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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就嫁羽林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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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薇当初便是因为沉稳; 所以被分去了陈妃宫中。
  后来她自己到了周太后身边,当时周氏虽是太子妃,但处境却不怎么好,身边能用的人也不多。清薇既然来了,自然是尽心辅佐这母子二人。因为自己还要兼顾虞景这边的事,所以治文三十六年时,她便去掖庭宫那边挑了两个小丫头,预备教好了给周氏用。
  这就是碧云和碧月,那时碧云十三岁,碧月才十一。虽然当时的太子妃日子不算好过,可毕竟是主子跟前,两个小丫头被选中,高兴得什么似的,清薇的教导也都用心学着。
  周太后身边如今这几个丫头,说是她教出来的,但她亲自挑了人,又手把手教的,只有碧云碧月二人。加以相处时间最长,她们对清薇的能耐也心里有数,因此对这个姐姐一向十分恭敬,清薇也就同她二人最要好。自己学过的东西,除了不便让人知道的部分,其他的都悉数教给她们。
  那时她心里还是全心为周太后和虞景考虑,只是觉得这样从小教起来的更忠心,也更合用,即便自己出宫了,也不至于会有太大的影响。
  然而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自己打磨出来的武器,调转枪头对上了自己。
  碧月出宫这一遭,究竟是不得已还是自愿,清薇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还能看出来,碧月对着自己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心虚,大半时候甚至不敢同自己对视,也不似在宫里时调笑自如。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毕竟清薇一直教她们的,就是要对主子忠心。碧月如今正是照她的教导来做的,清薇也没什么可说。
  只是她既然看清楚了,也不可能再像以往一样将她当成嫡亲妹妹一般看待,事无巨细都替她安排好,凡事都不隐瞒。
  要不是她也正好需要这么个人往宫里传递消息,清薇甚至不会允许碧月留在自己身边。
  有一句话碧月没有说错,她与在宫里时是不一样了。因为现在的她是自由的,没有环境的压迫,没有形势的不得已,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事,不需要委屈自己,更不必虚与委蛇。
  譬如眼前这句话,若是换在从前,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也绝不会问。
  碧月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微微闪烁,“姐姐说得是。”
  她也是个聪明姑娘,不然清薇从前不会那么喜欢看重。所以一听清薇这话,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但清薇没有拆穿的意思,碧月也就装作不知道。
  因此接下来的几日,她都老老实实的跟在清薇身边,有什么事,不等清薇动手,就抢着做了。惹得客人们都开口称赞,听说是清薇的妹子,更是不吝好听话。就是小六子和壮儿两个,对她也十分有好感。
  毕竟又漂亮又勤快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但很显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碧月不可能一直这么跟着清薇。
  她出宫可能带着别的目的,但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不可能不去抓住。——也许是因为一直跟着清薇,所以碧月在想法上受她的影响很大。她选择接受这个任务,固然多少有些背叛清薇的意思在内,但也是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若不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想要出宫,还得在宫里再过七年。
  而七年之后又会是什么情形,谁知道呢?
  所以她必然要抓住眼下能抓住的。
  而既然出了宫,上头给的差事自然要做好,但碧月更多的,也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所以这段日子,她虽然一直跟着清薇,但心里却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这日两人回到家里,坐下来用晚饭的时候,碧月对清薇道,“这一阵打扰姐姐了,我心里实在很过意不去。姐姐如今有这个傍身的营生,果真瞧着与以往不同。这几日我心里也想着,不如学着姐姐做个生意,怎么也得能自家糊口才好。只是我初来乍到,却不知该做什么,心里有些没底,不知能否向姐姐讨个注意?”
  清薇对她的打算并不意外,且不提自己和碧月的关系,但碧月有心要自己做事,而不是每天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也是清薇乐意看见的。所以她立刻笑道,“你有这个心,我自然要帮衬。但不知你自己喜欢什么?”
  “我会的东西就是那几样,也都是姐姐教的。”碧月道,“若说自己喜欢的,也就是女子身上穿的用的,还算有几分眼光。”
  “这想法倒是不错,”清薇道,“女眷们的生意好做,而且也适合你一个姑娘家。不过你还得想想,是做胭脂水粉,还是做金银首饰,亦或是做布料衣裳?”
