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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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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就会露出原形,凶手是谁你们都知道了,就是那七名使者之一。”
梅荨淡笑道:“这世上根本没什么阴阳百草,那位编修只是分析了凶手杀人的动机,答兀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哈木良。而且答兀本身就是用刀高手,他死的时候屋子里却一丝不乱,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这就说明杀他的是熟人,那凶手的范围就缩小到了那七名鞑子的身上。因而他利用鞑子对中原的不了解与答兀喜欢杜若这个喜好,设计了阴阳百草这么个圈套。凶手杀了王子,心里一定也存着恐慌,所以才会自露马脚。答兀的死因他也早就勘察出来了,是银针贯穿了头顶的百会穴,因针孔极细,又隐藏在发间,所以一般的仵作很难检查出来。”
“这个编修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呢,我就听过他这么一宗光荣事迹,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刘小挚喟叹道。
“当年意气风发,舌战群雄的少年编修就是如今的内阁次辅蔺羲钦”,梅荨道。
听到这个名字,连栊晴这个不关心朝政的人下巴都掉了。
“那你方才说李舜把曲芳的尸体送到刑部是为了能放心的用蔺羲钦这个人,是什么意思?”舞青霓抓了一把瓜子,继续嗑起来。
“如果蔺羲钦这一回能做得令李舜满意,那我们派出去的那三名杀手的尸体就会交由他勘察。”
想到蔺羲钦十三年前的手段,舞青霓拈着瓜子的手不由顿了一下:“曲芳的案子有什么疑难之处么?”
梅荨没有回答,她轻轻转动手里的茶盅,沉吟道:“如今的蔺羲钦就像我手里的这盅梅子茶,有没有保留茶本身的味道,还得自己亲自品品才知道。”
☆、第八十六章 思卿
从荣王府这个僻静的小院抬眸望去,天空是澄蓝澄蓝的,上头闲停着几朵薄云,偶尔还有大雁成群飞过,将云线拉的老长,这样的天际是美丽的,只是被四方的建筑物裁剪的太过齐整。
梅荨还是头一回来这个小院,院子北边是三间开的屋子,中间挂着一块古韵古香的匾额,舞如龙蛇的“思卿”二字飞落额间。
梅荨的目光在上头只凝了一瞬,便匆忙滑开,可灼热的墨迹还是刺得她双眼朦胧,她忙将脸迎向风中,泪珠被风干了,往事也会随风飘散吧。
思卿庭的最里间便是荣王神秘的内书房,她就是从里头的密室出来的。府中的下人知道这是禁地,从不敢涉足一步,所以这里显得特别安静,而且院子不大,又极是雅致,看上去古旷幽远,有一种洗涤烦忧的力量,宛如一方隔绝了扰扰红尘,茫茫纷争的世外净地。
视线再次清晰时,梅荨却觉得有些乏了,她走到院子东南角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眸光及处,纤尘不染,可以看出小院主人照料的何等精心。
石桌后头植着一棵槐树,亭亭如伞盖,浓荫下还有一口井,井边苍苔点点,如湘妃竹上滑落的泪滴。
向阳一面的墙上,爬山虎已经枯萎剥落了,赭黄的叶子蜷缩在一起,仿佛害怕秋霜的侵袭。
梅荨朝西南角的月洞门瞧了一眼,荣王的贴身侍卫程霂带她从密室出来后,便一径去通知王爷了,可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来。
其实也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从这里走到上房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可梅荨却觉得度秒如年,这个地方实在令她感到心痛灼灼。
小珏一直想种一棵南国的枇杷树,这样,到了初夏的时候,就可以爬到树上去吃金灿灿得像小太阳一样的果子,可是一连种了许多棵都没有成活,只好依赵昕的意思,改种了一棵槐树。
他说,帝里春无意,归山对物华。即应来日去,九陌踏槐花。
这棵槐树就是当年他们二人在苏府门口亲手所植的吧,竟也被他移栽到了这里,梅荨捏成拳头的手紧了又紧。
望月疑无得桂缘,春天又待到秋天。杏花开与槐花落,愁去愁来又几年。而今,对着满树白花,赵昕恐怕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了吧。
“王爷……”墙外忽然传进侧王妃的声音,惊扰了梅荨的思绪,“你不是问我苏家遭难后的第一年,你在苏珏生辰那日给她写的那封信在哪里么?”
