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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梦溪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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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拧起眉毛。
    这些日子,朝堂上,私底下,思王没少向他陈述大魏出兵襄助吴越的好处,就算是当初要废太子,遣走东宫所有师傅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儿子如此慷慨陈词过。
    魏临到底在想什么?吴越跟齐国打仗,关他什么事,何以值得他如此牵挂,一反平日的低调柔弱?
    许多事情堆在心头,如今连儿子都看不透,皇帝不由得愈发焦躁起来。
    想及此,他断然道:“不见!”
    ……
    思王跟陛下吵起来了。
    思王被陛下训斥了。
    思王坚持魏国要全力襄助吴越抵御齐国侵犯,却遭到陛下的训斥,这是不是说明陛下本身也是不愿意大兴兵戈的?
    短短几日,各式各样的谣言从宫中流传出来,甚至还有思王即将再度被废黜的传言。
    齐国疯了,难道思王也疯了不成?被废了太子还不知收敛,这是闹的哪一出?
    就算大魏真的全力出兵帮吴越,也轮不到思王来带兵,他这样坚持己见,到底为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顾家还要与思王结亲,难道是好事不成?
    许多人看着顾香生的眼神开始变了。
    若说原先思王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经此一事,只怕在皇帝心中的情分已经彻底消磨殆尽。
    就连顾画生这个吕家妇,也借着回娘家的机会,特意见了顾香生两三回,为的就是看看对方担惊受怕的模样。
    可惜让她失望了。
    顾香生好端端的,别说没有半分憔悴,脸色比往昔甚至还红润了几分,可见日子过得很惬意。
    跟自己嫁入吕家之后,面对苛刻的婆婆和饶舌的小姑子,完全天差地别。
    “现在外面都在说思王,也说咱们顾家,都说四娘不知幸或不幸,才摊上这么一门亲事。”顾画生心有不甘,绘声绘色地在焦太夫人面前说起来。
    “那依你看,要如何是好?”焦太夫人的眼睛斜过来,“天家订下的亲事,还有我们反悔的余地?”
    顾画生蹙眉,好似真为顾香生,为顾家担心:“孙女也是顾家女,只担心顾家将来受四娘连累,听说顾家给四娘准备了不少嫁妆,若是太过招摇,日后难免会受人把柄……”
    焦太夫人哂笑:“十箱嫁妆和八箱嫁妆有何区别?就算咱们家只出一箱嫁妆,难道将来别人就会觉得四娘不是咱们家的女儿了?”
    她本以为二娘嫁过去之后会有所长进,现在看来还是寸步不前,早知道当初就该还让她在尼姑庵里青灯古佛。
    “二娘,你有如今的日子,已经是我网开一面的缘故,往后在吕家,你要想着如何侍奉公婆,与小姑相处,娘家的事情,就不必你多操心了。”焦太夫人淡淡道。
    顾画生还记得小时候,许氏刚生了顾香生,祖母将她与大姐姐喊过去,揽着她们,让她们不要害怕,以后就算有了妹妹,她们也还是顾家金贵的小娘子,是有祖母和爹娘疼爱的。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本来应该最不受宠的顾香生得了一桩好姻缘,她却嫁入该死的吕家。
    顾画生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头转过万般不甘,最终还是咬着牙乖顺答应。
    若说在吕家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从前冲动易怒的顾画生,如今也学会了一点忍耐,一点察言观色。
    人都是会成长的。
    顾香生不知道顾画生都嫁为人妇了,还不死心想在焦太夫人面前搬弄是非,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如今的顾画生已经是吕家妇,若是行差踏错,第一个要收拾她的就是吕家,吕夫人和吕家小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人物,跟顾画生作了婆媳和姑嫂,正应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
    今日日头正好,秋高气爽,阳光从窗棂透进来,暖洋洋的,让人禁不住就想眯上眼。
    她正有些神智迷糊,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思王那边派了人过来,希望顾四娘子能过去见一见。
    自打槐花煎饼之后,魏临三不五时送些东西过来,已然成了惯例,这段时间忽然次数骤减,顾香生送了几回信都没见魏临那边有回音,便知道传言未必不可信,魏临在宫里的处境可能真的不太顺利。
    然而今日他却忽然遣人来拜见,而且希望顾香生亲自过去。
    这还是头一遭。
    顾香生闻言就是一愣:“对方要见我,可有说是何事?”
