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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归舟-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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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后来卫氏只取了几个,便又派人将一木匣子的金锞子给送了回去。
妧姐儿昨日便接到了江府的上门拜帖,在饭厅用过早膳后,便直接去了花厅等候。
井嫣白喜欢这个白胖小子,日日都要与他顽。她与李继屏已算是定了亲,现时就等李继屏考个举人回来,他们的事便能摆到台面来了。
井大夫人周氏与井大奶奶楚氏在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到了门前相迎。
果不其然,不过半盏茶时间,江府的黑漆平头马车就到了。
双方见了礼,便喜笑盈盈地去了花厅。
“司哥儿。”江妩一见到妧姐儿怀里抱着的小孩儿,便眼睛亮亮地凑到跟前。
妧姐儿自有了井南司,整个都似笼了一层柔意,她声音听起来格外轻,问江妩道:“可要抱?”
司哥儿才出生月余,身子骨软得很,江妩喜欢他双眼阖眯,小嘴嚅动样子,但她可不敢抱。
生怕自己手脚一哆嗦,就将司哥儿摔了。
江妩眸里现了如似珍宝般的小心翼翼,她连忙摆头,咧了嘴,“我怕。”
言罢,她旋即便转过身,对卫氏道:“娘亲,司哥儿可爱极,您快来抱抱他。”
妧姐儿也抬眼望去,她想,卫氏多是不会抱的,卫氏一向拒绝与他们的亲近。
卫氏走近,低头望去,看见司哥儿酣睡的模样,眸里也流淌过柔和温意,她弯了弯薄唇,“司哥儿正睡着呢,莫扰了他。”
最了解卫氏莫过妧姐儿,尽管妧姐儿不知其为何如此,但她知道,卫氏总是不愿亲近的。
她如今已嫁到井家,又有了井南司,自不在是从前那个处处与卫氏作对的小姑娘,对卫氏之举,自也不像从前那般非要犟着吵嘴。
井大夫人周氏见势不妙,便过来拉着卫氏道,“这样也好,正好同司哥儿回院里去,我们去屋里坐,妧姐儿在此也等了好一会儿了。”
众人抬脚就往院子里去。
妧姐儿把司哥儿给了奶娘抱,江妩塞了长命锁到妧姐儿手里,“这是我给司哥儿的!”
言罢,她跟在奶娘旁边,直盯着司哥儿微动着嘴巴,笑得合不拢嘴。
妧姐儿掂着长命锁,笑着打趣江妩道:“五姨母可真阔气,这是融了多少金锞子?”
江妩回头调皮道,“二姐姐问来作甚?可是要私下补我一些?”
妤姐儿轻笑出声,“二姐姐可别贴补她,那金子大多是娘出的,娘只意思意思地收了她几个金锞子。”
江妩可不乐意了,“四姐姐!”
妧姐儿笑得两眼弯成了月牙儿,“还是四妹妹老实。”
众人到了屋里,红绛将罗汉床上的黑漆小几给取了下来,铺了褥子,才让乳娘将司哥儿放在床上。
妤姐儿让绿萝把装裱好的司哥儿洗三图递给红绛,妧姐儿安排众人都坐了下来,便过来问,“这是甚?”
“五妹妹送了长命锁,我不知道送甚好,便将洗三礼那日的情景画下,装裱好了送来……”妤姐儿有些难为情道。
“墨宝啊。”江妩凑过来,一瞬就被妤姐儿掐了小脸儿。
“二姐姐,你看看四姐姐,总欺负我。”江妩噘着嘴,装作委屈巴巴道。
妧姐儿看着江妩捂着脸蛋,尽是耍宝模样,“四妹妹的画比你的可有诚意太多,我可不偏帮。”她转头就冲妤姐儿道,“使劲儿掐,我权当没看见。”
三姐妹热闹地很,看着倒比从前在漪云院,更要亲密融洽。
这样的气氛,也延续到了中秋过后,井时白陪妧姐儿与司哥儿回江府。
江老太太满口地:“司哥儿,司哥儿。”抱着便不肯撒手,宝贝的很。
江晔看着江老太太怀里的司哥儿,心痒得不行,就想抱抱这个白胖外孙。
“娘,也让我抱会儿司哥儿罢,我怎也是他外祖父。”江晔站在江老太太身边,出声道。
“你同我抢甚?要抱孙子,让铖哥儿早些成亲,莫来同我争。”江老太太转了身,把江晔的视线挡在了身后,把司哥儿护得好好的。
江晔笑得无可奈可,“听夫人说,重阳那日便安排铖哥儿与罗院判之女,于赴闻书院旁的一见山登高,您念叨的事也快成了。”
江老太太这才转过身来,眼底露了狡黠得逞的笑意,“九月九一见山?你莫不是在诓我?”
