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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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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妹犹豫良久,伸手接住,谢道:“让文先生破费了。”
  难得大妹今日这么好说话,文秀才干脆把掏心窝的话一股脑儿倾倒出来,道:“不才知道自己以前日子过得荒唐,一为性情无羁有关,二是时运不济,所以自怨自艾,三是身边没有规劝之人。不才知道和姑娘提这个是冒犯了姑娘,姑娘是天上雪莲,不才只是地上顽木,但不才对姑娘真是仰慕得紧,姑娘若是能够青眼垂怜,不才愿意改掉以前种种,一心一意攻读功名,决不让姑娘错付。”
  大妹低头沉默许久,终于抬头迎上文秀才期盼忐忑的眼神,决然道:“多饮损神伤身,先生把酒戒了吧。”
  文秀才兴奋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以为在做梦,一再求证道:“真的?姑娘是答应了吗?”激动之下,逾矩走得离大妹很近,几乎呼吸相闻。
  大妹礼貌地后退几步,文秀才蓦然警醒,忙紧张地道歉。
  大妹不介意地摇头,强笑道:“干娘在绣庄等我,文先生也请回去吧。”
  文秀才一叠声说好,躬身让大妹先走,又目送到看不见大妹身影了,这才兴奋得返回县城,进食肆一口气叫了一斤馄饨,不但把早饭补上,连带着中饭也解决了。
  手里握着锦盒,却有如握着炙热炭火,偏偏又扔不得,大妹只觉得又烫又硌手,到了绣庄便埋进放针线的竹篓里,这才抬手擦擦额头薄汗,发觉绣庄又笼罩在一片洋洋喜气之中,原来孙大娘又在县城接到了活。
  众绣娘坐在各自绣架上,一面叽叽咋咋闲聊说笑,一面手上动作不停,大妹留心听了几句,并没有听见有说自己的,遂把孙大娘留给自己吃的几块糕点送给了花妹。
  绣娘们高兴,可孙大娘却没多大欢喜,原来这次分活的来自县城里的一个小绣庄,他们自己本身能接到的订单不多,这次不过因为订单比往常大,时间又紧,才能匀给孙家绣坊一些,做完这一批,下一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停电公告那一章因为尚在审核中,无法修改,因此又新发了一章,等明天更新新内容再替换掉。
这一章是过渡章,因此字数较少,见谅。下一章是转折点,大妹的命运要发生改变了,请亲们不要放弃我~~~~收藏则个,谢谢

  ☆、图样

  一辆气派的大马车停在孙家绣坊门外,一位锦衣罗裙的俊俏丫头首先从马车下来,扶出一位穿戴贵气的妇人。妇人下人,丫头走到门房处送上拜帖,询问孙大娘在何处。
  门房不识字,问丫头得知是郡城郑家染坊的来客,忙收起请帖,恭敬地将两人迎进绣坊。
  大妹从孙大娘房里出来,面对面碰到妇人,认出是苏姑姑近旁伺候的张婶,于是福了福身子,向她请安。
  张婶连忙说道:“不敢当。”携了大妹的手进里面去见孙大娘。
  孙大娘不知客至,丢下手头的活计起身,听大妹介绍才知是全郡最大染坊郑家郑夫人的身边人,只是郑家路远,她们绣坊向来与她们毫无瓜葛,不知郑家的人怎么会找上门来,遂一面吩咐下人奉茶,一面请张婶上座。
  原来郑夫人来东凌县办事,因脱不开身,让张婶代为前来,想和孙大娘谈笔生意。郑家新染了一批竹枝图的宋锦,觉得图案太素,想要在锦布上加些刺绣,是以来找孙家绣坊合作。布匹数量颇多,好在时间不紧,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慢慢做,孙大娘满心欢喜地答应。
