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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梦溪石-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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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与我说,也可以和焦先生说。”
顾香生道:“我想劳烦宋兵掾一件事,你命人收集典籍时,请多搜集一些与前朝史籍有关的书籍,譬如前朝内宫纪实,皇帝起居录等,当年前朝灭亡时,这些内宫官史,多数散落在吴越和魏国,藏于两者宫中,如今吴越已灭,必然有不少宫中典籍流落民间,宋兵掾可往这方面去找找,说不定有所收获。”
宋暝奇道:“您是想?”
顾香生轻轻吐出两个字:“修史。”
历朝历代,每逢旧朝覆灭,新朝崛起,必然会修前朝史,这是每一个新王朝都会做的一项重大工作。
但当今天下,在前朝灭亡之后,天下就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至今三十年有余,很多前朝内宫典籍流散四处,为各国瓜分殆尽,也有一些在战乱中毁于一旦。
“现在个个都想当天下霸主,即便像南平,天子年少柔弱,太后沉溺权柄,贵族骄奢淫逸,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要修史,待书楼建成,在外头有了名气之后,使君便可首倡其事,登高一呼,届时必然有不少名士文人响应。”
宋暝精神一振:“大善!自前朝覆亡至今,无人提出修史一事,若使君能为天下先,定然能收意想不到之奇效!”
徐澈蹙眉:“我不过偏居邵州一隅,此事非由朝廷出面,只怕别人不但不买账,反而会笑我们不自量力。”
宋暝劝道:“这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但只要有藏书楼,再有名士汇聚,焦先生所说,也并非不可能实现。”
他一开始对徐澈和顾香生抱有疑虑,和于蒙作壁上观,不肯涉入徐澈他们与沈氏之争,如今却反过来帮着顾香生劝徐澈,这不能不说是一桩奇事。
归根结底,因为于宋二人都不是那等利欲熏心之徒,在其位,谋其政,他们都愿意做些实事,这就为彼此相合提供了前提,而徐澈又是大度之人,能够不计前嫌重用他们。今日一席谈话,其实也是邵州未来几年的施政方向,假如能照着这个方向努力下去,邵州的未来,即便不能在乱世中称雄,但起码不至于任人鱼肉。
等到饭毕散席,各自告辞离去时,宋暝方才惊觉,自己不久前还嘲笑于蒙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他现在何尝不是被卖得心甘情愿?
他不由叹了口气,问于蒙:“你对焦芫此人如何看?”
于蒙:“我看挺好的,虽是女人,却不扭扭捏捏,有话直说,我喜欢爽快人,不过她方才说自己进过魏国皇宫的藏书馆,该不会是什么魏国贵族罢?”
宋暝将自己的猜测与他一说,于蒙点点头:“看不出来,你乱猜也能猜出一丁点儿道理来,我看也像,说不定还真是魏国皇宫逃出来的女官,反正跟使君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你没看使君瞅她那眼神,跟见了心上人似的,又忐忑又不好意思说,啧啧,我要是女的,不动心都难!”
宋暝不可思议:“你一个大老粗,注意这些事情作甚,难道也看上了焦娘子?”
于蒙:“呸呸呸,虽说那模样美貌得很,我可不想娶一头母大虫回家,到时候我要是纳个小妾进门,她还不翻天了?一箭射过来,我的子孙根都没了!”
宋暝笑倒:“不用担心了,就你这德行,还指望焦娘子看上你呢?”
于蒙大怒:“我这德行怎么了,你这德行才矫情呢!当初说不掺和沈南吕的是你,现在我看徐澈的诚意也很足,肯让我带兵,又对你委以重任,你还成天唉声叹气个没完,矫情!”
宋暝:“我矫情?我看你是少根弦!”
于蒙:“对对对,你多根弦,你弦太多了,都成蜘蛛网了!”
宋暝:“……”
……
徐澈与顾香生从饭庄出来,也没有乘马车,便徐徐走在街道上。
虽然已经是宵禁时分,不过有徐澈在,倒没有巡差上前质问,夜晚的邵州城异常安静,风拂过不知道种在哪里的桂花树,带来淡淡的桂花香气,眺目远望,今日去过的云雾山似乎又蒙上一层神秘的云雾,若隐若现,家家户户都已经掌灯,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更显出一幅安宁的景象。
偶有几个醉酒的纨绔子弟摇摇晃晃结伴而来,瞧见顾香生美貌,还待上前调戏两句,再看他们一行仆从前后随行,个个身强体壮,念头立刻打消一般,灰溜溜地走了,也不消说上半句。
“阿隐,你有没有想过……”
“嗯?”顾香生没听清后半句,转头看他。
他的侧面俊美如昔,就像他们当初刚刚遇见的模样。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还要回魏国?”徐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话问完了。
顾香生愣了一下:“怎么会忽然这么问?”
