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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梦溪石-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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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二人在,邵州城方有今天,甭管男人女人,仗义每逢屠狗辈,越是底层的老百姓,就越记着恩德,据说不少人家里还给徐澈和顾香生立了长生牌位。
顾香生出门匆忙,忘了戴幂篱,不防被人认了出来,不得不一路打着招呼过来,却忽然听见一声叫唤,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和似曾相识的熟悉。
“香生姐姐?”
顾香生立时回头,不由愕然。
☆、第100章
会这么喊她的,除了弟弟顾准之外,就只有夏侯渝了。
但顾准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顾香生转头的时候,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饶是如此,在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她依旧禁不住恍惚了一下。
往日柔美的轮廓彻底长开来,变成令人目眩神迷的俊美,即便还带了点阴柔,但这阴柔却绝不会令人联想到柔弱或女性化,顾香生以前没有注意,现在却忽然发现,夏侯渝的母亲兴许带有胡人的血统,这使得他的眉目十分深邃,而鼻子又很高挺。
不笑的时候,那张薄唇也许会显得冷酷或薄情,然而他现在对着顾香生,笑得几乎连那对桃花眼都快眯起来了,什么冷酷薄情自然也不翼而飞,变成完完全全的温煦暖阳。
褪去了细胳膊细腿的他,身体跟小树苗蹭蹭往上拔似的,目测现在应该将近一米八九了,从前顾香生还能摸着他的脑袋说话,现在估计只能在回忆中重现当年萌萌软软小小的夏侯五郎了。
……眼前这人,真是夏侯渝?
仔细数数,他们当年在魏国分道扬镳,至今已经将近四年了。
景物依旧,人面全非,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的也差不多,而且因为比女子晚熟,男子越接近成年,变化就越大。
那把柔柔嫩嫩的小嗓音,如今也变得低沉,虽然未必不好听,可顾香生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那个白嫩得可以任意揉捏,十足听话小尾巴的娃娃,而非眼前这个身形高大,连皮肤都晒成了小麦色的夏侯五郎。
“香生姐姐不认得我了?”夏侯渝自然没听见她玻璃心碎了一地的声音,还当顾香生认不出自己了,面上笑容一收,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来,一汪秋水似的眼睛看着顾香生,多了几分伤感和可怜。
故人重逢,哪里会有不欢喜的。人生的缘分不可谓不奇妙,当年在魏国都城,六合庄饭庄的那顿饭局,她、魏初、夏侯渝、徐澈、魏临、胡维容、张蕴,七个人在座,后来这七个人,彼此之间的命运就牵系在了一起。
兜兜转转,徐澈、夏侯渝、她,这三个人,又一次重聚。
当年离别时的话言犹在耳,如今彼此再相见,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更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她定了定神:“我认得,我就是一时没敢相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夏侯渝抿唇一笑:“说来话长,不如找个地方,我们坐下再慢慢说?”
顾香生点点头:“我去唐记买两盒蜜饯,你且等等我。”
夏侯渝:“我和你一道去。”
分别多年,他一点也没变,依旧像小时候一样,紧紧跟在她后面,就是从小尾巴变成大尾巴。
见此情状,往日的记忆又一点一滴回笼,陌生感也随之慢慢消退,顾香生笑道:“好。”
唐记在邵州城很有名气,他们每天都会有新制的蜜饯出炉,伴随着邵州城越来越繁华,城中店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每日这里都会排起长龙。
顾香生忽然站定脚步,将钱袋递给他:“你帮我去买罢,我在这儿等你。”
夏侯渝不明所以,却没有多问,接过钱袋就乖乖去了。
每一个姐姐都希望有个软萌听话的弟弟,顾香生也不例外,顾准小时候实在太皮了,没能让她享受到这个乐趣,相反,夏侯渝则完全满足了她当姐姐的愿望,让往东从不往西,让走狗从不撵鸡。
即便样子变了,但他这个举动一出来,两人之间那仅存的一点点陌生感,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排队的人有注意到她的,忙道:“焦先生,您也来买蜜饯吗,让您先,您请!”
旁人也纷纷谦让,顾香生只好摆手笑道:“我不买,我是带朋友过来买的,让他排队便好了。”
夏侯渝在人群中无异于鹤立鸡群,众人频频注目,再看看顾香生,眼神不由带上暧昧。
有些人甚至笑着拱手:“好事近了啊,恭喜恭喜!”
