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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逞窈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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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他越高兴,吉贞怨气就越大,“从京都来的路上都骑马,我腻了。”
  她岿然不动,温泌有些扫兴。难得还有一天清闲,憋在府里,他嫌闷。丢下新妇出去游乐,大概吉贞的人都要骂他不体贴。犹豫了会,他对吉贞道:“腿疼,叫桃符替你按一按。”算是尽到了慰问之责,转身就想走。
  “郎君。”包春立在内院门上,对温泌道,“容将军传口信,有事找郎君。”
  “可叫容将军进来说话。”吉贞突然说了一声。
  温泌本来顺势要走,他脚步一停,回首看吉贞。
  “将军说,衙署里的诸位郎将都在,请郎君过衙署详谈。”包春好似早得了容秋堂叮嘱,忙加了一句。
  吉贞正要完妆,她横执画笔,从眼角至颊侧,轻轻一勾,两道斜红,如新月,如血痕,初看怪异,再看艳丽逼人。听见包春后一句,她将画笔往妆奁一放,她对温泌微微一笑,颔首道:“驸马慢走。”不见丝毫独守空闺的幽怨。
  温泌思索了片刻,便跟着包春走了。
  “桃符。”吉贞喊了桃符,对她使个眼色。
  桃符随之出门,不多时,赶了回来,对吉贞道:“殿下,说是郑元义今早去了衙署,被那些兵士打了出来,连敕书也被夺走了。”
  “郑元义此刻人在哪?”
  “他兴许是不敢回来,人还在衙署。”一路同行,朝夕相对,桃符对郑元义也有了些同在异乡为异客的惺惺相惜,她有些焦灼,“殿下要不要去看一看?那些都是不讲道理的粗人,就怕他们欺负他呀。”
  “他又没伤着一根头发,我急巴巴去算什么?”吉贞摇头,“连这点事都干不成,那他也没用了。“
  郑元义并没有太吃亏,更没挨打。
  容秋堂等人都知道他是吉贞近侍。他这敕书来的莫名其妙,毫无预兆,容秋堂拿不清虚实,不敢妄动,只把他拦在了衙署外头,从后门迎了温泌进来。
  温泌将敕书展开一看。敕书有坐名,姓名、籍贯、官职,有皇帝御印,内侍省选任,一清二楚,绝无谬误。平卢军从没有过宦官监军的先例,容秋堂仍疑惑不解,温泌却心知肚明了。
  他脸色难看,将敕书往案头一扔,问道:“可有吏部告身,兵部符印?“
  容秋堂摇头,“只有敕书。“
  温泌嗤笑一声,“连兵部、吏部都不曾知会,于礼不合,这个都监,名不正言不顺,不必理会他。“
  容秋堂一听就放心了,喜滋滋地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听说这些内官,专会妖言惑众,我看他就不顺眼。“将敕书一卷,他问温泌,”使君,你可要亲自去将他打发了?他毕竟是公主身边的人。“
  “别提我。”吉贞身边的人,温泌更不肯露面了,他叮嘱容秋堂将后情一一回报,在衙署里余怒未消地坐了一会,便换过衣裳,骑马往军营中去了。
  容秋堂吃了定心丸,到了衙署外,见郑元义镇定自若地立在阶下。
  郑元义今日携敕书来上任,自知前途未卜,为壮士气,特地换过一身五品中官的圆领窄袖绯色袍,腰悬银鱼袋,襆头下发鬓梳得整齐光洁,简直称得上器宇轩昂。见着容秋堂,他眼睛一亮,上前道:“将军,使君可有话说?“
  容秋堂浮皮潦草地一笑,懒懒说道:“使君今日在校场,没来衙署。“
  郑元义哪信,急道:“我有敕书,将军该呈给使君过目。“
  “敕书不假。”容秋堂很干脆地说,“不过我看这敕书上,只写擢你做都监。平卢军中从无都监一职。是何职权,公廨该设在何处,我一概不知。还请中贵人同朝廷讨个详细些的敕令,我才好安排。”
  郑元义心里一沉,说:“典护军,掌军政,统驭诸将,职当监军——此乃都监职责所在,将军不懂,可询问使君。”
  容秋堂见郑元义这么硬气,惊讶地将眉毛高高一挑,他夸张地笑了一声,问道:“中贵人曾做过都监?”
