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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逞窈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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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这脸长得太娘气了,多道疤,我看更俊了。”
  “去你娘,你也知道谁俊谁丑?”容秋堂仍旧很暴躁,“你把脸伸过来我划一刀,看你还说不说风凉话。”
  弥山二话不说,走到容秋堂面前,将腰间的匕首接下来塞到他手上,一张脸也送上来,“你划吧。哼一声我就不是男人。”
  容秋堂凝视着弥山那张尚且年轻,却已经饱经风霜的端正面孔,终于哑然失笑,他像因干旱而卷了叶的小树,陡然迎来甘霖般的春雨,重振精神,枝摇叶展,从头到脚都是神气,“滚你的。”他笑骂着,踢了弥山一脚,“你是男人,我不是男人?”
  弥山看着容秋堂喝汤,他大概是几天水米不进,脸瘦削了,胡子拉渣,真是俊不到哪里去,清原公主那一鞭,让他遭了罪,也受了辱。别人都以为是失手,弥山心里清楚。他很不是滋味地说,“你那天不该强出头。换成我,脸伤也就伤了。”
  容秋堂没当一回事,“郑元义是我强拉你去打的,怎么要你出头?”他心里一动,盯着弥山,索性破罐子破摔似地说:“破相就破相,大不了不娶老婆了,以后你有了儿子,送一个给我养老送终。”
  他动不动就这样说,半真半假的,弥山有点挨不住,转个话题,问:“使君这几日没来看你?”
  “没有。”容秋堂声音很沉,“兴许来过,我不知道吧。”
  “公主伤了你,心里最不痛快的是他。”弥山叹了一声。
  容秋堂看透了弥山的心思。朝夕相对数年,他所想亦是他所想。不等弥山说出口,容秋堂先嚷了起来——他最年轻,口无遮拦,言语无忌,满腹的怨气喷薄而出,“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要娶老婆?没有女人,何来这些烦恼?”抓过榻上的枕头,他把它当成自己最恨的一个女人,狠狠一拳将枕头捶扁。
  弥山望着这个坏脾气的小兄弟,他哭笑不得,“你说的什么傻话?男人怎么能不娶妻?况且使君和公主这桩婚事,干系重大……”
  “不说他!”容秋堂抓着枕头,猛然转过头来,一双秀丽的眼睛怒不可遏,“就说你。我受伤了几天,你都在哪?怎么才来?”
  弥山一滞。照实说吧,怕容秋堂要发疯,扯谎吧,他又不擅长。稍一踌躇,他微微一笑,说:“我家里那个,有了。她怀相不好,我送她回了一趟娘家……”
  容秋堂眼睛越睁越大,他呆了,也傻了。弥山大约是人逢喜事,难得地话多,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看肚子,像是儿子,也爱吃酸杏,渍梅,我看了都觉得牙酸……”
  “滚!”容秋堂将碗往地上一砸,疯了一样满地乱窜,他想拿刀砍人,又不知道该去砍谁。是嚣张跋扈的清原公主,还是弥山那个不识相的老婆?脸上的伤口牵动的太阳穴别别跳,他头昏脑涨,寻不到趁手的兵器,只能像个发疯的女人一样,口不择言地胡乱骂弥山,“操|你娘!你他娘是猪变的?是个女人你就要?你成日在军营,你老婆怎么怀上的?你这个蠢猪,笨狗,你老婆偷人了,跟别的男人睡出来的杂种……”
  他声音又高,话又难听,弥山先还忍着,见他越骂越来劲,弥山忍不住了,一拳将容秋堂捶倒在榻上,揪住他衣领狠狠往后一怼,压着嗓门怒道:“秋堂,你疯了!”