“那哪敢啊。”江晔边说边伸手过去,做出要抱的模样。
江老太太便让江晔将司哥儿抱了去,她瞄了一眼温柔地盯着司哥儿的婠姐儿,也不好说重阳登高踏秋一事。
六年前的重阳,婠姐儿便是与赵千凛去了漫山红叶的远枫山。
江老太太认为,重阳登高一事,怕是会在婠姐儿勾起不好的回忆。
原想另起话头,重阳一事稍后再私下同三房提,怎知婠姐儿却开声道:“想必一见山景色定是别致的很,祖母,那日我也可同去么?”
婠姐儿言毕便拿了恳求的目光看着江老太太,又小步到江老太太身旁撒娇道:“我可许久未得外出游玩了,祖母,您便允了罢。”
江老太太犹豫着未作答,就听闻婠姐儿坦荡地道:“祖母,景是景,人是人,可不得混作一谈。得见远枫山之美,我不曾后悔,唯一不美满的,便是同了赵千凛去。若此回是去远枫山,你们不让我去,那也罢了。这回可是一见山……”
“去罢去罢,我这一句还未说呢,瞧把你给心切的……”江老太太见不得婠姐儿提赵千凛,她可心疼着婠姐儿呢。
江老太太接了婠姐儿眉开眼笑的道谢,便又唤了江晔回来,两人咯哒咯哒地逗着司哥儿。
妧姐儿经这一提,便想起一事,飞快地看了一眼妤姐儿,就连忙拽过婠姐儿,两人到一旁悄悄说话。
“姐姐,我听外头说赵千凛要将蓝祝送到元成庵去。”莫说妧姐儿不知,江府除了江昕与文氏、婠姐儿与执月四人,就没人知赵千凛得了花柳一事。
妧姐儿知了蓝祝蓝祈叛了婠姐儿,很是见不得她们好,便替婠姐儿忿忿不平着呢。
婠姐儿一听就知妧姐儿的心意,她向来就少说外头的风言风语,若是说惯了的人,岂会连些铺垫的话也不说,直接了当就将事儿说了出来。
婠姐儿弯了弯唇,反倒过来宽慰妧姐儿道:“我无事了。亲眼看到他们遭了报应,我已无怨了。”
妧姐儿疑惑地很,“他们如何遭了报应?我看他们过得好着呢!”
“以后你便会知。”婠姐儿笑了笑,又叹道:“赵千凛对蓝祝可真狠。”
可不是么,元成庵才不是甚好去处。
蓝祝双手被布条绑了个结实,嘴里被抹布塞了个紧,只能发出呜呜哭声。
元成庵小门一开,她便被婆子拽下了马车,用力地推了进去。
从外形来看,元成庵算不得宏伟堂皇,其更似铜墙铁壁。方圆百里之地,皆是元成庵的。其看着虽宽阔,可每个被囚在铁栏矮间里的女子,却不这么认为。
元成庵里出来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将蓝祝拖着往里走,全然不理会她仍瘫在石渣子地上的身子,和拖得又凄又长的呜呜之音。
元成庵的婆子收了十两银子,便嘱咐送蓝祝来的人道:“明年此时须得再缴,十两只管折磨一年的。”
送蓝祝来的人表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啐道:“一年够她死的了!”
蓝祝此时才真是慌了,她被买入江府时,也不过二两银子,现时她都不知何时会被花柳折磨致死,那赵千凛还要花十两银子来折磨她!
