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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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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的哭声仍在继续,从最开始的低泣到最后放声的嚎然大哭。
她很伤心,伤心的不仅仅是因着曾家明的死,更因着其中她未说明的其他缘由。
展颜似是有所感悟,阴十七已然掉头跑出那个供两人隐身的小土丘。
憋着一股气,她一路往回跑。
从山上跑到山下的路程并不是很远,快跑两刻钟的时间也就跑到了。
再看到小河那座简易木板桥时,她顿了顿足,只犹豫了一会,她又往山上曾家明坟头跑。
一直跑在阴十七身后的展颜见状,愣了一下便赶紧又追了上去拉住她:
“你又跑回去做什么?”
阴十七似是神魂在外,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我想告诉她……告诉她!从一开始她就错得离谱!她不应该这样!那是七条人命!七条人命啊!”
她很激动,身体止不住地微颤,眼里已经开始泛出了泪花。
展颜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阴十七会这样激动不已除了姚氏与七条人命的干系,他想应当还有旁的缘由,而那缘由定然与她的过去有关。
可他不能问,也开不了口。
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紧地将她拉住,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别去做打草惊蛇的事情。
阴十七也真的只是一时冲动,被展颜拉住拦着一会,她便冷静了下来。
此刻是抓那个人的最好时机,她不应错过,更不应该因自已的过往而做一些令人令已功归一篑的鲁莽之事。
挣了挣被展颜紧紧抓住的胳膊,阴十七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对不起……展大哥,我差点坏事了……”
即便不太亮的月光之下,并不能看清楚她隐于脸庞之下的那点脆弱,可展颜还是自阴十七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异常。
她在自责。
展颜放开了阴十七的胳膊,看着曾家明家的方向:
“走吧!”
一大清早的衙门,很是热闹。
捕头吏房刚抓了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疯魔少年李世宝入狱,昨夜又抓了另一个名唤曾品正的少年入狱,这个更绝了,年仅十一岁。
李世宝与曾品正被关押在同一间牢狱里,这是展颜吩咐吕典吏特意安排的。
姚氏半夜哭坟之后归家,发现家里只余下小女儿曾品慧与阴十七在家,曾品正却是不见了踪影。
阴十七因着担心曾品慧一个小孩儿在家不安全,曾品慧也会害怕,于是她留了下来等姚氏归家。
问了阴十七之后,姚氏方知曾品正让展颜连夜押回衙门审问。
当下姚氏便白了脸色,整个人像是脱了力般无神地坐在里屋的榻上,连身边小女儿哭喊着“母亲”也似是听不见。
白中带着灰,似是那种忽闻噩耗的震惊与悲悚的脸色。
这样的脸色令阴十七更加坚信心中所猜测的真相,同时也令她替姚氏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
半夜便坚持一定要赶到衙门的姚氏与年仅八岁的曾品慧还待在捕头吏房里,一大早母女俩又是哭着抱成一团。
阴十七不忍再看,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捕头吏房。
花自来早看出阴十七心中的不好受,看着那样可怜的母女,谁的心里怕都不好受,再加上展颜一大早见他,便与他说过,要他万分注意阴十七的情绪。
见阴十七僵着脚步走出去,花自来也追了出来:
“十七!她们母女俩有我照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地与展大哥审讯曾品正,这边你……你不必担心!”
阴十七抬眼瞧他,却不作声只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吏舍。
一步一步地,似是千斤重。
花自来心道,这小子心中果然有事,还真让展颜说对了!
花自来昨日并没有自李世宝嘴里套出什么话,因着疯魔李世宝根本就没有出现,一直是那个咬着指头很天真无邪地看人的那个纯真李世宝。
自昨夜连夜带回曾品正,展颜便一直与曾品正耗上了。
曾品正自在睡梦中被展颜一把揪起,并连夜带回衙门关押入牢狱时,他便一直沉默不语,宛如一个哑巴。
倘若之前不是早知了他会说话,展颜都要以为他是个天生的哑巴。
阴十七到衙门牢狱时,展颜就坐在关押曾品正与李世宝两人的牢狱铁栅前,端坐于圈椅之上,一副与两人耗上了的坚定劲。
换做平常,阴十七定然会笑出来,并取笑展颜几句,可这会她却没有这样的心情。
她闷闷地走到展颜身边,看着隔着铁栅的另一边。
曾品正像是端坐课堂上的样子,坐得端端正正,神色如常。
李世宝就像是一个孩子看到了久违的父母一般,很是依赖地坐在曾品正的身边,学着曾品正的样子,坐得端端正正,也神色如常。
只是此刻的他就是一个白纸般的小婴孩,心中虽晓得与曾品正亲近,也想学个十成十,但他婴孩般的性情却是对一切新事物好奇得不得了。
一时半会,他还能装得很像,虽是有限的形似神非。
可时间一长,他便克制不住自已那一双天真灵动的双眼,好奇地滴溜溜乱转。
当阴十七看着铁栅内的曾品正时,李世宝便睁着这样一双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她,似乎也在思考、考量,或者……其他。
那样纯白的天地,她想她并不懂。
因着在她的天地里,并没有那样纯粹的颜色。
☆、第四十七章 弦外音
“他那样纯真、纯粹的一张白纸,你怎么舍得将他染黑?怎么狠得下心?”