    负责传话的是个后院负责洒扫的小婢女,闻言便摇摇头:“他还戴了个笠帽,瞧不清长什么样。”
    这话听上去殊为可疑,诗情便道:“先让婢子过去瞧瞧。”
    顾香生想了想:“算了,我亲自过去一趟。左右是在顾家,不会有什么事的。”
    后门外头的确站着两个人,为首的身材颀长,虽然戴着斗笠,穿着粗布青衣,却没有半点仆役的味道。
    扮起仆人也不像仆人,顾香生又不是没见过魏临,怎么可能连眼前这人的身形也认不出来。
    饶是如此,她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之前还是流言蜚语的主角,怎么转眼就偷偷出了宫,还跑到这里来?
    似乎感觉到她的迟疑,那人抬起头,被压得极低的斗笠之下,果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碧霄没有主人的那份镇定,差点惊呼出声,忙捂住嘴巴。
    “听说近郊开了早梅,你还没去看过罢?”面对怔愣的顾香生,难得促狭地,魏临朝她挤挤眼。
    顾香生深吸口气,忽然觉得这人哪里有旁人口中半点的温吞儒雅,行事分明胆大包天。
    他打扮成这样出宫,身边只跟了一个侍卫,宫里想必是不知情的。
    “好。”人都出来了,难道她还能赶他回去不成?
    只能无奈地任他牵着鼻子走。
    侍卫能够只身跟着魏临出来,身手必然是极好的,不过顾香生还是多带了几个人。
    为了避人耳目,两人没骑马,而是乘马车,她与魏临一辆,下人们一辆,赶车的是魏临那个侍卫。
    顾香生有许多话要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等魏临先开口。
    却见魏临上了马车之后,笑容为之一敛,整个人都沉寂下来。
    “你前阵子,是不是在杜康酒肆与人辩论了?”
    顾香生点点头,想想他在宫中的处境,不由有些担心:“我给你添麻烦了?”
    魏临叹了口气。
    顾香生的心提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魏临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顾香生:“……”
    魏临:“逗你玩的。”
    顾香生一头黑线,往日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你根本就是看我紧张的样子很好玩罢?”
    被人戳穿心思,前太子殿下笑吟吟,毫无愧疚之意:“被你发现了啊。”
    顾香生抽了抽嘴角,别人知道思王背地里是这副模样吗?满朝文武知道吗?说他软弱的皇帝陛下知道吗?
    魏临捉弄够了,才翘着嘴角道:“你根本没给我添麻烦,父皇听说是杨贤等人先在背后非议你父亲之后,也说你有孝行,若无意外,明年春闱,杨贤是不用指望上榜了。”
    只要皇帝下了结论,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说顾香生当众与士人辩论不好。
    从前大家都道顾四娘子只识骑射,不同文墨,别说经史子集了,连诗赋都不会作。
    但现在,“不通文墨”的顾四娘子却能说得满堂士子哑口无言,虽然她的话不可能被皇帝采纳,但那番话也由此传了出去,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听说没有给魏临添麻烦,顾香生这才松了口气,又暗暗瞪了他一眼,心里觉得这位思王是不是平日里压抑过甚,仅有的那点顽心都要发作在自己身上。
    却不料对方正好也抬起头来,顾香生的白眼被他逮了个正着。
    顾香生:“……”
    魏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笑声连马车外的人都能听见。
    笑过之后,魏临这才认真起来:“近来我在宫中的日子,的确有些不好过,有没有连累你?”
    顾香生摇摇头:“关上门过日子,他们说什么与我无关。”
    魏临深深看她一眼:“往后成为思王妃,就算想关上门,也没有法子了,那些流言蜚语会从各个渠道钻入你的耳朵,让你不想听也得听,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你怕不怕?”
    顾香生反问:“怕,有用吗?”