她借着婆子的力,挣扎着想要起身脱开两人就逃。可元成庵的婆子岂又是吃素的,她们制了千百个挣脱想逃的女子,区区一个蓝祝,她们才不放在眼里。
其中的一个婆子蔑笑地揪掉蓝祝口中的布条,便拽着她的一只手,直往里拖。
她骂骂咧咧,又蹬又甩,可一点用处都没有,仍是被拖着过了两道铁栅栏。
蓝祝忽觉肩头一紧,她惊恐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婆子笑得极为凶残,冷冷笑道:“这一副好嗓子,可不能白费了,也让大伙听听。”
婆子话才撂下,她肩头就被痛拧脱力,甚至能听到骨头错位之声,剧痛一瞬就冲涌上脑袋,让她痛喊出声,响彻半个元成庵。
这番才停,她又被婆子拖着往前走,可她却无力挣扎,嘴里却不放过这些恶人,边呼着痛边骂着她们。
“蓝祝?可是蓝祝?”她听到有人在唤她,声音嘶哑难辨,只觉得是个苍老的声音。
她忙抬眸张望,四处寻音。
可眼前之状却让她的心被揪了起来,一处处矮窄小房,一张张邋遢瘦相的脸,趴在各自的铁栏前笑意说赝潘
蓝祝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发颤,直往后缩,可婆子才不会轻易放过她,用力地拽着她往前。
“蓝祝!蓝祝!”蓝祝听到那人咳了几声,直唤着她。
她心里怕得很,飞快地从一张张瘦得脱相的脸上扫视而去,最终才见一个佝偻着背的妇女趴在铁栏上,张嘴喊着她。
她不认得这个人!她未见过的!
蓝祝直摇着头,一声比一声高,似不愿相信地道:“你是何人!你是何人!”
“我是三房的杨姨娘……”
未等蓝祝把眼前的杨姨娘,和从前那个在卫氏身边服侍的杨姨娘的身影重合起来,两道门外便响起天籁般的声音。
“有人来赎!”
各个铁栏一瞬被撞得哐哐直响,蓝祝觉着自己从未听过这般多的呼救声,她一下就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嘶哑声淹没,晕了过去。
☆、所嫁非人
她竟然晕了过去?
佟冬温无力地趴在铁栏上看好戏地直笑,接着就见拽着蓝祝的婆子随手就勺了破旧瓦缸里的水,泼到蓝祝脸上,又狠狠地拧了其胳膊一下。
那蓝祝便痛得转醒,佟冬温瑟缩着身子,仿似忆起被婆子将胳膊拧得发紫的痛感。
呼喊声浪被锤子击打铁栏的声制止,接着一道道门便被打开,进来一个长得还算上是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她拄着拐杖,扯了嗓子在喊。
“定国公府赎人!”
佟冬温一个激灵就猛地抬了头,全然忘了身处在矮窄的铁栏小房,撞得头隐隐发疼。
她痛呼了一声,便急不可耐地扯着难听的嗓子,嚷嚷道:“这!我是定国公府的!是何人来了?可是姨母?姨母!救我出去!这不是人待的地儿!”
老妇人面不改色,从袖里摸出一个小本,眯着眼翻了翻,便冲着佟冬温的方向问道:“可是佟姑娘?”
佟冬温直点着头,将手从铁栏伸了出去,急慌慌出声,“是我!佟冬温!我娘姓顾,定国公府的老太太是我姨母!”
老妇人瞟了一眼本子上佟冬温的那页,见所言其实,便冲婆子点点头。
婆子明其意,掏出一串锁钥,望了一眼佟冬温所在矮房的字,便数到了对应的那根,轻易便开了锁。
佟冬温好似怕开锁的婆子后悔一般,等锁一解,她便推了铁栏,冲了出去。
此时的佟冬温就如脱缰的野马,婆子没来得及将其制住,佟冬温须臾间便到了老妇人身旁,想越过老妇人冲到外头去。
怎知看着和蔼的老夫人一声未发,就拿了拐杖往佟冬温的膝后一杵,佟冬温便不受控制地扑通倒下。
婆子立时就上去反扣住佟冬温的手,将她摁倒在地。
佟冬温心火乍起,定国公府是来赎人,这帮元成恶人还敢对她下重手,简直是不识趣!