展颜自阴十七闷声走近,他便也跟着自圈椅中起身。
阴十七站在牢狱铁栅盯着李世宝瞧,他也跟着走到铁栅前盯着,不同于她的,他盯着的人是曾品正,那个比李世宝还要小上两岁的沉默少年。
铁栅内、铁栅外两厢沉默着。
突然间,阴十七冒出了这样一句质问。
展颜没有动,铁栅内的李世宝、曾品正也没有动。
李世宝其实是想动的,但他见曾品正没有动,于是他也不敢动了,学着继续沉默着一动不动。
阴十七忽然又笑了。
嗤的一声,很具讥讽意味。
展颜看着她的侧脸,觉得自她知晓姚氏包庇曾品正的真相之后,她便一直有些奇怪,不似以往的冷静犀利,更多的添杂了旁的情感。
这样的情感于他们这种在衙门办差的人来说,有时候便是查案时的致命打击。
它不但会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更会引导他们走向感性的一面,这一面足以令他们错失真正的凶手,或曲解凶手行凶的真正起因。
可他看着她,看着她俊俏的脸上浮动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凉与隐隐的愤怒,他却怎么也无法将训斥说出口。
换作是花自来,他必然早就一个喝斥,让花自来莫要感情用事。
这时阴十七又道:“李世宝很听你的话,连不疯魔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向你靠近……呵!你到底费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努力,方能将疯魔时的李世宝的邪恶一面给引出来,还引得这般彻底!”
意识到自已的情绪开始激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觉得平静些了方继续说道:
“告诉我,为何要这样做?七条人命中除了曾家明、水仙、李浩、杨氏之外,其余的李氏、陈家兄弟都是无辜的……不,我这样说不对,你父亲曾家明、水仙、李浩、杨氏他们四人即便有过错,那也罪不至死!何况你小小年纪你有什么权利对他们审判?!”
她不想激动,不想厉声质问,可说到最后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
展颜拉住阴十七的胳膊离铁栅走远了两步,他担心地看着她:
“十七……”
阴十七对他笑了笑,挣开他拉住她的手:
“我没事,展大哥……我只是、只是看不得他们小小年纪本来应该有大好前程,特别是曾品正,夫子那样欣赏他,他聪慧、上进、努力,又有特意想培养他的夫子,想他出人头地的母亲,长大了还想依靠他的妹妹!他怎么能……他怎么会……”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身疾走,再次走近铁栅,双手紧紧抓住铁制的栅条,她紧盯着曾品正,眸光愤愤且痛心:
“你拒绝了夫子的好意,你不想到县里学社来,是不是就因着你母亲与你妹妹?你怕她们会受到欺负,怕她们没了你会过得不如意!故而你拒绝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祸害了旁人,必然也会祸害了你自已!
界时你母亲与你妹妹又怎么抬起头来做人!你母亲的下半辈子必定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而过,你妹妹兴许也会因着有你这样狠毒的哥哥而影响了她原本该是幸福美满的一生!”
听着阴十七几近嘶心裂肺的叫喊,展颜有些恍惚。
他恍惚地觉得这时的阴十七并非是真正的阴十七,又或者说并非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阴十七,她让他感到陌生,感到似乎今日是初次见到她。
那种初见并不相识的感觉,在他心中很是强烈。
这回展颜没有再将阴十七拉离铁栅,因着他听到了一直沉默着,一声未吭过的曾品正终于抬起头,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幸福……美满……”
像是呢喃,像是问人,又像是在问着自已。
看来是阴十七话中提及的曾品慧引起了曾品正的共鸣。
阴十七趁机问道:“想看看你的妹妹……现在的模样么?”
