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农家姝-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郑家还未开饭,没料到苏家兄妹会这么快到达,苏姑夫又嘱咐厨房多弄几个菜。郑恒去梅家送染坊里新染的几种式样花布,苏姑母留在染坊还未回来,不知什么时候才吃饭。苏甜心心念念街上的碗糕,苏慕亭便偷偷带她上街,因担心单留大妹一人在郑家会中大嫂的圈套,苏慕亭把大妹也给拉上。
三人过了午时才回,而苏姑母却仍未归家,苏姑夫派去染坊的人回话说新染出来的一批布掉色严重,苏姑母正在和买商协商办法。苏姑夫安慰她们道:“没事,你姑母能解决的。”吩咐厨房把饭菜用热水温着。紧接着,郑恒的跟随小六儿也回来禀告说梅家留饭,让家里人不必等他。
苏家两兄弟借拜访故友之名,出去另找酒楼,苏大嫂一直想和大妹单独说说话,无奈苏慕亭把大妹看得紧紧的,无法得逞。
在碗糕也被消化完,饿得前胸贴后背之际,苏姑母总算回来了,脸上尽是疲态。
与小辈们见过面之后,苏姑母回房梳洗换衣,再出来时,又是精神奕奕。苏慕亭她们在花厅等候,待到苏姑母入桌,便吩咐开饭。吃罢饭,漱过口,苏姑母加了件衣服,带着张婶又匆匆赶去染坊,与染布的老工匠商量残布补救之法。
到了傍晚,天空又阴沉起来,眼看着又有一场大雪要下,苏姑夫等在门口望眼欲穿,最后领了仆人带上雨伞去染坊接苏姑母。
郑恒与苏家兄弟从外头回来,几个小辈围着炉子烤火,不知是谁发起的话题,聊起小时候的趣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苏慕亭这里。苏慕亭腾地站起来,拉起大妹便走。
气氛很是异样,无奈自己小妹这个性格打不得骂不得,苏大哥苦笑:“这个冲脾气,以后进了婆家的门可有苦头吃。”
苏大嫂问道:“是县太爷侄子,还是秦家金坊的大儿子?公公婆婆定下来了吗?”
“县太爷侄子家离得太远,爹娘比较中意秦家。”苏大哥轻声说道,警告诸人:“千万要瞒住三妹,要不然一场好闹。”
生日宴开了六桌,酒过三杯,便有染坊的人来请苏姑母过去一趟,因为即将送去官府的那批布也出现了掉色问题。苏姑母同在座的诸位告罪,让苏姑父主持大局。
近月水榭搭了戏台子,管弦呕哑,伶人甩一甩水袖,唱了一出《祝枝山嫁女》。
大妹转头,看见郑恒就坐在近旁,宽额高鼻,全神贯注盯着台上。正晃神,大妹见郑恒对自己点头,遂微微笑了笑,便看到了李家绣庄的李娘子走过来。大妹忙扯了一下苏慕亭衣角。苏慕亭趴下身,装作寻找遗失在地上挂件,大妹和苏甜掩护着她离开。
李家绣坊举行刺绣比赛的时候,苏慕亭捏了个假住址,拿着苏甜的名字去报名,为了取胜,最后一关用了双面绣,哪知赢者另有他人。为避免被李娘子认出,同她大嫂举报她偷学双面绣的事情,苏慕亭躲在房内一上午未出门。苏甜央求大妹同她一起去厨房拿吃的,因为两个人一道的话,可以理直气壮多要些。
从厨房回来,天空飘起小雪朵,苏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檐下,推门进屋。大妹跟在她后面,正要跨进门槛,听见左手边第二间厢房门开,一个穿折枝花棉袄的丫头立在屋檐下,撑开油纸伞,张婶随后出来,向内探出手,柔声提醒道:“姑娘小心,当心地滑。”
隔着一树低矮的老梅花端,大妹看见一位女子从房内出来,如海棠微雨,似芍药含春,绝世惊尘。女子手拿帕子,捂唇轻声咳嗽,帕子边角绣了一枝粉瓣绿蕊的绿萼梅。
六出飞花入户时,青竹变琼枝。千峰笋石千朱玉,万树松萝万朵银。坠素翻乱红,将飞舞回风。冰雪着此身,朵朵淡墨痕。回映楚天碧,无受尘埃侵。减却牡丹妖冶色,不同桃李混芳尘。