  容秋堂仰面朝天躺在榻上,一双通红的眼里突然涌出泪水。他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咧着嘴哭起来,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还在咕哝着骂人。
  “秋堂,”嚎啕大哭的容秋堂,让弥山一颗八风不动、稳坐金莲的心被揪紧了,他懊恼地松开手,狠狠搓了一把脸皮,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容秋堂。
  “你娶个老婆吧。”弥山说,“你再这么胡闹,人都要说闲话了。”
  容秋堂哽咽着,一张嘴,吹了个鼻涕泡,他用袖子抹了一把鼻子,怅然地说:“我不知道娶谁。”
  弥山认认真真地替他打算起来,“你长得俊,娶的老婆不能太丑。又得脾气好,还会服侍人。门第不须太高,像清原公主那样的,也够使君头疼了。”弥山在容秋堂跟前,说话很随意,他还有些幸灾乐祸,“我看使君是有点后悔了,杨寂这个事可是没办好。”
  容秋堂一笑,像个女人般尖酸地说:“后悔个屁。后悔还和她睡觉?”
  弥山很无语,“婚都结了,不睡觉?等着断子绝孙?”在该不该“睡觉”这个问题上,他和容秋堂大概是夏虫语冰,永远也说不通的。弥山认为容秋堂娶了老婆,自然就正常了,于是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去替你打听。”
  容秋堂想了想,“要好看,”他强调一句,“要比我好看。”
  “成,”弥山眉开眼笑,一拍大腿,“这事包在我身上。”
  容秋堂睨他一眼,气又不顺了。弥山坐了一会,告辞要走,容秋堂不许他走,将他的匕首在手里颠来倒去,把玩得入迷。弥山无法,只能无所事事地在他房里守着。忽听外头有人说话,弥山踱到门口一看,见是清原公主身边那个叫做桃符的婢女,正在院子里探头探脑。
  容秋堂还在气头上,要是看见清原公主身边的人,怕又要发疯了。弥山吹个口哨,对容秋堂的家奴摆了摆手,示意把她打发走。
  桃符离开了,家奴珍重地捧了一只小玉瓶给容秋堂看,“搽脸上伤口用的,说是宫里带出来的好东西。”
  弥山将玉瓶接过来,还有点不放心,晃了晃,又拔了塞子往里窥了窥,容秋堂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来,往旁边一丢。弥山看容秋堂那个样子,是根本没打算用这御药,他很觉得可惜,瞅着小玉瓶道:“这个婢女挺喜欢你,人生的也不丑。”
  “她?”容秋堂根本懒得去理会桃符生的是美是丑,他恶声恶气道:“白送我当妾我都不要。”他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弥山脸上扫来扫去,疑心弥山是看中了桃符,不过弥山只是泛泛夸了一句,再没提起,容秋堂这才略微放心。
  桃符哪知道容秋堂那样嫌弃她。她偷拿了药,背着吉贞,送到容邸,虽然没见到人,心里也很欢喜,蹑手蹑脚回了公主府,伏在门口聆听,吉贞在,温泌也刚刚回府,只是没人说话,都静悄悄地各做各的,她拍拍胸口,折身去拣了一盘黄澄澄的枇杷走进去,放在吉贞手边的凭几上。吉贞正盘腿坐在榻上,专心致志地自己和自己打双陆,没有作声。
  温泌蹬上短靴,拎了一件蓝色绫纹圆领罗袍,像是专门回来换衣服,换过了,便急着要走,见着新熟枇杷,走过去拈起一个,顺势立在榻边看吉贞打了一会双陆。
  他素来有个毛病,看见别人下棋打双陆,便容易沉溺。要走的人,脚又不由扎根了。将圆领袍往旁边一扔,他咳了一声,主动开口了,“你这个子掷的不好。”不请自来地,便把黑子抓过来,对桃符道:“你来点筹。”
  “收了吧。”不等桃符答应,吉贞却将白子一丢。
  这像是故意和他做对了。温泌脸一沉。自容秋堂被打那日,他就没回过公主府。撇开手几天,总算消了点气,寻个换衣服的借口回来,没落着好。
  哪个女人,脾气这样硬?难不成还是他错了?