沉寂了片刻,荣王的声音还是迟迟不见,梅荨可以想象的到他皱眉悒郁的模样。
过了片刻,侧王妃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明显低哑了许多:“这封信是我来王府的第一晚你亲手交给我的……可……对不起……我弄丢了……”
“丢了”?荣王低沉如洞箫的声音终于响起,却带着几分颤抖与怒意,最后归结于一片凄然,“你应该知道那些东西对我有多重要……”
“我知道,思卿庭里所有的东西你都珍爱如命,洒扫之事,也是你亲力亲为,从不让别人插手”,侧王妃语调转高了几分,像是特意说给谁听似的,语气中夹杂着坚毅与决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是想瞒也瞒不住了,王爷,晚饭后,我在听雨轩等你,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听到这句话,梅荨的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小诒要做什么?什么叫作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了,听雨轩?她想要跟赵昕坦白么?赵昕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不然怎么会忽然要回亲手送给小诒的信呢?
梅荨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焦虑,脑子一乱,竟没有听到荣王后头的话,也不知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梅荨正自担忧之际,荣王就从月洞门中走了进来,眉头没有皱着,却比皱着更令人觉得落拓。
荣王走进院子,见梅荨坐在槐树下,黯然失神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嗔意翻涌而过,一向性子温和的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梅荨跟前,语气像冻过一般:“这个地方你不能坐”,他抬眸望了一眼满树的翠叶,面容依稀悲戚,“这棵槐树是好友所植,她平素最喜洁净。”
应当是最喜心底洁净之人吧,梅荨的脸色瞬间煞白,极力克制着才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稳,“对不起……是梅某冒犯了……”说着,就快步走到了浓荫之外。
荣王瞧她脸色不对,也意识的自己的话说的太过唐突,他调整了一下心绪,一面朝北边的屋子走去,一面道:“我们进去谈吧。”声音听起来甚是疲倦。
这间屋子在修有密室屋子的隔壁,由碧纱橱隔断成里外两间,十二扇糊着绿纱的沉香嵌景泰蓝槅扇紧紧掩着,把里间彻底隔绝了,看不到里头的陈设。
梅荨仿佛不敢深入,只在门边寻了个位子坐下,眼眸始终垂着,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坚持呆在密道里等他过来,可如果不来,就听不到方才小诒的话了,不行,应该赶在晚饭前先见她一面。
荣王坐在她的对面,看上去也是恹恹的,见梅荨不开口,作为主人还是要有待客之道的,他强打起精神起身斟了一杯茶,搁到旁边茶几上:“是轮到我做什么了么?”他的语气甚是勉强,话中的意思也带着敷衍,显然对争储之事感到极其的疲倦,这也难怪,他先前答应梅荨参与争储,就是为了保护侧王妃和曾诏以及替苏家昭雪沉冤,可如今他发现这个失而复得的小珏竟然有可能是李代桃僵,他哪里还有心思做这些小珏一向最鄙视的事情。
“不是”,纵然事情千头万绪,感情羁绊重重,但此生的初衷梅荨是绝不会更改的,她吐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王爷以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要不要重新涉朝,什么时候涉朝,还要有合适的契机,当然最主要还是看皇上的态度,尤其是对吴贵妃的态度。”
“先前我还以为你一介白衣,对注定的事无能为力,没想到竟是一招制胜”,荣王唇角扯了扯,“你的能力远胜过我的想象,只是这一招未免太过残忍,晋宸妃与吴贵妃或许是罪有应得,可安乐……”