陈老太太说婚事一定,便派人来接她回去。一想到此,她便趾高气昂了起来,倒是不怕这些元成恶人的折磨了,她挣扎地骂道,“好大的胆子,定国公府是来赎我的,你们动手拦我作甚?”
老夫人笑意涔涔地走到佟冬温跟前,好似方才对佟冬温动手的人不是她一般,“老身收了银子,人要放,吩咐自也要听。给钱的主儿让绑了你,老身也不能任由你如疯子一般四处乱窜,若是冲撞了贵人,那可了不得。”
佟冬温皱了眉,来赎她的人让绑了她才能出去?
正当她想着此事,就被婆子粗鲁地用布条反绑了手,一把就给拎了起来。
佟冬温被送入元成庵前,为了窈窕苗条身形,本就吃得少,现时更是瘦得只剩骨架子,婆子要对付她,更是轻而易举。
她得站了起身,婆子就在后头扯着布条拉着她,催促调笑道:“走啊,一动不动的,是舍不得元成庵的姐姐们不成?”
被困在矮房的众人听着面无表情,只得挟住蓝祝的婆子笑得很是大声,整条门道空荡荡地只得她的笑声,听着恕
老妇人率先便穿过门,佟冬温见了便立时跟在其身后,仓忙出了元成庵这个鬼地方。
杨姨娘眼巴巴地看着佟冬温离去,钰哥儿和妤姐儿才十二,她觉着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
佟冬温日盼夜盼,就是盼着得出元成庵那日,能看见外头的日头。
可偏不巧的是,今日却是乌沉沉的,天边大有乌云盖顶之势。
佟冬温得见停在一旁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心喜不已,赶忙出声道:“姨母,冬温谢您来救还来不及呢,怎会不分轻重贸贸然冲撞了您,还请您让他们将我松绑罢。”
言罢,她便听到马车里开始有了动静。
马车帘子一动,出来的却不是她直念叨的陈老太太,而是举止贵气的关越卿。
佟冬温吓得立时往后倒缩一步,连忙低了头,惊诧出声:“怎是你?”
关越卿由莎叶扶着下了马车,她轻挑眉梢,缓缓向佟冬温走去,讥讽道:“怎是我来,而老太太却不来,难不成你心里没数么?”
她隔了远远便绕到后头,直至确认了佟冬温被绑得牢实,才续而说道:“至于把你绑起来,自也是鉴于你毕竟犯过前事,怪不得我多心。何人又能料到你上回会‘贸贸然’冲撞了我,‘贸贸然’将自己置于如今这番田地。”
一步错,步步错。
佟冬温她从就未料到一朝一日,会行差踏错至如今这步,她觉得羞辱至极,咬了唇,一语不展。
莎叶闻到佟冬温身上的异味,便忙取了帕子,递给关越卿掩鼻。
这一举动落在佟冬温眼里,她顿觉难堪不已,这才意识到自己仪容不正,身发恶臭,十指藏垢,哪还有个闺秀的样子。
更莫说身上新伤夹旧伤,乌青疤痕皆是。
莎叶劝关越卿上马车的声音低低传来,佟冬温抬眸去看,就连莎叶的十指都看着比她的更似娇贵。
她这算什么,不过两月,手上皆是粗纹旧疤,日日吃的是馊饭生水,一回都未洗涑过,就连上净房都是在那个矮房里解决的!
她见着光鲜亮丽的关越卿,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不走?世子夫人难不成是想进去待上半天不成?”佟冬温心里轻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她身上就是这般难闻,关越卿既敢来嘲她,那便让她到马车上好好闻上一闻。
关越卿瞟到了佟冬温眼底的一闪而过的精光,却没有多加理会。既要离去,便不是同路之人,她又有何要怕。
关越卿便由着莎叶扶到了马车旁,佟冬温跟着靠近,便立时被莎叶阻止。
“佟二姑娘,这是回定国公府的马车。”
佟冬温嗤笑不答,即便她现时这般模样,也不是任意一个丫鬟都能压她头上的。
莎叶一动,佟冬温就跟上,车夫见状立马来拦。
“佟二姑娘,这是回定国公府的马车。”
“我自是知的!你们为何一个个把我当傻子似的,说了一回又一回?”佟冬温气得怒火中烧,盯着车夫作势要拦的手,旋即问道:“你这是作甚?”