  过几个月便逢郡守母亲大寿,郑夫人准备送上一幅八仙贺寿图,图纸已由郑夫人画好,需要孙大娘安排一位针法娴熟的绣娘完成。
  正好大妹就在旁边,孙大娘将此事交付给大妹。张婶对大妹点点头,与孙大娘说笑一回,喝完一盏茶便走了。
  送张婶出门,孙大娘牵着大妹的手回来,恭喜她道:“你的好事要来了!”郑家染坊远在郡城,且与孙家绣坊素无往来,名声又这么大,为何绕开城中这么多家大绣庄,偏偏与他们小绣坊合作?孙大娘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把功劳归在大妹身上。听说郑家有个独子,郑夫人是见过大妹的。
  听孙大娘这么说,大妹心里不快,因此未接话。郑恒与梅家小姐早已下了文定,只是有无成亲还未听说,不管有无成亲,她们都是两条道上的人,不欲有什么瓜葛。
  大妹拿了图样出去,走到绣架前展开,发现图上众仙人衣袂飘飘,手拿各样法器,高低不一立在东海之上,笑意盈盈,似乎乘风破浪而来,笔力浑厚,骨力遒劲,意境洒脱,不似女子手臂,遂仔细寻找,竟让他在吕洞宾的袖底找到“云踪客”三个字,知是郑恒所作。
  暮春时节,夏日将近,大妹觉得手脚无力,遂将图纸压在窗台边的案几上,去厨房舀碗绿豆汤喝。
  到晚间就寝时分,突然雷声鸣鸣,紧接着风雨大作,狂风将树枝打得啪啪响。大雨倾泻在屋顶上,又沿着瓦沟倒下来,哗啦啦掉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把屋檐下的几口大缸都灌满水。大妹披衣起来,本想关窗,却觉得大风卷裹着雨丝吹进来,一袭身上憋闷,遂贪凉多站了一会儿,突听绣楼那边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隐隐约约,不太真切。
  大妹的心被揪了下,连忙抱上伞打开房门出去,无奈风雨太大,油纸伞根本撑不住,所幸住所离绣楼也就十几步距离,大妹索性扔伞冲进雨帘之中,快步躲进绣楼,“蹬蹬蹬”跑到二楼,推开房门又快速关上,将一卷狂风关在门外。
  “是大妹吗?”屋里有个声音问道。
  大妹应了一声,拿出火折子点上烛台,看见孙大娘已经把所有窗户都关上。“呼——”的一声又是风来,熄灭了大妹手上烛火。
  “窗户纸破了个口,你干爹已经去拿木板。”孙大娘说道,用身体挡住风口,让大妹重新把烛灯点上。
  就着昏暗的光,大妹发现窗户被吹开两扇,窗台边湿漉漉的,而压在案几上的图纸也因为沾水的原因,粘在一块儿,图纸的样纹还没有描到绣布上。
  “没事儿,”孙大娘安慰她,“晾一个晚上就干了。”
  不一会儿,孙大爷抱着木板进来,孙大娘用木板压在风口,大妹和孙大爷合力抬桌子搬椅子,把木板抵在窗户上。
  小心翼翼展开图纸,大妹发现图画人物的样子已经模糊成一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连颜色也分辨不清。
  孙大爷没空,一大早就被孙大娘指派去干别的事情,大妹只能自己乘坐马车去找苏姑姑。
  昨日听张婶说,苏姑姑住在县里最大的东来客栈,大妹找到苏姑姑住的房间,看见开门的是昨日陪张婶一起的丫头,道苏姑姑和张婶一同外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郑恒也在东凌县,去找苏家两兄弟未归。
  大妹只好下楼,请小二泡茶,把赶车的小厮也叫进来,两人坐在楼下大堂等候。
  这一等便等到日头偏西,郑家的人一个也没看见,大妹只好让小厮去西街的乐居客栈预订客房,自己依旧在大堂等着。
  酉时过后,总算等到苏姑姑领着张婶从外头回来。苏姑姑将大妹带进房间,让丫头准备茶水和点心。