  碧月低头沉思片刻,便道,“金银首饰,我那一点子积蓄,怕是做不起来。布料衣裳,这几日进出时我也注意过,京中专做这门生意的老店极多,大半在江南有关系,每年从那边收布,成本极低。我既不能自己去产地收布,手头也没有出挑的绣娘,想必也争不过人。只这胭脂水粉,姐妹们从前在宫中时也是自己做了用,原料也是易得的,只需琢磨一下配方,便可做出来了。我也不去和那些大店争,只做附近普通妇人的生意,想来应当可行。”
  “这番思量十分周全,可见你是仔细想过的。”清薇道,“胭脂水粉不比旁的,这东西用得快,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也不错。只要做出口碑来,往后就容易了。”
  “但我不像姐姐这样能和人打交道,也不知能不能撑得起来。”碧月还有些担忧,叹息道,“待人接物这一节上,无论姐姐怎么教,我还是个榆木疙瘩。”
  这就是自谦了。人各有长,碧月能走出这一步,已经比旁人难得。清薇倒觉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生意必定能做好。
  她道,“你既然是做女眷的生意,自然也只同她们说话,倒也不算太为难。只要东西好,客人想必不会在意你会不会说话。倘若还是不行,届时请一个手巧嘴巧的人帮衬着也可。”
  碧月点头,之后又商量道生意该如何起步。碧月的意思是,既然是做胭脂水粉生意,只怕摆个摊子反而不如开个店,客人们可以清清静静的进去挑选。虽然东西会贵些,但如今京城物丰人足,想来也舍得花这个价钱。不如就在前头街上盘个小铺子下来。
  清薇倒没想到她一开始就敢把摊子铺得这么大,便问,“你的本钱可够?若不够,我这里也可添补些。”
  碧月忙道,“本钱是够的。我出宫时,这几年攒下的东西都带来了。我这几日也听人说了,清薇姐姐的生意,明年也是要扩张的,想来用钱之处还多。不必为我费心。”她说着看了清薇一眼,“我学了姐姐好些年,到底只学了三分皮毛,内里的骨肉却怎么都学不会。”
  清薇在宫里那么风光,多年来积攒下的赏赐自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因出宫的事恶了皇帝和太后,所以她走的时候,这些东西基本上都留在了宫里,并未带走。
  碧月这句话,既是自嘲,未必没有隐隐为自己的选择做出辩解的意思。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清薇这样洒脱,更不是人人都有她这样的能力,连太后和皇帝也敢顶撞,并且还真的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出了宫。
  清薇敛了笑道,“你这话却是在骂我了。那时是什么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我若真带了来,也是没脸。你和我不同,该是你的,自然要带着。”
  “多谢姐姐体谅。”碧月见她不快,忙转开话题,“前儿正好看到有个铺子要盘出去,我问了价钱,带出宫的银钱,算算应该勉强能拿得下。”她说到这里,面上显出几分赧然,“只是这样一来,余下的钱要留着制备货物,只怕租不起别的住处,只能暂且借住在姐姐这里了。”
  清薇不由微微笑了。却原来说了那么多闲话,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碧月的目的,她已经猜到了,碧月也知道她已经猜到,但两人谁也没有开口提过。如今碧月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无非是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留下。
  既是圆两人面上的关系,恐怕也是做给有心人看的。
  所以清薇自然的点头道,“我本来一直觉得一个人住着太过冷清,你来了,我正好有人作伴。你又勤快,从你来了,家里的事倒都是你打理的,我能偷个懒,心里不知怎么高兴呢!”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碧月也是个大姑娘了,凡事有自己的打算和主意。她并不想惹得清薇厌烦,也就很注意保持距离,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事不会来问清薇。她如此,清薇自然更不会主动去问。
  过得几日,碧月说铺子已经盘下来了,请她过去看看。清薇去时才发现,她买下的竟然就是钱大郎家的那个铺子!
