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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殄-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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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鸣鹊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便不自作聪明,只乖乖坐在他对面,不说话。
  沈凌嘉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家人是如何相处的?”
  “我家人?”
  “嗯。”
  “对我吗?”
  “嗯。”沈凌嘉以为这次谭鸣鹊还是会滔滔不绝。
  但她少见地住了嘴。
  之前,她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炫耀她的家人有多么宠爱她,沈凌嘉承认,听到她的炫耀之词,他心中,确实有一分羡慕,仅此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于是沈凌嘉催促起来:“怎么不说话?”
  谭鸣鹊被催了,也仍然保持安静。
  就在不久之前,她刚刚开始怀疑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温暖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如何能理直气壮地说出从前毫不犹豫能吐出口的话?
  我的家人关心我,我的父亲,母亲,哥哥们,全部都宠爱我——谭鸣鹊突然怀疑起这句话的真假,这明明是她曾经引以为豪的事情,在刚刚被拐走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家人两个字,但是,等到现在,她却忽然动摇了,忽然想起,自己从前以为的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和其他人一样,父慈子孝,如此而已。”谭鸣鹊回过神,若无其事地说道。
  仿佛她刚才根本不曾走神。
  沈凌嘉皱起眉打量她,之前,她并不是这番口吻。
  不过他也听得出来,谭鸣鹊并没有想要继续说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忽然生出这种感叹,不过,跟他无关。
  沈凌嘉的脸上露出懊丧之色,看起来十分不悦,眉头深锁。
  谭鸣鹊看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道:“殿下,您为了什么事情为难?”
  “不要问了。”沈凌嘉的手撑在两旁,眼神茫然不知道在看什么。
  谭鸣鹊大胆猜测道:“是宫中什么人给您气受吗?”
  “你竟敢猜测我的意思?”沈凌嘉难以置信地问道。
  一般,等他说了别问,旁人都会畏惧,但她竟然接着问下去,一点也不害怕。
  “那就是宫里的人给您气受?”谭鸣鹊接着自说自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开始怀疑家人的爱,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突然连魏王殿下也不怕了,她心里好奇,就直接说出口:“真的吗?”
  “你好大的胆子。”沈凌嘉说出这句话,但实在没什么气势。
  “我没多大胆子,只是好奇。”
  沈凌嘉瞪圆了眼睛,今天晚上,他第二次看错了谭鸣鹊。
  不过谭鸣鹊也没有和他对视的意思,她低头想了想,问道:“殿下,您回来才敢发脾气,是因为不能对那个人发脾气吗?”
  “我没有发脾气!”沈凌嘉猛然站起来,但低头俯视着谭鸣鹊的时候,被她的目光惊住。
  她的目光中没有一丁点指责的意思,可是,俨然有些失望。
  他坐下来,看着谭鸣鹊的眼睛,缓缓说道:“在宫中,没人给我气受,便是齐王,也不会在父皇面前气我。”
  无论是他还是齐王,都要在皇帝面前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
  这是规矩。
  无形的规矩。
  “齐王?”
  “他是我大哥。”沈凌嘉道。
  谭鸣鹊问道:“那您的二哥是什么王呢?”
  沈凌嘉一时无语,好半天才问道:“对宫中的事情,你一点也不了解?”
  “不清楚。”谭鸣鹊摇摇头道。
  “没人说过?”
  谭鸣鹊明白他的意思,道:“没人教过。”
  “那以前,你每天在做什么?”沈凌嘉不明白这些皇家的大事,她怎么会一点也不清楚?
  如果是那些世家大族,别说齐王魏王,贤妃德妃,哪怕是他们母妃娘亲的事情,也能够扒得干干净净,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等到问完以后,他才想起来,谭鸣鹊甚至不识字。
  世家大族中,哪会有不识字的人?
  便是奴仆,也要多读书。
  他忍不住问道:“从前,你为什么不识字?”
  虽然女子很难上学堂,但听她的说法,她家也是个大商贾,难道连请一个教书先生来家中上课的钱都出不起吗?