饶是多年之后,物是人非,每每看见梅花,大妹总想起那位空谷寂香般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段诗词摘抄自古人,混搭,无平仄,不押韵,作者才疏,见谅。
☆、苏家
孙家绣坊最近收了几个小学徒,都是六七岁的年纪,孙大娘给几位绣娘每人分了一个,其中包括大妹。看着小女孩渴知的眼神,大妹想起自己初进孙家绣坊的时候,于是裁了许多白布料,从最简单的开始教起。
因为大妹平常话少,又不够言笑,以致于在新进绣坊没几年的绣娘心中留下难以亲近的假象,现今见她对小女孩各种温柔,一个绣娘吊起半颗颗心,拿了绣品向大妹讨教。
大妹见她绣的清明杜鹃图用色准确,针法也逐渐熟练,只是花瓣与花瓣、枝叶与枝叶重叠的地方层次不明,像是野蛮堆积在一起,以致于整幅图看起来杂乱无章。
大妹指着花花朵朵、枝枝叶叶交界处说道:“这里应该分出水路。”
绣娘为难:“我试着分过,但是分了之后更难看,感觉不像一个整体。”
大妹继续教她道:“水路不要太宽,一线之距就够了。水路与水路之间,必须匀称,看起来才能协调。”
孙大娘从苏家绣庄交完货回来,把大妹叫进里间,问道:“苏少奶奶今天和我提了一下你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大妹握了一下衣角,答道:“大概知道一些。”
孙大娘犹豫道:“苏少奶奶想见见你爹……其实,姓文的秀才看起来更好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饶是大妹嘴门再严,孙大娘还是从其他绣娘那里听到些风传。
大妹低头妥协:“大娘,你让我想想。”
孙大娘同意道:“那你好好想想,我外甥年后去赴考,过了七月才会商办二妹的婚事,咱们再把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一推,不会使你们父女为难的,不用着急。”
大妹坐回到外头绣架前,手头绣针上下穿梭得飞快,听见众绣娘边刺绣,边热烈地讨论金银绣庄的金针娘娘。
“金银绣庄原本是金针娘娘和银针娘娘一起创建的,后来银针娘娘消失,金针娘娘独自支撑着金银绣坊。”
“没有男人可以依靠,可真是辛苦啊。”
“可不是?!”
一个才满十岁的绣娘怯怯猜测道:“是不是这样,才能有精力学到更好更妙的针法。”
一帮老绣娘齐齐反对她。
“做人做事需得往后看,你见她现下风光,便羡慕了,却不知等到十年二十年后,老得动弹不了了,仍是孤寡一个,不定怎么心酸,死了葬了都没人上香。”
“身为女人,就要嫁人、生孩子、伺候公婆,然后再被媳妇伺候,坏了纲常,老天爷都容不得你!”
“天空再宽再蓝,也是老鹰的地盘,咱们做母鸡的,找找虫子吃吃,定时下蛋就行,想太多没用!”
三姑六婆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小绣娘不敢再开口。大妹绣完手头这根丝线,斜插了绣花针,去里间找孙大娘,问道:“大娘,苏少奶奶约定时间了吗?”
孙大娘错愕地看着大妹,道:“未说,让我下次进城把你爹带上就行,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
大妹摇头,既然无论嫁给谁都非自己本愿,要么被家务事困死,要么挣扎脱蛹,去看看更大的天地。
孙大娘想要留更多的时间好让大妹反悔,遂安慰她道:“左右不急,等大后天休假回去,再告诉你爹吧。”
大妹点头,依旧出去干活。孙大娘在里间坐立不安,觉得还是应该先和温秀才通通气,苏家虽阔气,但嫁过去终归是做妾的。
孙大娘收拾了一下,避开前面,悄悄去温秀才家。
温秀才今天文如泉涌,听见二妹说孙大娘来了,忙搁笔从里间出来,着急地问孙大娘:“是不是大妹出事了?”