徐澈无奈一笑:“你这样尽心尽力帮我,我很感激,从前我不曾发现你这样厉害,但在我这里,你能发挥的终究有限,若是回到魏国的话,有魏临在,你可以做得更多,不是吗?”
顾香生低着头看鞋面,从前在宫里或王府时,她连穿的鞋子都异常精致,魏临知道她喜欢苏绣,特地请来擅长苏绣的师傅,在缎面上绣了凤求凰,秋色连江那些图案,再在做鞋时覆上鞋面,镶以珍珠边,有时候还会嵌上宝石,精美绝伦,华贵异常。这样的鞋子,她起码有十数双换着穿,每回出门也不重样,顾画生当初嫉妒她能嫁入皇室,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即便是顾家,也没有富贵到这种地步。
而她现在穿的鞋子,是普普通通的青色细棉鞋,毫无花样可言,更因走了不少路而变得灰扑扑,其实也不是买不起更好的绸缎鞋子,但出门在外,又要养活好几口人,她觉得鞋子穿着舒适就好,未必需要太多花样,也就不让碧霄在这上面花太多钱。
“我不会回去了。”她的目光从鞋子上收回来。“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谈论过了,不是吗?”
徐澈:“邵州再好,毕竟有限,跟整个天下比起来,这里只能算坐井观天,我是怕委屈了你,尤其知道你这么能干之后。”
顾香生回以一笑:“这么能干,吓着你了?我知道时下女子都讲究个三从四德,像我和周姐姐这样成日里抛头露面的就更少了,现在你身边可用之人不多,等将来书楼建成,聚到你身边来的谋士肯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若在待在你身边出谋划策,反而惊世骇俗,会让你被别人笑话的,在那之前,我会找个机会退居幕后,又或者干脆离开,断不会让你为难的。”
徐澈摇头:“你知道我不介意这些,他们会笑话你,是他们见识少,而不是你的错,宋兵掾和于都尉,先前不也对你有些偏见,现在可都改观了。”
顾香生:“那是因为他们俩还算开明,你在魏国时,不也常常见到那些迂腐儒生吗,他们只会认死理,一味地攻讦。”
徐澈:“那也不怕,你的功劳,没人能够抹杀得掉,还有我护着你。”
顾香生瞅了他一眼,抿唇笑道:“你今日忽然又提起魏国,是不是听见了什么消息?”
徐澈:“没有啊,你多心了。”
顾香生摇头:“你连撒谎都不会,眼神游移不定,都不敢看我。”
徐澈:“……”
他没有办法,这才轻声道:“魏临怕是要立后了。”
顾香生一怔。
“你怎么知道的?”好一会儿,她才出声。
“前两天遇见一拨魏国商人,说是魏国礼曹那边要举行皇后册封,上好的绸缎不够用,是以跟他们买了一些。”
那些商人自然是将其作为炫耀的谈资来讲的。
这年头资讯流通不便,各国京城天下消息流通汇聚之地,四通八达,但像邵州这种地方,魏国皇帝大婚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出现在南平的邸报里,就只能从商人口中得知了。
顾香生没有说话。
徐澈心中不安,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对方显得很安静,没有哭,当然也不可能兴高采烈。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能说的也十分有限,若是放在从前,他自然可以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伤心,让她跟着自己过一辈子,自己愿意待她好,愿意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像魏临那样伤她的心。
但徐澈不能。
所以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前头碧霄提着灯笼,停住脚步,回望他们:“娘子,进了前头巷子就到家了。”
顾香生也站定,对徐澈道:“春阳,不用再送了,有老柴他们在呢,你也回去歇息罢。”
徐澈启唇:“阿隐……”
“我没事。”顾香生朝他粲然一笑。
徐澈只能将一肚子的话都吞回去:“那好罢,你好生歇息。”
两人告辞,顾香生目送他离去,便转身与碧霄柴旷他们一道往前走。
这世上所有女人,或许都曾经幻想过: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并且只喜欢自己一个,对方很强大,很有能力,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只守着自己一个人,在他心目中,其他女人再好,也不及自己的万分之一,曾经沧海难为水,就算自己不在,他也不可能再看上其他女人。
这样的爱情不能说没有,然而太少太少了,因为少,所以方显珍贵。人心复杂多变,即便经得起考验,也抵不过岁月侵蚀。
在离开魏国之后,没有听见魏临立后的消息,顾香生心里,何尝不是也存着这么一丝幻想,觉得其实在魏临心底,早已认定皇后非她莫属,即便有严家涉足,她也下意识为魏临寻出种种开脱的理由,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对方因为她的离去而痛彻心扉,后悔莫及,从此不再立后。
那样子,或许,或许两人还是能破镜重圆的呢?