展颜看着,与她一同看着曾品正的反应。
有了曾品正的反应,李世宝也学着他抬起头看着铁栅外的两人。
只是曾品正只紧紧盯着阴十七,李世宝一双纯真的眼却在阴十七与展颜之间来回滴溜转。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阴十七要放弃理智地与曾品正对话,展颜也想坐回圈椅里去,但曾品正这时站起了身,自牢狱角落走向铁栅。
展颜全身绷紧了弦,即便失了弓箭的曾品正其实没什么危险,他还是时刻警惕着。
一个能教唆并开启另一个少年的邪恶一面,从而达到替自已杀人目的的十一岁少年,他已不能将其看做仅仅只是十一岁的少年。
相对于展颜的紧张防备,阴十七对于曾品正的步步靠近丝毫不为所动。
她紧盯着他,正如他也在紧盯着她一般。
曾品正走得缓慢,约莫半丈余的距离,他似乎费了几个春秋那般长,方终于走到阴十七的跟前。
他与她近在咫尺,他的手抓在她所抓的栅条的隔壁,中间仅仅只隔了一根直竖着的栅条。
李世宝也学着他靠近铁栅,学着他抓着栅条站在铁栅旁,只是他站在展颜的前面。
曾品正没有一靠近便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紧紧盯着阴十七,与她四目相对,就像初时李世宝盯着她的眼神那般,似乎在思考、考量,或者……其他。
阴十七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一旦打开了曾品正心中的缺口,那么他便一定会开口与她说……说那些封尘于他心里已久,致使他满腹心计、处心积虑杀了七条人命的缘由!
曾品正终是再次开了口:“曾家明是我的父亲……可我宁愿从来没有这样的父亲……这样一来,品慧才会真正过得幸福……美满……”
阴十七听出了弦外之音,展颜亦然。
照曾品正的意思,杀了曾家明,是因着曾品慧。
即便不是,曾家明之死,也必与曾品慧有关!
那么余下的六条人命呢?
也是因着曾品慧么?
阴十七艰难地开口:“你、你是……什么意思?”
☆、第四十八章 心理战
对于她的提问,曾品正冷笑了下,却不开口解释。
他的个头与阴十七一般高,李世宝的个头则到展颜齐耳处。
四个人,面对面的,两两相对,大有势均力敌的感觉。
看着这样有些高深,脸上却还存着稚嫩的违和神色,阴十七心中不知作何感叹。
只觉得若是没有这七条人命,那曾品正这样聪慧沉稳的天才少年,将来的作为必定不可限量,迟早不是官途亨通,便是富甲天下。
阴十七婉惜道:“为了曾品慧值得么?值得你用一辈子来换?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毁了你自已的一生,与李世宝的一生,你们本来可以活得很好……”
曾品正一直平静且沉默的神色一变,变得恶狠狠:
“活得很好?就为了我们自已可以活得很好,就可以忽视品慧不管品慧的死活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打断了她的话,还很稚嫩但已然开始变声的声音变得仇视、愤愤。
阴十七说到一半的嘴还未合上,她听着曾品正对她的大声喝斥,尖锐得几欲穿破她的耳膜,就因着她看轻了曾品慧,说了轻视曾品慧的言语……她触怒了他!
此时此刻,她更加确定了曾品慧在曾品正心中极重的份量,那或许是比姚氏于曾品正心中还要重要的存在。
展颜在一旁也听清楚了,他心中有着与阴十七一般的感触与认知,他抓住了曾品正怒吼中那最重要的两个字:
“死活?曾品慧活得好好的,何来要死要活?曾品正,你不要为了掩饰你自已的罪行,而胡乱拖亲妹妹来当你的挡箭牌!”
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能。
曾品正可以拖无辜的李世宝下水,来为他杀人,替他双手沾满血腥,那么利用曾品慧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聪明的人往往也最是狡猾。
阴十七也这般如是想着,她怀疑的目光似乎刺伤曾品正。
展颜那样明白地说出来,曾品正都不曾转过正眼去瞧他,可当他意会到阴十七怀疑的目光时,他愤愤之后恢复平静的脸色又开始龟裂。
他在乎她的想法及看法!
展颜注意到了,阴十七自已也意会到了。
曾品正问:“你信么?阴快手信了展捕头所言了么?”