  满腔打算和好的心顿时烟消云散,他那两道浓眉、密匝匝的睫毛还有黑沉沉的眼睛,争先恐后往一起挤去。带着一脸不快,他将长袍随便一套。
  他难得穿的这样齐整,靛蓝的色,衬得鬓是鬓,脸是脸,一身内敛的沉静雅致。只是动作完全不优雅,摔摔打打地往革带上挂绣囊,佩刀,匕首。挂了匕首,又嫌不好,往地上一丢,满房里寻自己的羊角小金刀,月凳踢开了,衣裳靴袜丢了一地。
  他一生气,不闹得别人坐立难安,是决不罢休的。
  吉贞施施然起身,从斗橱里把羊角小金刀找出来,若无其事往他手边一丢。温泌原本没指望她突然就这么一副柔和的姿态,他将小金刀在手里抛了抛,瞟她一眼。
  “还说别人傻,你不傻?”吉贞轻声细语,“双陆不胜,无子——这话你没听过?”
  有了台阶,当然要下。温泌握着小金刀,转怒为喜,他望着吉贞笑道:“还有这说法?我下双陆从来没输过,难道我命中注定有许多儿子?”
  吉贞道:“兴许是。”又立即道:“我哪知道?”
  温泌的手在她小腹上摸了摸,笑道:“你是我儿子的阿娘,你不知道,谁知道?”低头满怀期待地看了看。
  吉贞将他的手一推,说:“哪有那么快?”将小金刀往他革带上一挂,又催促了一句,“你还不走?”
  “不急。”温泌的手离开她的小腹。刚才那瞬间,心里先软化了。他是不记仇的,事情过去就算。再有隔阂嫌隙,夫妻总是一体,以后还有儿女伴身。顿时释然了,他肩并肩和吉贞坐在榻边,心平气和地说:“郑元义伤好了,叫他去衙署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杖刑免了。”
  吉贞嫣然一笑,亲手剥了一只枇杷,送到他手上。
  温泌接过来,低头想了想,对吉贞开诚布公地说:“你不该遣他去,他一个宦官,没有半点武义伴身,日后真上了战场,刀枪可是没长眼睛……”他对吉贞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吉贞用绢帕细细擦了手,无所谓地说:“那是他的命。”
  温泌眉头一扬。
  “你致信给戴申,要他转交今年凉州三千食邑的绢帑?陇右转运司不会理你的,”吉贞好整以暇地说,“我听说,陛下命户部遣人往凉州督办绢帑转运事宜,这个人选,兴许是左夔。”
  温泌脸色顿时一变,还没入口的枇杷被他捏得稀烂。他猝然起身,还挓挲着一只被枇杷汁染得微黄的手,冷冷地说:“左夔知河东度支事,怎么能说走就走?”
  吉贞将绢帕递给他,“他是户部外派的官吏,户部要调他去凉州,有何不可?河东的度支他管得,到了凉州,自然更不在话下。”
  温泌怒道:“去了凉州,他焉能有命回来?”
  吉贞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也是他的命了。”
  话音未落,“哐”一声巨响,连凭几都被掀翻在地,盛了枇杷的盘子砸的碎瓷飞到院子里,桃符吓得惊叫一声,“驸马!”冲过来便要护着吉贞。
  吉贞将她推开,慢慢起身,面色不改地对着温泌,“怎么,驸马还想动手?”
  “臣不敢。”温泌将脏了的绢帕往她面前一扔,踩着满地的枇杷的碎瓷走了。
  到了衙署,见众人攒头围在前厅,拿着一卷文书研判。温泌一来,众人轰然散开,将文书一手手传递过来,给他也看稀奇,“使君请看,此乃刚刚抄写回来的陇右檄文。戴申这厮,不肯归还清原公主食邑也就罢了,还要口出妄言,将使君问罪。”
  温泌兴致大起,忙接过檄文展开一看,见字是好字,遒劲有力,铁骨铮铮,再看行文,见里头将戴申吹捧一通,称他“英才俊伟”、“匡扶社稷”,温泌嗤笑一声,说道:“字虽好,如此阿谀奉承,让人想吐。”
  “不仅阿谀,口舌亦很恶毒。使君请再看。”
  温泌飞快地看了下去,“国祚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一介之辅,股肱无折冲之势。阉奴固崇,心比妖孽,性如饕餮,秽乱后宫,残害忠良,致忠义之佐,子弟流亡奔散,英勇之士,妻孥丧于胡虏。”
  见“胡虏”两个字,温泌猛然抓紧檄文,越过那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直接跳到末尾,见潇洒恣意的一行大字,落款为“长适试秘书省正字、随节度掌书记、凉州徐采”。
  “这个徐采是什么人?”