  郑元义躬身道:“不曾。”
  “你没做过都监,平卢军中没见过都监。这事你我说了都不算,”容秋堂专横地说,两句就要打发他了,“统驭谁,掌哪一处军政,先请朝廷说清楚了,平卢军一定照办。”对郑元义咧嘴一笑,他扬着头便往回走。
  郑元义乘兴而来,被容秋堂一番冷嘲热讽气得火冒三丈,他冲上阶梯,衙署门口两名守卫的双戟当胸一拦,郑元义吓得面色微白,不由退了几步,又怕敕书被容秋堂抢走不肯归还,尖着嗓子叫道:“将军请将敕书归还。”
  容秋堂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郑元义敕书,他走回来要还,一看郑元义眼巴巴地看着敕书,满脸急色,容秋堂嘴角一勾,将敕书高高举起。
  郑元义嘴唇哆嗦着,“将军这是何意?”
  “你跪地给我磕个头,叫声阿耶,我便还给你。”容秋堂耸着肩膀忍笑,“听说你们在宫里都管掌权的叫阿耶?我儿,还不快快拜来?”
  郑元义咬着牙强笑道:“将军,奴的阿耶乃内侍省监臣固崇,连陛下尚且称他一声阿翁。你要做奴阿耶?难不成想叫陛下也唤你一声阿翁?”
  容秋堂脸色一变,嘟囔一声“阉竖”,随手将敕书一丢,郑元义忙去接,却没接住,敕书滚落地上。他诚惶诚恐将敕书拾起,对着容秋堂背影高声威胁道:“对陛下的敕书不敬,你狗胆包天!我必要回禀公主殿下,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容秋堂自认有温泌撑腰,哪怕他一个势单力薄的宦官威胁。他鄙夷地啐了一口,讥笑道:“正是,赶快回去给你家公主舔|脚去吧!伺候的主人高兴,兴许还赏你一个将军做哩!”
  郑元义大怒,紧紧攥着敕书,执着地守在衙署门口,半晌不见有人进出,也不见温泌身影。他无奈之下,只能折返公主府。这一番铩羽而归,没脸去见吉贞,只能在耳房里干着急。待到金乌西沉,见留给自己的时候不多,他主意一定,将平日积攒的银锭往怀里一揣,又往衙署去了。
  此时正是门口守将轮值换班的时候。郑元义去而复返,诸守卫见了先头一幕,都对他连笑带骂,郑元义倒脸皮颇厚,将腰间钱袋对众人晃了一晃,哈哈笑道:“诸位值宿辛苦,我请诸位吃酒,吃完酒去看斗鸡,赌钱,谁肯赏脸?”
  众人都知道京都来的人豪奢,郑元义这厮和声细语的,要赢他的钱岂不易如反掌?有的馋酒,有的眼红他的银子,三三两两地便跟了上去。郑元义如同散财仙人,被众人簇拥着,先去了范阳最好的酒楼,酒过三巡,又去斗鸡走狗,一连几日,钱如流水般花出去,倒也和寻常兵士们混得熟了。
  待一日酒足饭饱,夜半三更,郑元义与众人告别,独自骑马回公主府。穿过窄巷时,被墙头蹿下两人,一脚将他踢下马,不等郑元义哀嚎出声,一顿拳打脚踢,将他揍得晕头转向。
  郑元义奋力掀起肿胀的眼皮一看,见一张脸正悬在他上方,对方愤恨地、讥诮地看着他,不等郑元义出声,横臂将他脖子狠狠一箍,将人面朝下掼到在地。
  来人的手劲太大了,与他一比,当日在宫里那些相公翰林们全体都成了挠痒痒。郑元义一张脸摔进了自己吐出的血泊中。
  来人见他晕了,在他腰间一摸,将钱袋扯了出来,见里头剩了不多的几十两银子。
  随手将钱袋丢到巷子一户人家家里,他冷笑道:“没了银子,看你拿什么来笼络人心。”往郑元义身上吐了一口,便相携离去。
  翌日,郑元义在自己的耳房醒来。
