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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探-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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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十七突然意识到叶子落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动,她不明所以,眸里带着茫然:
“有事?”
叶子落叹了口气:“我叫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听到……不管纪光发能不能及时找到,你都不要给自已太大的压力……”
他还未说完,阴十七已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微微不悦地看着叶子落:
“子落!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轻巧的话来!”
她生气了。
真的有点生气了。
阴十七素来知道叶子落生于长于燕京,又是燕京里的八大世家之一的子弟,那样富贵滔天、有权有势自小的成长环境,所受到的教育,所学到的接人待物,并非是她这个半古人所能理解的。
又见叶子落被她突如其来的低喝过后,有些僵硬受伤的神色,她又觉得自已太过激动了。
因着案子想不出头绪来,她难免有些心烦意乱,可这些与叶子落有什么干系?
虽与他相处时日不久,但她还是了解他的,他不是那种罔顾人命的世家子弟。
他话里并没有那个意思,他不过是关心她,不想让她过于忧虑罢了。
他是燕京叶家派到她身边来照顾护卫的叶家少爷,他自然不想她过于劳心劳力,于是也就劝说了那么一句,可她的反应却是有点过激了。
阴十七有些不自在坐下,长条凳还是原来的长条凳,可她再坐下,却是怎么坐都觉得有点刺,面上愧色渐浓:
“对不起……”
叶子落僵着的神色一缓,也心知阴十七这是被纪光发的生死迫切给逼得燥动不已,他说那话虽是抚慰她,可到底存在着歧义,她那样心善,将每一条人命都看得那般重。
既可以为了因着听到林涯夜半的那点动静,便执意留下来查个水落石出,以还林涯一个真相,这样的她又怎么会明着推测出纪光发有性命之忧,而安心吃面,毫不作为。
他到底不如展颜了解她。
又不禁想着,倘若这个时候,展颜在,他会如何做?
叶子落将了条蓝帕给阴十七,面色如常,温和笑着:
“没事,我不该那样说话的,原就是我的不对,该是我道歉才是。”
阴十七接过蓝帕,顺手就擦了嘴角沾到的汤汁,待反应过来已经看到蓝帕上淡淡的汁渍:
“我洗净了再还你吧。”
叶子落含笑看着她:“好。”
或许一条人命在叶子落眼里,只要那人命并非是他在意的人,大概真的是没什么要紧的。
要说他错,其实也不是他的错。
在什么样的环境教育中长大,便是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在红旗下长大,她自然无法罔顾任何生灵,何况还是同类的人命。
可这里是燕国,并非她所熟悉的那个民主、人人平等的中国。
这里有皇帝、权贵、世家,士农工商,原本商在末流,可放到现代,谁会瞧不起那会富甲天下的商贾,那些个自命清高的大官小吏,哪一个不是对这些富得流油的商贾客客气气?
同样有三六九等,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现如今这个朝代,有时候人命没了便没了,并不会如现代那般揖凶,何况连讲究平等的现代都有贪官污吏的时候,这个朝代又怎么会没有?
原本这里的人的眼里,就只有权势与财富,死一个不相关的人与他们有何干系?
且死的人不过是一介平民,又非权贵世家子弟,他们能有多大的重视?
大概县官只在乎能否快些结案,府官只在乎他的政绩,州官更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到了京官那便是天高皇帝远,谁会在乎?
可她在乎,她无法将人命视若无睹,她也不能容许身边人那样默视活生生的人命!
没有回莲花客栈,两人来到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中间必通的那一段路,恰恰就是在成黄街上。
衙役们还在这条街上四处询问,还拿了匆忙之间画出来的纪光发画像。
见到阴十七与叶子落也到了成黄街,先前那个欲上前却被叶子落拦下的衙役取了一张过来,递给两人看看:
“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便也帮着看看问问。”
叶子落点头,阴十七则应道:
“这是自然,还没有半点进展么?”
衙役摇头:“没有,都说往来的人太多,没谁注意到。”
阴十七问:“可有派人再到那七个地方找找,指不定纪光发改了道往别处卖去了,又或者重新回了花浓胡同,还有纪光发家,可有衙役在那里守着等人?”