顾香生:“……”
她正在犹豫有没有必要解释,旁边有人与夏侯渝攀谈起来:“这位郎君何方人士,您是焦先生的朋友吗?”
夏侯渝笑道:“是,我与她是青梅竹马,从齐国来找她的。”
听者恍然大悟:“原来是心上人啊,先前我们听说焦先生守寡未嫁,还为她可惜呢,想来她要等的人就是你啦?”
顾香生黑线,这都是什么神脑洞,简直跟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好不好!
但夏侯渝只是笑着,也不肯解释,顾香生忍不住上前将他拉走。
夏侯渝任她拉着,奇怪道:“香生姐姐,蜜饯不买了?队伍都快排到了。”
顾香生道:“这城里的人十有八九都认得我,你别听他们乱说,若人家问你是不是我心上人,你说是弟弟便好了。”
夏侯渝歪着头:“可这种事情,素来是越描越黑的啊,与其解释太多,还不如干脆什么也不说,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说什么,咱们也管不了。”
顾香生抽了抽嘴角,觉得这话用得很不妥当,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侯渝:“这样罢,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就回去重新排队,很快的。”
他转身欲走,顾香生忙拉住他:“算了算了,别买了,你在城中有落脚的地方么,还是与别人一起来的?蜜饯改天再买也不迟,我还有许多话想问你。”
夏侯渝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抚道:“我可以在这里逗留一段时日,你别着急,我先去买蜜饯,再跟你走。”
说罢将顾香生的钱袋塞回给她,又朝蜜饯铺子走去。
这回没了顾香生,旁人也就不会再将他与顾香生扯在一块儿,只不过夏侯渝的外表跟排队买蜜饯这种事情实在太不相符了,说白了,就是画风不太对,他站在队伍里不过一会儿,就收获了无数注目,顺带还有两个人上前询问郎君婚配与否,弄得夏侯渝啼笑皆非。
顾香生站在对街一间屋子的屋檐下等他,无所事事,只能四处张望。
有人上前找夏侯渝搭讪,看模样像是冰人,邵州民风开放彪悍,当初被前任刺史逼得走投无路,百姓们就敢直接堵刺史府门口的,后来更是把犯了众怒的沈南吕活活打死,如今瞧见夏侯渝这等美貌郎君,起了做媒的心思也不奇怪。
第一个的时候,夏侯渝尚且还有耐心答上两句,第二个的时候,他索性就冷下面容,看上去竟有几分慑人,对方见他动了真怒,也不敢造次,讪讪便走了。
顾香生瞧着这情景,不由感叹:当年那个柔弱无依的萌娃娃终究是长大了!
换作好几年前,夏侯渝的脸还未长开之前,就算作出这样的表情,估计也没人会怕。
她发了一会儿呆,那头夏侯渝已经提着几大包蜜饯走过来了。
“有蜜枣和杏脯,我还买了糖炒栗子,刚出炉的,听说很甜,你尝尝?”夏侯渝扬起笑容邀功。
顾香生也闻道糖炒栗子的香味了,忍不住往那个袋子伸手,那头夏侯渝已经未卜先知地剥好一颗递过来。
栗子炒得金黄,糖味渗透进去,带着软糯的焦香,又不至于炒过头变得黑掉,咬一口,里头是黄中带白,最好的品相。
“好吃吗?”夏侯渝问。
“好吃。”顾香生点头笑道,把那个栗子吃完了才发现,栗子是人家帮忙买的,结果她反倒自己吃了第一颗。“你也吃啊,我记得你小时候不也很喜欢吃这些零嘴吗?”
她也给夏侯渝剥了一颗,夏侯渝手里提着好几袋蜜饯,没法腾出手,只好低头张嘴。
顾香生递到他嘴边,后者咬住栗子含进嘴里,牙齿还不小心碰到顾香生的手指。
从前两人也这样做过许多回,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夏侯渝刚到魏国为质时,那会儿不过五六岁光景,又因身份缘故,许多宴会都得出席,他一个小小人儿,人生地不熟,无亲无故地坐在那里,虽然有侍女在旁边伺候,却还是拘谨得很,只乖乖坐着不敢乱动,东西也没吃几口,还是顾香生看着可怜,袖子里偷藏了把坚果,趁着到花园玩儿的时候递给夏侯渝,又帮忙给他剥了吃,那时候的夏侯渝真是又乖又惹人怜,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顾香生剥坚果,吃一个就说一声“谢谢姐姐”,声音软得能让人心都化了。
虽说现在外形变了很多,可一个人的习惯是不会变的,从他吃东西的样子,就依稀能瞧见从前的影子。
顾香生忍不住翘起嘴角。
“香生姐姐要带我去哪里?”夏侯渝问道。
“去我那儿罢。”顾香生道,“你还记得诗情和碧霄吗,碧霄做的绿豆糕,你从前最喜欢吃的,等你去了,让她给你做。”
“好啊,”夏侯渝眉眼弯弯,“我也很想她们。”
“你在齐国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开头的时候艰难些,陛下起先觉得我回去是临阵脱逃,擅自主张,不肯承认我,不过现在的情形好多了。”
他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又问:“你知道南平天子下令征伐易州的事情罢?”