但事实证明,这些幻想都是可笑的。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女人若是总将希望寄托在别人,尤其是男人身上,到头来伤害的只有自己。
往前看,风景才会更好。
巷口多了两盏灯笼的微光,烛火在里头微微摇曳,是诗情和席二郎。
“师傅,我来接您啦!”席二郎扬起大大的笑容。
他并没有因为拜师顾香生,就留在这里不走,而是依旧在席家村和邵州之间来来去去,回去照顾祖母,帮席大郎和村人做些事情。
少年日渐成熟,在邵州见了世面,谈吐言行也变得更得体,若是他不说,现在几乎无人看得出他是从小乡村里走出来的,但他对顾香生尊敬如初,顾香生也很喜欢这个少年,有勇有谋,不骄不躁,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才。
看见他,顾香生也露出笑容:“怎么过来了?”
席二郎:“阿婆腌了些泡菜,让我带几坛过来给您,还有陈弗,他把您交代的功课做完了,让我带来给您看呢。”
陈弗年纪小,往来不便,就还是住在席家村,偶尔由席二郎带来让顾香生给两人上几天课,其余时间都在席家村读书习字。
诗情笑眯眯:“家里煮了些桂花圆子,他嘴馋,我说盛一碗给他,他还不好意思呢,非说等您回来,这不,听见娘子回来,约莫是想终于能吃上圆子了,便高兴得出来迎接!”
对上顾香生戏谑的眼神,席二郎闹了个大红脸:“师父来了,当弟子的怎好不迎,诗情姐姐你快将我说成一条大馋虫了!”
诗情调侃:“难道不是?”
又接过碧霄手里的灯笼:“外头风大,娘子,我们进罢?”
听着两人说说笑笑,顾香生心头一阵温暖。
“嗯,回家再说。”
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人生不可能处处圆满,即便没了魏临,她何其有幸,还能有诗情碧霄这些人陪在身边,其实并不孤独。
魏临是她心中始终难以弥补的一块缺憾,然而不能因为有缺憾,就对世界绝望,就觉得天底下不会有白头偕老的爱情,其实夫妻情深还是有的,也有妻死之后就不再娶,为她守一辈子的男子,虽然极少,但不能因此否认它的存在,只是许多缘分强求不来,正如徐澈与她,正如魏临与她。
往前看,风景才会更好。
……
到了九月底,隐隐绰绰的确切消息终于传到邵州,说是魏国皇帝立了皇后,严氏也由此成为魏国后族,又据说严后姿容出众,德才兼备,自闺中便有国色,名动京城,又是严家嫡女,也只有这样的归宿,才配得上这样的女子。
又有些知道内情的,不免要感慨皇帝先前那位王妃没有福气,明明都熬到丈夫登基了,自己却疾病而亡,连个后位都没能捞上,可见是个福薄的。
一般情况下,既然是潜邸时的正妃,等皇帝登基后,即便是人死了,也会将原配追封为皇后,再上个谥号。然而事情到了魏国皇帝这里,却出现一些变化,他也追封顾氏,却不是皇后,而依旧是淮南王妃,单一个谥号敬字。
也就是说,往后旁人提起这位短命福薄的淮南王妃,仅仅也就是以“已故潜邸敬妃顾氏”来带过,而非是“先皇后”,又或者其它称呼。
如此一来,严氏就不是继后,而是元后,她将来所生的儿子,自然也就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毫无争议的储君。
至于先王妃娘家,人死如灯灭,没了顾氏,自然也不可能荣及家人,鸡犬升天,焦太夫人去世之后,皇帝仿佛还顾念些旧情,据说定国公长子顾凌,从原先的闲职外迁为实职县令,还算是升官了。至于其他人如何,顾香生不知道,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自打得知焦太夫人去世的消息,她大哭一场,之后便不再去打听顾家的消息。
同月底,本来应该带着沈南吕尸身回京汇报的冼御史,据说中途却忽然发了急病,然后就上了一封奏疏,说自己重病在身,无法支撑到京城了,只能先留在易州养病,然后让随从带着沈南吕的尸体回去。
像徐澈他们,自然知道冼御史这病是假装的,实际上,易州刺史就是冼御史的妻舅,他怕回京之后,沈太后要找自己的麻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带着徐澈给他的那一半沈家家财,跑到易州去投靠妻舅了。
这个馊主意还是顾香生给出的。
可想而知,这件事传到京城,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沈太后没看见徐澈的屈服,也没见着冼御史的人影,反而见到了侄儿的尸体,差点儿没被气死,险些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99章
沈太后怎能不怒?