  谭鸣鹊道:“我不喜欢。”
  上课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沈凌嘉点点头,道:“是,刚开始学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但我必须读书,这京城中,但凡有一点资本的人,都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哪怕他们不喜欢,逼着他们,也要去。”
  如果说,她的父母亲宠爱她,那就更应该逼着她上学了。
  上学读书,不止是为了识字,也是为了懂道理,也是为了不做睁眼瞎子。
  谭鸣鹊低下头道:“我又不考功名。父亲说,我学一点也够了,如果我不喜欢,那就一点也不用学,他不会逼迫我。”
  虽然是商人,但既然能够主持那么大的生意,想来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因为是女子,所以不用读书吗?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不用考功名,所以不用识字吗?这……这……
  沈凌嘉十六年岁月中,从未见过这么荒唐的人。
  突然他想到,也许是自己见识少,不算长的十余年,他可曾见过京城外的世界?
  他眼中只有朝堂的争权夺利,但,之后呢?
  无论谁为主宰,都是要统治这片偌大土地的。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等回过神,却看到谭鸣鹊朝他伸出手,手心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方巾。”谭鸣鹊将方巾打开,再递给他。
  她刚刚一想起来,马上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方巾,递给沈凌嘉。
  “我白天时让你做的那个?”沈凌嘉接过来,见方巾上果然留下了一个虎头,顿时无言以对。
  好半天他才缓缓说道:“你绣得真快。”
  “晚上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哦……”沈凌嘉拉长了音调,最后,突然问出一个问题,“江南的风景如何?”
  谭鸣鹊送了方巾,本来已经准备要走了,谁知道刚要起身,就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她转头看着满天飞雪,道:“很好,可惜冬天没有这个。”
  “这个?”沈凌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了然。
  谭鸣鹊有些纠结地坐着,随时想起身,却又不知道沈凌嘉是否还有别的问题在等着她,只好乖乖坐下来,等待下一个问题降临。
  她的预感并没有错,沈凌嘉果然又接着说了。
  “江南是没有雪,不过,却有更多的山川,风景秀美,是不是?”
  谭鸣鹊实在不明白,沈凌嘉总执着于问这个干嘛?
  不过,他既然问了,她也不能当着面假装自己没听见,何况这只是一个小问题。
  便点点头道:“是。”
  心中有些烦躁,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沈凌嘉又问了一个问题:“过年之后,我打算出去一趟,也许去江南,带你一起,你去不去?”
  谭鸣鹊愣住。
  “江南?我……”
  “哪怕是去江南,也不可能让你回家。”沈凌嘉打断了她的话。
  谭鸣鹊愣了片刻,叹息一声,道:“没关系。”
  虽然,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总觉得口涩涩的,但是哪怕现在就让她回家,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
  她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便主动问道:“那您打算去什么地方?”
  沈凌嘉一愣,没想到她还能反问。
  不过,他只是希望能够离开京城,去看看外面的人是怎么过的,具体去哪里,他却还没有想好,但首先要将谭家所在划去。他沉声道:“让我考虑一下,到时候再告诉你。”
  原来此事是他临时想到的?
  谭鸣鹊在心中暗暗揣测着,面上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沈凌嘉静静地将方巾折起来,收好,起身说道:“说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都不要出去,等过年之后,我再带你出城。”
  谭鸣鹊眼角看到一个人影,她不知道沈凌嘉有没有看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但还是按照他所做的,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就走出凉亭,想了想,没有再看那个人影藏的地方,直接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去,回到自己的院子。没想到,她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有一个人站在屋子门口。
  她心中疑惑,便放慢了脚步,等看清楚了在屋子前面站着的那个人,才慢悠悠走过去。
  那人还没有察觉到,仍然背对着外面,不知道是偷看还是在发呆。
  谭鸣鹊无声无息地走到那人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站在这里干嘛?”
  “啊!”被拍的人吓了一跳,露出脸来。
  谭鸣鹊没有惊讶,虽然是背影,但她也认得出来,这人是聂茶。
  聂茶吓了一跳,哪怕看清楚拍自己的人是谭鸣鹊,也惊魂未定地喘了好几口气。
  等她回过神,马上吼道:“大晚上怎么从背后拍人,走过来也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吓死我了!”