见顾香生点点头,夏侯渝便道:“南平兵力不足,他们的天子向陛下借兵,陛下便派了我大兄带着三万兵马过来助力,我也跟了过来,不过我大兄防备着我,我也不愿意往他跟前凑,便带了自己的人四处走,知道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南平朝廷向齐国借兵的事情,顾香生还未听说,肯定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且南平天子肯定不想张扬,因为朝廷无兵,还要跟外国借兵来平叛,丢人不说,还是与虎谋皮。
但夏侯渝就这么说出来了,半点都不给南平面子,同样也表明对顾香生毫无隐瞒。
这个消息让顾香生大感意外,无论结果如何,邵州总得做些准备。
“小心!”
她正想着这件事,冷不防手臂被人一扯,人随即与夏侯渝撞在了一块。
一辆马车从身旁辘辘驶过,若是方才没有夏侯渝这一拉,虽说不至于正面撞上,但说不定就要因为挨得太近而擦伤手臂。
“多谢!”顾香生朝他一笑,心中禁不住又想,果真是男大十八变了,当初的夏侯五郎,哪里会有这样结实的胸膛。
从方才的触感来看,说不定衣裳下面的胸肌和腹肌也不会少了。
她忽然有点五味杂陈,既有种看着小萌娃长大的欣慰,又有点儿尴尬和不自在。
但夏侯渝似乎没有察觉,反是蹙着眉一脸担心:“香生姐姐,你没事罢?”
☆、第101章
顾香生心头一暖:“我没事。”
虽然夏侯渝方才寥寥数语,只用一句话,便将自己在齐国的经历简单带过,并不想让她多担心,但顾香生又不是藏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女子,焉能不知这里头的曲折艰辛?
夏侯渝回去的时候,正值齐魏交战,关系恶化,他擅自跑回去,不用想,也知道齐国皇帝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他小小年纪就被送来当人质,可见在皇帝心目中说不定连个路人甲的印象都没有,他要经历怎样的艰难,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得到齐国皇帝的承认,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不用细想,也知道肯定比她艰难百倍千倍。
世人都觉得生在天家,那肯定是一辈子都享不完的福,然而夏侯渝却是其中异数,福气没享多少,反而从小就吃尽苦头。
但见了面,他依旧像从前那样,没有变成凶戾阴狠怨天尤人对世道满怀愤恨的人。
这样的认知让顾香生既佩服,又隐隐心疼起来。
“就在前方不远的巷子拐进去,碧霄她们见了你,指定要吓一跳。”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吃完了大半的糖炒栗子,基本都是顾香生剥,两人吃,因为夏侯渝还要抱着一大堆的蜜饯袋子,实在分身乏术。
焦宅那里,碧霄正打开门,手里拿了笤帚,准备把门口打扫一下,抬头瞧见顾香生,先是招呼一声娘子,又见她后头跟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不由愣住。
顾香生玩心顿起,便抢在夏侯渝之前开了口:“我在路上碰见一个人,很是可怜,还无家可归,便将他带回来住两天。”
“啊?”碧霄果真目瞪口呆地瞧着夏侯渝,心里怎么也想不通这样好看的人跟可怜哪里沾边了。
有了顾香生那句话,夏侯渝也乖乖站在那里,没有出声打招呼,只冲着碧霄笑。
看着……还真有几分像傻子。
顾香生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弯了腰。
碧霄意识到上当受骗了,不由鼓起双颊:“娘子,您又作弄人,他到底是谁啊!”
夏侯渝这才笑道:“是我啊,碧霄,你不认得我了么?”
碧霄狐疑地打量了他半天,良久,方才不确定地道:“你是……夏侯五郎?”