孙大娘让他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当听到苏家有意要娶大妹为妾,而大妹甚至透露看愿意的意向之后,温秀才更着急,又气又心酸道:“这个傻孩子,怎么每遇到这种事就犯糊涂呢?”
如此一比较,温秀才反而觉得文秀才更好。
近傍晚,大妹从绣架上拆下绣品,送进库房,正要和绣娘们一起去吃饭,听见苏慕亭在门口喊自己。走出去一看,见苏慕亭双眼通红,眼眶还留有泪痕。门外无车,她脚上的绣花鞋被黄尘染得灰扑扑的,可见是一路从县城走过来的。
孙家绣坊往南走一段路,便是一片广阔的田野,临近春节,天气反而转暖,积雪未消,零零落落盖在野草之上,露出湿漉漉的枯黄。原野靠近路段的位置,盖有一间瓦房,瓦房无门,只三面被砖块包住,是本地乡绅行善集资所建,给田间劳作的村民避风躲雨之用。
大妹抱了稻草放在地上,铺上手绢。苏慕亭拿起手绢还给她,说道:“我也田野间长大的,没这般金贵。”说着,眼眶又湿润起来,盘腿坐在草堆上。
大妹默默陪她坐着。
苏家绣庄以前只是一家小绣坊,也就比孙家绣坊稍微大些,他们在乡下有地,租给佃户种植。有家佃户在田间劳作的时候,不小心被老鼠咬了,回去没几天就发病去世,剩下老婆和女儿无依无靠。孙慕亭爷爷收了佃户老婆做妾抵债,想让她女儿也给苏慕亭父亲作通房,她女儿拿剪刀划花自己的脸,苏家方才作罢,把她放回到乡下自身自灭。
佃户老婆有一门独有的双面绣技术,绣出来的图案比其他双面绣针法绣出来的更精湛逼真,这门技术从佃户老婆那里流传到苏慕亭奶奶和她母亲手中,苏家绣坊便是在那个时候逐渐崭露头角,并发迹的。
家业大了之后,苏家在乡下大肆买地,建起庄园。苏慕亭爷爷老年之际,估计感知到生死的恐惧,特地派人找回佃户女儿,彼时她已经嫁人,苏慕亭爷爷便把她们两口子安置在庄园内,让她们做些收租和管理的活,按月发给工钱。
为防止双面绣技法被外姓人学去,苏家家训里有一条规定不准苏家女儿碰绣花针。孙慕亭爷爷去世之后,曝出苏慕亭姑姑在外头偷学刺绣之事,苏慕亭奶奶大怒,从此禁了苏慕亭姑姑的足。她奶奶余怒未消,怀疑到佃户老婆的头上,执意认为她为当年的事情心里有恨,故意破坏苏家规定教苏慕亭姑姑刺绣,好打垮苏家绣庄的生意,于是苏奶奶也给佃户老婆关了禁闭,直到苏慕亭姑姑出嫁也未放她出来。一年后,佃户老婆因病去世,才摆脱了那个黑黢黢的小房子。
苏慕亭姑姑犯错被发现的时候,正巧苏慕亭出生,甫从娘胎里一落地,苏慕亭奶奶见是个丫头片子,想起苏慕亭姑姑的教训,又是火冒三丈,喂养三天之后,便和奶娘一起送去乡下庄园。奶娘不负责,知道自己带了个不讨喜的小姐,遂便以没有奶水为名,断了苏慕亭的奶,是佃户女儿抱着她在村子里四处求讨,方才捡回她一命。可以说,苏慕亭是吃着村里婶子大娘们的百家奶长的。
苏慕亭爷爷奶奶一门心思全防着佃户老婆,却没料到佃户女儿也是会双面绣的,但是只学了七七八八,因此从未在人前展现过。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全传授给苏慕亭,临死之前,把与苏慕亭一同长大的独女秦甜也交付给苏慕亭。
苏慕亭在乡下待了十四年,从没踏进过城里半步,考虑到她已经长大了,苏家开始着手她的婚事,因此派人到庄子把她接回家。秦甜无法跟随她一道,无奈之下,苏慕亭只好把她收作自己丫头,从此改姓叫苏甜。