关越卿闻声便转身回来看佟冬温,对佟冬温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老太太说过,等你定下婚事,便接你出来。此番你便是归家待嫁之身,自是不得与我一道回定国公府的。”
佟冬温急了,她还想回定国公府养身子,还想从陈老太太那处讨些赏赐作嫁妆,好风光大嫁,遂忙道:“我为何不得回定国公府?我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定国公府便如同我家一般,我如何不得去?”
见此,关越卿也算是明白,陈老太太为何骂佟冬温是不长脑的东西了。
定国公府入同她家一般,她哪儿来的脸皮,这般厚颜无耻地张口就来,关越卿面色一瞬就黑了下来,转了冷言冷语道:“一是回佟府待嫁,二是在元成庵待着。二择一,别无他选。我劝你还是在元成庵待着罢,仓促嫁人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佟冬温冷笑一声,“你少装出一副虚情假意来。元成庵是什么地儿,若让你待,怕是仅一日,小命都没了。你还想让我留在这虎口狼窝,真是该让世子爷见见你现时这幅蛇蝎嘴脸。”
关越卿面上挂了怜悯,也不再多说,便回身由莎叶扶着上马车。
佟冬温被车夫请到马车后,她这才看见这后头竟还跟着一辆又小又旧的驴车。
她缓缓走近,又望了望关越卿所乘的马车,落差之大,让她更是气得双眉直竖。
赶驴车的车夫见到来人后,才将被捆在一旁的丫鬟松绑,最后才取掉了用于堵嘴的汗巾,丫鬟这才得以叫喊出声。
“姑娘!”丫鬟冲到佟冬温身前,哭得梨花带雨,心疼地道:“您受苦了!”
佟冬温终是得见佟家之人,心里的担惊受怕一下便卸了去,脚下发软,就歪靠在了驴车上。
丫鬟忍着佟冬温身上的恶臭,忙去搀扶,好不容易两人才上了车,却把丫鬟熏得连连作呕。
佟冬温也知自己身上异味难闻,便也未怪丫鬟,只装作不知,闭了眼便倒头就睡。
莎叶下来把银子给了赶驴车的车夫,嘱咐他盯紧佟冬温,务必要将其送回佟家才是。
驴车本身就臭得熏人,佟冬温自也没那么快入睡,她清楚地听到莎叶同车夫说的话,心里颇是不以为然。
定亲一事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听莎叶这语气,好似还怕她会逃掉一般。
外头声音渐小,有丫鬟在身边,佟冬温心下一安,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路颠簸,等驴车渐停,丫鬟撩帘看去,见是到了佟府,便唤醒了佟冬温。
佟冬温才睡得脑袋发沉,仔细一听,见丫鬟说是到了佟府了,便也不撒气,一心想着早日归家,便能歇足了去。
丫鬟扶着佟冬温下了驴车,就听闻府里传来十几号人的呼喝声。
佟冬温疑惑地看了丫鬟一眼,丫鬟连连摆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奴婢先前一直在定国公府。”
两人忙循声而去,一踏入院子就闻一粗犷的男子拽着佟老爷的衣领,恶狠狠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好的人也无,你背后是定国公又如何,这事即便告到皇上面前去,也是你不占理。”
“爹!”佟冬温由丫鬟搀扶着走近,她声音可不好听,可就正是此一唤,令得府中众人纷纷回头去望。
佟老爷起初还不敢认,佟冬温又唤了几声,他这才肯定是他那浑身傲气的二闺女。
他反推开那粗犷男子,理直气壮地道:“说好的人自是有的,温姐儿现时不就来了嘛!”
粗犷男子面上僵得厉害,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浑身脏污,瘦得脱相,以至于辨不清原先样貌的人,怒骂道:“赌鬼,学人顽偷梁换柱也不精明些,拿一个乞儿充佟二小姐,当我魏三是瞎子不成?”