阴十七反问道:“那么你是么?你来告诉我,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似乎是意外她这样的答案,曾品正微怔了下。
毕竟他的心智再比同龄人要成熟且聪慧得多,他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只是一个一心一意想要护着妹妹的哥哥。
他可以利用所有人,伤害所有人,可阴十七相信,他不会伤害曾品慧,伤害他的亲妹妹。
他那样为了曾品慧而激动地喝斥她,不是假的;他说宁愿没有曾家明那样的父亲,只为了曾品慧这个妹妹可以幸福美满,也不是假的。
一个沉默到几近哑了的人可以为了妹妹而愤怒、激动,甚至仇视那个质疑他妹妹的人,阴十七相信,他是真的爱着他的妹妹,用着他的一切、他的生命去护着他心中最重要的妹妹!
怔了有一会,曾品正终于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他似是再次确认般问着阴十七:
“我说了……你就会信?无条件地相信我?”
阴十七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只笑不语。
这是她抓了曾品正之后,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这个笑容令曾品正想起阴十七特意到曾家村农田里找他母子三人时的那一回,阴十七也是这般笑着听着曾品慧喊着“快手哥哥”。
事后他的妹妹跟他说,快手哥哥人很好很亲切,总是对着她笑,并不像他平常所说的,衙门里的差爷个个都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模样。
曾品正突然放开了紧紧抓着铁栅的手,微垂着眼睑,用几乎是叹息的语气说着:
“若是你早在一年前便到了衙门当差……若是我早知道衙门里还有你这样会相信我的差爷……若是我并非只有十一岁而是早早行过了冠礼……”
他用了三个“若是”,她想下面定然会有“那么”作为后续。
可她等了又等,他似是高飞的纸鸢突然断了线,走回牢狱角落里默然坐下,再无声息。
他仍旧坐得端正,就像坐在学堂上的好好学生一样。
李世宝再次学着曾品正,坐到曾品正旁边去,端端正正,不显半丝凌乱。
展颜看着曾品正,自他审讯曾品正开始,他便知道曾品正心中对官差有抵触,却从未想过竟是抵触这般的深。
看了牢狱角落里的曾品正一会,他看向阴十七。
阴十七意会到展颜的目光,她微侧过脸来对他轻摇了摇首:不要打扰曾品正,他正在思考、考量是否要全盘托出。
两刻多钟的时间,展颜与阴十七等得度刻如年。
这其间狱卒又搬来了另一张圈椅,阴十七与展颜坐在一处,两人耐心地等候着。
三刻钟刚刚过去,狱卒进来禀报展颜,说是姚氏带着曾品慧在外头,求着哭着要见一见曾品正,花自来快拦不住了。
展颜看阴十七,阴十七却在看着铁栅内的曾品正,几息后她突然道:
“你想让你妹妹看到你现今这般模样么?想让一直那么相信你依靠你的妹妹突然间对你这个哥哥的一切美好回忆在瞬间幻灭么?想么?”
展颜明白了阴十七的用意,他示意狱卒等会,看曾品正的决定。
没有给曾品正太多的时间,阴十七只在心中默数了十声,她便对狱卒开了口:
“让她们进来!”
狱卒看了眼展颜,展颜对狱卒点了点头,狱卒转身便走。
当狱卒快走到牢狱两边尽是铁栅的转角时,曾正品忽然抬起已盛满了泪水的眼眸,冲阴十七喊道:
“不想!不想……求求你!别让品慧进来,我不想让她看到现今这样狼狈的我!”
从一开始,阴十七就一直在打心理战。
对付像曾品正这样年少却又聪明绝顶的少年,她无法用牢狱中那些审讯的刑具,更无法怎样地恶言相向,当然真的那样做也没什么用。
他太冷静,他太清楚只要他不开口,衙门的人根本无法将他如何。
他不像李世宝在意图射杀展颜时被当场抓获,他只是突然在夜里熟睡时突然被展颜抓回了衙门审讯。
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三无当场抓获,仅仅凭着阴十七与展颜半夜里偷听到姚氏的那些形同喃喃自语的坟头哭诉,他只是有嫌疑。
而倘若不能证实他的嫌疑便是真相的话,衙门的人最终只能是放人。
屈打成招?