  从胸腔到脸上,都是火辣辣的,他不敢说话,不敢做表情。眼睛逡巡着,看见榻边一道模糊红影,视线最终清晰了,落在对方脸上,正对两道斜红,艳丽逼人,如蝶微微展翅,扫过眼角。
  “殿下,”他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费力张了张嘴,“奴没用。”
  “是哪个人打的你?”吉贞问。
  “容秋堂。”郑元义不假思索,新仇加上旧恨,他这会杀了容秋堂的心都有,添油加醋一股脑吐出来,“还有弥山。当日奴去衙署,容秋堂拦着不许奴见驸马,不肯放奴进去,将敕令在地上踩了几脚,还说……”他嘶哑的声音冷冷道:“还说奴是个废物,只会舔殿下的脚。”
  吉贞微微变色,她退到一边,坐在月凳上,没再听郑元义啰嗦。
  舔|脚这话……她简直疑心是温泌口无遮拦,将床帏之事都告诉了容秋堂这些人。
  三日休沐一过,温泌就搬回了衙署,公主府里难得看见他。要说对彼此的性情,其实了解的也并不深。可要说容秋堂刁难郑元义这事不是出自温泌授意,她绝对不信。
  盘算了一会,吉贞起身,径直往温泌衙署去了。
  她自下降范阳,除在公主府盘桓之外,鲜少外出。突然带了桃符姜绍等人到了衙署,众人见她气势汹汹,忙道:“使君正在堂上议事。”惊慌之下,也顾不得通禀,便请她往堂上去了。
  此时温泌正在和众人商议如何向戴申发难。发兵之前,总要你来我往舌战几个回合,杨寂去了昌松,温泌帐下,要寻一个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谋士,也不大容易。温泌将幕佐们拟的檄文草草看了,很不满意,埋怨道:“整日埋头苦读,咬文嚼字,春秋史记也读了不少,说起话来言之无物,空洞乏味,这样的檄文叫戴申看了,气不死他,能瞌睡死他。”
  容秋堂将檄文随手一揉,说道:“戴申和突厥人战事拖延,粮料短缺。咱们索性跟他当面锣,对面鼓,要他归还清原公主三千户食邑,有的他头疼的。”
  “清原公主驾到!”外头一声高呼,打断了众人话头。
  温泌愕然,立即将檄文全部扫至一边,还没起身,就见吉贞已经越过门槛,立在了堂上。她未戴幕篱,穿件石榴色翻领小袖胡服,卷口裤,脚踩软底锦靴,目光随意一扫,对温泌浅浅一笑,“驸马在议的什么事?”
  众人忙立了起来,参差不齐地叫公主。
  温泌越众而来,观察了一下吉贞脸色。几日不见,她大概是恢复了元气,被红衣衬的脸色红润,神采奕奕。他提防之余,也有几分欣慰,拉了一下她的手,笑道:“没什么重要的事,你……”众目睽睽下,也不好问是不是思君甚深,才闯入衙署,便将她一揽,要往后堂去。
  吉贞肩膀一扭,径自在下首落座,脸色不善地说道:“既然驸马没有重要的事,那我就说我的事了。”
  她坐了下首,众人哪还敢落座,纷纷退至门边,惊疑不定地等着。
  温泌的手揽了个空,有点落面子。他若无其事对众人吩咐道:“你们先去外边等着。”
  “慢着。”吉贞头一转,在退散的人群里寻找容秋堂的身影,却被温泌不由分说拉了个趔趄。她眉头一拧,怒视温泌,温泌对她颇有深意地眨一眨眼睛,半强迫地将人拖到了后堂。


第19章 疏桐流响(十)
  “疼。”吉贞挣了两下,没挣脱开,她低斥一声,一双长眉像即刻就要振翅而飞的鸷,蓄势待发,眸子亮得慑人。
  温泌一顿,虚浮的笑慢慢退去。眼睛上下打量吉贞的打扮,最后落在她脸上,他从容地一笑,将她手腕握起一看,皮肤已经发红了。“我没用力呀。”他带点歉意地说,好脾气地轻轻揉着她的手腕,“好了吧?”
