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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殄-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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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猛然跳下床,空气中的冷风刮着每一片皮肤,侵入骨髓她也不在意,将衣服一件件穿好之后,直接冒着寒风走了出去。她不是去追离开的容婆,等到谭鸣鹊几乎能看到容婆的身影时,还特意放慢了脚步,然后折往另一个方向,向着她猜测的地方跑去。
  来到书房,菊娘正在屋子外面守着,看到是她,忍不住诧然:“你怎么起床了?大夫说你要休养……”
  “殿下!”谭鸣鹊几步跨上台阶先喊了一声,继而朝菊娘点点头,表达歉意。
  不多时沈凌嘉打开门,露出了和菊娘一样的惊讶。
  谭鸣鹊不管,直接迈步走进了书房:“殿下,我有话要问你。”
  

☆、羞愤

  
  菊娘还茫然无措,按照规矩,她是应该要把谭鸣鹊拦住的,不过她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殿下,她……我……”她先解释,不过沈凌嘉愣怔之后,只是不在意地按了按手,让她回去继续做事,这才返回书房。
  谭鸣鹊已经自己在凳子上坐下来了。
  “你专程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要见我?”沈凌嘉问。
  他慢吞吞地走到谭鸣鹊身边坐下来,疑惑地道:“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莫非,是我离开以后,又有谁去找你了?”
  谭鸣鹊突然疯狂地咳嗽起来。
  她身体不好,又是因为闷在屋子里吸了太多炭气才得病,刚刚冒着寒风一路跑过来,是憋着一股火,不过等到找到了沈凌嘉,那些不舒服的感觉就在一瞬间全部爆|发。
  “咳咳咳!!!”谭鸣鹊咳得惊天动地,过了好久才慢慢得了喘息的空当。
  等到她重新抬起头,看到一杯茶。
  沈凌嘉给她倒了一杯,拿给她,看她呆呆的不接,就直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好好躺着歇息,非得要找我,让人通知菊娘啊。”沈凌嘉又准备给自己斟茶一杯,谭鸣鹊哪好意思干看着,觉得身上的感觉有些缓和了马上就伸手过去拿走茶壶茶杯,斟满,奉送到他面前。
  沈凌嘉接过了茶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把它放在了身边的桌上。
  他仍是疑惑地问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谭鸣鹊坐正身子,谨慎地听了一会儿,不过没有听到其他声音,这才缓缓说道:“殿下,您之前决定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沈凌嘉一直等不到她开口,端起茶杯要喝,听到她突然吐出来的问题,差点呛住:“你突然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
  “是!”谭鸣鹊理直气壮地承认了。
  沈凌嘉不由得失笑:“你就那么想出去吗?”
  谭鸣鹊一愣,当即放松了一点,免得自己的表情显得太紧张:“是啊,我一直不知道要去哪里,又很好奇,自己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好几个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偏偏身边没有其他人,我想跟人说说也没办法,所以,所以我就专程跑过来问您了。”
  说完,悄悄搬着凳子,往沈凌嘉的方向移动了一点点距离。
  她用轻飘飘的气音问道:“殿下,这里还有旁人吗?”
  小心翼翼地问完之后,又连忙闭上嘴,仿佛没张过口一样。
  沈凌嘉笑容不变,静悄悄用口型慢慢描摹出四个字:“等下解释。”
  谭鸣鹊明白,便不再问了。
  “本来,大夫是想让你好好休息的,但你既然专门跑过来,要是我不让你达成心愿,我看你回去也没法认真休养。好吧,这消息本来不能透露给别人,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去,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府中,没有我和菊娘的庇护,遭了暗害。”沈凌嘉一边说,右手一边在桌子上随意地摩挲着。除了食指之外,其余四根手指半弓起来,食指在四根手指与手掌的阴影中轻轻划动,不知何时,竟然蘸了茶水,在桌上划过一笔笔痕迹。
  最终,成就一个字:谁。
  谭鸣鹊扫了一眼,他看到她已经瞧清楚了,手掌便滑下去,轻轻一抹,便将那浅浅的水字擦得只剩下一些水渍。
  “是去哪里呀?”谭鸣鹊配合地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有样学样,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不过沈凌嘉的功力比她深厚,她不用蘸茶水,只需要在虚空中暗划,他能认得出是什么字。
  等她写完,他露出了然之色。
  沈凌嘉面上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显露,他笑吟吟说道:“渝州,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渝州?我知道在那里,可惜没有去过。”谭鸣鹊接口道。
  “听说那里吃得很辣。”沈凌嘉道。
  虽然京城附近不产什么辣椒,花椒,但有的是外地的商人拉来这里卖,蜀王上供的东西里也有些蜀国本地自产的辣椒,当然,都是精挑细选的,谭鸣鹊逛厨房的时候见过,一颗颗表皮光滑,没有虫眼,没有裂纹,都焕发惹人馋嘴的红。
  沈凌嘉不是很喜欢,但她吃。
  可惜最近常常受伤,单是为了休养也不能吃那些重|口|味的东西。
  谭鸣鹊想,等自己去渝州的时候一定已经痊愈了,到时候多吃些辣椒也无妨。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脸上就免不了带上笑容。
  沈凌嘉露出不悦之色:“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谁说的,我很喜欢吃辣啊!”谭鸣鹊连忙说道。
  “……是吗?我看你没怎么吃。”
  “我生病了,大夫写在医嘱里,不准我吃辣,厨房里怎么会做来给我吃?”谭鸣鹊说完,又茫然地看向沈凌嘉,“殿下,您连我吃什么,不吃什么都知道吗?”