“安乐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比先前好些了”,荣王沉吟道,“……也许你这么做是对的。”
默了片刻,还是寻不到任何话题,这样面对面的干坐着,连空气都仿佛有些凝结,梅荨本来打算说完这些话就走的,可想到侧王妃,她又踌躇起来,心中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便不自觉的起身,袖手思量起来。
她垂首深思的样子很像小珏,可惜即使有十一分像,也不是真正的她。自那回试探着让梅荨吃了虾仁之后,他便彻底断绝了梅荨是苏珏的念头,这样无止境的猜测,只会让他陷入一次次的失望之中,小谨的事,已是他所不能承受之痛。
雕花六角窗下置着一方梅花式高几,上头搁着一只旧铜觯,插着数枝紫色鹤翎,淡淡雅雅的紫英上还缀着调皮的露水,参差不伦,桀骜不拘,就像小时候的苏珏。
梅荨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上头,这一看,便胶着不开。
思卿……
系我一生心,思卿千行泪。
☆、第八十七章 绾心
有些事就这样不期而至了,该面对的谁也逃不了。
秋季的黄昏有它独特的美丽,兰佩紫,菊簪黄,红枫绚烂。
梅荨正要开口让荣王请侧王妃过来一叙,却不想,侧王妃先她一步,已从月洞门外迤逦而来。
她穿的是头一回见面时的那件竹青色孔雀翎羽暗纹褙子,青竹的颜色与她很相称,端雅大方,乌黑如缎的发绾了个云髻,上头插着一支碧色的素玉簪子,衬得那张脸愈加婉净。
她是一个人进来的,思卿庭的规矩即使是她的贴身丫鬟也不容破坏。
侧王妃一径走到屋子里,百褶裙摆随着她沉沉的步伐微微掀起,如一圈圈惊扰了碧湖平静的涟漪,她的眸色蕴着复杂,似哀戚,似愧疚,但更多的是如铁的坚毅。她的目光从门边的梅荨身上淡淡滑过后,便走到荣王跟前,如平素一样欠身执礼。
荣王瞅了谋士一眼,声音有些低哑:“你怎么来这里了?”
“王爷让程霂准备马匹,便是不想去听雨轩与我一叙,所以我就赶来这里了”,侧王妃的辞气听起来很平稳,或许是因为心头的巨石终于决定放下了,所以才显得坦然,她转而走到梅荨跟前,深深望了她一眼,道了一声“梅先生”。因背对着王爷,所以她眼中强忍了许久的愧然之意终于毫无顾忌的释放了出来,或许是对她抢占了小珏三年的名分,也或许是对她没有遵守的承诺。
梅荨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一切,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说了,既然无法阻止,那不如成全,她也相信小诒说话是有分寸的,她朝侧王妃颔首一礼:“那梅某就不打搅了,告辞。”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梅先生”,侧王妃把她叫住,并扭头看了荣王一眼,辞气坚定,“我要说的事,梅先生也是知情的,你留在这里,也正好为我做个见证。”
侧王妃这番话不仅令荣王大为不解,梅荨也是颇感意外。从荣王的角度来说,梅荨只是个外人,而侧王妃要说的是他们之间的家事,根本与梅荨无关,即使她知道当中细节,也没有留下来徒增尴尬的道理。
梅荨转念一想,便隐隐猜到了侧王妃的用意,她蓦地抬眸看向她,眼中浸满不忍之色,里头隐约还有什么在闪动。默然良久,梅荨垂下眼眸,转身走到一处夕阳照不到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根据目前所有的信息来判断,荣王觉得小谨如此做,是想撮合他和梅荨。这次晋崇钰的事情,让他对梅荨的能力有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也同样意味着梅荨这个人难以看透,而且听小谨方才的话,梅荨好像早就知道小谨的身份似得,她连如此隐秘的事都知晓,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晓的?这让荣王的心里不自觉的添了一道防范。无利不起早,梅荨肯这样竭尽心力的帮他,应该就是按小谨说的,她是惦记着那个母仪天下的位子吧……所以小谨才想当着梅荨的面挥剑斩情,这样梅荨就会无后顾之忧,全心全意的佐助他。
小谨,你这又是何苦?