衙役道:“有的!都有的!叶公子早已吩咐过了,人手不够,已有人去寻了姜捕快要多几个人手,七个地方都有人去再巡看找人,纪光发家也有人守着,一有消息,都会来通报的!叶公子说了,事关人命,谁都马虎不得,这不,大家伙都跑得可俐索了,连双眼都瞪得有如铜钱那般大!就怕一个眨眼,让纪光发给溜过去了!”
衙役一通说完,便继续去查问纪光发可能留下的踪迹,余下阴十七更没脸去看叶子落,嚅嗫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倒是叶子落看出点端倪,寻了个话头先开了口:
“只怕纪光发便是在这成黄街失的踪迹,这街又不是人稀少的地,再查问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效果,我们还得另外想个法子才是。”
阴十七心中有愧,觉得她冤枉了叶子落,可他却半点没怪她,见她神色不自在,又先寻了个话头把话说开,真是体贴得不得了,这样好的男子就当她的护卫,真是浪费人才。
转一想,又觉得自已实在是三生有幸。
略将愧意沉了沉,阴十七认真正色道:
“以前展大哥总说我冲动急燥,有时候事到临头,他总免不得做一番安排,唯恐我冲动起来坏了事,又是叮咛嘱咐的,那会我只觉得他实在太过小题大做,我再冲动急燥,终归心中自有一把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坏事?
后来证明,事到临了,我也确实没有坏事,可每每过后,却总能看到他无奈的神色,或者恼我不理我,这些往往我也都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倘若他不明说,我是真的不知他生气的缘由。
现如今我明白了,我不仅有时做事冲动,连话有时也藏不住,更是未经多加思索便冲口而出,伤了人也伤了已……子落,我真不该那样说你,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庆幸在我身边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因为在我身边,我绝容不得有那样的人!”
最后的话说得有点绕口,但意思明明白白。
倘若叶子落真是那种罔顾人命的人,那他就不能再跟在她身边了。
身为燕京叶家自小培养出来护卫在燕京阴家小姐的叶家第三人,叶子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倘若阴十七真的厌弃了他,那他自此在叶家无疑是再无立足之地,即便他亲父是叶家家主,他嫡亲兄长又是叶家少主,他都终将在叶家过着连下人也不如的日子。
叶子落抿出一抹笑了。
她说他庆幸,可在这一刻,她不知道该庆幸的人是他!
庆幸在燕京叶家那样的金窟世家里,他没有长歪;庆幸在他父亲耳提立命的时候,他全都记住了;庆幸在兄长不断埋汰他的当下,他未曾气馁,反而更为刻苦勤奋。
倘若非是如此,今日站在她身侧,守在她左右的人,那便不会是他,而是叶家另一名子弟。
叶子落轻声道:“我知道。”
寻了一家成黄街的小茶馆,两人坐了下来,阴十七道:
“就我们也将成黄街走了好几个来回,莫说这人来人往的行人时刻在变,即便不变,也难有人会去注意一个普通的货郎,何况……”
何况大有可能,纪光发只怕已被凶手攥在手里了。
叶子落同意阴十七的说法,给她倒了杯茶后道: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三起服毒案件都是被逼自杀,可各自案发现场又有点奇怪的异常,像姚君服毒后是在水里捞上来的,逍遥子跑到临风亭端坐服毒,林涯临死滚下床榻爬向门扉……”
阴十七突然阻断叶子落未说完的话,她紧紧盯着他:
“等等!你刚才说姚君什么?”
叶子落也就复述了三起服毒案件的死者现场,被阴十七这样突如其来的紧盯,又问得这般焦急,且弦外有音,他也微怔了怔,尔后想了想道:
“姚君服毒……”
阴十七追问:“后面的话!”
叶子落道:“在水里捞上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有一道光忽地自她脑海中穿过。
仅仅一瞬,她有什么被激发出来。
刚才抓不住,这会听叶子落再重复一遍,她抓住了——水!
阴十七道:“一年前杨立聪就是被溺亡的,却在死后被凶手重新搬回莲花客栈客房当中,也就是林涯生前曾住的那间客房!”
叶子落记得,那间客房不仅林涯、杨立聪两名死者住过,现如今已成了知县的徐明珲也住过:
“你是怀疑姚君服毒后投湖,跟杨立聪溺水而亡的案件有关?”
阴十七道:“现今还无法确定什么,但我一直觉得无论是失踪,还是溺亡,或者服毒,这些案件都牵连到莲花客栈,且是由六年前莲花客栈那段传奇姻缘开始的,这些不可能只是巧合!”