  丫头忙完,进到里间伺候苏姑姑洗手换衣,苏姑姑问了问,便知大妹等了许久,出来道:“辛苦了,下次有事交代给丫头就行。”
  大妹起身抱歉道:“这本是小女子粗心导致的,等等也是应该。”
  苏姑姑请大妹坐下,宽慰她:“不过一个图样,照着再画就成,不是什么大事。”
  张婶吩咐小二把饭菜端上来,苏姑姑留她下来吃饭,大妹便陪着一起坐。
  一小碗米饭下肚,苏姑姑还未吃完,大妹也就不能放筷。
  好不容易等到苏姑姑吃完饭,张婶撤了碗筷,大妹想要告辞,苏姑姑又拿出一沓厚厚的图谱,让大妹以刺绣的配色眼光,帮她参考参考印染图案的颜色。
  大妹只好留下,一张张翻动,见上头有折枝花、万字纹、麒麟兽、吉祥鸟等等,不知苏姑姑用意为何,只好一一说出自己意见,好在她认得颜色多,且在搭配上也有心得,应答如流。苏姑姑只是点头,也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眼看着案台上的灯花已经剪过三次,大妹知道时间已不早,而苏姑姑却没有放自己走的,不由有些着急,趁着苏姑姑起身倒水,便站起来告辞,却听见丫头从外头进来禀告说郑恒回来了。

  ☆、护送

  郑恒在苏家吃过饭才回来,看见大妹在,笑说道:“温姑娘,久违。”
  大妹同郑恒见过礼,转身面向苏姑姑道:“夫人受累,早些安置,等到图画好了,小女子再上门拜谢。”
  郑恒问道:“什么图画?”
  听张婶将昨晚事情转述一遍,郑恒轻松道:“不过一个绣样,后天便能好。”
  “如此,小女子后日再来向夫人讨教。”大妹盈盈福了一福。
  苏姑母挽留道:“夜色已晚,温姑娘不如在此安顿一宿?”说着让张婶下楼,去和柜台再要一间客房。
  大妹忙谢辞道:“有劳夫人费心,只是小女子已经在别处订了房间,不必再麻烦。”
  苏姑母看得出大妹虽然好说话,却也是个傲气的孩子,先前有苏慕亭一起还好,现在孤身一人,是处处避开“贪便宜”嫌疑的,遂没有强留,与郑恒说道:“送苏姑娘回去吧。”
  郑恒说好,大妹连忙婉拒道:“那条路小女子惯走的,不妨事。”
  张婶代苏姑母坚持道:“话虽如此,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总归不安全。”
  说话间,郑恒已经拿起一件外袍,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妹推辞不得,只好躬身表示感谢。
  圆月偏东,夜凉如水,街上已无行人,临街铺门紧闭,偶尔能听见几声猫叫和孩子的哭闹。
  大妹话少,更不想多讲,郑恒打量她的脸色,不知该如何起头,月洒清辉,将两人的影子印在青石街道上,身影欣长,偶尔重叠了,又立马分开。郑恒看了半响,轻咳一声,说道:“听闻姑娘上个月及笄,未来得及恭喜,这里补贺了。”说着,半弯起身向大妹鞠躬。
  大妹避过身未受,客气道:“郑公子言重,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两人继续并肩往前走,郑恒感慨道:“时光飞逝,想起三年前的上巳节仿佛近在昨日,不知当时谁生这促狭之心,竟用红线绑缚了酒杯……”边说着,边看大妹的脸色,见她皱起秀眉,已是不悦,遂讷讷止住口,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路无言,大妹加快了脚步,郑恒也只好紧跟上。行至街口时候,遇到夜风灌入,大妹止不住打了个寒噤。郑恒忙将臂弯上的外袍递过来,大妹后退一步。
  郑恒抖开外袍,关心道:“小心着了风寒。”
  大妹冷言拒绝道:“公子请自重。”
  郑恒上前几步,宽慰她道:“夜深人睡去,别人看不见的。”
  大妹不禁厌恶,眉头皱得更紧,“公子要置梅姑娘于何地?”
  郑恒紧盯着她,问:“表妹未告诉姑娘,梅姑娘仙逝已久吗?”