沈家虽然在南平是世家大族,但久已没落,还是沈太后当年被立为先帝皇后,境况才稍稍好转,及至先帝驾崩,天子年幼,太后垂帘听政,沈家在外经商,其中不乏仗着太后权势的意思,也不是没有人因此告到太后面前,说沈家跋扈之类的,沈太后也屡屡叫来沈家子弟训话,约束他们不要在外任意妄为。
这些沈家子弟里面,沈太后最喜欢的,便是沈南吕,只因沈南吕在外虽然胡作非为,在京城时,尤其在太后面前时,却惯会讨巧卖乖的,也从不到沈太后面前相求什么,这样反而越发让沈太后觉得这个侄儿很是听话,又因沈太后未嫁时,在家中便与沈南吕的父亲最为要好,爱屋及乌,对沈南吕自然也另眼相看。
而且沈南吕在外经商,可谓是沈家子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每年回京都会给沈太后上贡大量的好东西,什么南海珍珠,东北人参,山林松茸,天山雪莲,什么稀罕挑什么送,有些连皇宫内库也未必有。
然而现在这个侄儿,却无声无息就死在了外头,虽说冼御史的奏疏上写的是被乱民所杀,但焉知其中没有徐澈的手笔?
现在徐澈没带来,竟连冼御史也中途逃跑,分明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沈太后气得要命,先是让连下三道旨意到易州,命冼御史即刻启程进京:不管你有多重的病,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给我爬到京城!
又下旨申饬徐澈,说他罔顾朝廷法纪,草菅人命,论律当革职候处,又让底下拟出新的邵州刺史人选,随即出发去邵州,将徐澈给替换下来,再将徐澈押送入京。
然而沈太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但凡朝廷中枢有些威望和号召力的,冼御史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中途溜号。
今时今日的南平,各州都由宗室把持,明面上虽然还尊天子和太后为主,实际上,他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
顾香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方才给冼御史出了那么个主意,冼御史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顺坡下驴,很痛快就离开邵州了。
他只要把自己带走的那一半家财,再分出一半给当易州刺史的小舅子,就完全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了,何必再回京城当那劳什子有名无实的御史?
至于徐澈,他的处置旨意还没出京呢,就在中书省被拦截下来,朝中大臣纷纷上疏为徐澈求情,说沈氏之死定然与徐澈无关,请太后网开一面,让徐澈尽快查明真相,交出罪魁祸首,戴罪立功。
究其缘由,不是因为徐澈人缘好,而是因为邵州那地方没人愿意去,之前好不容易逮着徐澈这个冤大头,结果现在他才刚上任没多久,就又要换人了,大家自然不同意。
沈家内部也不太平,有些人早看沈南吕不顺眼,借着这次机会,就在沈太后面前进言,将沈南吕这些年在外头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都一一汇报,又说他在邵州遍地仇敌,人人都想杀之而后快,徐澈一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刺史,应该没有那个胆子杀他。
沈太后震惊万分,又因朝中风向几乎一面倒,她没有办法,只得将罢免的懿旨撤了回来,改为限期让徐澈捉拿真凶归案。
此间种种内情,早已被徐澈和顾香生等人料及,所谓捉拿真凶,不过是个让大家面上都过得去的借口罢了,随便从邵州找个本该秋后处斩的死囚去交差也就罢了。
然而真正让徐澈出尽风头,令南平朝野内外为之轰动哗然的,并不是沈南吕的死,而是他在十月底上的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的前半段很正常,里头详细说明了沈南吕的死纯属意外,因为当时旱灾刚过,有两个县闹瘟疫,百姓们急需药材治病,他却还要高价出售,而且控制着其他药商,不准他们私下跟官府谈妥,这才触犯了众怒,被百姓打伤了,后来徐澈带人及时赶到,只是沈南吕心情不好,闹着要去喝酒,结果喝了个酩酊大醉,方才猝死了,结果停尸时又走了水,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任谁都知道这种话不过是骗鬼而已,但沈太后需要这样一番解释,朝廷也需要这样一番解释,不管多么玄幻,徐澈总算交代了来龙去脉,而且将“真凶”也交出来了,就是当时带头殴打沈南吕的“百姓”。
徐澈诚诚恳恳请罪之后,又说邵州长史张思,与前任刺史徐年勾结,贪赃枉法,徇私渎职,以致邵州百姓怨声载道,呈请将其罢免,顺道推荐了一个继任的长史人选,姓焦名芫。
这年头,像长史、司马、兵掾这等刺史佐官,有由朝廷直接任命的,也有经由刺史推荐,朝廷通过任命的,徐澈身为邵州刺史,自然有权推荐长史人选的。
但问题就出在,他推荐的这个人,竟是个女子!