夏侯渝点点头:“是我。”
碧霄惊住了,久久无法言语。
她就像顾香生方才刚刚见到夏侯渝那样,根本没法将印象里那个娇弱的小郎君联系起来。
“好啦!”顾香生抬手在碧霄面前挥了挥,“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快去告诉诗情罢,她定然也会吓一大跳的!”
“对!我也要去吓她一跳!”碧霄转身入内,表示要将方才被作弄的都如数从诗情身上找回来。
顾香生招呼夏侯渝:“进来罢,我去给你端点喝的。你想喝什么,乌梅汤好不好?”
“都好。”夏侯渝从不挑食,笑应了声,转而打量起宅子的环境。
宅子不算大,比从前夏侯渝在魏国住的还小,不过胜在打理得好,院子里种满了花树和果树,各种各样,一年四季,这里起码都会有一处地方是开花或结果的。
其中甚至还有小小一块被圈起来栽了茶花,一看就知道有着属于顾香生的鲜明烙印。
除了她,不会有人如此费心地去打理一个很可能不会长期住下来的地方。
虽然置了宅子,但顾香生并没有新买婢女,仅是租了婆子每日过来干点粗活,诗情碧霄则专心打理起居饮食,不至于太累。林泰柴旷在老家是有亲人的,他们跟着顾香生一路出来,已然帮了不少忙,当初顾香生也早与他们说好,只等安顿下来,便让他们回去,所以两年前她就让林泰与柴旷都回老家去了,又给了一大笔丰厚的财物,作为多谢他们一路照顾的报酬。
林泰柴旷虽不舍得,但受家室所累,注定无法长长久久待在这儿,只能辞别了顾香生她们,回老家去了。
如今宅子里,用的是于蒙挑选过来的四个人,邵州府兵这几年真正被训练成一支精兵,许多不合格的人都被于蒙淘汰掉,绝不手软,这四个人的身体素质虽然有些逊色,但当护院却是绰绰有余的,他们的家人也都在当地,往来轮值十分方便。
今日白天轮值的是张泽与雷植二人,他们在宅子四周巡视,见顾香生回来,便过来行礼,举止很是端谨恭敬,这显然不仅仅是于蒙的缘故,而是对顾香生本人的敬重。
顾香生与他们打过招呼,便领着夏侯渝入内,厅堂不大,却有许多竹制物品,连墙上挂着的画,也是竹海碧潭,令屋子平添几分清凉。
注意到夏侯渝的视线,顾香生笑道:“天气热的时候就换上竹林,等冬天了,便换上一幅围炉夜话,旁边再有几个小菜一壶小酒,你觉得如何?”
夏侯渝想也不想就点头:“自然是好,这样就算在大冬天,刚进门的人瞧见这样的画,立马也会生出暖意来!”
见他意会了自己的意思,顾香生眯着眼笑:“我便是这样想的。”
一般来说,这种带着野趣的画,不宜挂在正堂,只合在书房或者闺中欣赏,尤其作画者又是个女子,但顾香生自然不会理会那些庸俗规矩,再说宅子是自己的,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难道还有委屈主人去迁就客人的道理么?
夏侯渝自小便倾慕她,觉得香生姐姐般般都好,所以附和她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现在再见,却又有了新的体会:顾香生解释得那样详细,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说得很对吧”,透着一股得意洋洋的可爱,与记忆中那个漂亮坚强的香生姐姐相比,似乎又更生动了许多。
这样的认知让夏侯渝仿佛有了种发现小秘密的惊喜。
酸梅汤很快端了上来,配着蜜枣和杏脯吃,倒也不腻口,还别有一番滋味。
夏侯渝不挑食,而且因为少年时的经历,他似乎更偏向甜食,这一点倒正好与顾香生不谋而合,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把买来的蜜饯都解决了大半。
他向顾香生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她在这里:“三年前,徐澈上疏南平天子,请封一女子为长史时,此事颇为轰动。当时我得知邵州刺史是徐澈时,便猜那女子会不会是香生姐姐你,因为焦姓正是你外祖家的姓氏。从那时候起,我就想着一定要过来看看,如果是你的话,那就真是太好了。”
顾香生默默地想,果然是徐澈那一封奏疏惹的祸。
如果夏侯渝能猜到,那魏国那边的人也未必就猜不到。
只不过夏侯渝会想着过来看看,魏国那边,魏临却肯定是不会过来查看的。因为对他而言,顾香生已经死了,就算看到是她,又还能做什么呢,难不成将人抓回去,宣布这是已死的淮南王妃吗?