  “关心下属是每一个上位者的责任。”沈凌嘉冷冰冰拍着桌子站起身,扬声道,“菊娘!”
  菊娘嗖地冲进了屋子里。
  沈凌嘉指了指谭鸣鹊,道:“送她回去歇息。”
  “是。”菊娘领命,马上搀着谭鸣鹊往外走。
  等谭鸣鹊走出了院子,福至心灵一般想到了一句话,猛然回头:“您是不是害羞?”
  “砰!”
  回应她的是关门声。
  “啊?什么害羞?”菊娘一头雾水。
  谭鸣鹊看了她一眼:“咳咳咳咳咳!!!!!”
  再次咳得不省人事。
  ……
  而菊娘的力气是很大的,即使谭鸣鹊晕在路上,她竟然也毫无压力地将她背起来送回了屋子。
  谭鸣鹊没晕多久,是在菊娘的背上苏醒过来,她疑惑地扭头看着菊娘,问道:“你是谁?”
  她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到菊娘的脸。
  菊娘气得直接把她掼下去,幸好已经到了床边,不然她就要被砸在地上。
  不过,没铺好被子的床板砸下去也是挺痛。
  谭鸣鹊缩回被子里,有些冷,但总比被风吹要好,等躺好了,她脑子还有点浑噩,炭气有点烧坏了她的脑子,她一会儿觉得不清醒,一会儿想到什么马上就要做,还有断断续续地晕厥。
  “菊娘姐姐?”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是您把我背回来的?谢谢!”
  瞬间从十三岁变三岁的谭鸣鹊搞得菊娘有火都发不出。
  “是殿下让我把你送回来的,别再跑出去了。”菊娘告诫道。
  谭鸣鹊回忆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就马上乖乖地答应:“是!”
  菊娘认真地打量她一会儿:“你要不要再看看大夫?”
  “我要喝药!”
  菊娘决定再叫大夫过来看看:“别再跑出去!”最后警告一次,这才离开。
  走出屋子之后,菊娘看了看附近,就地挑了两个丫鬟让她们站岗,绝不能让谭鸣鹊跑出屋子。
  虽然在谭鸣鹊和许多侍女眼中,她是温柔的菊娘姐姐,不过在许多被菊娘亲自训练过的小丫鬟眼中,她是绝不能忤逆的对象。
  两个小丫鬟马上答应,一边一个守住了门。
  这回总不能再跑了吧?
  菊娘放心地离开。
  ……
  谭鸣鹊还是躺在床上,脑袋空空,躺了半天才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她猛然抱住头。
  刚才真!丢!脸!
  她居然直接跑过去了?后来被拉走的时候还问了句什么?殿下您是不是害羞?
  谭鸣鹊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可惜,就算她敢厚着脸皮装忘记,也情知沈凌嘉不会忘的,她胡咧咧的时候他干嘛了来着?“砰”地摔上了门,肯定是听见了。
  她倒不怕沈凌嘉会生气,沈凌嘉最多只是会羞愤而已。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有人问她。
  谭鸣鹊以为是菊娘去而复返,一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边回答:“刚才跑出去,吹了风,可能有点发热,才不是脸红!”