  大妹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郑恒答道:“家母寿辰之后不久。”
  大惊之后,竟是窃喜,大妹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生出欢喜之心而感到羞愧,可是心底的甜蜜犹如饮了蜂糖水一般,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唯恐被郑恒窥破心思,大妹轻咬住嘴唇抬头,见郑恒眼睛未离开过自己,双目如炬,炽热似火,不禁双耳滚烫,又低下了头,眼里瞧着郑恒的鞋子走近,于是吊着一颗心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温姑娘,”郑恒正开口,顷刻间一盆水从天而降,将他兜头浇了个湿透。
  大妹抬头,看见一个女子在楼上叫嚣:“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倒洗脚水啊!”说着,“啪”的一声,关上窗户。
  大妹见郑恒仍紧盯着紧闭的窗户,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掏出手帕,替他擦脸。
  “好个蛮横的泼妇。”郑恒忿忿地回头,问大妹道,“姑娘可有淋到?”
  大妹摇头。没有溅到是不可能得,只是没有大碍。
  见他尤不甘心地往楼上瞧,大妹不由笑出声来,忙收回手捂住嘴,郑恒回头看她一眼。
  郑恒拧拧袖子上的水,抬起来抹了下脸,见她还在笑,不禁摇头失笑道:“想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而我郑某人能以区区一盆洗脚水,逗得姑娘开怀,也是值了。”
  正说笑间,一个秀才提着两只酒瓶子走近,带着怀疑的声音问道:“温思姑娘?”
  大妹含笑回头,似被雷击一般僵在当地。
  “温姑娘,真是你。”秀才高兴地跑过来。
  郑恒看看大妹,又看看兴奋的秀才,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乖觉地退后。
  “温姑娘既然进城,怎么不告知不才一声?不才这段时间用功得很,天天在家温习,不怎么出门,也听姑娘所言,把酒给戒掉了。”说着拔开酒瓶子的塞子,凑到大妹的鼻子下让她闻闻,邀功道,“这不是酒,是甜浆。”
  大妹瞥开了头,轻声道:“文公子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似乎没看见旁边的郑恒,文秀才仍在兴奋得喋喋不休,“不才读书读得头昏脑涨想睡觉,于是出来打些甜浆,不想碰到了温姑娘,真是……”
  大妹恐他再说出什么来,遂截断他道:“文公子能送我回客栈吗?”
  佳人有请,求都来不得,哪想得到推辞?文秀才连忙兴奋得迭声答应。
  大妹点头感谢,走到一旁的郑恒身边,轻声道:“承蒙夫人关照,我们孙家绣坊不甚感激,小女子改日再拜谢夫人。”
  郑恒看看大妹,又看看文秀才,手中一软,有些痒,又有些凉,于是虚握住,触到大妹的指尖,觉得似冰块一般,这才看见大妹的脸上尽失血色。
  看着大妹和文秀才一前一后消失在街道拐角,郑恒这才愣愣地低头,见手中握了一方素帕。抬起手慢慢展开,发现帕子一角绣了一棵离草。
  原来她的帕子不是不绣东西,绣的是离草——可是,那又怎么样?!
  郑恒自嘲地笑笑,松了几次手,却始终未能扔掉,只好攥紧了拳头。

  ☆、拒情

  三月农田插秧忙,学馆放假一个月,但是有温秀才和二妹在,农活哪用得上小妹?再加上她调皮捣蛋,怕苦怕累,正经事也玩闹着来干,温秀才便没让她下田帮倒忙,拘她在家里温书。
  有温秀才看着还好,一旦脱离温秀才视线,小妹便野得跟什么似的,只有到中午、下午做饭的时候才回家。
  这一日,大妹也放假在家,小妹不敢放肆,眼巴巴看着温秀才和二妹出门,老老实实回房里写功课。提笔没写几个字,听见大妹进屋说道:“陪我去个地方吧。”
  小妹应了一声,搁下笔。大妹想了想,提醒她道:“把你的小刀带上。”
  小妹愣了一愣,矢口否认道:“我没有小刀。”见大妹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眼里虽然没有高兴或者不高兴意思,倒看得小妹心里发毛,恳求道:“不能告诉老爹。”
  听到大妹同意,小妹这才从犄角杂旮旯里掏出匕首,别在身上,跟着大妹出门。
  她们运气好,才到村口,便碰见同村的屠户要把半扇猪运进城里去,大妹和小妹便搭了他们的顺风牛车。
  屠夫把两姐妹放在城西口,之后赶着牛车继续往城东去。但是大妹却去了城北,小妹跟着大妹穿过大大小小街道,经过长长短短胡同,不知她要去哪里,也没有问,最后跟着大妹在一家宅门前停下,看着她上前敲门。宅子不大,但在东凌县来说也不算小,应是殷实之家。
  没一会儿,出来一个老仆人开门,问大妹找谁。
  大妹得知他家主人在,遂说道:“小女子温思,前来拜访,还请老人家代为通传。”
  老仆人请大妹和小妹进屋喝茶,接着去书房找主人。很快,文秀才急急忙忙跑进来,喜出望外地看着大妹,开心道:“姑娘怎么来了?”