夏侯渝:“只是那时我刚刚回齐国不久,许多事情身不由己,没法离开,不得不暂时隐忍下来,直到最近,南平暗中向齐国求助,我大兄奉帝命过来,我方才有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跟着一道,顺便溜过来看看,那个被徐澈看中的女长史,到底是不是你。”
“还好我没有猜错,果然是香生姐姐你。这几年虽然在齐国,我也没少听说你的消息,都说邵州出了位女长史,虽然没有经过朝廷册封,却得到刺史与当地百姓的承认,这位女长史修藏书楼,又命人收集天下的藏书典籍,应者如云,如今的复始楼,已经成为天下闻名的藏书楼了。”
这几年顾香生和徐澈他们的确做了很多事情,但听他这么一夸,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厉害,这些事情大都是使君和几位同僚做的,我不过从旁协助罢了。”
夏侯渝摇摇头:“香生姐姐何必谦虚,复始楼的名声,在齐国亦是如雷贯耳,不少齐国名士,以一睹复始楼藏书为荣,但复始楼这些年的入楼考题,更是已经传遍各地,为人津津乐道,反复研究。我从前在魏国,与徐澈也打过交道,知道他是个守成求稳的人,必然不可能提出这样的主意,所以其中定有你的功劳。复始楼,取的可是一元复始之意?”
顾香生点点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汉书亦有云:周旋无端,终而复始,无穷已也。两者寓意皆有。”
夏侯渝含笑:“这名字很好。”
顾香生摇摇头:“我们也是别无选择,原本前年,邵州向朝廷请命修前朝史,希望朝廷能够组织人手,又或者从内宫藏书阁出借典籍,但朝廷没有答应,所以才只好自己动手。起先看笑话的人不少,个个都觉得,连齐魏这样的强国,都没有修前朝史,邵州一隅之地,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和能耐?”
夏侯渝:“但最终还是被你们办成了。”
顾香生扑哧一笑:“如今不过才短短两年,典籍史料还未收集齐全,只能完成其中一些残卷,此事耗费甚巨,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无十年八年的工夫,怕是完不成的。我也不知道,以邵州区区一州之力,到底最后能否将这部史书修成。”
夏侯渝:“各国顾着划地盘,顾着争名夺利,顾着如何才能抢到更多的金银财宝,奴婢牲畜。吴越被灭,多少珍贵典籍流失于战火之中,再不复见,即便以后有谁统一了天下,想起要修史,这些书也不可能恢复了,只有你,会想到要去做这件事,连陛下都夸你呢!”
顾香生骇笑:“哪个陛下?难道是齐君?这怎么可能?”
夏侯渝眉眼弯弯:“怎么不可能,陛下说你胸怀锦绣,内蕴高华,非寻常男子能及。”
顾香生万万想不到齐国皇帝竟对自己作出如此高的评价,她摇摇头:“这话我受不起。修史乃旷日持久之工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成事,多赖徐使君,宋司马他们鼎力支持,还有诸多名士文人一道努力,我充其量也就是帮忙撰写个目录,打打下手,提两个建议罢了。不过我奇怪的是,既然齐国陛下意识到修史的重要性,以齐国之国力,此事理当更容易办成才是,为为何他不下令修史呢?”
夏侯渝微微一笑:“意识到重要性,并不等于觉得需要去做,正如你所说,修史费时耗工,想要修好一部王朝的史书,起码要十年八年才能有所成。与此相比,陛下自然更愿意将这些钱财和人力花在别处,在他看来,修史是统一了天下之后才要做的事情。否则陛下如何会对香生姐姐赞不绝口,正因为你做成了他不能做的事情。”
顾香生有些惭愧,她一开始也只是想为徐澈邀买一些名声罢了,而非出于什么伟大的目的,直到后来亲身参与进修史的工作,方才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页页的笔墨里,记载的可能是某个人跌宕起伏的一生,一件当时无意中记录下来,且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有可能影响后来整个王朝的历史进程,这就是历史无可取代的魅力。
“我听说前朝德宗皇帝和思宗皇帝的起居注,有一部分流落到齐国,至今我们也没能找着,劳烦你回去之后帮我看一看齐国内宫藏书馆,若有可能的话,能否让人誊抄一份送过来?”
夏侯渝点点头:“自然可以的,回去之后我便帮你留意。”
“谢谢你!”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顾香生很高兴:“张叔现在还好吗?”
夏侯渝:“还好,他身体还算硬朗,只是要看家,我就没让他一起跟过来。”
顾香生有点诧异:“你还没成家?”