  

☆、意外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竟然吓成这样?”谭鸣鹊道。
  她是一点愧疚感也无的,打量一会儿,嗤笑道:“我还没说你鬼鬼祟祟呢。”
  不过一直站在雪花飘飞的门外,确实是冷,她便推开门,先自己走进去。
  聂茶没有问她,直接跟着她走进了屋子里。
  谭鸣鹊等她进了屋子关上门,才问她:“你刚才不是跑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来拿食盒!”聂茶说完往桌子上看了一眼,但桌子上只有茶具。
  “食盒呢?”她问。
  谭鸣鹊瞥了她一眼,道:“莫非我还得等你来?我早就把它拿去厨房了。”
  聂茶听她的口气不对,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自己拖来凳子坐下:“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刚才是说到赵柳,没忍住,不是对你发脾气。”
  “你气赵柳,让我受着?”谭鸣鹊嗤笑一声,道,“况且,这仍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聂茶叹了口气,居然忍了,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高兴,我不跟你计较。”
  “难道还要我感谢你?”谭鸣鹊哭笑不得。
  聂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不必了,我说了不会跟你计较。”
  等她喝了一口,不悦地将杯子放下:“这水怎么这么冰?”
  “外头都下雪了,这壶里还能有热水备着?”谭鸣鹊道。
  再说她出去了那么久,就算是夏天,这水也早就冷了。
  她是根本不打算喝水,本来决定回来直接漱口洗脸了就睡,没想到门口守着个不速之客。
  “食盒我送回去了,你没事了吧?也该走了吧?”谭鸣鹊催促道。
  聂茶坐着不动。
  她便随她自己去想,走到角落里拿出炭盆来,点燃,又拿来一个汤婆子,直接拎起来放在火上。
  “那汤婆子不是这么烧的!”聂茶走过来,把汤婆子拿下来,摇摇头,“算了,待会儿我去拿一个来送给你。”
  “不用麻烦你了,等屋子热了,我烤烤被子也能睡。”
  “你笨手笨脚烧了被子怎么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前科的!”聂茶烦躁地说。
  谭鸣鹊把汤婆子拨开,看着她,道:“你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的?”
  “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难得有一个能说话的人,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不过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说。”聂茶忽然换作了可怜的口气,望着聂茶,十分难过地凝望着她。
  谭鸣鹊看不下去。
  不是太可怜,是演技太烂。
  但她现在确实不想要再继续跟聂茶纠缠下去了,又困又冷,还要招呼人,烦。
  于是谭鸣鹊便也露出怜悯之色,叹息一声,道:“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呢?让我一直猜来猜去,真是没意思,好吧,既然你愿意先道歉,那么我就原谅你,只是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吗?”
  一番精湛演技之后,终于成功送走了聂茶。
  门一关,谭鸣鹊保持笑容回头,表情才塌下来。
  装模作样地骗人,的确很有意思,也很累,有时候还会有些愧疚。
  当然对聂茶她是没有丁点愧疚的,这人可疑,她很早就这么觉得了。
  只是聂茶也的确多话,她有好奇的事情,都可以向她打听,如果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聂茶是愿意配合,也不会说谎的。而且谭鸣鹊觉得她没必要说谎,她试探过几次,聂茶都说了实话,于是谭鸣鹊便知道了聂茶的正确用法,至于不久之前她的突然发飙,只能说是意外。
  这两人平时看起来不亲密,但也并非敌人,想不到却来她面前摆真心说什么鬼实话。
  是随便挑了一个人表真情,还是有意为之?谭鸣鹊实在不清楚。
  她也不想弄清楚,今天做了不少事情,已经够辛苦了。
  她回转到床前,就着冷水泼了泼脸,随意漱了口,就直接钻进了冰凉的被窝。
  真冷。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便慢慢闭上眼睛,也顾不上身上到底凉不凉。
  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
  “我昏了一天一夜?”谭鸣鹊诧异地问道。
  菊娘坐在床边,无奈地捧来一碗药汤让她喝:“是啊,你烧了炭盆怎么不打开窗户通风?”
  “我,我不知道。”
  “那你前几天怎么记得?”菊娘问道。
  谭鸣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一直不清楚,不过前几天有热的汤婆子,我拿它烫了被窝,所以不用烧炭盆,可我昨天太困了,烧了炭盆直接睡觉。”
  “你这傻孩子!要不是我白天来叫你,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菊娘白了她一眼。
  “是,谢谢菊娘姐姐。”谭鸣鹊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
  她慢慢啜饮了药汤,将空碗还给菊娘,菊娘拿走空碗,起身说道:“我还要把这里的情况报给殿下听,你要记得好好休息,这几天我让人来送饭,你要觉得哪里不舒服,需要人帮忙,就直接叫人,我会一直让人在外面守着,千万别自己逞强非得要爬起来走来走去,万一出了事,那就白白浪费了殿下的苦心,你,明白吗?”