    因为怕了也无用,所以只能面对。
    魏临看着少女平静秀丽的面庞,随着年纪逐渐长开,这张脸越发比自己初见时还要精致几分,假以时日,一定会是一位大美人,风姿如兰,刚柔并济。这样的女孩子,嫁入皇家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她更也许应该找一个远离朝堂的清贵公子,夫唱妇随,周游天下,但现在她却已经许了他,日后身不由己,必然要卷入朝堂与后宫的争斗漩涡里。
    她心里会埋怨自己吗?魏临禁不住想道。
    在他还未被废之前,太子妃是炙手可热的位置,连他自己也觉得能够成为太子妃的女子,必然要是得体大方,进退得宜的,即使比不上历史上那些贤后,也不能拖自己的后腿才是。
    再早几年,还带着一些年少轻狂的太子殿下,则更加偏爱成熟艳丽的女子,也曾偷偷臆想过他未来的妻子会是何等模样。
    那些记忆中的想象,如今都重叠到了眼前这一张脸上。
    这样仿佛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早该料到你会这样回答。”魏临微微一笑,似春风温柔了柳枝,轻轻洋溢着生机的耀眼。“我今天偷偷出宫,就是怕你听了那些流言,心里不好受,所以过来看看你,但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还为了过来捉弄她寻乐子吧?顾香生忍不住腹诽。
    但魏临的话还没说完:“其实你听说的那些流言,倒有许多都是真的,我的确被父亲训斥了,不仅如此,父亲还当着二郎和大臣的面骂我‘只知纸上谈兵,半点不懂国政,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
    顾香生微微一震,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又听他道:“但我是故意的。”
    什么?
    她一时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魏临这是发疯了吗?
    没有。
    他好端端的,既没有得失心疯,也没有神志不清,所以肯定别有缘由。
    是什么缘由呢?
    顾香生开始思索。
    知父莫若子,魏临明知道皇帝犹豫再三就是不想出兵,偏偏还提议全力助吴,这是知道皇帝肯定不会照他的意思去做,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干呢?
    如果从结果往回推,也许就不难理解了。
    假设北齐的确是虚张声势,吴越自己就能对付,那皇帝肯定会后悔大魏因此错失跟吴国合作一起对付北齐的机会,更会后悔自己没有及早听从魏临的建议,从而也会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
    假设北齐是真的想要灭掉吴越,那魏国就更加会后悔了,因为侵吞了吴越的北齐只会越来越强大,相反魏国按兵不动,却白白坐看别人壮大。
    所以不管怎么样,魏临坚持全力出兵,结果都不可能更糟糕了。
    相反说不定还能让自己绝处逢生。
    这本来是极为隐秘的事情,说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魏临投机取巧,但他还是选择向顾香生坦白。
    就因为他们是未来的夫妻。
    夫妻一体,本该患难与共,富贵共荣。
    看着她的表情变化,魏临就知道以她的聪颖,肯定也想通了其中关窍。
    “你会不会,觉得我心思险恶?”他缓缓道。
    顾香生摇头,轻声道:“我能理解,有些时候,只有依靠自己努力去挣,才能挣出一条路来。”
    像之前,她也曾父母不疼,祖母漠视,姐妹关系淡如清水,假如当初她没有在焦太夫人面前努力表现,就换不来焦太夫人的另眼相看,假如她没有事先提点顾琴生,也换不来对方的好感,假如她珍惜己身,没有挺身而出帮小焦氏申辩,也换不来对方的感激和情谊。
    固然有些人生来就样样齐全,什么都不缺,但如果凡事都埋怨上天不公,自己不努力,只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她只是有点心疼,魏临出宫跑来和她表白心迹,是为了怕她误会担心,可见在宫里,他的确步步险恶,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马车后面隐隐传来碧霄她们的欢声笑语,魏临带着暖融融的笑意,伸手挽起车帘一角:“看,梅花开得真好。”
    顾香生循着车帘外头望去。
    是啊,今年冬天来得早,梅花开得也早,层层叠叠,米分白绯红,往常的傲霜风骨,此刻仿佛也带上几分绮丽。
    她忽然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些期待起来。
    冬天来得早,想必也会去得早吧?
    ……
    然而在永康二十一年的春天还未到来之前,天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吴越接二连三的求援下,魏国终于答应出兵,却只派出了不足两万人的兵力。
    二月中旬,齐国长驱直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吴越都城。
    吴越军队节节败退,损失惨重,连带一起折损其中的,还有魏国派去帮忙的那两万兵力。
    而顾画生的夫君吕诵,也在那两万人之中。
    所有人仿佛一下子醒悟过来,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吴越要完了。

  ☆、第53章

其实顾香生他们得到的消息有偏差,吴越都城还未被破。
    不过也差不多了。
    吴越虽然比不上齐、魏强盛,但好歹也是东南富庶之国,三代天子更是励精图治,将吴越经营得井井有条,安居乐业,怎么会在短短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差点让人给攻破了都城?