  大妹让小妹出门等着,文秀才这才注意到小妹,急急忙忙与她行礼,小妹还了礼,按大妹的话站到外面,关上房门。
  文秀才坐了小妹的位置,期待地把大妹看着。
  大妹正色道:“此番冒昧前来,希望能和先生说清一件事情。”说着,取出锦盒放在案几上,低声抱歉道:“对不起。”
  文秀才有些慌乱,干巴巴问道:“不喜欢吗?那我再去买其他的。”
  大妹避开他眼睛,低头重复:“对不起。”
  文秀才想要拉一下大妹袖子,让她认真地看着自己说明原因,手忙脚乱,碰翻了案几上的茶盏,跌在地上碎成几瓣。小妹听见声响,从外头冲进来,手背在后面握紧了匕首,戒备地看着文秀才。
  大妹起身,道了声“珍重”,往门口走去。
  文秀才紧跟着起身,着急地解释:“你要我改的我都改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继续改!不出三年,我定能考个进士回来,拼个诰命夫人给你,我家现在虽然没有昨晚那个公子有钱,但是商人重利,你跟了他未必以后能一直好。”
  大妹回身,坦诚道:“感谢先生厚爱,小女子何德何能,实不敢承当。只是今日之种种,亦是以后之种种,小女子虽不知以后是否依旧快活,但若是现下都不能开心,又何以谈以后?先生保重。”说完,低声让小妹把匕首收起来,带他出门。
  透过厅门,文秀才看见大妹二人头也不回地过了照壁,态度之坚决,让他无法挽留,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取过锦盒打开,一条明珠手链躺在其中,闪耀淡淡光晕,一张卷成细条的纸张放在旁边。文秀才抖着手展开纸条,一行小字跃然纸上:“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纸张原封未动,原来她从未打开过锦盒,文秀才这才知道她厌恶他竟厌恶到了这般地步,顿觉心如死灰。
  一腔痴诚付诸东流之水,文秀才想了又想,泪满衣襟,觉得东凌乃是伤心之地,不久后便遣散仆人,孤身搬离了此地。
  小妹当时一直守在外头,密切注意房里动静,因此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也猜出了大概,不过大妹既然带她出来壮胆,必然是不愿意温秀才知道此事的,遂回到家未透露只言片语。
  两天已过,大妹要去东来客栈取八仙过海图样,但是孙大娘要去看望大女儿,于是在东来客栈门口放下大妹,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回去的时候坐马车用,自己乘着马车去了邻县。
  大妹径直上楼,敲了敲房门,开门的却是个臂粗膀圆的商人,粗声粗气问大妹要干什么。
  大妹抱歉说自己找错人,于是下楼去问柜台的,才知道苏姑母已经退房。听小二的讲,苏姑母是直接回郡城去了,跟她一道的年轻公子也是一起走的,走前未交代什么,也未留下什么。
  大妹茫然地看看楼梯,转身出门,发现今日阳光如此之烈,照得人头昏眼花,只好站在台阶上定定神,去街口租车,打听了价钱,又舍不得,觉得出城这条路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惯走的,并没有多么远,遂没有租成。