  有人指着“忠义之佐,子弟流亡奔散”那一句,笑道:“他是徐度仙家的幺儿,在戴申帐下做掌书记。戴申发檄文要招徕有义之士,剿灭阉竖,怕是他对固崇怀恨在心,怂恿所致。”
  温泌有意掠过胡虏那一句,将檄文又仔细读了一遍,摸着下巴道:“这人多大年纪?文采极好。”
  “大约比使君长几岁,当年两街探花使,也算首屈一指的风流人物,只是如今徐度仙落魄了,他也只好做戴申的马前卒,刀笔吏。”
  “还有这样的人?”容秋堂一听风流人物,立即来了劲,两步跨进厅内,笑哈哈地说:“这样一个趋炎附势之徒,估计没什么气节可言。叫杨寂把他绑来范阳,反过来替咱们去骂戴申,怎么样?”
  温泌虽然是徐采口中的“胡虏”,但对掳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但要是戴申麾下这么一个知名人物倒戈相向,想必有趣的很。他拍掌,兴致勃勃地说:“快写信给杨寂。”
  温泌和容秋堂凑在一起,尽搞这些稚气十足又劳民伤财的买卖,众人叫苦不迭,笑着骂容秋堂道:“你不是闭门谢客,在家养伤,又跑出来?”围上去要看他脸上的伤。
  容秋堂在弥山跟前发了一通疯,现在是个混不吝,对脸也没那么在乎了,自觉自己破了相,又受了极深的情伤,需要好好发泄发泄。他包着膏药的脸左顾右盼,对众人一招手,豪气万丈道:“走走走,去吃酒,我请客,答谢各位爱护之情。”
  弥山摇了摇头,见容秋堂呼朋引伴往外奔去,怕他吃多了酒要闹事,放心不下,忙丢下温泌,跟了上去。一群人直奔旗亭,上了酒菜,叫了乐伎。容秋堂喝得眼神迷醉,盯着弥山被一名乐伎依偎着喂酒,他不屑地把脸一扭,见温泌竟然也跟了来,掀起珠帘左右看看。
  容秋堂诧异地站起身,见温泌挽起袖子落座,拎起酒壶晃了晃,随即自斟自酌,全把平日说要禁酒的事丢到脑后去了。容秋堂瞪眼看了一会,哈一笑,恰有两名身娇腰软的乐伎凑过来,他粗鲁地一推,将两个齐齐推进温泌怀里。温泌也不推辞,左拥右抱,高高兴兴地吃个酒足饭饱,曲子听得耳朵里靡靡之音萦绕不散,好半天没听清容秋堂凑在他耳朵根说的什么。
  容秋堂挤眉弄眼,把温泌怀里一名乐伎丢开,笑话温泌说:“你娶个公主回来,除非皇帝换人做,否则想纳个妾都难,只能偷偷摸摸出来吃个花酒。你说你亏不亏?”
  温泌嗤的一笑,很轻蔑地说:“你连女人都没睡过,知道什么叫亏,什么不亏?”