魏三解下挂在腰间的刀,哐当一声就扔在地上。
佟老爷吓得冷汗直冒,他冲佟冬温招手道:“温姐儿,快过来,这便是与你定亲的魏三。”
佟夫人挣扎再三,终是从内室到了门边,她被下人牢牢拉住,凄喊出声,“老爷,您这是要嫁女抵债啊唔……”
佟夫人才喊了一句,就被捂了嘴,拖了下去。
☆、定湉公主
白驹过隙,转瞬间便入九月。
关越卿将佟冬温仓促嫁与魏三之事书与信上,便让莎叶将信送去给江妩。
明日便是九月九,重阳。
她听说了江妩与府中姊妹要去一见山登高,在心里可惜了好几回,她身子底尚虚,倒是吹不得九月转凉的山风。
“卿儿,可还有事儿忙?”陈伯瞬一进门便喊关越卿。
关越卿见其面上挂着无奈,便缓缓起身询问,“这是怎了?面色这般怪异。”
陈伯瞬攀了关越卿的肩头,开声道:“二弟与林表舅,还有一伙抗倭军的兄弟去一见山,说是要在山里过夜。还有就是,三弟明日同六皇子也去登高,今夜留宿六皇子府了。”
又听他颇是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俩都不在府里,我们还是早些过去陪娘罢。”
又是一见山?江妩去的可不是一见山么……
关越卿倒是希望两人能见上一见,说不准妯娌倒真是可成。
关越卿应声后,便换了出门的绣鞋,与陈伯瞬有说有笑地去了正院。
【六皇子府】
陈叔瞩不太明白,怎一觉醒来,澄添这个小太监,怎就变成了头戴绢花的小姑娘。
澄添面上未施粉黛,面目清秀,藏在唇下的小虎牙正伺机随笑展颜,她拍了拍看得发愣的陈叔瞩,“陈叔瞩,醒一醒。”
陈叔瞩这才回过神,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感叹,“太像了!太像了!”
他绕着澄添走了一圈,把澄添薄薄的脸皮都看得微微泛红。
六皇子吴澄摇着扇走到厅中,陈叔瞩立时冲他招手,“六皇子,你看!澄添多像个小姑娘啊!”
吴澄瞪直了眼,以扇掩住了自己的几声轻咳,这陈叔瞩已不单单是嘴笨了,眼神还挺差。
又闻陈叔瞩自顾自道:“您叫吴澄,澄添这名儿一听就是您的人啊!你俩都有个澄,错不了,错不了,今日定无人能认出我们……”
他眼睛亮亮,“此计甚妙,小太监,小丫鬟。”陈叔瞩愈想愈是觉得兴奋,双手握住澄添的肩头,激动地摇了摇,“澄添,你可真是个妙人!”
吴澄实在看不下了,澄添今日特意换了女装,便是故意让陈叔瞩知晓其身份的,可这世间怎会有这般蠢笨之人。
他啪嗒一声,将手里的折扇阖了起来,敲了敲陈叔瞩的脑瓜子,“岂止是像……”
他话才说了一半,便被澄添使眼色,连忙将另一半又给咽了回去。
澄添打着哈哈,“就连六皇子都说像,那今日,不若我便冒一回皇子之妹,皇兄可允了?”
六皇子吴澄也就这么一个胞妹,她想如何,他也只能宠着,遂立时点了点头。
“不行不行。”怎知六皇子未反对,倒是陈叔瞩着急地反对了,“这可不行,冒充皇亲国戚可是砍头的罪!要让定湉公主知了,你这颗脑袋就是六皇子也保不住。”
六皇子吴澄与澄添双双被点名,这两个真兄妹此时皆有些尴尬,彼此对视了一眼,紧紧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笑出声。
澄添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一本正经地道:“非也非也,此番六皇子去一见山踏秋,可不是以皇子的身份。为了掩护六皇子的身份,我这才换了这一身。兄妹重阳同游,实属正常,不会引人起疑。若定湉公主非要怪我不可,那我也认了。”
陈叔瞩本来就嘴笨,可驳不过这个主意甚多的小太监,他才想出声,澄添就扯了话题,“陈叔瞩,你可不能喊六皇子了。你就喊……”
澄添忽而就认真地思索起名字来,她轻咬了下唇,双眸浮过灵动,往日看惯的清秀小脸,此时却有些俏丽,陈叔瞩不敢再看,立时扭了头去。
陈叔瞩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造孽啊,澄添是好看,可他是个小太监啊!