  “呵呵。”那人笑了起来,这声音不像是菊娘的。
  谭鸣鹊抬起头,表情一时没接上,僵住,好半天才慢慢变冷:“是你啊。”
  “怎么了,看见我就不能给一点好脸色?”容婆似嗔似怨地问道,一边坐下来。
  谭鸣鹊警惕地与她保持距离:“你怎么又回来了?”
  容婆回来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笑嘻嘻地看着她:“听说你又犯病了,就过来看看。”
  她伸手来摸谭鸣鹊的脸,考虑到容婆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技巧,谭鸣鹊猛然往后一躺,躲开。
  谁知道容婆会在她脸上做什么手脚。
  “你这么怕我,还怎么跟我学易|容|术?”容婆看着她,挑了挑眉。
  谭鸣鹊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依旧保持着向后躺的姿势,脑袋抵着身后的墙,几乎扭了脖子。
  “啧,没意思,好啦,我不碰你,你过来。”容婆低头翻出一个盒子,“我说话算数,虽然你得在十天之内给我一个答案,但这十天我也不会什么都不教你。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十天之后,你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有用的消息,我教了你什么,就统统都拿回来。”
  

☆、画神

  
  就算记住了又如何?
  人死如灯灭,生前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何况是小小一个易|容|术。
  “渝州。”谭鸣鹊突然开口。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容婆正低头打开盒子的机关锁,从里面拿出一支细毛刷子。
  容婆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抬头疑惑道:“什么?”
  “过年之后,魏王要出行,目的地就是渝州。”谭鸣鹊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不是一个有用的消息?”
  容婆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她欢乐异常地狠狠拍着她的肩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谭鸣鹊不睬:“十天之约呢?”
  “你过关了!”容婆哈哈大笑。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紧张的光辉:“渝州……年后……出行……好!”
  容婆头一次露出如此激动的样子,她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易|容|术呢?”谭鸣鹊根本不照顾她的心情,很快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不过容婆一点也不生气,魏王一直躲在京城里,想不到终于有了要离开京城的意思!
  恐怕,他更想不到的是,在他身边,竟然被安插了一个细作吧?
  “哈哈哈……”容婆哈哈大笑,看向谭鸣鹊的目光更是赞许,“这就教你!”
  她之前确实已经打算要教了,之前离开,其实是为了去拿东西,也就是她手里面拿的这个小盒子。巴掌大,但十分精巧,她将盒子盖打开来,在盒盖内部,镶嵌着三十二个小粉盒,颜色不同,用半透明的琉璃片盖着,免得倒转过来的时候,让里面的粉掉出来。
  “这只是简单的遮掩术,真要易容,用的不止这三十二种颜色,会更加精细。”容婆一边解释一边打开琉璃片。
  谭鸣鹊明白,她绣东西的时候,也喜欢用更多只有细微颜色差别的线来使整幅绣品显得更加自然。当然,并不是江南绣娘真的一个个都像她那么厉害,她只是喜欢这个,所以更加用心琢磨,又有天赋。看到易容术跟自己的绣术似乎有共通的地方,她便更感兴趣了。
  容婆转身从桌子上拿来了一个杯子,倒了些茶水:“其实真要易容,用的水也有不同,有时候用清水混粉,有时候用茶水混粉,要混出来的效果不同,哪怕是茶,铁观音和龙井的效果也不一样。但我现在先从最基本,最简单的来教你,也就不需要用得如此精细了。”
  谭鸣鹊点点头,她虽然不喜欢容婆,但也知道容婆说得有道理。
  她当然明白,学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必然要循序渐进。
  况且她现在躺在床上,光线不同,效果肯定更受到影响。
  谭鸣鹊心中明白,但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看着容婆慢悠悠地调粉。
  “对了,你在我这里待这么久,那被你易容的人不会过来吗?”谭鸣鹊问。
  容婆低着头慢悠悠地用刷子将粉揉进茶水中,淡然笑道:“你放心吧,她不会来,这事不会穿帮。”
  “你打晕了她?还是收买了她?”谭鸣鹊说完又自己摇摇头否认了,“不,如果是打晕,她将此事报上去,你假扮成她过来的事情一定会被拆穿,又不是做一锤子买卖,这太冒险;如果你能收买她,那么上次你所假扮的人岂不是也能被收买?您又如何确定每次收买都能成功,每次派来我这里的都是你的人?除非,魏王府后院,属于你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你有本事在魏王府中安插这么多人,要对他不利,还需要找我吗?”