  容秋堂气得直瞪眼,脑子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戴申的檄文里说,他不光要杀固崇,还要把他老婆从你这个番人手里抢回去。你把公主还给他吧!省的挨打。”
  “放屁。”温泌身子一转,不搭理容秋堂了。旁边的乐伎才见容秋堂缠着温泌,急的直打转,见机立即往温泌腿上一坐,脖子一揽,宣示了对他的所有权,然后对容秋堂娇媚地一笑。
  “你叫什么?”温泌低头,皱眉看着她。
  乐伎依偎在他的胸前,柔声道:“奴叫贞贞。”
  温泌腿一收,就把她撇在了地上。“去叫哑巴来。”他对容秋堂道。
  大贺巴雅蒙君召唤,小跑着上了旗亭,眼前一片狼藉,所有人都醉的东倒西歪,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女人,长得真丑。”有人吃吃的笑。可是当大贺巴雅唱起歌来,所有人都静下来。她的嗓音,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来自天外的,鸿雁的清亮激越的长鸣。
  “西拉木伦,青草郁郁。老哈木伦,马儿聿聿。句骊河畔,鸿雁哀哀,呐噜水底,红鲤徘徊。我的家,在茫茫大漠。”她哀伤地望着温泌,“窟哥啊窟哥,狂风掀翻了你遮风避雨的穹庐,骤雨侵蚀了你妻儿的肌肤……”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我还是习惯分小节。《疏桐流响》结束。


第21章 沙雁争飞(一)
  天微亮,戴庭望最后理了一遍行囊,轻手轻脚出了门。
  戴度正在石狮子旁等着,戴庭望有些意外,知道戴度是特地从衙署赶回府里来送他,他躬身施礼,轻声唤道:“父亲。”
  “两名老成稳重的仆役,到了京都照顾你起居。四名侍卫,送你到京都后,留两个给你看家护院,另外两个回来复命。”戴度惇惇地嘱咐,“我上个月已经请旧识在京都觅了一个宅院,给你落脚。你到了稍事休整,就赶快进宫去入职。在宫中须谨言、慎独,全心陪陛下读书习武,千万莫要和陇右军留邸的那些人有牵扯。”
  戴庭望认真听着,一一答道:“是,儿知道了。”
  戴度还有千般的叮嘱,万般的不放心。他的这名长子,才不过十三岁,换做别家儿郎,正是淘气的时候,他却要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独闯龙潭虎穴。
  避着家奴们,戴度用袖子拭了拭微湿的眼眶,切切地问道:“你怕么?”
  戴庭望将胸膛一挺,正色道:“不怕。”
  戴度略觉欣慰,想要像幼时那样抚摸一下他柔软的发顶,抬起手才发觉儿子已经快和自己差不多高,只能在戴庭望肩头重重拍了拍,说:“我知道你向来比别人要稳重仔细,只是宫中危机四伏,你在家里惯了,怕一时不能应付,所以多嘱托你几句。凡事多看、多听、多想,少言,切忌轻举妄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陇右军扯上干系。你是戴家的嫡长子,寻常人也不敢将你怎么样。”
  “父亲放心,这些儿都知道。”
  戴度点一点头,将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清晨的霞光照耀,少年的轮廓初现,这个季节,这个时辰,正值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戴庭望像戴申,脸庞硬朗,端方中又带有少年的清秀。
  此去京都,是福是祸,戴度也迷茫了。
  戴庭望瞧了瞧天色,心里有些着急了。和戴度不同,他是纯粹的兴奋,满怀希冀,唯恐母亲陈氏起来要阻挠,他催了戴度一声,“父亲,我要赶路了。”
  “是,是,”戴度回过神来,命奴仆牵马过来。等戴庭望上马之后,仰望着他,又叮咛他道:“伴君如伴虎,万事小心。实在害怕,就写信,我接你回来。”
  戴庭望迎着霞光咧嘴一笑,难得带点和年纪相符的稚气,他信心十足,大声道:“不会的。父亲,儿不怕。”
  “好。”戴度大笑,“你去吧。”
  “驾!”戴庭望双腿一夹马腹,手才扬鞭,一道人影从后门奔了出来,紧抓辔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阿娘!”戴庭望惊呼一声,怕马蹄伤人,忙弃了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
  陈氏蓬头垢面,还没来得及梳妆,手上还牵着懵懂的女儿。她顾不得羞怯,将戴庭望往身后一扯,对戴度怒道:“郎君,你已经答应了妾,为何又要瞒着妾把他送走?”
  戴度被当众面斥,有些下不来,恼羞成怒道:“我只是考虑考虑,哪里答应你了?当初我在父亲墓前许诺了清原公主,朝廷旨意已下,哪能说不去就不去的?”
  陈氏不管不顾地说:“请郎君回禀朝廷,说妾沉疴在身,命不久矣,非要他去,等妾死了,入土为安后,再放他去吧。”
  “胡言乱语!”戴度低喝,“你人好好的站在这里,我做什么要诅咒你马上去死?”