七个人,七条人命,已确定死了四人,两人生死不明,一人卡在险境。
这其中一定有一条线将这七个人连起来,只是现如今这条线,她还没能将其找出来。
先前除了“八月初十”这个日子及莲花客栈以外,她一直找不到其他更多的关联来。
三起服毒案件更是除了林涯明显在莲花客栈被自杀身亡外,姚君与逍遥子半点也找不到其他的连接点,而现在则多了一个连接点。
这个点,足以将杨立聪溺亡案与姚君服毒案连起来,也就是一年前与一年后的案子连起来的点!
叶子落听完阴十七的分析,沉吟了一小会儿,道:
“偿若真如你所言,杨立聪的溺水与姚君的投湖有关,可这两个人的关系,之前姜大朋他们便查过,证实两人并无什么关系,便是八杆子也打不着,这其中能有什么联系?”
错了。
叶子落思考的方向错了。
阴十七道:“我的意思不是要从两人的关系着手,而是杨立聪溺亡的水,与姚君投湖的水,你想想看,杨立聪与姚君死后的情景!”
叶子落也是脑子转得快的,经阴十七这么一提点,他略一想便想到了:
“全身湿透!”
终于再察觉出另一个相连的点出来,阴十七的双眸亮得有如星辰:
“没错!两人皆是被水侵透了全身!姚君被逼着服毒,不得不自杀而亡,可他不甘心,他拼尽了全力也要投湖,想来那房门外的船栏手脚,应当也是他服鹤顶红之前自已弄出来的,为的只是在他服毒投湖过后,让查他案子的人察觉异常,而他投湖的举动,即便他服的毒药有解,在他投湖过后,不被毒死,也必将是溺水而亡的下场!他此举是想告诉查案子的人,他的死与溺亡有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找到了
而巧的是,杨立聪便是溺水而亡!
既然姚君死后有留下他为何被逼自尽的线索,那么逍遥子与林涯应当也是有的。
只是林涯给出的讯信较为明显,他那样努力地想要爬出客房是为了什么?
阴十七还没有想出缘由来。
至于逍遥子是在临风亭服毒坐亡的,她更摸不着头脑,那样特意到临风亭,而非在梨花船上他自已的房里,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这意义就是破案的线索,可惜她现在根本就推想不出来!
看着阴十七说着说着,又深思推敲起案件来,且眉头是越蹙越紧,叶子落招来摊主结帐,又起身到对面买来两杯豆蔻熟水,递给已站在一旁的阴十七。
阴十七也知道叶子落结了帐,且还走开了去,只是她一心想着案情,倒未曾去注意他走开做什么去了,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廉价陶瓷杯盏,她方略略回了神,接过闻了闻:
“豆蔻熟水?”
叶子落知道阴十七跟着陶婆婆摆弄了五年的草药,单凭闻闻,她便知道是豆蔻熟水,他也没觉得奇怪:
“我看你什么也吃不下,喝这个倒是合适。”
阴十七闻言便笑了。
白豆蔻性味辛温,有化湿行气、暖胃消滞的作用,多用于湿阻气滞、胸闷腹胀、胃寒腹痛、宿食不消等症,她跟在陶婆婆身边五年,初时因着不适应古时生活,经常把吃食吃下去,却不怎么消化得了,最后是越吃越少。
后来陶婆婆便用白豆蔻煮成水给她喝,遇到严重些,消化不良反胃而造成作呕的时候,陶婆婆便以白豆蔻、甘草、石菖蒲三种草药煮成进化式的豆蔻熟水,具有化湿行气,温中止呕的功效。
再后来,夏日炎炎的时候,陶婆婆还会煮清热解毒的金银花熟水,陶婆婆也会煮一些明目通便的草决明熟水自已喝。
现今想起来,那五年,是她来到这个朝代之后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日子。
阴十七喝完豆蔻熟水,心中那股急燥得找不出出口的郁闷终于消散了些,便有了心情调笑:
“我是心中有事,故而刀削面才吃不下,并非宿食不消,你买来这豆蔻熟水给我喝,大概解不了我心中的结。”
叶子落接过阴十七心中的空陶瓷杯盏,不以为意道:
“临行前,我向陶婆婆请教了许多事情,陶婆婆跟我说,要是你心中有事,想得浑然忘我,可又解不开结的时候,就让我煮一碗豆蔻熟水给你喝,说是喝完之后,你的心情会好些。”
阴十七讶异,她倒是没想到叶子落为了照顾她,竟是暗下向陶婆婆请教了关于她的事情,且还记下做到了:
“结虽仍旧没解,但心情确实好多了,我有这样的习惯,原先除了陶婆婆,也就展大哥晓得,没想到这会连你也知道了……谢谢你,子落。”
展颜那回知道也是很偶然的,那会是箭矢射杀案结案不久,她因着曾品正与李世宝这样两个未成年的少年被判了终生监禁而心生烦燥,总觉得那不过是一念之差,却就这样毁了两个少年的人生。
特别是曾品正,一想起他的时候,她便觉得曾品正这样聪慧正直,却因着无人在旁及时矫正而导致想法偏激的少年,因不着调的父亲而毁了一生,实在是可惜得很。
那会陶婆婆见她连着两日郁郁寡欢,每每提起曾品正来,都得冲胡胖子瞪眼,于是便亲手去煮了豆蔻熟水来给她喝。
那个时候,展颜便正好在。
叶子落刚听到展颜也晓得阴十七这个小习惯,便又听得阴十七开始找他的茬:
“不过子落,陶婆婆让你煮一碗给我喝,你却是买了一碗给我喝,这其中可是有差别的,效果更是大打折扣,难道你不知道?”
笑意盈盈,抿着唇笑看着他,语调轻松,明显故意找他的漏洞笑话他。
即便晓得是玩笑话,叶子落脸皮也薄得闹了个小红脸,支支唔唔道:
“那个……我也不会煮……”
真是个老实人。
要是展颜面对她这样故意刁难的问题,大概只会抛给她一个眼刀子,然后冻她个四肢全僵,再很大爷地表示——你爱喝不喝!
老实人就是好欺负。
她原来以为像叶子落这样温熙如春风的世家子弟,风度时刻不减,总是那样的玉树临风,倒不曾想他居然还是脸红成这样,还是因着她故意找的小茬,果然并非人人都是像展大捕头那样的冰棍啊!
想起展颜,阴十七便问了声:
“子落,展大哥到底是燕京里的什么人啊?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么?”
叶子落脸上红晕还没褪下去,也没想到阴十七转话题转得这么快,一时间有点愣了,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沉了沉:
“展兄是燕京人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至于身份……大有可能是八大世家子弟。”
阴十七奇怪道:“可八大世家之中并无‘展’这个姓啊!”
叶子落瞧着阴十七,对于破案,他这个主子确实挺聪明的,时常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东西,更能找到旁人找不到的细微线索,可除了破案,她在其他方面,却还是弱了些。
终究十岁便被谋害迫出燕京,尔后又在陶婆婆家中安稳平静地过了五年的平民小日子,那之前的十年又尽失了记忆,根本就全忘了在十岁前,燕京阴家对她的教导。
五年的被害失踪失忆,无疑让她重新成为一张白纸。
这张白纸对于破案有着天生的敏锐,可对于燕京里的一切,或者说对于权贵世家之间的尔虞我诈,她根本就未曾涉及到……不对!
想到这里,叶子落突然想起阴十七对于上一任阴家小姐阴樱的论断——是谁剥夺了阴樱生子的权利?
他从不曾与她说过上一任阴家小姐,因为连他自已也是一知半解。
可她却能在他三言两语之间,便推测出阴樱终生不孕的疑点。
她不是一张白纸!
她有自已看问题的论断,且很是精准。
只是涉世未深,她终归在某些问题还是看不透,比如在展颜这一事上。
叶子落道:“世家子弟想要隐姓埋名,其实容易得很。”
阴十七恍然。
何止世家子弟,谁要存了心想隐瞒事实真相,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何况是展颜那样睿智的人,他身边也跟着花自来,而“花”这个姓氏正是燕京八大世家之一。
她真是一叶障目!
两人刚话完,一名衙役匆匆来禀:
“两位公子!纪光发找到了!”