  “没好。”吉贞一把将他推开,左右逡巡,见室内不过一张榻,榻下乌皮靴东倒西歪,榻上随意丢着几件眼熟的里外衣裳,大概都是温泌的。除此之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脚将乌皮靴踢开,她勉强找了干净的一处落座。
  “还疼?”温泌看吉贞那一脸不善的表情,心知又要麻烦了,不等她发难,先殷勤地凑了过去,揉揉手腕,捏捏肩头。几日不见,温香软玉近在咫尺,不免心猿意马,手从膝盖往上走,露齿一笑,是两个快活的小酒窝。“腿还疼吗?”他意有所指地问,“我帮你捏一捏?”
  “不必了。”吉贞绷着一张脸,把他乱摸的手拂开。
  “你穿这件衣裳好看。”温泌端详着她被红衣映得越发红润的脸,美人在怀,即便是发怒的美人,也是心旷神怡的,他手停在吉贞腰上摩挲,笑道:“也方便,长裙太累赘了……”
  “我穿衣服难道是为了方便你?”吉贞推不开他的手,不齿地别过脸去。
  “有几天没见你了,我今晚回去吧?”温泌和她商量。
  “脚长在你腿上,何必问我?”
  温泌乐了,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她,“你一定是想我了,所以才来衙署。”
  “呸,谁想你?”吉贞矢口否认。她是决计没有想他,不过被他胡搅蛮缠的,好像真有点那个嫌疑,她脸一红,用力将他一推,正色道:“我有话要问容秋堂。”将衣裳理了理,她起身就要走。
  温泌从背后将腰一揽,她不由自主地踉跄几步,被迫坐在他腿上。
  “他去校场了,你改天再问。”温泌离得近,嘴里好似含了蜜,贴在耳朵上,嗓音又轻又柔。吉贞不自在,皱着脸躲避,被他抓着胳膊按了腿,往榻上一推,她奋力挣扎半晌,一旦卸劲,陡然软得连手指都抬不动了。
  枕在一堆衣物上头,熟悉的气息盈满鼻端。她别过脸,侧首正是他常贴身穿的吴绫汗衫,柔软的白绫带着皂角的清芬,像云,也像雾。她闭了下眼睛。
  “你挣什么呀?”温泌拨了拨她的睫毛,不许她闭眼,鼻子对着鼻子,他笑吟吟地说,还挽起袖子,对她炫耀式地晃了晃自己的膀子,“你那点力气跟我比起来,就跟蚂蚁似的。”
  “你力大如牛。”吉贞绷不住笑了,“你去耕地呀?”
  温泌哈哈一笑,摇头晃脑学老黄牛“哞”叫了一声。往吉贞身上一扑,拨开胡服的小翻领,看见雪白的肩头,他又摇身一变,成了大狗,露出森森的牙齿,在她肩头轻轻咬了一口。
  吉贞最怕他这动不动就要咬的毛病,吓得浑身一缩,抬脚就踢。温泌抓住她的脚踝,将腿按下去,一只手不失时机地解开腰带。
  “你……”吉贞微弱地抗议了一下,将脸转回来,正视着他,问道:“我们说的话,你没有告诉别人吗?”
  “什么话?”温泌手上很忙,心不在焉。
  “我们晚上说的话,”吉贞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脸上微红,“你没吃多了酒同容秋堂那些人说吧?”
  她有气,掐得狠,温泌龇了一下牙,回过神,揣摩了一下,他笑了,眼里如有波光一荡,“你傻呀?”他亲昵地说,“这种话我怎么会同别人说?”
  他表情极认真,吉贞倒不怀疑。略略放了心,她扭了一下腰,努力要摆脱他起身,“我有要事……”
  温泌装作没听见,手往下一探,停顿片刻,他徐徐拨弄起来,一张含笑的脸慢慢俯下来,好像要在她脸上寻找个合适下嘴的地方。眼睛,鼻子,双唇,他目光流连了片刻,最后在她殷红的耳垂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窃窃私语,“什么事能有这个要紧?”
  吉贞很不舒服,好像要被人开膛破腹的错觉。她急的要躲,背后是榻,前面是他,无处可躲。
  温泌明知她无地自容,还偏偏要多嘴多舌,“你放松点,”他仿佛忍不住笑,“别夹的那么紧。”
  吉贞在他肩头揪了一下,面红耳赤道:“你怎么就喜欢这些邪门歪道?”