“接我回来,不过是为他们卖个好价钱。别以为我在乡下什么都不知道,我清楚着呢!”苏慕亭擦着眼泪说道,“在我小的时候,他们把我许给于千总的儿子,只是没几年,千总战死沙场,千总老婆带着儿子离开东凌县,若是仔细找找,总能有线索的,但是他们嫌弃人家没落了,嫁我过去拿不了多少钱,不如秦家金坊真金白银给的真实。他们就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鬼……”苏慕亭恨得咬牙切齿,“从出生起,他们便没关心我死活,我只恨不能自己选父母,要不然,便是让我剜肉剔骨还给她们都愿意。”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苏慕亭伏在大妹膝盖失声痛哭。大妹也不禁抬起手揉眼睛,心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责任太重,自我太轻,现实又总不让人如愿。
☆、离家
到休假前一天,大妹仍未改主意,孙大娘不禁有些不安,干脆让大妹早早回家,希望温秀才能说得通她。
温秀才本身就是软脾气的人,打着商量的语气问大妹:“要不要找文秀才谈谈?”若是他能从此改了那些毛病,好好求学,也不失为一个良才。
大妹低着头没说话,温秀才见她脊背发僵,隐约感觉到什么,柔声问道:“你和花妹一起回来的?”
大妹点头。温秀才不禁心疼,让她先回房里歇着。
温秀才知道大妹不近群,习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也就和苏家姑娘处得来,自文秀才频频出现之后,大妹便和花妹走得很近,同去同回,花妹是个话唠,大妹能和她一起,可见是怕极了文秀才。
大妹虽然懂事早,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平常接触最多的是绣娘,文秀才比她大许多,又爱喝酒,时常被这样醉鬼痴汉围堵,饶是大人也会害怕。温秀才不禁自责,后悔没有早点看出这些。遂走进三姐妹的房里,内疚道:“以后,由我来接送吧。”
大妹搁下笔,安慰温秀才道:“一来一往反而麻烦,花妹挺好。”想了想,大妹接着道:“孙家绣庄那边,爹你现在别去,我想先告诉苏姑娘。”毕竟是嫁进她们家,无论苏慕亭同不同意,还是应该先告诉她。
温秀才心里暗喜,正好小妹从学馆回来,二妹摆碗布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小妹最近收敛许多,不再迟到、旷课,名次蹭蹭往上涨,温秀才每天只要看见她,心里就乐得美滋滋。
第二天,小妹一早去学堂了,温秀才拣了一小麻袋芋头,想要偷瞒住大妹去找文秀才,让他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才出门口,便看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马往这边跑来,温秀才扛着芋头往前走几步停下。
大马停在温秀才近处,公子哥马鞭指他们家柴门,直着腰板低头问道:“请问,温秀才家是否住在这里?”
温秀才奇怪道:“区区便是。”
“原来是您,失敬失敬。”公子哥连忙下马,躬身抱拳向温秀才行了一礼。
温秀才吓了一跳,忙放下麻袋还礼,听见公子哥问道:“请问温先生,温思姑娘在家吗?”
“在的,在的。”温秀才忙不迭回答,匆匆回屋去叫大妹,突然想起来未问公子哥姓名,但若是此时再折回去,显得刻意,遂只好一面暗骂自己粗心,一面迈进门槛去叫大妹。
大妹正在教二妹新针法,好让被面上的鸳鸯荷塘嬉水图更灵活些,听见温秀才说外头有位贵公子找自己,于是把绣花针还给二妹,跟着温秀才出门,看见公子哥已经站在门口,竟是苏慕亭的大哥,不知他怎么找到这里来。
因有了别样的心思,大妹忍不住微红了脸,只是苏大哥心中焦急,并没注意到这些,仓促行了一礼,急急忙忙要开口,蓦然警觉温秀才也站在旁边,立马止口。
温秀才尴尬地回屋。大妹带着苏大哥再往外走十几步,轻声问道:“不知苏公子找小女子何事?”