  经过上一回偷窃之事后,钱大郎在这长寿坊中,算是待不下去了。莫说做生意,就是日常出门走动,也总有人指指点点,去店里买东西都会被拒客。没了营生,日子想必也煎熬得很,因此索性将屋宅和店面卖了搬走。
  这一阵子发生的事太多,清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别处,倒没想起过这人,不想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铺子的位置也算好,就在街口,人来人往。若非如此,以钱大郎做生意的方式,早就开不下去了。铺面也不算小,碧月请人将原本那些做吃食用到的东西拆了,重新装修过,已经有些样子了。
  不过,这店面真要开起来,恐怕也还需要一阵子。清薇给碧月出主意,让她去定做专门的木架子,将所有的货物摆在上头,让客人们自己挑选。这东西做起来费事,如今还未得。但最紧要的,还是要卖的货物还没有。
  清薇转了一圈,便对碧月道,“我知道你有心气,店里卖的东西,纵使不全都是自己做的,至少也该有些能镇店的。只是眼下马上就是年节,无论什么样的人家,都会趁着这时候多采买些东西。毕竟忙碌了一年,总该犒劳犒劳自己。平民百姓手中的银钱有限,平日里未必舍得置办这些东西,逢年过节却不一样。这个机会错过可惜了,你若想赶上,腊月之前这店铺便需开张。”
  碧月连连点头,“姐姐说得是,只是我现在空有个壳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我想卖,东西又从哪里来?”
  “这却也简单。京城那么多店面,也并不都是卖自家出产的东西,你只管从别处进货,赚个差价便是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倒也不必过于在意。你若有这个心,我也可以托人替你问问。”清薇道。
  “如此就拜托姐姐了。”碧月闻言,郑重的朝她福身道。
  ……
  承平元年十一月十三日,对邱庭波来说,这可能是个值得铭记终身的好日子。因为这一天,皇帝终于下了旨,擢封他为御前散骑常侍。
  散骑常侍这个位置,在几朝之前,曾经是正三品高官,后来历经数次改制,变成了如今的正五品。但这个位置却比平常四品乃至三品官位,更加让人眼红。因为这是在御前行走的职位,官位低但地位尊崇,就连翰林学士也比不上。
  哪怕这其实是一个没有具体差事的职位。
  毕竟能够被授予这个官职,就说明了皇帝的信任。因为严格说起来,这个位置更像是皇帝身边的私人谋士,许多事情皇帝会询问他的意见。本来按理说,五品官员是不能干预国家大事的,但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影响到皇帝的想法,也算是间接的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这对他未来的前程,自然是有说不尽的好处。
  尤其是他父亲邱衍还在朝中为官的现在,升到这个品级,对邱庭波来说,差不多就到顶了。而散骑常侍是唯一一个能够做到干预国事的职位。
  邱庭波接到圣旨之后,走路都仿佛带着风。
  现在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每天从家里步行过来当值了,而是骑着马,身边跟着一大群人。而且邱庭波也不再驻足在御街两侧的这些小摊子上。他每日有数不清的应酬,不是在缀锦楼就是在锦绣楼。
  自然清薇这里,他也没有再光顾过。固然是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也是要避嫌。既然知道了皇帝的意思,这时候再过去,就不太妥当了。他私底下倒是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到清薇这里来,想来也不想做得太绝,还是希望能维护这段关系。毕竟,任谁在知道了清薇的能力和手段之后,都不会想跟她交恶。
  这些东西,清薇选择性的收了一部分不太值钱的,剩下的就让人原样带回去了。
  她没打算跟邱庭波绝交,但也不想再有更多的接触。
  邱庭波的选择,清薇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蛰伏多年,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别看他外表洒脱不羁,但在这些大事上,邱庭波心里总是很能做出决断。何况虽说是借了自己的力,但算起来也是各取所需,既如此,便谁也不欠谁什么。他这时候处在这个位置,会疏远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往后就各走各的路,没有必要再维持联系。
  不光是清薇这样想,其他人也没有追究过这件事。毕竟本也不是多深的关系,哪家食铺里客人不来了,还会去追问原因不成?
  倒是有一个人出乎清薇的预料。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赵训,忍不住问,“老人家可是找我有事?”
  赵训打量了她一眼,捋着胡须,半点窘迫都没有,“我出门时忘了带钱,女娃娃能否请我吃一碗酒酿圆子?”