  谭鸣鹊入府的时间不长,但不是砍了自己的腿就是差点闷死自己,这种自残能力让自认为很有眼界的菊娘再一次眼界大开。
  不过她也拿谭鸣鹊没办法,只能敦敦教诲,为了让她不要英年早逝。
  谭鸣鹊心中羞愧。也只能厚着脸皮连连答应:“我明白了,谢谢菊娘姐姐。”
  “唉。”菊娘望了她一眼,摇摇头,走出屋子。
  不久,有个小丫鬟走进来,谭鸣鹊想她多半就是菊娘留下来的人手了,便温柔地对她点点头,谁知道这小姑娘人不大,调子倒挺高:“你不会是后悔了,想死在这府里不再给我做事吧?”
  这语气,谭鸣鹊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顿时冷了脸:“容婆。”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难道,若我是个下人,你却给我好脸看了?别忘了,你一家都在我手上!”容婆道。
  谭鸣鹊哼了一声,道:“如果我死了,还怎么管其他人?”
  “所以你想去死?”容婆往前踏出一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我是要死心了。”谭鸣鹊道。
  看样子,她不小心犯傻的事情传出去后,让容婆听着,误会了。
  她心中暗笑,容婆的话是越说越心虚,显然她相信自己敢死,也即将准备死,才怕误事。
  容婆唉声道:“我本以为你是假自杀,难道,你真有一颗要死的心?”
  “容婆若是天天见到我就只会提醒我爹娘在你手中,换作你,难道不会觉得日子过得了无生趣?”谭鸣鹊是打蛇随棍上的,当即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如提前了断吧。”
  “你死之前,难道不会将我派你来这的事情告诉魏王?”
  谭鸣鹊冷冰冰吐出四个字:“你多心了。”
  她越是这样否认,容婆便越是不信。
  容婆不信一个人会甘心赴死。
  容婆有些纠结地想了一会儿,缓缓问道:“你想清楚,你才十三岁,大好年华……”
  “生不如死,算什么大好年华!”谭鸣鹊一脸决然的样子倒是真唬住了容婆。
  容婆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看到谭鸣鹊的目光看向自己背后,她转头一看,不由得惊了。
  谭鸣鹊望着的,竟然是梳妆台上一把剪刀!
  看着那银闪闪地锋锐刀尖,容婆摇摇头,道:“你何必这么极端?”
  “随便吧。”谭鸣鹊往后一倒,躺回了床上,一脸的看透生死,生无可恋。
  容婆一开始没说什么,但等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就凑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谭鸣鹊,谭鸣鹊自己扭开脸,拒绝之意写在脸上。
  “唉……你何必如此?别忘了,要不是我看中你,你可不能这么好运地躺在这里休息,现在,还不知道在……”
  “你闭嘴!”谭鸣鹊这回是真火了。
  她扶着床沿起身,目光钉在容婆脸上:“难道要我感谢你们吗?我没忘是谁把我抓来这里!”
  “好了好了,那些都是陈年往事,有什么可说的。”容婆摆了摆手。
  她看这个理由起不了作用,就不说,但谭鸣鹊余怒未消,还是瞪着她,这回可不是为了什么算计,谭鸣鹊心中本就忿然,她可以出于各种考量忍不住,不过现在她忍不住了。
  谭鸣鹊与容婆对视了一会儿,重新躺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告诫自己。
  容婆道:“好,我不威胁你,反正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谭鸣鹊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
  容婆看了她一眼,见谭鸣鹊没有反应,有些失望,但很快收拾好心情,重新振作起来后,道:“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有趣的技艺,我不是威胁你,而是与你交换,怎么样?”
  她现在想后悔把这样一个情绪反复的人送进来,都来不及了,只好想办法挽回。
  谭鸣鹊爬起来,回头问道:“你为什么要替你背后那人做事?”