不,清廉如镜的知县大人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衙门发生。
阴十七只能一点点地引导,一点点地引起曾品正内心深处的共鸣,引到他自已将他隐藏得很深又说不出口的秘密慢慢说出……
☆、第四十九章 非偶然
一年前在曾家村,曾家明卖了一头猪。
似往常一般,他没有拿着姚氏好不容易喂养半年方得的肥猪所卖得的银两回家,而是到了县里的英翠楼找水仙。
到了日暮,曾家明没未归家,姚氏便已知道了他的去处。
姚氏伤心地抱着十岁的曾品正与七岁的曾品慧呆坐在简陋到几乎家徒四壁的家里,一夜未睡的她在天亮前两个时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发现两个儿女不见了!
姚氏慌了,她慌得手足无措。
照以往的经验,曾家明去了县里英翠楼后,回曾家村最快也得近晌午。
就在她找了左邻右舍帮忙找两个儿女时,曾品正与曾品慧回来了。
曾品正满身是伤地抱着似是失了魂的曾品慧回来了!
听到这里,阴十七隐隐猜到了什么,展颜也一样。
两人对看一眼,皆明白七条人命的起因,应该就是那晚曾品正与曾品慧不见了的那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阴十七问:“那晚你趁你母亲睡着之后,你与你妹妹到底去了哪里?”
既然已决定全部告知,曾品正也没有再拿捏什么,他缓缓答道:
“我到县里找我父亲,我是一个人悄悄离开家,离开曾家村的……可我没有想到,品慧并没有睡着,她偷偷地跟在我后面……也到了美临街……”
幸运并没有眷顾他兄妹俩,或者说并没有眷顾曾品慧。
到了美临街后,曾品慧人小腿短,能跟着曾品正到美临街已是万幸,她并没有看到已偷偷来过数次的曾品正偷偷摸摸自英翠楼的后门进去。
七岁的她早就听左邻右舍的伯伯婶婶们说过美临街,也听说过英翠楼,她呆呆地蹲在英翠楼左边幽深的小巷子里,时不时往英翠楼前看一下。
那会她心里想着,父亲那么喜欢往这楼里跑,是不是哥哥也进去了?
她也很想进去看看,可她是小孩子,楼前的姐姐们都说不能让她进去,她只能蹲在这里等着,等着父亲或哥哥出来。
展颜问:“后来呢?你妹妹……品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原来是想说“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他不能再刺激曾品正,只好硬生生地将“不好”两个字隐去。
展颜猜得对,阴十七也有这样的预感,曾品慧一定糟遇到了令曾品正发疯发狂的灾难,才令曾品正启动了美临街与田月街两起命案的开端。
曾品正冷冷笑了一下,双眼闪着令展颜与阴十七心惊的恨意:
“他们都该死!一箭射杀太便宜他们了!”
阴十七问:“谁?”
她的声音轻到令自已吃惊,若非屏息静气,她怀疑在场的另三人是否能听到她的问话。
曾品正咬牙道:“还有谁?你不是说他们是无辜的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们到底有多无辜!”
曾品慧在小巷子里等了很久,久到她蹲着的两条小腿已渐渐没了知觉,而她的后方正有两个人影步伐踉跚地靠近她,也是她往后将近一年的恶梦之源。
曾品正愤怒道:“知道我一出英翠楼,便听到品慧那一声尖叫的哭喊声时,我是什么感受么?知道我冲入小巷,看到那两个混蛋正压在我年仅七岁的妹妹身上时,我多想那会我的手上便有那么一把刀么!”
两个混蛋便是陈氏兄弟。
消化了好一会方缓过神来的阴十七,只听得展颜冷静地问道:
“那李氏成了你射杀的目标之一,又是为何?”
曾品正讥笑着:“为何?”
他歪了歪脑袋,看着依旧乖乖坐在他身侧的李世宝,音调出奇地平静:
“若非她的儿子还小,不过三岁,我必也让她如同吕氏一般尝尝什么叫做蚀骨之痛!”
就在曾品正还未出英翠楼,还未发现曾品慧也跟着到了美临街,并在小巷里糟到了喝醉酒大发兽性的陈氏兄弟肆意凌辱的非人对待时,吕氏与李氏前后不同时间经过小巷,却一样的冷眼旁观,只睨了一眼便离开了。
曾品正当时并没有亲眼目睹吕氏与李氏的冷漠,而是他事后费了不少功夫方查探得来的信息。
阴十七想,李氏当时可能是秉着少惹事非明哲保身的想法,只是李氏却未想过会因此而丢了一条性命。
至于吕氏,她本就是那种只顾自已不顾他人死活的自私之人,即便明知她不伸出援手,后果必会毁了一个小女娃的一生,她也不会去管在她眼里不过是闲事一件的路见之事。
大概吕氏如同李氏一般未曾想过,她没有为此失去性命,却让她的心头肉成了杀人凶手,她将为此付出了惨痛并将悔恨一生的代价。
只是……
阴十七问曾品正,更是在质问:
“吕氏之过,为何要无辜的李世宝来替她承受?”