  “您若忘了带钱,可以明日再付。”清薇道,“我会交代伙计们记得此事。”
  赵训眉毛一抬,“你这个女娃娃,这么大的生意,难道请我老头子吃一碗圆子都不行?你这生意,做得忒精了!”
  清薇道,“对不住您,只是我开门迎客,若人人都像您这样说,我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正是摊子铺得大,所以不能破这个例。否则今日请你,明日请他,我也就可以早早关门回家了。”
  赵训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今日请我这一碗圆子,明日说不得有更大的好处给你?”
  清薇这才明白他的来意。想来这阵子他一直在这里,自己和邱庭波的往来,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别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来,但既然是赵训,发现蛛丝马迹,也是很正常的。清薇自觉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他知道。只是没想到,赵训会突然跳出来说这件事。想必也是注意到了邱庭波的转变,所以才有了这一番话。
  清薇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实话实说,“这条街上往来的客人,多半都非富即贵,但我相信这条街上开门迎客的生意人,没有一个是抱着这种期待才开门的。也不是多精贵的东西,难不成还指望别人吃了自家东西,就给出天大好处?若客人们吃了东西觉得好,遇事时肯帮忙搭把手,那是结了善缘。纵然没有,也是本分。”
  “好个本分!”赵训说着一拍桌子,“你这女娃娃倒也有几分见识。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何必为不值得的人费这些个心思?有这精神,留着给用得着的人岂不好?”
  听到这里,清薇终于摸出点儿意思来了。
  老爷子这是在为自己的孙子打抱不平呢!
  想来这一阵子的事,他看在眼里,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对自己与邱庭波往来之事,多少也有些微词。不过之前不方便站出来,现在邱庭波一朝春风得意,立刻改了脸色,老爷子这才像站出来,让她看清事实,别再为无关紧要的人费心思,把精神放在值得的人身上。
  至于谁是值得的人?
  这爷孙俩对自己倒是十分自信。
  清薇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老爷子是来教我做人的道理。”
  “难道我说得不对?”赵训反问。
  清薇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深,“极对。不过人生在世,总有会有不得已的时候,得去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否则人人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这世界就该乱套了。”
  “这倒也是。”赵训道,“你既都知道,我这番话倒是白说了。”
  他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清薇坐在原处,含笑道,“倒也不算白说,我看一碗酒酿圆子还是值得的。这回我请,老爷子可肯赏光?”
  于是赵训就又坐了下来,“赏光赏光,不过我不要别个做的,须得你亲自去做,如何?”
  “有何不可?”


第36章 端倪初露
  自那一日开始; 赵训每日都会来清薇的摊子上坐很久; 而且一定会找她说话。
  一开始说的都是些家常的话; 哪道菜味道如何,今日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然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就变成了点评清薇摊子上的诸位客人; 然后变成点评过往的路人,最后竟隐隐有点评时政的意思了。
  虽然一老一少; 一男一女,但两人都有些惊讶的发现,他们在许多事情上的看法和见解,竟是出奇的一致!
  于是不久之后,两人就成了忘年之交。
  其实清薇一开始跟赵训说话的时候; 心里也是有些保留的。毕竟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自然就不可能口无遮拦什么都说。何况她是个女子,又是从宫中出来的; 许多事情上都该有些避讳。
  但后来说得越来越投契; 彼此也都知道这些话只会在二人之间说,绝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而对于赵训这个长辈的态度,也从一开始单纯的尊敬; 变成了现在的敬佩,但同时又有种朋友间相处的自在,不会像是在长辈面前那般拘束。她也终于知道; 为什么那么多朝臣来来去去,偏是他赵训位极人臣,却又从容身退,安享晚年。
  清薇并不知道几百年后,会出现智商和情商两个名词。但她面对赵训的时候,也总会忍不住产生这样的感叹:单只论聪明和智计,赵训当然比绝大多数人厉害,但绝不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那种妖孽,也不过是和绝大多数聪明人一样的水平,但论远见卓识和待人接物上的能耐,他却不知超过这些人多少。
  也许,这才是他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的诀窍所在吧?