他本不想说穿这一切,所有的痛苦都让他自己一人承担就好了,可也许是他做的不够好,才让小谨看出了端倪。
荣王阖上双眼,仿佛不想让人看见他此刻的心情,可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还是出卖了他愁肠千结的心,片刻后,他睁开双眼,无力地坐回了玫瑰椅上,黯淡的眸中没有一丝神采,好像是对这现实的一切彻底弃械投降了。
“王爷,还记得上回我被李舜设计引诱出府的事么?”侧王妃平静地坐到荣王的对面,语速不疾不徐,好像在说他人的故事一般,“将我引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相士,想必你已经知晓,在这之前,这名相士是由梅先生派出来试探府中细作伴云的,我之所以会独自一人随他出府,是因为他曾递了一封信给我,信中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洞穿了我这一生最大的秘密。之前你一定是以为梅荨知道了我是逆臣之后苏珏,可我要告诉你的是,信中的四个字写的是……曾……贾……双……玉!”
“曾贾双玉……”荣王覆在椅扶上的手指瞬间如雪样苍白,他缓缓抬头看向这个枕边人,眼中尽是一片难以置信,哑然半晌后,方自轻一笑,“我早该猜到……”
“是,曾……是曾……诒……”即使早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可看到他这副模样,侧王妃的眸光还是颤抖的厉害,她的牙齿深深陷入了唇瓣里,血腥在齿舌间蔓延,“……我是曾懋飞的女儿曾诒,是诏儿的亲姐姐”,道出这个事实后,她没有像一般人那样阖上双目等待宣判,而是直直面向荣王,对面墙上反射的金光映在她的眸中,似一团熊熊火焰,“右臂上的月牙伤疤是我自己故意弄的,就是为了欺骗你,让你把我当做小珏,这样我就能逃出教坊司,就可以从一个卑微下贱的**女子一跃成为王府的女主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诏儿的性命也可得保。”
“啪!”玫瑰椅上的扶手被生生掰了下来,荣王紧紧盯着地面,目光冷硬的跟这地上的水磨大理石一般。
“小珏是你每个夜里都会唤到的名字,我想她夜夜都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吧”,戳破谎言的时候侧王妃眼中也没有泪珠,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却是泪如雨落,也许这才是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我入府的第一天你就跟我说,你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开始放不下小珏的,可是自那日她把你从湖里捞出来,望着你灿烂大笑的时候,你就在心底暗暗盟誓,此生非卿不娶!你说,她站在阳光下灿笑的时候,满湖的荷花都比不上她的笑靥,她的笑声就像草原碧空下自由翱翔的鹰,让你的心也跟着晴朗辽阔起来……”
夕阳离地平线只有一竿的距离,屋子里早已是昏暗一片,却没有人记得掌灯,缩在角落里的梅荨面无表情的坐着,静的仿若一尊雕塑。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可以和真正的小珏在一起,有一宗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侧王妃缓缓起身,脚上灌了铅似得徐徐朝荣王走去,眼中除了泪还是泪,“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寻不到她么,因为她早就不在教坊司了,以她的性格,你猜的到她会怎么做?”
荣王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变过,只是胸前的起伏越来越剧烈。
“她服了噬魂毒”,侧王妃一字一句地道,“天下慢性毒/药之首,毒性一点一滴的侵入五脏六腑,服毒的人要在经过长年的药性折磨之后,方会毒发身亡,这个期限不会超过八年。其实你一直都有这个猜想,只是你自己不敢面对而已,赵昕,小珏是去年离世的,那段时间我一直不太开心,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赵昕,你是不是很恨我,若不是我的欺骗,你或许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还能让她在你怀中安然离世,还能年年清明给她扫墓焚香,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连她尸骨葬于何处也不知晓!”