  “她们可都是下人,比不上你,能给我那么多线索。”容婆漫不经心地说道。
  谭鸣鹊心中的想法本来只有六成把握,等看到容婆忙不迭地否认自己,那种把握瞬间升到了八成。她笑了:“人多口杂,人一多,消息就多。”
  容婆猛然抬起头来,凝重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又像是没事人一样淡然地低下了头,笑着说道:“看样子,你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
  “我想,您肯定在魏王府中还是安插了一两个人的,谁被派来照顾我,这人就去阻挠谁,只要拖延时间,就给了您机会,混进来看我。没有人会去找一个照顾我的小丫头,次次问准她什么时候到,况且,还有我替她转圜呢。”谭鸣鹊道。
  容婆噗嗤一笑:“小丫头?你以为你自己多少岁?”
  “她们是不是小丫头,我算不算小丫头,您心知肚明,我若真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您也不会看中我。”谭鸣鹊笑吟吟地说道。
  容婆点点头:“对。”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当初的我,眼光实在是太好了!”容婆笑完,将已经在手背上调和好的几种颜色,慢慢涂在了脸上。
  谭鸣鹊静静看着,只觉得她每一笔都落得恰到好处,纹丝不乱。
  问题是:“你不需要照镜子吗?”
  “易容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熟悉自己的脸了。”容婆突然叹了口气。
  谭鸣鹊心中疑惑,但也看得出现在的容婆心情郁闷,便没有说话。
  “你平时不是好奇心很重吗?怎么现在又不问我为什么了?”容婆问道。
  谭鸣鹊反问道:“您想回答吗?”
  “哈哈。”容婆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话了,便接着往脸上涂。
  谭鸣鹊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容婆,您这张脸是已经上过色的,直接往脸上涂新的颜色,难道,不会乱吗?”
  “我心里有数。”容婆想了想,伸手过来。
  谭鸣鹊下意识又是往后一缩。
  “你躲什么?”容婆不耐烦地拽了她一把,“我让你摸摸我的脸。”
  现在容婆还只给半张脸上了颜色,另外一半,还是干的。
  “哦。”谭鸣鹊还是躲开了容婆引导的手,轻轻伸手过去,摸了摸容婆的右脸:“咦?”
  她本来以为伸手会摸到一手的粉,没想到,等到她碰到了容婆的脸之后,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这好像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还是素颜那种。
  “咦!”她大惊小怪地摸了好几下,内心激动不已。
  容婆的易容术,居然这么厉害?
  “容婆,你这脸……是怎么做到的?”她难得显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容婆本就为自己这一手技巧得意,从前舍不得教人,如今被迫教一个,幸好眼光还不错。
  “这是进阶再进阶的版本,你先把基础学好,之后我会教你。”容婆笑着说。
  ——如果谭鸣鹊能活下来,她一定会教的。
  谭鸣鹊兴致勃勃地点头,心中十分激动。
  她认真地看着容婆将颜色慢慢地往她自己的脸上涂,越看,眉头就越是皱紧。
  这变化明明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的,但什么时候,容婆的脸忽然变得极为高傲?
  容婆将手上的小笔刷放下来,看向谭鸣鹊,挑眉:“如何?”
  “这是您做出来的表情吗?”谭鸣鹊呆呆地问道。
  她知道容婆的技巧出神入化,哪怕易容了,脸上也不显得僵。
  “这是易容。”容婆露出得意的神情来,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做这种演示,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技巧厉害到这种地步。
  “易容?这……这……”谭鸣鹊呐然。
  容婆假扮的小丫鬟明显是做粗活的那种,看起来呆呆愣愣的。
  但她只是随意再脸上改动几笔,就使同样一张脸的气质变得截然不同。
  现在的容婆要是顶着这张脸走出去,哪怕只是穿着普通的丫鬟衣服,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易装出行大小姐。她也就是没见过公主,但仔细想想,公主的气度,也莫过于此吧!