  有时候,会做人比会做事更重要。
  有这么一个爷爷在,清薇自然也早就猜到了,赵瑾之绝不会只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子,鲁直粗率,热心助人。
  虽然两人的对话里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但不知为何,清薇总会经常想到他,并将他跟赵训做对比。单从表面上看,两人简直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甚至看起来南辕北辙,但在某些时候,清薇又会感觉到某种微妙的相似。
  这让她渐渐对赵瑾之这个人,产生了几分探究的兴致。
  如果说清薇对赵训,只是从不理解到理解,并不怎么吃惊于他的智慧和见识,那么赵训对清薇认知的改变,就恰恰相反,他几乎每天都在推翻自己前一天做出的定论,现在心里除了“现在的女娃娃不得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更多的则是兴奋,是那种终于找到一个能对话的同类的兴奋。
  自家子孙不争气,很多话跟他们说也没意思。就是能跟自己说得上话的赵瑾之,一来回家的时候少,二来自己还得端着身份,某些不合适长辈身份说的话,也就必须要忍着。但在清薇面前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赵训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这样畅快的跟人对话过了。
  他有时候甚至会忘记,最初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想看看自家大孙子到底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现在他每天一大早就乐滋滋的出门,不到清薇收摊绝不走,就连赵家人都感觉他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不顾他是长辈,也是家长,所以没人敢开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偶尔赵训想起自家大孙子,再想起赵瑾之忧心忡忡的说只怕将来压不住媳妇时,就忍不住想笑。这傻小子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这媳妇能不能娶回家还两说,竟还想什么压不压得住!
  不过傻小子眼光倒是不错,倒要看看他怎么拿下这个媳妇。
  这一刻,老爷子心里没有半点要帮孙子做助攻的意思,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悠闲。
  虽然清薇跟赵训的关系远比当初的邱庭波更加亲近,但因为他是个孙子都已经三十岁的老头子,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长辈,大家就算看见,也无非感慨清薇的缘法,没人会生出不正当的念头。
  碧月倒是好奇了一阵子,但跟着清薇来了两天,见两人的话题老是围绕着做菜,就兴致缺缺了。加上进了腊月,她的生意也要开张,忙碌得很,消息回过去之后,宫中也没有要求她继续盯着,便将此事抛开了。
  这天一老一少正在试验一道新菜谱。说是新菜,但那只是针对清薇没做过来说的,实际上,菜谱是老爷子在某本古籍上找到的。其中所写的几样食材,两人都没听过,只能根据称呼和介绍来猜测,选择现有的食材来进行替代。也就是因此,所以才需要进行反复的尝试。
  不过做了好几次,总达不到书上所说的那种色香味,两人都有些失望。
  赵训安慰清薇道,“你做得已经不错了。或许那只是书上所用的夸张手法,实际上做出来,也就跟这的差不多。”他说着又尝了一口新出锅的菜,不去看书的话,清薇这份手艺已属难得。
  清薇摇头,“不如就是不如,我难道连这也不能承认?若按您老的说法,还不如说是那时的饮食还没发展到如今这般多样,当时的人没见过多少世面,普通食物也能夸成此物只应天上有。”她说到这里,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赵训道,“也不无这种可能。古人的东西,也未必就一定是好的,不必囿于其中,一味的崇尚古人。”
  然后话题就转到时下崇古的风气上去了。
  原来从治文年间开始,士林风气便逐渐偏向典雅华丽。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盛世气象,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是空缀辞藻,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以平城尚庸为首的文士们,就开始提倡崇简崇古。因为其中有几位颇有文名的士子,又加上朝中有几位高官欣赏他们的文章和风格,因此倒是弄得声势颇大,一时风头无俩。
  很显然,赵老爷子对此不以为然。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是他的理念。一朝一代,在赵训看来,其实也跟一个人差不多。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个幼童,这时候最关心的问题乃是温饱,只要吃饱了,其他的就都好说。然后渐渐长大,才开始学会了玩耍游戏,追求趣味。而到了少年时期,就有爱美的需求了。
  现在的大魏,在他眼中,便如十四五岁少年少女,想要让他们不爱美,可能吗?