“不要说了!”荣王霍然起身的同时,重重的一记耳光也落到了侧王妃的左颊上,他愣愣地看着这个守候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妻子被自己掴倒在地,撞得一旁的茶几轰然倒塌,茶盅也碎了一地。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木然的提起脚步,一步一步踉跄着朝门外走去,屋外昏黄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拖的老长老长。
曾诒趴在地上,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脑袋也是昏昏的,不知道怎样才能结束这个狼狈的样子,直到一双稳而有力的手覆上她的双肩,将她轻轻扶起。那双手那样冰冷,隔着衣裳也能感觉到那种刺骨透心的冷,但她却觉得很温暖,或许是因为此刻她的心已经寒到极致了吧。
“你放心吧,现在的赵昕我比你更了解,他只有认定小珏死了,方能一心一意去争夺皇位,为苏家沉冤昭雪,以实现小珏在世的夙愿”,曾诒柔和的笑了笑,“这一招计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怎么样?比起你这位高深莫测的谋士差不了多少吧。”
“我知道”,看着眼前这个柔韧坚强的人儿,梅荨莫名的眼眶一热,“你为什么执意要说呢,我知道方才那一番话你是特意说给我听的,赵昕的心思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不知道”,曾诒敛容道,“你只知道他的心放在你身上,你却不知道他对你用情有多深,你单看这思卿庭”,他望了望窗下的瓶花,“紫色鹤翎是你的最爱,还有……”她拉着梅荨就要往里头的碧纱橱内走,却被梅荨拒绝的力量顿住了。
“小诒,既然在赵昕眼中小珏已经死了,那就让他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吧,你知道我是活不了多久的,何必给了他希望,又再一次让他饱尝阴阳永隔之痛呢?死生契阔……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了的”,梅荨浅浅一笑,“我看得出,你很在乎赵昕,他不是薄情的人,你安心的住在王府里吧,这样,小诏的安全也有保障。”
“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已”,曾诒面向荣王离去的方向,眼中透着隐藏不住的柔情,“这是我对荣王的心”,她拉起梅荨的手,目光坦诚,“可是我们之间也有承诺,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姊妹,说好了,等我们都苍老了,还要一起西窗剪烛,对床夜语。小珏,你一向是最信守诺言的,是不是?”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梅荨望着湛蓝的夜空,重复着当年义结金兰时说过的话。
※※※※※
梅荨回到洱泉山庄的时候,已过了人定的时辰,舞青霓看见梅荨的表情就知道在荣王府一定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梅荨实在疲倦,本打算明日再告诉她,可无奈倒在床上多少回,就被她强行拖起多少回,急的栊晴劈手就给了舞青霓一掌,无奈她武艺在栊晴之上,栊晴根本伤不到她一根寒毛,还差点把掌劈到了荨姐姐身上,吓得她不敢再动用武力。没办法,梅荨实在磨不过,只好坐起身子把曾诒向赵昕坦白的事说给了她听。
舞青霓还未发表什么感叹,栊晴就已先道:“那荣王岂不是很伤心?”