纪光发找到了,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效果比豆蔻熟水好上数倍,阴十七心中如释重负,脸上真正有了笑容。
确切地说,并非是衙役们找到了纪光发,而是纪光发回家了,正好让守在他家门的衙役逮了个正着。
再次来到七里胡同纪光发家,阴十七与叶子落一进门便见到一个丑貌的青年蹲坐在院子中的歪脖子树下,就那么蹲在树下阴凉处,连有人进他家门,他也没抬头瞧一眼。
有个衙役守在纪光发身侧不远的矮几上,见两人进门来,他起身上前道:
“两位公子,这纪光发是个倔脾气,都老半天了,问什么都不吭声!”
阴十七道:“纪光发这边就由我们看着就行,还有劳衙役大哥去给姜捕快那边通报一声,再让他多加安排人手到这里来。”
衙役不明白:“安排人手?公子的意思是要看守纪光发么?”
阴十七也不多加解释:“衙役大哥只管这般说与姜捕快听,他自会明白。”
都这样说了,衙役再不多嘴相问,颔首示意后便出了纪光发家,去找姜大朋传阴十七的话。
衙役走后,叶子落便去关了院门,且下了闩。
闩一下发出响声,纪光发难得抬起了头,往院门看去,见是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公子正在关好他家的院门,视线一移,又移到站在他跟前数步之外的另一个俊俏公子。
这个俊俏公子看起来年纪比年轻公子还要小些,两人皆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年长几岁的公子温润如玉、一团和气,俊俏公子眉目精致、目生探究,
纵他再眼拙,他也知道这两位无端到他家中的公子,定然是非富亦贵,皆是有出息的,不是有一个什么词来形容么,好像叫什么芝什么树的。
他走街窜巷,都是在花街柳巷后门卖的东西多,那些个当红的女妓个个眼高于顶,又见他貌丑无财,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自然说话什么的也未想过要避开过他。
这什么芝什么树的词,他听得最多,像是形容出息的富家公子或官家子弟的。
各看了叶子落与阴十七一眼,纪光发心中活络不停,却是再不看两人半眼。
阴十七觉得纪光发这个人实在别扭,明知道有衙役在他家门口守着等他回来,必然是官司与他牵扯,他却是不怕,任衙役问什么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甚至连眼色都没变一下。
这会各看了她与叶子落一眼,眼底却是露了端倪,那眼神明显是颇为嫌弃。
也不知道两人哪里招惹到他,竟是惹他嫌弃起来?
叶子落关好院门后,便站到阴十七的身后去,也不言语,只那般站着,像护卫一样杵着。
阴十七则连搬来矮几坐一坐都懒得去搬,索性在纪光发跟前蹲下身:
“纪光发,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纪光发看都没看阴十七一眼。
阴十七不气馁,继续发问:
“约莫在一个时辰之前,你在花浓胡同卖女子首饰,后来卖了最后一支乌木簪子后,你便说要到苗青胡同去叫卖,可你却没有到苗青胡同,而是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之间的那段路突然不见了踪影,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么?”
纪光发听到阴十七竟是连他在花浓胡同里最后卖了一支什么样的簪子都知道,心中便生起了疑窦,再听到阴十七说他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之间那段路失了踪影,他已然忍不住:
“你们跟踪我?”
语气不太好,是愤而质问的口气。
叶子落皱起了眉头,他的主子这样劳心劳力,还不是为了救纪光发?
纪光发不但不领情,还这般口气,实在是不知好歹!
刚想上前训纪光发两句,阴十七便像是背后生了眼睛,道:
“没关系,子落。”
既然她已说了没关系,那他自然不好再多做些什么。
叶子落退回原地。
纪光发也瞧出来了,先前只当进他家门的两个男子是势均力敌的,这会才知道蹲身在他眼前的公子的身份似乎更高些。
时间不多,八月初十就在明日了,阴十七也不想多费口舌,沉了声道:
“纪光发,是不是有人想要你的性命?”
倘若说阴十七方才的问题,让纪光发心中起愤愤之意,那么阴十七这会的问题,便是直接打入他内心防备最深的盔甲,他睁大了眼瞧着阴十七,却没有作声。
阴十七道:“揭北县自八月初一开始,便接连发生命案,八月初一死了姚君,八月初四死了逍遥子,八月初七死了林涯,那么你以为接下来该是哪个日子,又是死的谁?”
纪光发哑声道:“你……你知道什么?”