  “易容,不止是为了让你的脸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脸,这气度的不同,也会使对方的态度不同。”容婆心里开心,也就难得说得深了一些,“如果你想要让对方放松警惕,就将脸色化得更加柔弱;如果你想要让对方畏惧你,就要将脸色化得十分贵气。”
  “我明白。”谭鸣鹊连忙点头。
  “这易容,不止要改变容貌,也要视情况改变这张脸的气质,也就是‘神’。”
  谭鸣鹊已经彻底被容婆说服,不断点头,心中深觉有理。
  “好了,今天就教到这里,再继续拖延时间,恐怕要耽误了。”说完,容婆开始收拾东西,一只手将笔刷放进茶杯里洗笔,另一只手拿出一个奇怪的杆子在脸上乱滚,更奇怪的是,等到盒子收好,脸上滚完,容婆刚刚画在脸上的那些粉竟然都不见了,她又变回了那畏畏缩缩的小丫鬟的样子。
  谭鸣鹊讶然,但不发一言。
  想来,她就算是真的问了,容婆也只会淡然回答她,这是“进阶再进阶的版本”,现在还不能学。
  既然知道答案,何必再问?
  不过,虽然她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容婆收拾好东西准备走,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上回那个小丫鬟后来没再来找过我,又是怎么回事?”
  容婆回头,笑吟吟说道:“即便你是我派来的人,也不代表我要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吧?”
  谭鸣鹊浅笑,点点头,不再追问。
  

☆、揭露

  
  送走容婆,谭鸣鹊也有些乏了,便躺下来睡了一觉。
  梦中不知日夜,醒来的时候,隔着模糊的纱窗,她依稀看到了窗外星点。
  怎么又是半夜才醒?
  谭鸣鹊揉了揉眼睛,又躺了一会儿,但毕竟一直在睡,怎么也睡不着了。
  “养成习惯可不行……”她暗暗告诫着自己,一边慢吞吞开始爬起来。
  穿好衣服,免得夜里凉,又生病。
  等她把披风也裹上了,这才推开窗户,一推开,外面的冷风就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果然很冷!
  谭鸣鹊一边庆幸自己裹了好几件衣服,一边悠然地欣赏起窗外的雪景。
  雪花总是在夜里飘,今天晚上又下雪了。
  整个院子里铺了一层层厚厚的雪,皑皑染了整个院子。
  她把前半身扑在窗台上,看着漫天飞雪,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
  这是在冒险。
  她把年后要去渝州的消息告诉容婆,容婆与她背后指点的人一定会借机对沈凌嘉不利。
  但是,他说,这个险值得冒。
  “叩叩叩。”
  在寂静的晚上,突然有人敲门,那种声音是很恐怖的。
  谭鸣鹊打了个哆嗦,马上直起身,呆呆地看向门。
  “……谁?”
  “我。”
  声音是从窗户外传来。
  谭鸣鹊吓了一跳,猛然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是沈凌嘉站在这里。
  她低下头吐了一口气,慢慢安心:“殿下。”
  想着隔着窗户说话有些不对劲,她就走到门口去,将门打开。
  “殿下,您自己打开门进来就行了。”谭鸣鹊说完,又不免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不是深夜吗?
  “这么晚,您怎么还没有睡?”她假装没意识到情况诡异。
  沈凌嘉慢悠悠走进来坐下,才悠然道:“我听说你醒了,就过来找你说说话。”
  “我……哦。”谭鸣鹊也坐下来。
  她本来想问自己醒来没多久,他怎么马上就知道;又想问这里没有人看守,房间里的灯火也是一直都没有熄灭过,是谁告诉他她醒了。
  后来想想,这里是魏王府,在府内,发生任何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尤其是他想知道的。
  于是她将疑问吞回去,只专心斟茶。
  “水冷了。”等到倒了两杯茶,谭鸣鹊才想起这一点。
  “没关系。”她准备出去找热水,沈凌嘉拉住她,“我是来找你,不是来喝茶的。”
  “哦。”谭鸣鹊连忙笑笑,坐了回去。
  其实,外面那么冷,她也不是真心很想出去。
  “今天,那个人过来找你了?”
  “嗯。”
  “你告诉她了吗?”
  “她都说过,我再给不出一个消息,十天之后就把我解决了,我自然要说。”谭鸣鹊道。
  沈凌嘉笑了,下意识端起茶想起是冷了便又放下:“她信了?”
  “是她逼我说的。”
  “那便是信了。”沈凌嘉的手不由得打开,轻轻在桌上拍击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最后,更是演变成了大笑,“哈哈哈……”
  在寂静的夜晚中,这样的声音,实在太刺耳。
  “殿下。”谭鸣鹊忍不住开口提醒他,又不敢劝说得太直接,便只喊了一声。
  “你放心,这附近没有他的人。”沈凌嘉安慰他。
  谭鸣鹊心中好奇,便趁机问道:“殿下,您心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了猜测?”