苏大哥着急地问大妹道:“温姑娘可有看见在下三妹?”
“苏姑娘?”大妹摇头。
苏大哥抬手擦擦额头汗滴,茫然环顾四周,回头谢过大妹,告辞离去。
大妹见他神情焦急紧张,不禁紧跟几步,担心道:“苏姑娘怎么了?”
苏大哥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犹豫之后,看着旁边没人,遂压低声音说道:“舍妹自昨天起便不见了,家人大为着急,她与姑娘最为相厚,却不在姑娘这里,不知能到哪里去。”
大妹问道:“是不是去其他地方?”
苏大哥摇头,“农庄、城里通通找过,都没找到人,郑家那边也回话说没看见她。自昨天早上起便失踪了,当时还以为她和她丫头出去玩,却没想到至晚间仍未回来,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苏大哥嘴里虽然把缘由归到“意外”上,可是看表情,分别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大妹隐约觉得苏慕亭是离家出走,可能是不满意苏家给她安排的这桩婚事。
苏大哥见大妹走神,紧张问道:“姑娘是否想到什么?”
大妹回神遮掩道:“没有。苏公子要是找到苏姑娘,烦请差人告诉小女子一声。”
苏大哥点头,返身牵马,顿了一下,又回身拜托道:“关于舍妹之事,恳请姑娘万要守密。”
大妹答应,目送苏大哥离开,转身回屋时候,想起前几天,苏慕亭眼泪汪汪来找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竟然是存着诀别的心思。
然而,眼看着年关将近,苏家却一直未传来苏慕亭的消息,大妹心中忐忑,旁敲侧击问进城交货回来的孙大娘。
孙大娘奇怪道:“苏大少奶奶往常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最近不知怎么的,对我不冷不热,莫非我哪里得罪了她?”孙大娘在心里估摸,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遂揣度道:难道是温家迟迟未答复她,所以她便不高兴,给我脸色看?若气量真这么小,倒要庆幸还没带温秀才上门,要不然大妹嫁过去不定受怎样的委屈。
得知苏家绣庄气氛不好,大妹猜测他们未找到苏慕亭,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只能希望她和苏甜两人一路平安。
孙大娘犹在沉思,听见外头进来的绣娘说道:“姓文的秀才又来了。”
孙大娘不由大为光火,骂道:“这个骂不怕赶不走的狗皮膏药,着实可恼!”说着跑进院里,把看门狼狗牵到门口,指着畏头缩脑的文秀才鼓励道:“咬他!咬死他!”
大狼狗狂叫着往前扑,文秀才脚下踉跄,吓得屁滚尿流,玩命地逃走。
一场人叫犬吠之后,门外归于平静,狼狗摇着尾巴跑回来邀功,嘴上叼着半截破袖子。孙大娘扔了袖子,赞许地拍它脖子,牵了它去啃肉骨头。
☆、探病
过了年,紧接着便是元宵,华氏手头拮据,原来给儿子准备的上京盘缠已经被用得七七八八,为了不耽误考期,华氏只能借着给姑姑拜年的名头,带了华归来孙家绣坊,希望孙大娘能先借笔银子给她们缓缓燃眉之急。
拜年之后,华氏在孙家绣坊住下,华归特地过来看望二妹,给温秀才行过礼,向两位小姨子送了手信。大家先后借故出去,腾出地方给这准小两口说说贴心话。
二妹坐在凳子上,羞得抬不起头,两只手使劲地拧帕子,将好好的一条新帕折腾得皱皱巴。还是第一次与二妹讲话,华归也紧张得心口砰砰跳不停。
故作镇静喝了口水润喉,华归结结巴巴开口:“倩……倩姑娘……”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地冷场之后,华归摸出身侧包袱放在二妹面前,“这……这是送给你的。”
二妹似蚊子叫一样“嗯”了一声,仍旧没有抬头,连耳根子都通红。
华归失望道:“你……不看一下吗?”