这可真是不能再稀奇了!
武朝年间,女帝当政,像上官婉儿,也是当过内舍人的,但那毕竟是特例,不能以常理来论,眼下又不是女帝当政,沈太后也没有扶持女人的意思,这徐澈冷不丁推荐一个女人当官,是何意思?
他在奏疏里写得明明白白,这焦氏,原是邵州当地人士,出身大家,幼承庭训,长于文书,是周家药铺东家的亲戚,丧夫独居,徐澈刚到邵州时,她便帮了不少忙,鉴于她的才干,所以徐澈才上疏推荐她任长史。
长史为刺史副手,没有具体职务,权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看具体情况。
但不管权力多小,也断断没有让一个女人来当官的道理!
朝野上下都道徐澈是疯了,又说他为了一个女人,竟拿朝廷的官职来开玩笑,一时间弹劾四起,沈太后自然将他的奏疏驳了回去,又命人到邵州将徐澈骂了个狗血淋头,徐澈这才消停下来,不再提及此事。
到了来年春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邵州长史张思主动请辞,没等朝廷回复下来,他自个儿便走了,长史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官职,有些州府甚至没设,当时天子生了重病,他年纪尚轻,连大婚都不曾,自然也没有儿子,朝中正为了立储人选吵得天翻地覆,自然也不会去过多关注一个偏远州府发生的事情。
五月时,天子终于熬不过去,驾崩了,因为朝中派别林立,又有沈太后从中作梗,直到皇帝驾崩的前几天,方才匆匆忙忙定下储君人选,乃是安王徐赋,算起来还是天子的堂弟,算是血缘最近的宗亲了。
然而这样一个人选,却并不被所有人接受,还没等新皇登基,便有人站出来反对,说安王无德,不当为天子,易州刺史徐年的血缘虽然远些,无论才德还是实力,都足以担当重任。
各州本来就和朝廷面合心不合,此事便成了定时炸弹,一下子便如捅了马蜂窝,各州府纷纷上疏表态,有支持徐年的,有反对的,有另外提出人选的,就是没有支持朝廷的。
不管哪个皇帝上位,那都不是沈太后的亲儿子,但他们都要继续尊沈氏为太后,所以沈太后也不表态,只管作壁上观,这就使得原本就混乱的局势越发混乱起来。
直到过了半个月,也不知那安王私下与沈太后做了什么交易,沈太后这才表态,说安王为先帝堂弟,无论从血脉上,还是排序上,都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六月初,新皇登基,南平十州,仅有两个州进京观礼,朝廷威信可见一斑。
徐澈本来是要去的,被顾香生和宋暝他们给拦下了。
宋暝甚至说得很不客气:“如今各州离心离德,朝廷正愁没有鸡可以用来儆猴,去年使君杀了沈南吕,这笔仇沈太后可还记着呢,您如今去了京城,那可就是自投罗网了!”
顾香生掩嘴笑道:“是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徐澈无奈地摸摸鼻子:“非得说得这么难听么?”
顾香生睨了他一眼:“去年使君也没问过我,便贸然上疏为我求官,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幸好是朝廷无心追究。”
徐澈苦笑:“其实这事我也并非一味莽撞,只是你为邵州做了这么多,宋司马他们都升了官,你却籍籍无名,我于心何安?”