阴十七直看入纪光发的双眼,那眼里有着徬彷,有着无助,更有着惧怕无奈,她果然没想错,在纪光发失去踪影的一个时辰里,他一定遭受了什么。
可他却没想说出来。
为什么?
什么事情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阴十七起身道:“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想听哪一件?”
纪光发也不再蹲坐在歪脖子树下,他起身看着阴十七,那双眼就像是要钉入阴十七脸上的钢钉:
“我哪一件也不想听!你走!你们立刻滚出我家!”
他突然凶神恶煞,怒喊出来的口沫星子差些全扑上阴十七的脸。
叶子落瞬间上前,将阴十七拉到他身后,整个身躯护在她身前。
阴十七透过叶子落的肩膀,看着纪光发的脸——八字眉、四方脸、塌鼻、三角眼,虎盆大嘴一张,还露出两排瓜子牙。
这样的一张脸确实挺丑的。
可她现在看的不是这张脸,而是纪光发脸上那种急切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定唯四
他在赶两人走。
焦急地、迫切地赶两人走。
为什么?
阴十七慢慢自叶子落身后走出来。
她本来也就无需他护着,莫说她还有两三下三脚猫的功夫,虽然是现代学的格斗术,又非hn正宗少林派的格斗术,但在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面前,她的身手还是足以自保的。
叶子落也见纪光发除了恶里恶气发声,及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之外,也实在没什么威胁力,便也任阴十七走出他的防护圈,而且他瞧着她应该是有话要对纪光发说,把纪光发藏着掖着的事情给激点出来。
虽然他对人的神态举止的细微观察力不及她的百分之一,但纪光发这般反应,连他都察觉出来了,她便更不必说了,应是早早瞧出其中的端倪。
当下叶子落又站到一侧去,只是这回离阴十七与纪光发的距离还要近些,没攻击力,但也要防着纪光发的唾沫星子,他总不能让纪光发的口喷了他护着的阴家小姐一脸。
纪光发见难得狠狠地出口伤人,居然没半点效果,心中不由气馁,可一想到那人对自已说的话,他的眼眶不禁又红,隐隐还透出恨意来。
阴十七没有错过纪光发的眸色变幻,抓准了机会道:
“你很不甘心是不是?”
纪光发哼道:“少多管闲事!”
少多管闲事,而不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这足以说明纪光发确实瞒了事情。
阴十七道:“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刚才我对你说的话里统共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在我隔壁客房死的,我答应过他的妹妹,也答应过姚君的弟弟,一定会查出凶手,还他们三人一个公道……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我也不能言而无信。”
叶子落默。
倘若燕国传说中的阴家女都算不上大人物,那除了皇城内那大小几个主子,还有谁称得上大人物?
纪光发听过莲花客栈发生的林涯服毒自杀案,自然知道阴十七话中的客房指的是哪里,只是他没想到当时阴十七就住在林涯隔壁客房,至于姚君与逍遥子,他也听过。
这三人,他不仅听过,还在听到他们的死讯时,惊得浑身都凉透了。
为此,他在家中僵坐了一整日。
没有人知道就在林涯死后传出消息的隔日,他是怎么过来的。
当姚君死的时候,他不太在意,只当一个无关他事的命案,左耳进右耳出,听过便算了。
当逍遥子也死了的时候,他已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他尚在五子湖边开杂货店的那一夜。
最后再传出林涯也是服下鹤顶红自尽的时候,他在家里哭爹骂娘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活得好好想不开自尽的?又不是走投无路毫无生存能力的娘们!
哭完骂完之后,转念一想,他的脸色刷一下便白了。
姚君、逍遥子、林涯的死,说不定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现今的他不是也一样么?
纪光发突然间笑了起来。
他听到三人服毒自尽的时候,明知道事实极有可能并非如此,而是被逼的,他还是将他们皆给臭骂了一顿。
堂堂的大老爷们难道遇到事情,除了屈服之外,就真的没能找出旁的活路了么?!
那时他是不屑的。
不屑姚君、逍遥子、林涯乖乖就范的最后死路一条!
提心吊胆,猫在家中一整日,再隔日他便如常挑着担货继续走街窜巷地叫卖。
他还就不信了,倘若他真不想死,谁还能逼得了他?
可就在花浓胡同与苗青胡同的那段必经之路里,他消失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在那一个时辰里,他想他应该是体会到了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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