二妹双手放在帕子上拧了又拧,怯怯抬头看华归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见二妹华归霞飞双颊的样子,华归甜蜜之余,紧绷的心情也缓解不少,又问道:“不看看吗?”
“我……我……”二妹将头垂得更低,瓮声道,“等……等会儿看……”
此后,又是沉默,华归起身告辞,见二妹只是点头,没有起身的意思,愣了一下,出门离开。
二妹想起家里没人,自己应该送一送他,后知后觉抬头,发现已经没了人影,失落地低头,看见桌上包袱包裹着长长物件,心里又像揣了头乱踹小鹿,瞅着其他人都不在屋里,忙抱包袱进房,掩上房门之后,小心翼翼打开包袱,发现里头装的是一轴画卷。
二妹屏住呼吸,轻颤着手展开画卷,绣花鞋、罗裙、纤腰、上儒逐渐映入眼帘,当看见画上女人的面容正是自己,二妹又觉得脸如火烧,不敢细看,连忙将画轴塞进枕头之下。
科考在即,因连日没日没夜挑灯夜读,累虚了身体,再加上途中吹了凉风,华归回到家之后便发起高烧,后来烧退,伤寒却未断根,缠绵病榻无法下床,华氏口信托到孙家绣坊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孙大娘当即到温家告知此事,温秀才匆匆交代二妹看家,自己带了些银子与孙大娘一起上路,在城里买些补品和布料,乘着孙家马车前去华家探望。
华家在邻郡,光马车就走了两天,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华归已能下床走路,但是身体没有复原,无法长途赶路,今年的春闱计划算是泡汤了。
错过这一次,意味着还要再等上三年,华归因此很沮丧。温秀才见他病容苍白、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他道:“有才之士不以得志早晚论成败,孟东野多次不第,后来总算蒙受皇恩,才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之喜,老苏年二十七始发奋为学,以文享名,与二子并列。所以,只要腹内有诗书,不怕时运不来,厚积而薄发,总能一鸣惊人冲云天。”
华归自言受教,表示今后会更加勤学,三年后一定要争搏个功名。温秀才满意地点头,让他先养好身体。
华氏趁机提出来道:“反正三年时间还长得很,不如商定个时间,把归儿和二妹的婚事给办了?”
温秀才被哽得说不出话,看向孙大娘。
孙大娘忙拉了华氏出门,责备道:“他们家大女儿还未找好人家,就着着急急把二女儿嫁出来,你让村里的人怎么看大女儿,怎么看他爹?”
华氏闷声辩解道:“原本说好等归儿进京赶考回来再成亲的,现下归儿去不成京城,难道真要等到下次科举之后完婚?三年时间这么长,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变卦!”
孙大娘不悦道:“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不来。像你说的,三年时间这么长,那就慢慢商量。等他家大女儿嫁出来,就可以着手二女儿的事情。”
华氏郁闷道:“难道他们家大女儿嫁不出去,我们归儿就要一辈子不能娶老婆?”
孙大娘啐了她一口,变脸怒道:“行不行我撕烂你的嘴!”
华氏缩了下脖子,不敢再讲话。
今年的春天仿佛来得格外早,才是中旬,便被暖气醺人的东风催促着换上了春衫。一直听不到苏慕亭讯息,就连着急娶妾的苏家也冷淡了,一再减少与孙家绣坊的往来。做完手头这一批,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从苏家拿到绣活,趁着交货,孙大娘想再去探探苏大少奶奶的口风,却得知苏家已经在准备娶妾的排场,苏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苏大少奶奶更忙得脚不沾地,连见孙大娘一面的功夫也没有,派了一个老练的仆妇来收货。
孙大娘负气回来,与大妹道了此事,见她不置一词,遂安慰她道:“二妹既然不着急嫁人,咱们再慢慢找,总能找到更合适的。”
大妹同意道:“有劳大娘为我留心。”
出了里间,依旧坐回绣架前穿针引线,大妹猜想道:是不是因为苏慕亭离家出走前找过她,所以苏家怀疑自己与她串通?