    齐人固然剽悍,可也不是天兵天将,究其原因,还是吴越地处东南,无险可守,加上吴人不善战,遇上齐人的骑兵,很容易形成奔溃之势,所以一个国家光有钱是没用的,如果单凭富庶而无强盛兵力,只会成为一头肥羊。
    吴越的前两代皇帝,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小心翼翼在两大强国之间周旋,不敢因为吴越的疆域比南平大,就忘乎所以。
    但新登基的天子毕竟还太年轻,锐意进取也意味着容易冲动行事,看到齐国忙于跟回鹘打仗,还喜滋滋地以为有机可趁,结果冷不防被别人打到家门口,连防备都来不及。
    面对齐国大军,吴越甚至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吴越皇帝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一切,但事实摆在眼前,齐人势如破竹,一副不将吴越灭国誓不罢休的架势,连吴人派去议和的使者都杀了。
    可齐国不是正在与回鹘作战么,哪来这么多的兵力攻打吴越?难道与回鹘作战是假,图谋吴越才是真的?
    已经没有时间让吴越皇帝思考那么多了,十万火急之下,他不得不集中国内所有精兵强将,将兵力调去与齐国作战,一面又派人去向魏国求援,他不相信魏国会坐实齐国一寸寸将吴越给蚕食了。
    魏国的确派人过来帮忙了,但只有两万兵员,连塞牙缝都不够,纯粹是打发吴人。
    吴越皇帝气得要命,两国这才刚刚缔结盟约,他连妹妹都送了过去,就得到这么个结果。
    都说魏人狡诈,果然靠不得。
    但别无他法,两万人聊胜于无,而且他们很乐意上前线打仗,吴越皇帝也就由得他们去了。
    结果那两万人跟吴越军队一起,上了前线,打了一场仗之后,就七零八落,形同一盘散沙,完全崩溃了。
    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吴越?吴越天子不由绝望起来。
    然而更让他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齐国人逼近吴越都城,兵临城下,却并不急着攻城,只是将都城团团包围起来,要让里头的天子主动投降,又派人去魏国兴师问罪,责问他们为何要派兵前来助吴。
    此时的齐人就如同一头虎狼,死咬住吴越这块肥肉不放,据说充任伐吴副帅的还是齐国大皇子,景王夏侯淳,为了获得更多的战功,夏侯淳更不可能答应与吴越议和。
    不仅如此,原先在旁边看热闹按兵不动的魏国也终于掺上一脚,二月下旬,就在吴越都城被围的第三天,吴越皇帝得到消息,魏国大军入吴越境,连下抚州、建州等数城,往吴越都城的方向逼近。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吴越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跟魏国结盟的是吴越,跟魏国联姻的也是吴越,怎么到头来,却成了齐国和魏国瓜分吴越了?
    如今吴越都城被围,他之所以能得到消息,肯定也是围城的齐国人有意让他知道的缘故。
    被齐、魏两大强国合围,吴越还能有脱困的希望吗?
    没有。
    国破家亡就在眼前了。
    吴越皇帝呆呆坐着,四周俱是宫人惊惶尖叫的吵杂声,嫔妃们聚在身边哀哀哭泣,他却恍若未闻,他弄不明白,怎么积极进取就成了错,他想将先皇交给自己的江山发扬光大,怎么到头来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瓮中之鳖?
    不单他想不通,远在魏国,也有许多人被这瞬息万变的局势晃得头晕眼花。
    时间要回到不久之前。
    当时魏国还在犹豫要不要与吴越结盟,好不容易结了盟,吴越却忽然被齐国打了,还派人来求援,大家又为了要不要帮吴越而吵起来,思王因为坚持全力出兵,还被陛下好一顿训斥。
    陛下最后不敢冒险,折中派出了两万人,但这两万人很快就被打得全军覆没,没了消息。
    早在魏国派兵之前,大家就都意识到这不是一桩好差事,纷纷推诿,只有折冲都尉胡凌和果毅都尉吕诵主动请缨,于是两人分别被任命为主将和副将,领着那两万兵马前去驰援。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去就没有回来,成婚不过数月的顾画生也成了寡妇。
    顾画生虽然讨厌吕家,更讨厌黑黑壮壮,浑身上下没一点斯文俊秀的吕诵,可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守寡,惊呆之余,匆匆赶回娘家,确认消息,大哭一场,焦太夫人固然对这个孙女失望透顶,可也不能在她丧夫这个当口还说什么冷言冷语,反而劝慰了几句,顾画生想留在娘家住几日,她也由着她去了。
    吴越形势越来越不好,魏国唇亡齿寒,自然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齐人如狼似虎,谁都担心他们在并吞了吴越之后,魏国就会是下一个目标。
    此时大家都想起思王先前和皇帝据理力争,说要全力出兵助吴,事实证明思王的论断才是正确的,陛下没有听从思王的劝谏,以至于出现今日的局面,两万人能顶什么事,非但做不好表面文章,如今连吴越都要被灭了。
    若齐国拥有吴越的富庶,再加上齐国本身的强悍,它下一步会如何走,谁也不敢想。
    永康帝的心情同样不好。
    派出那两万人,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表示魏国没有违背与吴越的盟约而已,永康帝从没想着那两万人能活着回来。
    果不其然,两万兵力很快就消耗殆尽,但他也没想到齐国的攻势竟是如此迅猛,短短时间就连克数城,逼近吴越都城了。
    这种时候,魏国能做什么?