  “……你问这个干什么?”容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惊惶,不过马上恢复平静,冷静地反问道。
  

☆、期限

  
  谭鸣鹊一脸无所谓:“随便问问,不想说就算了。”
  “那就算了。”容婆迅速结束了那个话题,接着问道,“我可以教你一点易|容|术,你想不想学?”
  谭鸣鹊再次转身:“易|容|术?”
  她没有亲眼见识过,但她听说过,如果容婆真的会,那她确实对那个感兴趣。
  容婆却没有马上答应,她刚才是太着急想了结话题,以至于不小心说出了太夸张的报答。
  她原本不打算教谭鸣鹊这个,坦白说,谭鸣鹊做的事情,不值这个。
  毕竟至今为止,谭鸣鹊还不曾交给她什么有用的消息。
  看到容婆露出犹豫的神情,谭鸣鹊没动,她并没有马上转身做出不在乎的样子。
  她又不傻。
  既然容婆舍不得,那她反倒非得要答应了,万一转身假作不在意,反而被借坡下驴了呢?
  于是谭鸣鹊摆出跃跃欲试的样子,紧盯着容婆,目光之中还带了一点挑衅。
  一脸“你是不是不敢教”的挑衅。
  容婆皱了皱眉,虽然这种招数算是激将法,但管用。
  她当即一拍桌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你等着,我一定会教你!”
  容婆暗暗安慰自己,她只答应要教,但是,教多少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里,容婆的脸上绽开笑容,她站起身,俯视着谭鸣鹊,不由得带上了一点打量的意思。
  “你要走?”谭鸣鹊仰头看着她,问道。
  容婆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不是要走,只是去准备一些东西,我总不能空手白牙地说给你听,总要让你看看这手法。这几天你反正不用去其他地方,那就好好休息,我等晚上的时候再过来看你,到时候慢慢地教,我先跟你说,易|容|术并不是一步登天的技艺,别以为学几天就能会了。”
  “我当然明白!”谭鸣鹊点点头,这才微笑着看向她,“多谢。”
  “哼,这种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事已至此,已无可转圜,容婆拂袖而去。
  不过,才刚刚走出几步,就看到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容婆木着脸看向这人,悄悄打量几眼,心中不由得诧然。从门外走进来的这个,竟然就是魏王!她忍不住看了谭鸣鹊一眼,没想到,这小姑娘比她原本设想的更厉害,入府才多久,竟然就到了出点事便能让魏王亲自来探望的地步?
  容婆暗忖道,或许以前她太低估了谭鸣鹊。
  她一边想着,一边恭敬地对沈凌嘉行礼:“魏王殿下。”
  谭鸣鹊扶着床沿半坐起身,咳嗽着吐出两个字:“殿下。”
  她脸色苍白,在黯淡的光芒下显得很病态,她看起来比她现在真实的身体情况更加糟糕。
  “菊娘不是说你没事了吗?”沈凌嘉在容婆给他拖来的凳子上坐下。
  他担心地端详着谭鸣鹊的脸色,怎么看都不觉得这像是“没事”。
  “已经喝了药。”谭鸣鹊苦笑道,“要不是菊娘姐姐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居然昏了一整天。”
  “菊娘说,有人没及时送来汤婆子,你才去烧炭盆?是谁管你的院子?”沈凌嘉不悦地问道。
  谭鸣鹊没回答,看了容婆一眼:“对了,谢谢你刚才过来照顾我,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沈凌嘉回头笑道:“那就让人赏她。”
  说完,直接对门外吩咐了一句,很快有人进来,将容婆半拉半拖地带了出去。
  容婆很想留下来看看,又怕被人怀疑,只好跟着离开。
  不过,即使走了她也还记得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她诧然想到,自己从前真是看错了谭鸣鹊,也看矮了谭鸣鹊。
  容婆摇摇头,跟着那人去领了赏钱之后,马上折往某个方向,去找某个人。
  ……
  屋子里,谭鸣鹊淡淡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末了,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倒也不必去追究。”
  沈凌嘉失笑:“亏得你当着她们的面还能冷冷淡淡,她们若是明白你心里面的想法,恐怕会吓着。”
  “我不会让她们明白的,否则,如何替殿下您做事?”谭鸣鹊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像个弯弯的月牙,两角向上翘起。
  “不过你这脸色也太差了,真不用请太医来看看吗?”沈凌嘉转口问道。
  谭鸣鹊笑了起来:“您误会了,我这脸色天生就这样,一生病,就更糟糕,其实没有那么差。”
  “是吗?”沈凌嘉不太相信,但既然患者自己都这样说,他也就不勉强了。
  谭鸣鹊看他的表情有些担忧,便说起其他的事情:“殿下,您现在有没有想好等年后去哪里?”