  一走之下,竟发现如此之遥远。这几年来,承蒙孙大娘关照,进城之路从未用双脚丈量,以致于才走了半个时辰,便觉得双腿酸楚非常。
  大妹坐在路上一块石头上歇脚,路上行人不绝,有干驴车的,有赶马车的,有赶牛车的,都不认识,更多的还是匆匆走路的,上至五六十老妪,下至七八岁孩儿。
  有些事情,只有亲自做过,才知艰辛。大妹觉得自己脚底一定是磨出水泡了,两个妹妹以前竟是如此辛苦,特别是二妹,每天上学来回要走两个时辰,还要起早摸晚为家里煮饭,现在她虽然已经不常外出,但是小妹还在求学。大妹盘算了一下积蓄,决定给家里买一辆马车,给小妹上下学代步用。
  好不容易回到孙家绣坊,满脸风尘,正想先去房内打盆水洗脸擦手,遇到一位正要外出的绣娘,问她图样拿到了没有。
  大妹险些落下泪来,忙深吸口憋住,笑说道:“郑夫人回郡城去了,怕要等些时候。”
  绣娘“哦”一声,走开了,大妹站了站,依旧打水回房。

  ☆、水仙

  大妹自己有些积蓄,又问孙大爷借了一些,托他在马商那里买了一匹小马驹,枣红色的毛,光滑得如涂了油水一般。原本这个价位可以买一匹成年马,但是大妹见价钱便宜的大马过于瘦弱,看起来也没精打采的,遂还是买了马驹。
  小马牵到家里的时候,可把小妹给高兴坏了。温秀才不大乐意,埋怨道:“何必花这个钱?小妹精力这么旺盛,每天走几步,哪会觉得累。”
  大妹解释道:“等长大一些,能拉车了,您和二妹进城也方便些。”
  小妹迫不及待地把马鞍搬到马背上,被温秀才拦住,斥责道:“火急火燎的,还没学会骑呢,当心把你抛下来。”
  大妹提议道:“前头温老伯的儿子会骑马,不如送些东西,请他教教小妹吧。”
  温秀才还在为大妹乱花钱的事情不快,不耐烦道:“再说吧,再说吧!”赶小妹牵马去喂草。
  第三天上午,大妹正在绣坊做郑家竹枝图的活,花妹因有事回家一趟,回来告诉大妹,说她小妹的腿摔折了。
  大妹放下绣花针就要回去,花妹安慰她道:“温叔已经请村口的刘伯看过,接上了,没事!”
  刘伯是村里的大夫,会接骨,也能采采山上的草药送给大家煮汤下火,但医术并不是很精,大妹放心不下,于是同孙大爷请了半天假。
  回到家,还未进门,便听见温秀才喋喋不休地念叨小妹,说她性子野、太浪费钱、脾气还这么倔之类之类,小妹偶尔还要开口跟他顶撞,呛得温秀才没完没了地骂,二妹图清静,搬到屋檐下来做刺绣。
  看见大妹回来,温秀才奇怪道:“今天也放假?”
  大妹说道:“爹,跟村里叔伯借辆车吧,我们把小妹送城里看看。”
  温秀才皱起眉想拒绝,小妹先叫嚣了,气鼓鼓道:“不去!免得又多花你们的钱,没日没夜地说。”
  “嘿!”温秀才回过头瞪她,“还长脾气了!你可不就是个花钱的吗?书书念不好,活活干不了……”
  大妹拉了温秀才胳膊出门,劝道:“刘伯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小妹以后真瘸了,该怎么办?”
  “瘸就瘸了,是她的命,能怎么办!”温秀才嘟嘟囔囔地说,但仍是出门找车。
  大妹进屋,见小妹把头埋进被窝里,谁都不理。二妹搁了刺绣,从外头进来,拿衣服要给她穿上,小妹扭着身子不依,二妹劝道:“爹说你几句,也是为你好,还真放在心上?”