  陈氏掩面大哭道:“你要把他送走,我宁愿现在就死了。”
  戴度一看陈氏闹得不像话,对戴庭望使个眼色,令他快快上马赶路,剩下的留给自己料理。戴庭望一只手被陈氏死死扯着,挣不动,不敢挣,少年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阿娘,你让我走吧,我想去……”
  陈氏哽咽着骂他,“你小小个孩儿,懂得什么?”她转而对戴度道:“郎君,不是妾要逼你抗旨。若是以前,去也就去了,如今二郎檄文传遍天下,各郡和州县都说他要造反了,你把庭郎送去宫里,那个固崇岂不正好拿他给他二叔顶罪,他还哪有活路呀!”
  戴度紧紧攒眉,将陈氏,连带着戴庭望扯到门后,压低嗓门斥责道:“你浑说什么?造反两个字也敢挂在嘴上?二郎这些年十分骄横,我正是担心朝中怪罪,才要将庭郎送到宫中,以此剖明心迹。万一二郎兵败,总不致连累我们一家。”他将幼女一指,说道:“不光庭郎,你和女儿这也会去打点行装,即刻回益州娘家,我不去接,你们不要回来。”
  陈氏一停,慌得手足无措。那小女孩听得糊里糊涂,只知道戴庭望要走了,急的叫阿兄,扯着他衣带不放他走。戴庭望又要安抚妹妹,又要劝慰母亲,又担心闹出动静来被戴申察觉,兄弟之间要生出嫌隙,急的满头大汗。
  又答应了买布老虎,花钿,竹蜻蜓,又把自己心爱的小剑送了出去,戴庭望好不容易将阿妹哄得破涕为笑,然后对陈氏道:“阿娘,你别担心。清原公主在凉州的时候,亲口许诺,陛下和太后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亏待儿的。”
  陈氏看着这一对兄妹相亲相爱,泪如泉涌,闻言气得打他,“公主和你什么关系,凭什么人家看公主面子善待你?你那个鬼迷心窍的叔父,为了秦住住不肯娶公主,公主和咱们家有仇,你可知道?你长得又像你叔父……”想起当初在马车里和清原公主的对话,陈氏心神不宁的,好说歹说,更不肯放行了。
  戴庭望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疑惑地看向戴度。
  戴度不安的目光也不由在戴庭望脸上停了停,随即摇头,捉着戴庭望胳膊将他从陈氏身边扯开,说道:“莫听你母亲妇人之言。我看公主不是那样气量狭小的人。“
  戴庭望点头,不费吹会之力地,回忆起了当初清原公主在莲花山上的一举一动。记忆是鲜活的。她隔着竹帘,对他微微一笑。那道眸光,穿透了山间的青雾、官员们的紫袍绯衣,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少年的心扉。
  还有那遥远的,传说中的,风云际会的京都和禁廷。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双膝跪地,对戴度和陈氏深深叩首,戴庭望郑重其事道:“阿耶,阿娘,人生天地间,年少知远行。儿去了,还会平安回来,爷娘不必挂心。“
  “阿兄。”女孩儿歪着双鬟,依依不舍地扯着他。
  “小妹。“戴庭望拂了拂她的双鬟,将上头系的红缨接下来,珍而重之地悬在自己腰间,含笑道:“等你许了人家,出阁那日,阿兄还要回来背你上轿呢。”
  陈氏忍不住,捂着脸饮泣起来。戴度也擦了泪,亲自将马牵来,目送戴庭望上了马,对他道:“我已备了厚礼,重贿固崇,他不会刁难你的。你放心去吧!”替他扬鞭抽了一记。戴庭望催马徐行,还频频回首,到戴府的楼阁轮廓已经远远看不清时,才疾驰而去。
  送走戴庭望,戴度索性快刀斩乱麻,当即便叫人备了马车,要将陈氏与其余几名庶出的儿女一起送回陈氏娘家。陈氏还在恼怒,不用多劝,随意收拾了几件行装,拖儿带女的,不到晌午就走的一干二净。一座大宅,只剩了戴度自己与家奴仆从。
  戴度放心之余,心里难免空落落的。用过午饭,去到衙署,打算去和戴申议事,迎面却见秦住住一身青衣书童的装扮,自戴申的书房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
  “大郎君有事?”秦住住抬头一看,有意无意地拦住了戴度。
  戴度正心里不舒服,见秦住住一副主人姿态,越发恼怒了,攒眉道:“我寻二郎有事,难道还要禀报秦娘子你?“
  秦住住歪头一笑,“大郎君,在家里,戴郎是你的二弟,自然得以你为尊。在衙署,他却是你的上佐,怎能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话刺得戴度心里简直要呕血,寻常也就忍了,今天是着意要来和戴申决裂的,他家小都送走了,正好一身轻松,遂冷笑道:“我有公事要见上佐,通禀一声,并无不可。不过我干嘛要向你秦娘子解释?你又在这衙署担任什么职务?“往秦住住头上的发巾一瞥,戴度哂笑一声,讥讽她道:“要我说,你也不必这样欲盖弥彰了,全凉州的人都知道你是二郎宠妾,素来爱对衙署里的公事指手画脚,索性叫二郎请旨朝廷,封你一个女将军便是了,也省的整天穿的这样不男不女,颠三倒四,你说是不是?”