    永康帝不是没想过出兵对抗魏国,但是现在南方战事未休,还有一部分兵力被拖在那里,万一北面的战事也同样失利……
    他敲打着椅背,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朝上意见不少,很多人觉得要全力出兵助吴,为时不晚,免得战火烧到魏国身上来,也有的人觉得可以先坐山观虎斗,等吴越都城沦陷了再出兵也不迟。
    永康帝现在就是拿不定主意,否则也用不着听那些人聒噪了。
    就在这个时候,宫人来报,说思王求见。
    他来干什么?来炫耀自己没有早听他的劝谏吗?皇帝越发烦躁了。
    “不见!”
    过了半个时辰,宫人说,思王还等在外头,好像非要见陛下。
    永康帝怒道:“那就让他进来,朕倒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大家都知道皇帝近来心情不佳,巴不得绕着走,思王还偏要主动撞上来,真是自找罪受。
    宫人出去通传之后,没过一会儿,魏临就走了进来。
    他脚步轻快,脸上还带着喜气。
    永康帝看了越发不快。
    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难不成是幸灾乐祸?
    谁知魏临行礼之后,无视永康帝的冷脸,开口便道:“阿爹,儿子昨夜梦见阿娘了。”
    永康帝一愣。
    魏临的生母昭穆皇后,很早就过世了,帝后感情甚笃,虽说永康帝性情犹疑,很难在大事上下决断,那么唯一能够让他下定主意的,总是昭穆皇后。
    回想起早逝的妻子,再看看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永康帝不由心头一软,面上也多了几分和煦。
    “你母亲与你说什么了?”
    魏临:“母亲说,听说我要成亲娶妻了,很为我高兴,顾四娘子是个好女子,将来必然也是我的贤内助,还说阿爹您有龙气护身,这些年她没法给您托梦,让我敬祝您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永康帝仿佛当真听到了昭穆皇后昔年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不由长长叹了一声:“难为她都过世这么些年了,还惦记着我们父子俩。”
    这句话一出,父子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一些。
    但皇帝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目光灼灼看向魏临:“那两万兵马全军覆没的事,你也知道了?”
    魏临:“是,刚刚听说了。”
    皇帝:“朕先前未听你所言,才会如此。”
    魏临脸上却没有半点骄矜,反是一脸认真:“阿爹折煞儿子了,那都是我误打误撞,就算说对了,如今情势,对大魏也没有半点好处,儿子反是应该惭愧自己未能为您分忧。”
    听他这样说,皇帝心中熨帖不少,原先的不快也不知不觉逐渐消弭:“那你说说,如今的情形应该如何是好?魏国到底应不应该出兵助吴?”
    魏临:“儿子不长于军事,怕说错了,阿爹不若还是问问二郎更好。”
    皇帝:“让你说你就说,婆婆妈妈作甚!”