  “什么?”沈凌嘉脑筋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笑了笑,道,“有点眉目了,不过,我还要问过父皇,他不同意,我就不能去。”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谭鸣鹊笑嘻嘻地说道。
  沈凌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要看一会儿她的笑容,很快就觉得十分精神,觉得做什么都有兴致了。
  这不正常。
  “殿下?”谭鸣鹊不懂他为什么要沉默地看着自己,便唤了一声。
  “啪!”
  沈凌嘉的大手猛然拍在了床沿,发出响亮的声音。
  谭鸣鹊吓了一跳,无端端的他拍什么,难道是生气了?是她说错了话?
  “殿下,您怎么了?”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面上不由得带上了惊疑之色。
  其实沈凌嘉拍完之后便意识到自己做得太明显了,他慌忙道:“没事。”
  不过目光游移,显然说的并非什么真心话。
  他再次凝视了她一会儿,便忽然转身,离开了屋子。
  谭鸣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想知道他怎么了,却只是一头雾水。
  过不了多久,又有人推开门。
  今天的客人还真不少!
  谭鸣鹊疑惑地看向门口,没想到,来人既不是容婆,也不是菊娘,更不是沈凌嘉,而是又一个陌生的小丫鬟。
  莫非,她才是菊娘真正派来照顾自己的人。
  谭鸣鹊不明情况,便只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小丫鬟的面上勾起一抹令她觉得熟悉的笑容。
  谭鸣鹊飞快地冷了脸:“原来是你啊。”
  她重新躺下来,虽然冷淡但也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若是不回来,又怎么能知道魏王殿下对你的一片深情呢?”容婆粲然一笑,轻车熟路来到床边坐下来,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的脸,“我真想不到,魏王喜欢的是你这样的人,我真是看走了眼。”
  谭鸣鹊估计她其实是想说魏王瞎了眼。
  管她呢,她冷冰冰地问道:“容婆,你专程回来一趟,不会只是为了对我冷嘲热讽的吧?”
  她心下不悦,便忍不住爬起来赶客:“你这么有空?”
  “我不比你,非得砸了自己的腿,烧了自己的屋才能得到自由。”容婆乐滋滋地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你笃定我背后有人,那我便告诉你,这些日子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监督你。虽然我现在是好好跟你说话,但我警告你,十天之内若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信息,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谭鸣鹊欲要反驳,却听她怒喝道:“收起你那些威胁的话,我能被你威胁,前提是你真的能做对我们有意义的事情,如果你没有用,我何必要受你的威胁?到时候,不止你,你谭家的人统统都要死!”
  这是容婆第一次将威胁的话用最简单的语言摊开在谭鸣鹊面前。
  也是真真正正第一次提到死。
  谭鸣鹊看着容婆的眼睛,容婆能换千百种装扮,只有那双眼睛的神采毫无改变。
  “你是要你们活,还是去死?”容婆狠辣地吐出这句话,谭鸣鹊无法不相信她。
  她说的是真的,如果自己做不到,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谭家的人……
  谭鸣鹊抿住唇,轻声道:“……好。”
  她也是第一次承诺容婆,一定会在一个确定的期限内,完成她要自己做的事情。
  十天。
  一个信息。
  似乎不难啊?
  容婆抛下这句话后,冷笑了一声,施施然走了出去。
  “十天……”
  谭鸣鹊看着容婆离开屋子,关上门,轻轻抓紧了被子一角。
  柔软的绸缎触手冰凉,让谭鸣鹊清醒了不少。
  她慢慢俯下身,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蜷缩起来。
  十天?
  谭鸣鹊猛然往旁边扭头,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猛然跳下床,空气中的冷风刮着每一片皮肤,侵入骨髓她也不在意,将衣服一件件穿好之后,直接冒着寒风走了出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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