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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等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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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时候见过的人多呢。”宝馨两手抓住枕头,枕头上垂挂下的流苏揉成一团,胡乱的贴在掌心里。
  “王家二婶子,吴家大嫂,还有我那个泼妇嫂嫂。要是外男,我小时候也见过不少,不过到现在都忘的七七八八了。虽说一县里头见着的都是熟人,但我进宫早,就算见过,也不记得了。”
  朱承治低头,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殿宇里瞬时陷入到一片难堪的静谧里。
  “今天你好像很高兴。”半晌,朱承治开口。
  高兴?的确高兴。沈家倒了,顺带着王皇后也挨顿数落,她高兴的夜里都快要睡不着了。
  “今个花开了,所以高兴。”她试着撑起身子,被他按住了肩膀摁了回去。
  “那我叫人多布置些。”朱承治说着,手还贴在她尾骨上。
  她起身,转过头去,朱承治作常服打扮,瞧着和平常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那双眼里雾沉沉的,瞧不清楚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宝馨有点心惊,那点子欢喜劲头也下去了,“太子爷不用看奏疏?”
  “待会叫人搬到你这儿就行了。”
  他说罢,从容起身。衣袖里带出的熏香气儿扑在她身上。
  尾骨上的淤青,用了好药,消散的快。那一下没伤筋动骨,只是磕在皮肉上,骨头没事。皮肉上的伤,好的快,渐渐的,人也能翻过身来。
  夜里,朱承治就寝在成华殿。慈庆宫内的殿宇里,摆着不少床榻,准备着给太子入寝用的。
  两个人自小睡在一块,外人早就见怪不怪。
  宝馨进来,朱承治已经洗漱过了,“太子爷,就寝吧。”
  朱承治点了点头,伸手一把抽掉了头上的发簪,乌黑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他躺到床里,宝馨弯腰给他整理床铺,一手抽了被子边,正要压在褥子下,被子里头抽出只修长的手,扣住她手腕,一把把她拖进被褥里。
  鞋还挂在脚上一串儿给揣入了被子里。
  宝馨惊魂未定,朱承治整个人压了下来,气势汹汹,气息铺天盖地,逼得她无处遁逃。
  他摁住了她的双臂,俊俏的脸就压在她眼前,“你有没有事瞒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朱啊小朱


第98章 质问
  朱承治似乎永远是温润的, 如同一块璞玉, 无论从怎么看, 几乎无可挑剔。可是只有贴身伺候, 得了他心的人才明白,他这个人, 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耐心, 所求之人之物, 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欲花费太多时日。
  他也多疑。只要在他眼里有了嫌疑, 哪怕之前表现的再忠心耿耿,他打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想要洗刷掉自己的嫌疑,赢回他的信任,那耗费的不仅仅只是一星半点的心血。袁文彬使出浑身解数,才叫他稍稍高看了他半点,至少嘴里叫了他老师。
  两人鼻尖对峙, 鼻息缠绵纠缠,男上女下,同处一室, 暧昧里硬生生演绎出了对峙的味道。
  那双乌黑的眼睛, 深深的盯着她,寒眸如星, 那目光如剑芒,要深深把她眼睛里藏匿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宝馨心头跳的猛快,几乎顶上了喉咙口。
  她拿不准朱承治到底知道了什么, 又知道到什么地步。依照着他的性子,要是真的全摸明白了,才不会和自己这般求证,该怎么就怎么。
  宝馨吞了口唾沫,艰难开口,“太子爷……”那目光实在是太过锐利,在朝堂里练出的眼神,如出鞘的利剑,刺在脸上,她烦躁不安。似乎心底里的那些秘密,全部被他挖了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傻子才把自己的心口敞开了给人看。就算是夫妻,也有不说的密事。更何况是她和朱承治这样的?