顾香生摇摇头不再多说。
徐澈的举动的确是有欠妥当,但他却是一片好心,生性仁厚,这样的人不多,这样的上位者更是难找,顾香生宋暝于蒙他们碰上了,更觉得应该好好珍惜对待,宋暝更是忙里忙外,他这个司马,如今实际上就等同于徐澈的左右手,许多事情顾香生不方便出面的,都有他来解决,藏书楼那边开始建起来了,这些事情也都是他在负责。
徐澈很明显有些理亏,他私底下已经被数落过几回了,见顾香生旧事重提,就赶紧转移话题:“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说不要去,那我便不去了。”
宋暝拱手:“使君英明,若我所料不差,至多不过半年,京城必会生乱。”
顾香生笑嘻嘻:“那我便与宋司马打个赌如何?”
宋暝:“什么赌?”
顾香生伸出三根手指:“我赌,不必半年,只稍三个月,或许就会乱起来了。”
这话虽然说了出来,但也不过是私底下的玩笑,谁都没有当真,甚至连彩头都没说。
然而仅仅就在一个月后,京城果然就发生了大变故,先是某天夜里,沈太后不明原因暴毙,紧接着,朝中便有人将矛头对准新帝,指他为了摆脱沈氏的影响而害死沈太后,与此同时,易州刺史徐年以诛昏君的名义,联合怀州、源州一道,宣布脱离朝廷自立,自此以后不听调令。
有人起了头,接下来就变成群魔乱舞了,不出一个月,资州、笛州等地也纷纷效尤。
南平,彻底乱了。
……
桃花春风,江湖夜雨,青梅煮酒,桂香满枝,一晃眼,便是两年悠悠而过。
离京城远,对许多州府来说就意味着偏远落后,但对于邵州的百姓而言,却是好处大于坏处。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在朝廷一开始将易州源州定为叛逆,又命各州出兵匡扶王室时,邵州离得很远,免于卷入尴尬的境地,也就免于无妄之灾,即便是在南平大乱之后的两年里,邵州也一直游离于纷乱之外,仿佛事不关己。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这两年里,邵州没有任何值得引人注目之处,恰恰相反,这两年,邵州值得书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当地百姓都感觉有些目不暇接了。
在顾香生看来,两年虽听起来久,却果真就是一晃而过,她似乎还没来得及体会融入邵州城的渐进过程,就已经变成地地道道的邵州人了。
这两年中,大事小事不断。
大事无非是与邵州城有关,与藏书楼有关,与练兵有关,甚至与日复一日的商贸繁荣有关,与取消宵禁也有关。
至于小事,便是那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诗画书酒花了。
诗情曾偷偷问过顾香生:为何她于政事懂得这么多,当初却不在魏临面前表现多些,说不定今日便不是这般的结局了。
顾香生是这样回答的:魏临看着温文,实则是个要强的人,他自己能解决的事情,是决计不肯假于他人之手的,在他眼中,顾香生的可爱在于善解人意,体贴温柔,而不在于指手画脚,故作能耐,所以当初如果她自作聪明,仗着自己多上那么点经验阅历,便事事插手,两人说不定连那段甜蜜的日子都不会有。
这话是实话,但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便是顾香生其实也并不喜欢一心扑在政事上,要知道她并非那种事业心极强,想要在古代达到何等成就地位的人,当初是为了帮徐澈的忙,方才留下来,结果一留就留到现在,事事费心,殚精竭虑,成就感固然是有的,却也累。
闲暇之余,她更愿意侍弄花草,种自己最爱的茶花,泡一壶梅茶,就这么在花前坐上一下午,那才是人间逍遥的至高境界。
又或者到常去的铺子买上两盒蜜饯,再到书局搜罗新近话本,然后往榻上一躺,边吃边看,还有诗情碧霄陪着说话,没比这更令人享受的了,给个神仙都不换。
正好今日唐记又出了新的蜜饯品种,还专程派人来,说给焦先生留了两盒,顾香生从刺史府出来,也不乘马车了,便带着碧霄直接往唐记走去。
如今邵州城,焦先生的名头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连那些被藏书楼吸引而来的文人,在还未真正认识顾香生这个人之前,满耳朵听见的,也三句不离徐使君和焦先生。
有这二人在,邵州城方有今天,甭管男人女人,仗义每逢屠狗辈,越是底层的老百姓,就越记着恩德,据说不少人家里还给徐澈和顾香生立了长生牌位。
顾香生出门匆忙,忘了戴幂篱,不防被人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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