  “什么?”
  “容婆背后那人。”
  “有一个。”沈凌嘉的双手本来是摊开着放在桌上,忽然慢慢攥紧,“只有一个。”
  谭鸣鹊便不说话了。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憋不住说道:“殿下,您这是在冒险。”
  “是!那又如何?我难得有一个机会……他能主动将把柄递给我。”沈凌嘉转头看向她,“你放心,只要跟紧我,你不会有事。”
  “……是。”既然沈凌嘉已经自信到这种地步,她也只能相信。
  况且,大戏还未开幕,他们已经站在上风。
  “你做得不错。”沈凌嘉笑吟吟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她们怎么能想得到,你一跟我来到魏王府,就将一切全部都告诉我了呢?这群人,自己活在阴沟里,便以为人家也只能畏畏缩缩地活着,把秘密憋在心里,真是……哼……”
  这种得意的表现,更不久前的容婆,倒是很像。
  谭鸣鹊刚萌发出这个想法,赶紧又自己扑灭,要是让沈凌嘉知道自己曾经在内心暗暗把他跟容婆比过,他一定会勃然大怒。
  沈凌嘉也没有笑太久,他毕竟明白,现在再多设想都是多余,还是要等到一起做好才行。
  把正事暂且放下之后,沈凌嘉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看向谭鸣鹊,那目光,看得谭鸣鹊直哆嗦,本来就够冷,何况还是被魏王这样看着。
  难道他是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难道是想起上次她说他害羞?
  正在谭鸣鹊天人交战,后悔不迭之际,沈凌嘉说话了:“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来过书房了?”
  “不是啊,我昨天来过。”
  啪。
  谭鸣鹊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还提醒沈凌嘉想起昨天的事?
  沈凌嘉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变化,又很快湮去,谭鸣鹊低着头,什么都没看见。
  “我是说,你很久没有来书房,跟我读书了。”沈凌嘉道。
  “……咳咳。”谭鸣鹊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但她很快又提心吊胆起来,读书?
  她好久都没看书,也不知道忘记了多少,万一沈凌嘉突然考她怎么办?
  谭鸣鹊呆滞半天,连忙说道:“等我痊愈之后,我一定会马上来书房跟随您学习的!”
  “真的?”
  “我能保证!”谭鸣鹊连忙补充道。
  沈凌嘉看了一眼她,又看向桌上,不过她总觉得他望的地方空空如也,他在看什么?
  正在思索时,便听到沈凌嘉用凝重的语气问道:“我曾经觉得你不喜欢读书。”
  “后来没有了啊。”
  “后来,我太忙,没空教你,再后来,你生病了。在我没空教你之前,一直觉得,你不喜欢读书。”沈凌嘉道。
  他不觉得,短短数十天,一个人能这么快转变。
  “我现在喜欢了啊。”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
  “我喜欢。”谭鸣鹊打断了他的话,“我很感激您教我认字,教我写字,教我读书,教我真正的道理。从前我根本不明白读书有什么用,也觉得辛苦,很累,但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字,我也不明白那有什么用,只记得以前学几天的辛苦和烦躁。但等我能读书写字时,我才明白,一个人有知识的意义和没有知识的意义真的是截然不同的。”
  “我以前会一点小聪明,但知识能教我大智慧。”谭鸣鹊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不是自夸我已经成为了智者,但是,比起愚昧无知,已经好太多了。不识字,不读书,也许也可以成为一个智者,但那需要多年的经历,多年的历练,即便那样,能够得到智慧的人,也屈指可数。我能从您这里学到智慧,已经是走了捷径。”谭鸣鹊说的话,都是诚心之言。
  她心里,确确实实是这样想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沈凌嘉忽然说道。
  谭鸣鹊忍不住笑了,这是简单的考验。
  “智者千虑,唯有一失;愚者千虑,唯有一得。况且,愚者之得,智者只要用心也能虑得,但智者之得,却是愚者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的。”
  “哈哈哈……”沈凌嘉忽然起身,走到她的身边,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谭鸣鹊不明所以,但也只有坐着不动。
  过了良久,沈凌嘉才感慨一声:“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弟子。”
  他看了一眼还没关好的窗户,点点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给你取一个字吧。”
  字由先生来传授,这当然是十分荣耀的事情,何况她的先生是魏王。
  谭鸣鹊连忙恭敬地答道:“是,先生。”
  沈凌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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