  温泌还振振有词,“敦夫妇之伦,男俯女仰,阴阳和谐,乾坤有序,这是周公说的,难道不是纲常正道?”
  吉贞扑哧一笑,“周公还讲了许多,你怎么就记得‘敦伦’?”
  温泌坦诚地说:“他大概是讲了许多,不过这会我别的都记不起来了。“
  此值正午,日光透过窗纸,照得人无处遁形。外头还有衙署的人大声说话。吉贞紧紧闭着眼,感觉他的胸膛像遮风避雨的穹庐,罩在她的脸庞之上。她抓着他的衣襟,脸颊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温泌轻轻一笑,空余的一只手在她下颌轻浮地捏了一记。
  吉贞睁开一双水濛濛的眼睛,对他皱了皱鼻子。
  他又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另一只手拿出来,暧昧地一笑,从她袖子里翻出青绢手帕,擦了擦手,将手帕拎在她脸前晃了晃。吉贞要抢,浑身软的没有力气,只能欲语还休地瞪他一眼。
  温泌很得意地哈哈一笑,作势将手帕轻轻一嗅,便塞回了自己怀里。
  扯了自己的长袍往她身上一盖,他很体贴地说:“你歇一歇,等会再回府。”以防吉贞闲着没事总要来衙署巡视,他特地提醒她,“娘娘要送了几尺什么澄水帛给你,据说有避暑之奇效,你若无事,可去郡公府去取,顺道同她道声谢。”
  吉贞微颤的睫毛一扬,慵懒地翻个身,她漫不经心道:“母亲遣个人送来公主府就是了。”
  温泌盯了一会她的背影,说声:“随你。”便合上门出去了。
  赶到外头讨了一壶冷茶,牛饮似的喝了,冷静了一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前厅,一干人等还在大眼瞪小眼,容秋堂见温泌出来,后面不见清原公主,他暗自松口气,惴惴地问:“公主来,可是为了郑元义那事寻我们麻烦的?”
  这是不打自招了。温泌都懒得骂他了,吩咐弥山道:“把前几日和郑元义吃酒赌钱的那几个人都绑上来。”
  弥山本来就老成的一张脸更严肃了,平素他和兵士最亲厚,所以有点不情愿,“都是休沐时才去的,也不算违背军令,就不必了吧?”
  “快去绑来。”容秋堂明白了温泌的用意,忙推了弥山一把,“公主要替郑元义出头,咱们得先发制人才行。“
  “你去外头避一避。”温泌一脚将容秋堂踢出门。
  “容将军去哪里?”容秋堂走到门口,被姜绍拦住。他腰悬长刀,穿羽林卫缺胯衫,肩头和胸前缀以雄鹰,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颇有弥山的神韵,大概比弥山还英武一点。
  容秋堂立马绽放笑容,亲热地扶住姜绍手臂,说:“我有急事须回家一趟。姜都尉,明日请你吃酒,你可有空?”
  姜绍报之一笑,说:“吃酒,有空。殿下要寻将军你,你还是先答了她的话,在下才好同你吃酒。”
  容秋堂本已经一条腿跨出了门槛,被姜绍顺势将他肩膀往里一推,不禁地人也被推回了衙署里。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前厅外头,见吉贞背后跟着桃符,从容不迫地从后堂走了过来。容秋堂与姜绍两人脸色不约而同凝重起来,先后道:“殿下。”
  吉贞淡淡看了容秋堂一眼,领头走进前厅,却见厅里众人正严阵以待,地上几名兵丁被五花大绑,温泌坐在案后,正在骂人,忽见吉贞和容秋堂都到了,他话音顿止,乌皮靴往地上一踩,站起身来。
  吉贞来的这么快,令他有些意外。
  “这几个人是犯了何罪,要这样绑着?”吉贞问。
  “酗酒,赌博,违背军令。”弥山替温泌答道,“才判了他们笞刑。”他看看温泌,踯躅了一下,“在此行刑,怕惊扰殿下,臣将他们押往军营处置吧?”