因为走神,绣花针扎了两次手指,为避免弄脏绣品,大妹同孙大娘告了一天假回家。
草长莺飞,南归的燕子开始衔泥筑巢穴,河道两旁柳丝低垂,各色野花争相报春,一群孩童在原野上放纸鸢,浅草没踝,一脚一个浅绿印子,俱是七八岁到十来岁的年纪,笑语欢颜,童音盈耳,小妹也在其中,一会儿仰头看半空中的纸蝴蝶,一会儿与近旁的小伙伴打闹玩笑。
这才是十岁以前的童年。
大妹停足看了一会儿,见小妹玩得开心,便没有叫她,继续往家里走。有个男孩看见大妹,于是跑过去告诉小妹。小妹回头看了一下大路,把线卷塞给男孩,跑出田野追上大妹,叫了声“大姐”。
大妹见她笑靥如花、无忧无虑的样子,也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一道回家。
☆、难关
又是一年上巳节,孙家绣坊几年前与李家绣庄有些不愉快,现如今苏家绣庄又刻意避远,孙家绣坊再不像以前有这么多活计,孙大娘索性给大家放几天长假。不少绣娘进城赶热闹,回来后说苏家娶个小妾都娶得这么隆重,光嫁妆就有半条街长,比一般人家娶正妻都要郑重其事,若不是省了六礼,告他一个宠妾灭妻都是可已的。
孙大娘叹气道:“小妾是苏大少奶奶娘家的远方亲戚,家里穷得叮当响,听说她母亲极能生,一连四个全是儿子,到最后才有她。”
一名老绣娘附和道:“还是亲戚好,生的孩子和自己亲,本来就是一家人,不会生两家心。”
另一名绣娘恍然大悟:“怪不得街上的人都说嫁妆出自苏大少奶奶娘家,我还纳闷她们家怎么会这么大方,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因孙家绣坊一时没接到活计,众绣娘只好又回家休息,离去时难免会有些怨言,孙大娘也很犯难,若是再找不到活,怕是留不住这些绣娘。
此事因苏慕亭而起,大妹虽不知道苏慕亭和苏甜能去哪里,但是苏家未必相信,真是百口莫辩。大妹心里有歉,陪孙大娘坐着,未说话。
“不妨事,”孙大娘安慰她道,“我再去其他绣庄看看,勤快的人难道还会被饿死不成?”又问道:“家里都准备好了没?”
大妹点头。再过几天便是她的及笄礼,温秀才邀请孙大娘作正宾。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乡下姑娘不可能像城里小姐那么讲究,温家缺钱,所以一切从简。和族里宗长说好,打开祠堂大门,带上二妹、小妹、左右几位邻居,再把族里长辈请上,往地上铺几个蒲团,便算是开始了,仪式用的最贵重的玉笄还是孙大娘送的。
礼毕,易婶子帮温家准备菜蔬和酒水,温秀才请众人前去赴宴。当着众人的面,大妹跪在蒲团上连磕三个响头,拜孙大娘作干娘。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又唠了会儿闲嗑才走,孙大娘乘坐自己马车前往县城拉单。
第二天,花妹吃饭吃得早,早早来温家找大妹,等到大妹也收拾好了,两人一道去孙家绣坊,经过大槐树时,又看见文秀才站在那里等着。
花妹与大妹嘀咕道:“别理他,咱们快点走。”
花妹停下脚步说道:“你先走吧,不必等我。”
花妹狐疑地看看文秀才,又看看大妹,心里不快,撅起嘴加快脚步走了,走几步又不死心,回过头看看,发现文秀才从槐树后走出来,激动得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见大妹在看自己,花妹只好转头,继续走路。
这还是大妹第一次愿意听他说话,文秀才喜不自禁,激动道:“听闻昨日姑娘及笄,不才不敢贸贸然去,但是又想要一表贺意,以此送上,希望姑娘喜欢。”说着,递出手中小巧的锦盒。
大妹犹豫良久,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