  当然可能也有方正的长辈们觉得他们的喜好过分靡艳,但这又未尝不是另一种美,不喜欢或是不欣赏,却不能阻止它的出现和存在。现实中这种长辈会被称作老顽固,换到国家大事上也是一样的。
  文学的发展,亦遵循此道,每一种风格出现都有他的道理,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逆势而行,崇尚古典和简洁?
  不过清薇觉得他这种想法本身就有些偏激。既然华丽雍容是一种姿态,那么也当允许朴素简淡的存在,任何时代,都可能有人觉得前者更美,有人觉得后者天然。兼容并蓄,方是长久之道。
  “你这话倒也不算错,我只怕他们矫枉过正。”赵训说着,叹了一口气。
  文人和士林所代表的风向,影响并不只在文学上,而是能够间接乃至直接影响到朝政的。因为这些人中,很有一部分就是朝廷官员,即便不是,也是整个大魏都有名望的大儒,他们的话会有人听,甚至某些时候,还能够左右人心向背。
  若是这种崇古的风气扩散到朝堂上,不免又要去琢磨所谓的祖宗规矩,将大半人力物力,用来讨论这种实际上用处不大的东西,徒增烦扰。而且,所谓的遵循古法,对于跃跃欲试亟待改革的新帝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如此一来,便势必会出现矛盾,届时朝堂上多半又会分成两派,陷入纷争。
  从古至今,但凡朝廷上出现党争,结局如何自不必多言。今日你上场明日我上场,一开始或许还想着自己的为政理念,想上位之后为百姓做些实事,但往往斗到后来,对不对好不好已经不重要,能够打击敌人才是最重要道如此本末倒置,非国家社稷之福。
  远的不提,就是赵训自己看过的也不少。他这些担忧,自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清薇闻言,不由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不是为这一样,就是为那一样,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就是想管,也管不住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原以为老爷子远离朝堂,早已心如止水,如今看来,还是关心得很。”
  其实这也不是今日才看出来,毕竟从之前对各种客人和官员的评价之中,清薇就能看出,赵训对现在的朝廷了解颇深,许多人都能叫得出名字,甚至重要人物的生平他都能记得。不愧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臣。
  赵训道,“不过是为了那些不成器的子孙罢了。”说着摇摇头,“若哪一日我不在了,也不知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人能撑得起来。”
  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去看清薇。
  清薇猜测他是想跟自己提赵瑾之,但她却并不想同赵训谈论这个人。虽然她也时常将两个人放在一起做对比,但在跟赵训相处的时候,大约因为彼此都不揭破身份,所以才能如此轻松自在。一旦提起了赵瑾之这三个字,过去的那种气氛,就不可能再有了。
  再说,如今也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她正准备站起身离开,便听得身后有人在议论邱庭波的婚事。这两位客人是刚才过来的,说的也是之前没有的消息:据说邱家已经请了媒人去向家提亲。当然,这两个吏部官员议论的重点是,最近邱庭波的确是同向尚书走得很近。
  清薇又重新坐了下来,跟赵训对视了一眼。
  吏部向彦诚,如今朝中有数的几位军国重臣之一。出身名门向氏,枝繁叶茂,家族庞大。邱庭波能和向家联姻,取得更多的支持,自然会引得一干低阶官员们羡慕不已。
  毕竟,在此之前,邱庭波沉寂了太久,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建树。现在天大的好处从天上掉下来,就砸到了他的头上,怎能不让人羡慕?
  然而清薇跟赵训看到的,都是这桩婚姻之下掩盖着的危机。
  虞景登基之后,要面对的就是势大难制的世家集团,他要取得主动权,势必只能对其中一部分进行拉拢,让他们自己从内部分化。毕竟世家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正好这个时候邱庭波出现在了他面前,表现也还算亮眼,所以自然被虞景看重,当做了突破口。
  如果邱家能够看准形势,站在皇帝那边,往后的好处,自然不必再说。
  这也是之前清薇会主动帮助邱庭波,而在邱庭波断了跟这边的联系后,不管是清薇还是赵训,对他都没什么恶感的原因。因为赵瑾之这一次出征回来,是铁杆的会成为帝党,邱庭波和邱家既然站在皇帝这边,他们自然不吝善意。
  但是现在,朝廷上还没有什么变动,邱家就迫不及待的定下了一门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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