展颜睨了眼阴十七,他有着同样的疑问,可他已知道了答案。
以阴十七的聪慧,他想她不可能想不到答案,她不过是借此质问曾品正,更质问出她心中的动摇。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晓得她心中的动摇,他只是莫名地感受到了,兴许这就是她常说的所谓第六感,所谓的一种直觉。
如展颜所猜测的那样,阴十七确实在动摇。
她一边想着陶婆婆常与她说道的那四个字“人性本善”,一边在动摇着她所相信的这四个字……她是不是信错了?
而曾品正很快回答了她,他冲她怒喝:
“品慧莫非就不无辜?那样的灾难为何要她来承受!”
是……曾品慧不过七岁稚龄,为何要她去糟受那样连及笄女子也承受不了的灾难!
她领悟了,曾品正确实是在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
这一切由曾家明不安于室流连青楼水仙玉榻开始,故而曾家明与水仙必然是曾品正报复的首要两人。
李氏与吕氏见曾品慧受辱而视之不见,于是加上了李氏一条性命,及夺走了吕氏的心头肉作为曾品正报复杀人的利器,成了七条人命的凶手。
陈氏兄弟醉酒失控,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失去,这样的两个人自然逃不过成为曾品正的射杀目标。
七条人命已清楚了五条,那么李浩与杨氏又是因何被曾品正纳入射杀名单里的?
连最初让她与展颜认定是无辜,不过是无端被连累的李氏、陈氏兄弟等三人都有了被射杀的起因,那么她此刻有理由更相信,李浩与杨氏被射杀绝非偶然。
阴十七心中这般想着,展颜亦如是。
☆、第五十章 尽掌中
出乎意料的,射杀李浩与杨氏竟是疯魔李世宝的意思。
可看着一派无邪的李世宝安安静静地坐在曾品正旁边,阴十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个天才与一个疯子这样奇特的组合,意外的和谐……又令人触目惊心。
曾品正替李世宝解释道:“他一直知道李浩非是他的亲生父亲,很小的时候,吕氏便告诉他了,六年前他被烧坏了脑子之后,便让林广众接到芝兰山庄里休养,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
李世宝一直想让自已的亲生母亲与亲生父亲住在一起,无论是纯真时的李世宝,还是疯魔时的李世宝,都持有这样一个几近执念的想法,于是李浩成了他让这个想法成真的阻碍。
毫无疑问的,必须清理。
而杨氏暗下在陶婆婆那里开了安胎的方子并抓了药,确实非是她怀了身孕,而是旁人。
这个人便是吕氏。
展颜道:“花自来通过吕氏固定的那个大夫查到,吕氏约莫在三个月前曾小产过……”
吕氏所怀的胎儿是林广众的,她欣喜非常,当时她只告诉我杨氏一人,杨氏也很为她高兴,说要亲自去给吕氏去开个安胎的方子。
吕氏向来最为信任杨氏,便不疑有他,当下便同意了。
杨氏隔日提着安胎的药包上门时,吕氏并不晓得杨氏带来的并非安胎药,而是坠胎药。
当然陶婆婆所开的安胎药并没有问题,只是其中几味紧要的药让杨氏偷偷换成了藏红花,当大夫赶到,看到下身满满是血的吕氏时,他也是惊恐万分,生怕吕氏救不回来。
所幸吕氏命大,然而她肚中的胎儿就没这般幸运了。
自那次之后,杨氏再未与吕氏往来,直到杨氏临死前的那个晚上,她又重新见到了恨她恨得想撕碎她的吕氏。
阴十七问:“明知害死了吕氏的孩儿,吕氏定然不会放过她,她怎么还敢夜赴吕氏之约?”
曾品正嗤笑道:“人总是贪心的,人作恶也并非全无缘由,令杨氏冒险赴约的人并非吕氏,而是林广众!”
之前阴十七猜得不错,杨氏因着与吕氏的干系,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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