  秦住住哼了一声,不甘示弱道:“女将军?我不稀罕。“目光一垂,她故意掸了掸自己的衣袖,说道:“至于这个打扮么,是戴郎叫我这么穿的,他喜欢看,这叫情趣,你不懂!”
  戴度眼前一黑,气得险些跌倒,又不能真在这衙署门口和秦住住讨论男人的喜好和情趣,只能愤愤地将袖子一甩,说声:“狐媚下流,厚颜无耻。“见秦住住闻言脸色一白,他灵机一动,抓住了她的痛脚,呵呵一笑,揭晓了大机密似的,凑近秦住住说道:“秦娘子,你这会也不必在我这里逞强了,还是多琢磨琢磨自己的后路吧。”
  秦住住警觉地看他一眼,“什么后路?“
  戴度微笑道:“待二郎一战得胜,占领河东与河北诸道,迎回清原公主,到时候你这个没名没分的婢妾,不是要在公主手下讨饭吃?你之前可是狠狠将她得罪了。“
  秦住住细细的眉毛一拧,声音陡然尖利了,“清原公主已经嫁给卢龙郡公,戴郎迎她回来做什么?“
  戴度老神在在地说:“公主二嫁,并不稀奇。徐采檄文里头称二郎与温氏有夺妻之恨,谁是‘妻’?“他目光有意在秦住住身上一扫,嗤的一声笑出来,“反正轮不上你。”
  秦住住冷凝的目光睇视着戴度,一字一句道:“大郎君,你不必挑拨离间,我原本也不在乎什么妻、妾……“
  “不在乎最好。”戴度假意怜悯地瞅她一眼,摇着头绕过秦住住僵立的身影,“正好省了二郎的麻烦……“
  秦住住心事重重地回了戴申的私邸。
  戴申平日多居住在衙署后堂,最近军务繁忙,更不会来私邸了。诺大的宅子,除了奴仆在各自忙碌,其余半点声响也没有。
  越是安静,她越是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最后捂着小腹靠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婢女莱儿闻声进来,见秦住住脸色惨白,忙伺候她换过衣裳,说:“娘子每次来癸水都这样,是气血不足。应该找医官开几副药,好好调理一下。“
  秦住住见她抱着衣裳要出门,忽然叫住她,说:“你别急着走,在这里陪我说话吧。”
  莱儿走回来,坐在床边,疑惑地看着秦住住。秦住住张望着四周,说:“这宅子里平日都这么冷清?”
  莱儿道:“娘子和郎君鲜少回来,因此冷清了些。”抱着那堆衣裳,她瞧着秦住住的脸色,暗示说:“若是有个小郎君,小娘子,就热闹了。”
  秦住住自视甚高,平日是不屑和莱儿这样的婢女推心置腹的,今天被戴度一番冷嘲热讽,失魂落魄,莱儿的话正触动了心事,她强笑了一下,说:“是,我也想呢。”随即意识到这话里有些怨气,唯恐莱儿要联想,她忙坐起身,指使莱儿道:“这府里的医官不善女科,你去外头请个大夫回来,我要调理调理。”
  到夜里,戴申回家,知道秦住住微恙,也没吵她,自己在灯下读书。秦住住起身后,见戴申捏着一卷书,眼睛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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