澄添拍了拍走神的陈叔瞩,渊眸亮亮似漾着莹莹月色,盯着他就道:“你就喊他王澄流,喊我王澄添,如何?”
陈叔瞩不敢看澄添的眼睛,他眼神望着别处,就问:“为何叫澄流?这可一点都不好记啊。”
澄添夺过吴澄的扇子,又是轻敲在陈叔瞩脑瓜子上,“呆子!六皇子的六啊,你便记做流字就是。”
六皇子吴澄心痛地夺回扇子,嫌着眼前这两人,“两个呆子,还有闲情在此聊,等我们到一见山,怕是已人满为患了。”
三人不再浪费时间,钻上马车就直奔城郊一见山而去。
【一见山】
江妩一行人都挂上了面纱,才下了马车,就见铖哥儿从不远处走来,身旁还跟着身形所差无几的罗跃,正是罗真的三哥。
双方见了礼,罗府的马车也刚好赶到,一番寒暄后,便一同登高。
罗真与铖哥儿走在众人的后头,他们从前聊过好几回,但却未试过像今日这般尴尬。
今日登高,算是两家相看的最后一步,他们各自都知道。
江妩就走在铖哥儿前头,心里可替这两人着急,怎久久都未听到后头两人传来的说话声。
妤姐儿拉着江妩,眼睛四处打转,显然又在寻景色别致之地。
“五妹妹,你答应我的,可得作数啊。”妤姐儿同江妩咬耳朵。
江妩自是言而有信之人,她老成地拍了拍妤姐儿的后背,“四姐姐放心罢,我既吃了你几日的闲嘴吃食,自会帮你。”
后头的罗真瞟到江妩的动作,忍不住就轻笑了一声,铖哥儿疑惑一问,两人就借着罗真与江妩第一回见面所谈的老成,打开了话匣子。
江妩耳朵尖着呢,听到后头两人开始絮絮传来说话声,便安心地往上走。
早早便登高而上的人,现时已往下山走了。
妤姐儿听了几道从山上而下的人,十个有八都在说那寻不到的拒霜潭。
她心痒痒,又凑到江妩耳边,“五妹妹,我们去寻那拒霜潭罢?一路上听了许多人说,我觉着那儿景致定有奇特之处。”
江妩点了点头,正想着要用何种借口离了众人而去,就听闻一道惊喜之声从后头响起,“妩妹妹!”
她猛地回头,就见陈叔瞩在身后隔了几丈远的石阶上,向她挥着手。
这都能认出她?
带头的秦氏闻声便转身回头,笑着喊道:“瞩哥儿,我看你是忘了我这个姨母了,只记得你五妹妹。”
陈叔瞩忙摆手,携着吴澄,澄添走近,“这哪能呢,我便是先见着姨母,才认得出妩妹妹的。”
旋即双方便过了照面,澄添只拿余光瞟着江妩,从她头上的绢花,到足下的绣鞋,皆打量了个遍。
可江妩并未察觉,她一心想着搭上陈叔瞩这条船,好借口带着妤姐儿去寻那拒霜潭。
寒暄一毕,便不再这山道上停下,众人也就随阶而上。
江妩拉着妤姐儿跑到绕到铖哥儿与罗真身后,招呼了陈叔瞩来。
“陈三哥哥,你们要往哪儿去?”江妩就在陈叔瞩身侧,出声问道。
陈叔瞩听着开心地很,咧了嘴笑着答道:“一见山我未来过,也只能跟着众人一道登至高处了。”
江妩忙怂恿道,“陈三哥哥,光登高有什么意思,不若让大伯母带我们去寻拒霜潭罢?”
“拒霜潭?那是何地?”陈叔瞩疑惑道。
江妩自也不知,她全然是听妤姐儿的,妤姐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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