  “无妨。”吉贞径自落座,很泰然道:“你就在此处行刑,不必顾虑。”
  弥山无计可施,只能命人将那几名犯禁的兵丁押到院子里。因公主在场,没有脱衣,只穿了薄薄的汗衫,军棍如雨点般落下来。吉贞面色不改,目不转睛,行刑的人不敢作假,噼里啪啦一通打下来,几名兵丁半死不活地被拖了下去。
  一场军棍打下来,脸色最难看的是温泌。沉默片刻,他忽然一笑,很大度地说道:“这些人,被人怂恿犯禁。怂恿的人,原本也该罚,然而郑元义不从属于平卢军,军令管不到他,他又是殿下身边的服侍的中官,因此饶他一次,还请殿下以后多加约束,不要再来军中滋扰生事。”
  他脸上带笑,语气却极重,连容秋堂心里都不禁打了个登。桃符急的叫道:“驸马,郑元义被人打了,伤得很重。”
  “在衙署里该称使君。”吉贞轻声喝止了桃符,然后转向温泌,这次他没谦让,他在上首,她在下首,他睥睨着吉贞,静待后文。吉贞高挑的眉头一扬,说道:“郑元义原本是我的近侍,最近被圣旨擢为平卢军都监,也算军中的人,军令自然也约束他。等他能爬的动,便来领罚。使君不必留情,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命。”
  温泌把玩着案头散落的几枚乌木令牌,一枚摞一枚,最后一枚重重拍了上去,他面无表情地说:“只要殿下舍得。”
  吉贞毫不理会温泌阴沉沉的脸色。她点一点头,说:“郑元义犯军禁,自有军令罚他。不过他在衙署外没来由被人打的重伤,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被人打了?”温泌好像才留意到这件事,他漠不关心地说:“劫财还是劫色?”众人一片轻笑,温泌也咧嘴笑了一笑,说:“缉捕防盗,是范阳县衙的事,殿下要替郑元义做主,着县丞来,命他速速追查此案就是了。”
  吉贞没有吱声,俏丽的下颌略绷,一张红唇紧抿。温泌一看这表情,知道她是气急了,他悠闲地晃了晃脚,声音有几分懒散,又有几分挑衅,“殿下满意了?满意就请回吧?”
  吉贞一言不发地起身。温泌看她那黯然的背影,自己倒有些不舍得了,暗自一笑,待要亲自送她回府,再好好抚慰一番,便可重修旧好,他还没跟上去,吉贞先转过身来,盈盈地一笑,她突然地转怒为喜,说:“你之前在府里问我想做些什么散心。”
  “你想去哪?”温泌想起在府里隔窗看花的情景,也不由一笑,有点好言好语的味道了。
  “我想打马球。”吉贞不假思索。
  “我陪你去。”温泌自知今天没给她面子,为免她记仇,立即将满衙署的人丢下,打算陪公主殿下散心去。
  谁知吉贞竟然嫌弃他。“不要你,你力气太大了,”吉贞眼睛一转,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众人愣怔着,唯有容秋堂脖子一缩,悄悄往外头溜去了。吉贞指尖将弥山一点,“你来。”
  弥山一呆,左右看看,吉贞手指,不偏不倚,指的正是自己。他忙道:“臣是粗人,不敢造次。”
  温泌将吉贞肩膀一掰,威胁似的劝她,“他力气比我还大,万一伤着你,不是闹着玩的。”
  “小看我?”吉贞瞟他一眼,很骄傲,“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吉贞软硬兼施,弥山就像一块水泼不进的石头,反正就是一个词:不敢。
  眼见吉贞一张脸冷了下来,连温泌都满脸随时爆发的怒气,躲在门口的容秋堂一咬牙,大步走上前去,将石头人似的弥山挡在身后,抱拳说:“殿下,臣也会打球,臣可以陪殿下打一局。”
  “牵马来。”吉贞道。
  弥山默然挪到温泌面前,对他使了个眼色,一脸担忧。
  温泌知道他的心思。他怕容秋堂手下没数,伤到了吉贞,没法同自己和皇帝交代。温泌对他摇摇头,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意指自己并不在意——其实吉贞有几斤几两,他是比谁都清楚的。她那点单薄身躯,抵挡秋风尚嫌不足,能把容秋堂怎么样?