  小妹扯起枕头扔了出去,依旧抱着被子一吭不吭,三人就这么僵持着。
  没一会儿,温秀才借到牛车,连带着赶牛的屠户也借到了。温秀才催小妹坐起来,见她无动无衷,生气地赶大妹回孙家绣坊,要让屠户把牛车赶回去。大妹说道:“脚长在你身上,你自己想清楚。”
  小妹仍赖在床上,只是总算没有折腾,二妹扶起她,温秀才蹲下身,背着她放上牛车。二妹留下来看家,大妹和他们一起去省城,找了家比较大的医馆。
  接骨大夫看了看小妹伤势,说道:“不算太严重,但是之前接的不正,要重新接。”
  于是屠户压住小妹肩膀,温秀才压住她另一条腿,接骨大夫在小妹伤腿上一通揉捋,小妹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绑上木板,便算是固定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抓了药之后,温秀才顺道去了学馆,替小妹多请两个月的假期。
  忙活完,已过正午,一行人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几斤饺子,便乘着牛车回去。屠户在岔路口放下大妹,他们回东塘村,大妹依旧去孙家绣坊。
  才到绣坊门口,门房间就说有人找她,还好奇地打探:“谁家的公子哥啊?穿得这么华丽。”
  大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隐隐约约,似乎又能猜到一些。上了二楼,没看见人,倒先听见声,郑恒优哉游哉地和众绣娘们讲《茶经》。
  看见大妹从门口进来,众绣娘自动让出一条道,有几个调皮的还挤眉弄眼逗她。郑恒从她刺绣坐的凳子上站起身,笑看一圈围绕着他的绣娘,倒显得有些拘谨。绣娘们哄然大笑,纷纷散开,回到自己位置上干活。
  郑恒从怀里掏出八仙过海图,抱歉道:“耽搁久了,对不住得很。”
  “不妨事。”大妹说道,接过图,压在绣架上。
  郑恒取出折扇,敲了下掌心,轻声问道:“温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妹点头,带着他下了楼梯。
  出了孙家绣坊,往右走半里地,便到了一个小湖泊旁,这里早上有妇人洗衣,傍晚有老汉垂钓,中午倒是不见半个人影,湖对面芦苇如林,一些水鸭怡然地在水面游来荡去,湖畔树荫浓密,遮住了正午的烈日。
  大妹看着脚下勤于搬食的蚂蚁,未说话,郑恒舔了下嘴唇,轻声道:“温姑娘,鄙人嘴拙,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大妹听他语气温柔,心底似有涟漪淡淡荡开,遂抬了头,问道:“不知公子想说何事。”
  郑恒取出手绢,大妹微红脸,便要伸手拿回,哪知郑恒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大妹扯了一下,没扯回来,遂只好又放下了手。
  郑恒低下头看着大妹,眼波流彩,似乎能渗出水来,“自从那晚与姑娘在县城一别,鄙人回去一直心神不宁,想赠明珠,又恐罗敷无意,欲要放弃,又怕终身与姑娘交一臂而失之,人说相思最苦,鄙人深切感之,望姑娘予以解救,给鄙人一句准话:襄王有心,不知神女愿否入梦?”
  大妹咬了下唇,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公子是灵芝仙葩,小女子不过路边一棵野草,云泥之别,不敢高攀。”
  郑恒抖开手绢,指着帕子上的离草说道:“姑娘不是离草,姑娘是水仙,‘冰魂玉魄水精神,翠袂凌波湿楚云’,姑娘只是还未等到开花的季节,然而冬日太冷,鄙人其他皆是父母给的,唯有一颗热心唯吾所有,姑娘愿否移植进鄙人心田,从此为姑娘遮风挡雨,免受生活欺凌。”
  情深款款,如醉如歌,大妹止不住泪眼婆娑,低下头饮泣。郑恒拿着手绢温柔地替她拭泪,心口满满涨涨,若是没有皮肉阻挡,立马能飞上天空翱翔。
  “哭得我的心都要化了。”郑恒说道,语气里是浓得稠成浆的甜蜜。
  大妹点头,泪珠儿却掉得更凶。

  ☆、成亲

  郑恒回到家中,与苏姑母笑说道:“母亲真是料事如神。”
  苏姑母道:“她既然愿意送帕子给你,便表示属意于你。她是好姑娘,应当珍重对待。”
  “我会的。”郑恒回答,庆幸道,“幸亏母亲提醒,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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