    魏临:“那儿子就胡言几句了,若说得不好,您别见笑。”
    皇帝反而笑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害羞扭捏,说罢。”
    魏临:“以我浅见,不单要出兵,而且要出兵伐吴。”
    皇帝不动声色:“你之前不是说全力助吴么,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魏临:“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齐人势如破竹,吴越颓势难挽,我们再助吴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趁乱分一杯羹。”
    话说得直截了当,简单明白。
    皇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说:“你先下去罢。”
    魏临道:“儿子还有一事相求。”
    皇帝:“说。”
    他本以为魏临要趁机索要点什么奖赏,却听长子道:“昔年母亲去世前,曾留下一些嫁妆,拉着我的手说将来要送给儿妇的,还请阿爹允可,让人将这些东西也加入聘礼里,也全了母亲的遗愿。”
    皇帝看着他谈起未来的王妃时,脸上尽是笑意,连眼角也温柔缱绻起来。
    这让皇帝想到以前他娶昭穆皇后的时候。
    少年男女,情到浓时,恨不得以后日日相伴,白头偕老。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昭穆皇后早早就去了……
    唉。
    永康帝看着魏临的神色又柔和了几分:“去罢,你想加什么就加什么,不必知会礼曹了,这是思王正妃,自然要风光大办。”
    许多人并不知道天家父子在宫闱之中的这番谈话,隔日朝会,永康帝询问对策,底下众说纷纭,益阳王建议发兵助吴,思王却提出发兵伐吴,两人的意见再次截然相反,其他人要么站队,要么中立,连尚书令王郢也不赞成此时发兵,理由依旧是南方战事未歇,担心魏国顾此失彼,被齐人有机可趁。
    但这次皇帝好像下定了决心,竟然一反之前训斥思王的态度,赞同了思王的决定,并决定调派二十万大军,以英国公程载为主帅,益阳王魏善为副帅,发兵伐吴。
    二月下旬,魏军一路东进,连下抚州、建州等地,趁着吴越忙着抵挡齐国之际,如入无人之境,将原本属于吴越的国土拿下。
    乱世割据,本就是强者为王,没有对错之分,如果魏国不要,这些地方迟早也会被齐国占据了去,到时候齐国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国,连魏国也对它束手无策了。
    所以自从深州之盟后就时常犹豫的永康帝,这次也终于下定决心,就算南方仍旧被战事拖着,也还是要出兵跟齐国抢地盘。
    战事进行得比许多人想象得还要快。
    二月廿五,魏军行至池州。
    此时齐军刚刚拿下吴越都城江宁,吴越天子自缢,宫人有的殉死,有的降敌,城内一片混乱,因都城南门尚有吴越叛军抵抗,齐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下令屠城,一时之间血光四溅,哭声震天。
    二月廿八,都城南门失守,与此同时魏军也赶至江宁,两军在原本属于吴越的土地上发生激战,齐军大败,江宁城落入魏军之手。
    消息传来,魏国上下欢呼震天。
    远在京城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的细节,也是在过了一个月之后,顾香生他们才知道,原来当时魏军之所以能取得胜利,是因为有人在江宁城内早早设下埋伏,里应外合。
    而埋伏的人,就是当初在吴越前线失踪的吕诵等人。
    魏国终于大胜了一回。
    十几年前在深州订下盟约的耻辱,如今终于可以全部洗刷掉了。
    就在这一片喜气之中,一箱接一箱的聘礼,也由宫中抬了过来。
    从宫门出来,直到顾家门口,聚集了长长一条人龙,大家伸长了脖子,张大眼睛,就为了亲眼瞧瞧这十数年未曾有过的盛事。
    “啧啧,眼看都十数辆车子过去了,这聘礼还没运完啊,天家就是天家,真气派!”
    “这有什么!想当年,陛下迎娶先皇后的时候,聘礼比这时候还多呢!”
    “你也知道那是先皇后,现在可只是思王纳妃而已,思王连太子都不是呢!”
    “你知道个屁!不管怎么说,思王也是皇长子,以前的临江王你知道罢,人家因为一个案子,就被流放到黄州去了,这辈子还不晓得能不能回来呢!思王也犯了案,陛下却只将他降了爵位,还留在身边,这里头的意思,难道不够明白啊?”
    “不会罢,我听说陛下好像属意益阳王当太子啊……”
    天家的事情,小老百姓茶余饭后也敢议论两句,但这些话听入顾画生耳中,却像一个接一个的耳光,打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想想当初姐妹几个在焦太夫人面前挑选礼物,顾琴生之后就轮到她,她选了自己最喜欢的米分色双宫绸缎,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发愁过。
    她讨厌顾香生,因为她长得比自己漂亮,因为她生辰不好被家里冷遇,还总能活得那样快活恣意,连益阳王也喜欢她,因为她抢走了别人本来应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奇怪,不管喜欢和讨厌,别人说起顾家姐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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