舞青霓似乎与栊晴很有默契,一双杏眼睁得老大,锁在梅荨脸上一眨也不眨。
梅荨掀开芦花绫被,一面躺进被窝,一面道:“你们去试试把玫瑰椅上的扶手徒手掰下来就知道了。”
她话音还未落,清脆的“啪啪”两声就接踵而至,而后传来了栊晴疑惑的声音:“很容易嘛。”
☆、第八十八章 大智
舞青霓思量着昨日在荣王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梅荨晚上一定没睡好,随即吩咐厨房给她煮了碗竹荪红枣银耳汤,没成想,甜汤还未起锅,梅荨便带着欢欣鼓舞的栊晴坐着马车出门吹风去了,气得舞青霓三口便把那碗甜汤吞进了肚子里,然后撂下一句“死了别找我收尸”的话,便一径回了沁春园。
骨花竹丝马车停驻在一座小小的土丘旁,翠帘一掀,猴儿一般的栊晴便蹿了下来,她转过身踮起脚,又扶着荨姐姐下了车。
前头是只容得下一人的小田垄,蜿蜒着伸向天边,两旁是一畦畦金灿灿的麦田,在晨风中此起彼伏,麦穗结实饱满,像一群群调皮的玩童抱着麦秆荡秋千,还引得成群的麻雀唧唧喳喳吵个不停。这个时辰已经有许多农户赶早在田间躬身对获了,弯弯的镰刀有规律的一起一落,在晨光中映射出喜悦的光芒。
栊晴雀儿一般三两下就蹦到了田垄上,一面肆无忌惮地朝前走,一面东瞧西看,还不时的回头瞅着荨姐姐咧嘴灿笑,问格式各样的问题,头上的一对羊角辫一晃一晃的,端的可爱。
清晨田野的空气是极清新的,梅荨不由深吸了几口气,麦田辽远接天,令人的心胸也登时开阔起来。
“姐姐,这么多的麦子他们要割多久才割得完呀?”
“每个农户只负责一小块,大概要十来天吧。”
“这么久,要是我叫很多很多的人来,每个人只负责一株麦子,那岂不是一刀就搞定了。”
“我们小晴有大智慧哦,那姐姐问你一个问题,看看我们小晴答不答得出。”
栊晴在前头支起了耳朵。
“从前呢,有一回曾伯伯带着四十万大军渡河,河水十分湍急,人马勉强能过,但后头的粮草辎重却根本无法通行,打仗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不能丢下辎重吧,可又没有别的路可走,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嗯……”栊晴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就跟割麦子一样呀,让每个将士自己带上自己的那份口粮不就完了。”
梅荨绽颜道:“我们小晴说得很对,智慧呢,就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人心简单到最后,其实就是智慧,所以老子才说‘大成若缺,大盈若冲,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不过,我们小晴呢,是大智若智。”
栊晴虽不明白荨姐姐话中的意思,可她从字里行间可以听得出荨姐姐很开心,为了能让荨姐姐笑久一些,她又接着聊下去:“小晴当然聪明咯,哪像刘小挚那头,笨得惊天地泣鬼神天怒人怨,姐姐,你接着再问吧,小晴肯定都答的出。”
梅荨思忖了片刻,寻了个合适些的问题:“那姐姐再问你,一滴水,要把它放到哪里才不会干涸?”
这一回栊晴回答比方才还快:“当然要把它放到有水的地方咯,像小溪,小河,小湖,还有大海……”
“我们小晴不但有智慧还很有慧根哦。”
“慧根?”栊晴对这个词消化了一下,然后拼命的摇头,“我才不要当尼姑呢,天天吃豆腐白菜,一点儿荤腥味儿都闻不着。”
“这是佛家智慧,用来解释佛要出世,便得入世,而佛在众生中的道理”,叙到此处,梅荨忽然想起了今日要见的这个人,不知他用的是否也是这个道理。
“姐姐,你再问吧。”
“小晴想要回答什么样的问题呢?”
“随便。”
“随便不是问题哦。”
“所以姐姐你赶快问呀。”
“小晴想要回答什么样的问题呢?”
“……随便。”
“没有随便这个问题哦。”
“……那就问个随便以外的问题。”
“小晴想要回答什么样的问题呢?”
“……”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往回看去,马车已经见不到影儿了,栊晴的兴奋劲儿已经过去,她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拧着秀眉道:“他府上的人不是说他来了这一带的田庄上么,怎么还没见到他的影子呀,这里除了麦田就是农户,根本没有其他人嘛!”