夏侯渝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忽而朝她眨眨眼,露出一个称得上顽皮的笑容:“香生姐姐不记得了么,我说过要娶你的,怎么可能食言?”
顾香生好笑:“小时候的玩笑话,亏你还好意思挂在嘴边,若是没娶我,你是不是一辈子就不娶妻了?”
夏侯渝满不在乎:“不娶就不娶。”
比起说自己的事情,顾香生其实更想问夏侯渝这些年在齐国做了什么,缘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齐国皇帝的青眼,获准来到南平,还想问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白眼,以他尴尬的出身,是不是经历了许多困难,方才能够像今天这样衣着光鲜,神采飞扬。
但这些话问出来无异于揭人伤疤,她在心里盘旋许久,最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才合适。
夏侯渝心思灵敏,察言观色便已发现她的欲言又止:“香生姐姐是不是想问我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顾香生点头:“我怕问出来让你难过。”
“不会。”夏侯渝笑道,“只要是你问,我什么都肯说,不过再苦再累,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出来也无甚意义,反而会让听的人心情不好,又何必多说?其实这回来南平,我不仅仅是跟随大兄,从旁听差,还奉陛下之命,暗中考察南平风貌地形,各州兵力,这桩差事是密旨,连大兄都不知晓。”
顾香生心中一突:“齐君为何要你考察各州兵力?”
其实她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还想从夏侯渝口中得到证实。
果不其然,夏侯渝一字一顿道:“为吞并南平做准备。”
氛围陡然之间凝固起来。
顾香生紧紧拧眉:“齐魏之战结束不过几年,我听说齐国北面还有回鹘为患,为何齐君会想要南平?”
夏侯渝道:“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料想不到,而且南平实在是太弱小了,内部又不团结,居然还各州分立,各自为政,假如齐国一意想要攻打南平,不出三个月便能拿下。”
顾香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南平这个国家,疆域还没有吴越一半大,基本就是在齐魏的对峙下才得以生存的,它不像吴越那样不自量力,南平对齐魏两国,向来都恭恭敬敬,谁也不得罪,每年还会去献礼,就相当于进贡了,如此方才换来数十年的太平。
魏国现在一分为二,但毕竟还是大国,底子厚,一时半会还亡不了,齐国不想白白消耗力量,就把主意打到南平头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亏得南平皇帝还不自知,居然引狼入室,主动请齐国皇帝派兵来协助自己平叛,到最后肯定要反而把自己给赔进去。
一旦朝廷溃败或投降,剩下的南平十个州,哪个都不会是齐国的对手。
即便是邵州,这几年下来实力大大提升,可要说能打赢齐国,那简直就是玄幻故事——完全不可能发生。
别说顾香生和徐澈,就是孙武再世,孙膑再生,估计也束手无策,因为这根本不是战略上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实力上的绝对悬殊。
夏侯渝安慰道:“现在还不用太担心,陛下只是有这样的意向,还未最后决定,而且邵州毗邻魏国,离齐国反而最远,就算有事,也不会是第一个遭殃的,我只是先与你说一声,好让你们心里有数。”
顾香生:“这个消息对邵州来说太重要了,不知怎么多谢你才好,若是连累你被齐君怪罪,我就于心不安了。”
夏侯渝眨眨眼:“就算要攻打南平,届时肯定也是我那位大兄带兵,能给他添点麻烦,我何乐而不为呢?回去之后,我也会在奏报里说明邵州实力平平,不足为患,免得我大兄先盯上你们。但是……”
他顿了顿,敛去笑容,正色道:“但是香生姐姐,恕我直言,邵州毕竟地方有限,兵力再强,总不可能强得过齐国大军,到时若真有那一天……你们最好还是能放手则放手,不要死守才好,这是保全自己,也是保全邵州百姓的最好办法。我大兄性子残暴,遇到坚决不降的城池,便会怀恨在心,等城破之后就会屠城。”
顾香生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夏侯渝:“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对复始楼很感兴趣,他也是个爱书之人,断不舍得让复始楼在战火中付之一炬,爱屋及乌,对邵州他也会多上几分爱护的,只要你们不强硬抵抗,应该不至于出现何等严重的后果。”
顾香生苦笑:“这事不是我说了算。”
夏侯渝凝视她:“香生姐姐,当年我自身难保,不敢带你一道回齐国,生怕连累了你,如今我已经能护着你了,往后,若是邵州你不想待了,又或者邵州有什么变故,你可以随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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