  一行人心思各异,移至校场,连带看热闹的兵丁,黑压压的人群包围上来。容秋堂硬着头皮上了马,扯了扯马缰,有点紧张——纯粹是怕自己跑得太快,晃着公主的眼,或者球杆太猛,震着公主的手,她一发怒,连温泌都要被连累。
  这心事重重的,连吉贞怎么上的马都没看清楚,忽听一声锣响,宫中带来的七宝彩毬如流星一般飞过眼前,容秋堂如梦初醒,驱马慢吞吞上前,离吉贞半个马身,绝不肯越过她。
  马蹄一扬,黄沙漫起,吉贞的绯衣如云霞,自眼前掠过,容秋堂挥散眼前迷雾,见吉贞手中的月杖高高扬起,他吃了一惊,猛然勒马。
  “殿下!”吉贞一杖击在马腿上,马吃痛嘶鸣,容秋堂急着控马,无可奈何地喊道:“毬在前方,殿下打错了,打在马腿上了!”
  吉贞左手持杖,右手扬鞭,凌空一鞭,连人带马,疾驰而去。
  容秋堂的马受了惊,控制不住,嘶鸣一声,风驰电掣般地狂奔而去。他满头大汗,只能狼狈地伏在马上,待奔到校场边缘,离围观的众人越来越远了,容秋堂见彩毬翻飞,离毬门触手可及,他毕竟年轻,一时心动,俯身捞球。
  刚一弯腰,一道黑影自眼前掠过,只听“啪”一声轻响,容秋堂闷哼一声,捂着脸滚落在地上。
  他的左边脸颊被吉贞一鞭抽出深深的伤口,献血横流,十分恐怖。
  吉贞勒马,拎着偃月杖,彩毬滴溜溜在她的马蹄下打转,她看也不看一眼,只冷冷地看着容秋堂,“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将偃月杖一丢,翩然落地,冷觑着容秋堂,“下次再敢仗势欺人,你伤的就不止一张脸了。”


第20章 疏桐流响(十一)
  容秋堂被清原公主失手打伤,温泌准他在家养伤。一连多日,容邸的访客络绎不绝,容秋堂嫌烦,都推给奴仆去招呼,自己倒头大睡。忽而梦中听见外头弥山的声音在和奴仆说话,那奴仆搪塞弥山道:“我家郎君精神不佳,将军先回吧……”
  容秋堂将被子掀开一点,竖起耳朵,想听听弥山说什么。略顿,听见弥山道:“哦,那我改日再来。”
  容秋堂气得一咬牙,将被子蹬开,冲到窗前大喊道:“你别再来了,我改日就死了!”
  弥山一愣,寻声踏进容秋堂的房间,见他赤脚立在地上,蓬着头,脸上包着膏药,奉命休养了几日,不见精神好转,反而一双眼睛赤红,好像熬了三天三夜没睡似的。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容秋堂才反应过来,侧了一下脸,只把自己完好的那半边对着弥山,然后呵斥奴仆道:“去倒茶!”
  “伤口没好,还是不喝茶吧。”弥山扯着容秋堂的手把他往榻上赶,“地上凉,你还是躺着。”
  容秋堂一屁股坐回榻边,眼睛横着盯了弥山一会,忽而冷嗤一声,说道:“破相而已,并没有断胳膊断腿,不劳你特地来探视一趟,你回吧!”
  容秋堂有伤,忌茶忌酒,家奴送了一碗热汤。弥山接过来一看,还算清淡,略吹了一吹,递到容秋堂手上,不紧不慢地道:“我听你说话中气十足,的确是不打紧。”知道容秋堂最爱美,别人来,必定要避讳,弥山倒是直来直往,追着容秋堂躲躲闪闪的那半边脸研究了一会,很有信心地对他说:“破相不至于。那天我送你回来,看得清楚,你这伤不算重,好生料理,不至于留疤。”
  容秋堂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颊,紧张地问:“果真?”随即又沮丧地摇头道:“你别哄了我,上药的医官说了,怕是要留疤。”
  留点疤算什么?对弥山这种刀枪剑雨中打滚的人来说,脸上没疤才稀奇。他很看不惯容秋堂这副颓丧的尊容,在他肩膀上一拍,笑道:“有疤才好。你这脸长得太娘气了,多道疤,我看更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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