梅荨额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她环顾了一下四处:“寻个人问问吧。”
“好,我去”,话音刚落,她就闪进了左边的麦田里,瞅准了近处一个执着镰刀割麦子的农户,道:“老伯,你知道内阁次辅蔺羲钦府上的田庄在哪里么?”
那农户将埋在箬笠下的脸抬起,虽然黧黑,却比栊晴口中的老伯要年轻一些,他瞅了栊晴一眼,又瞅了她后头乌发青衫的女子一眼,仰起脸道:“你们寻他有什么事么?”
“我们就是寻他有事么”,栊晴撅着嘴道,“听你的语气,你认得他,那你知道他这会子在哪里么?”
那农户直起腰身,从地里走了出来,光脚踩在田垄上,把上头的黄土都蹭黑了,他把左手往扎起的衣襟前摆上擦了擦,一脸认真地道:“要寻蔺羲钦是吧,我就是,有何贵干啊?”
栊晴半张着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么个庄稼汉的形象怎么也不能跟当年舌战群雄的少年编修重叠在一齐,她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指着“老伯”,难以置信地道:“你、你就是内个次辅蔺羲钦?”
“是啊”,蔺羲钦一脸的莫名其妙,从下都上瞅了自己一番,“不像么?哦……是不像,在下脱了官袍钻进这庄稼地里,莫说你们,就是对我知根知底的熟人也认不大出。”
“你……”栊晴还是很难置信,正要开口置疑,却被上前一步的荨姐姐脱回了下巴,便改了口道,“你不是应该来田庄上收租子的么,怎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嘛”,蔺羲钦将镰刀扔到地上,右手也往衣襟上蹭了蹭,“你们去过我府上了吧,看见什么奇特之处了么?”
栊晴点头如捣蒜:“人家府上都种着花花草草,你们家怎么全是萝卜白菜呀。”
“聪明,一语中的”,蔺羲钦伸出脏兮兮的手想往栊晴白瓷似的脸蛋上掐一掐,却被栊晴轻快的闪过,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不为人注意的雪芒,辞气却没有丝毫变化,“那些全是我亲手种的,而且连肥料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你要是想吃,尽管去摘。”
栊晴往后缩了一步,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
蔺羲钦嘿嘿笑了笑,瞅着梅荨道:“这位姑娘寻在下有什么事吗?”
☆、第八十九章 次辅
“蔺大人”,梅荨向他恭敬的执了一礼,辞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在下确实有话要与大人一叙,不知大人可否移步。”
“好说好说”,蔺羲钦脸上笑眯眯的,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小孩,嘴上说的麻利,脚步却有些迟缓,他顿了片刻,方搓着手,讪讪道,“那你们带酒带红烧猪蹄了么?”
梅荨莞尔。
栊晴却一下就把小脸拉成了根苦瓜,原来荨姐姐吩咐她一大早去九味居排队买的红烧猪蹄竟是为这个臭老伯准备的。
蔺羲钦瞧她的模样,登时乐开了花,像是很合他的胃口似得,耸了耸两道浓黑的眉:“小姑娘如何称呼啊?年芳几何?可许了人家啊?”
栊晴额上瞬间乌云密布,要不是荨姐姐出门前特意嘱咐过她不许对蔺羲钦动手,她早就一掌把这个讨厌的臭老伯抡飞了,她左手摁住右手,压制了好久,方把右手置回原位。
梅荨笑容有些深意:“不过,好像令郎并不爱吃红烧猪蹄吧。”其实蔺羲钦这般问就是想知道来者对他蔺某知道多少,从红烧猪蹄到十一岁的儿子,他明白来者是有备而来的,而梅荨自然也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所以特地把信息透露给他,这样方能给自己增加筹码,让蔺羲钦知道她们不是一般的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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