  “我不知道……太子爷在说甚么……”
  话语落下的瞬间,那灿如寒星的眸子里爆发出巨大的愤怒。那愤怒从眼瞳里倏地漫开,宝馨看的心惊肉跳。
  朱承治个人儿压在她身上,他那么高,体重委实不轻,哪怕两臂撑在她头侧,也压的她不轻。
  浓密而长的睫毛低垂下来,外头的宫女瞧着两个已经落到帐子里了,琢磨着已经在办事了,把内寝的宫灯给撤了,金撒帐里顿时暗了下来,外头只放着那么两三盏宫灯,隔着有段距离,光滤进来,落到他脸上,格外昏暗。
  “不知道我在说甚么?”朱承治在昏暗中反问了句,他鼻子里嗤笑,两条手臂却越发挺的笔直。
  哪怕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如何是如芒在背。他要是再这么看下去,自个说不定就真被射成筛子了。
  他知道的是哪桩儿,是沈家的事儿和她有关系,还是冯怀和她有什么?前者好说,朱承治从来没对沈琼玉那个小丫头片子有过半点兴趣,别说只是沈家没了,哪怕沈家真的发配边疆,他恐怕也不会眨眼睛,但要是后者……
  原本就有的事儿,别说她不清白。就算清白,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外头的烛火不知怎么,光线猛地摇曳两下,倏地灭了。内寝陷入到一室晦涩里。
  帐子里头彻底看不清楚他的形容了。
  能瞧见他脸的时候,宝馨心跳跳的飞快,烛火一灭,帐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那灭下去的胆子,渐渐的生了起来。她抬起手,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亲密无间,又暧昧十足,“睡吧。”
  不管是睡床还是睡她,都行。只要朱承治这会儿能消停就可以。要是再这么下去,宝馨有预感,恐怕他会闹得不可收拾。
  来自面门上方的压迫感刹那间消失,宝馨感觉到身边的褥子凹陷下去。悬起来的心才又重新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朱承治早出晚归。天不亮的时辰起来去前头议论朝政,连着在前头批阅奏疏,等到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朱承治披星戴月,宝馨也跟着辛辛苦苦。朱承治似乎忘记了那夜里他一把把她拽到床上的事儿,和她说笑一如平常。只有宝馨夜深无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那夜里黑暗中的一声嗤笑,才回忆起还有这么一遭。
  跟前的小太监似乎换了新人,东宫里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怕方英那样的,在朱承治身边贴身伺候的,得权势的太监,都有可能因为触怒主子被撤换下来,其他的太监就更不用说了。
  可宝馨却觉察出不对来。冯怀好久没有给她送消息了。
  太监里和朝堂一样也分派系,冯怀曾经在宫里那么大的权势,当然也经营下如同老树盘根一样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些个太监替她办事,给她跑腿,有时候冯怀有事儿要告诉她,那些太监就充当传话筒。
  有时候听着冯怀传来的那些消息,她很安心。
  宝馨持着宫扇坐在成华殿配殿的炕床上,这个天儿,宫里早已经不烧地龙了。炕床上的厚褥子撤了去,换成簟席,后面还架着一副紫檀双扇炕屏风。
  配殿外叫人摆满了铁梗海棠,深红纯白蜜合几色相互交合,挺拔韶秀。宝馨的目光在那些海棠上停留了半会,又抬眼,瞧着外头的廊庑。
  小翠儿拿了甜碗子从外头进来,见宝馨出神的看外面,不由得道,“姑姑要是觉得坐的累了,出去走走?”
  说着,把甜碗子给搁到炕桌上。
  宝馨叹了口气,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有见着送消息来的太监了。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反正冯怀派人送消息来,每次都是叫不同的太监来,到了现在宝馨自己都不知道谁到底是冯怀的人了。
  她持起如玉的小碗,里头的莲子挑了内里的莲心,在炉子上炖了好几个时辰,软烂可口。
  “照着奴婢说,姑姑该知足了。”小翠摇头晃脑,“平常宫女,看着多可怜,一天到晚在主子跟前和戳脚子似得站着,也就夜里才能歇会。姑姑多好啊,甜碗子吃着,炕上坐着。半点都不用愁!”
  宝馨乜她,“好你个臭丫头,我宠你宠出毛病了,竟然在我跟前来磨嘴皮子!”话说的威风,人却坐在那里没动,更别说像戏文里头演的那样,高喝一声来人拖出去。
  小翠敢说那话,就知道宝馨不会责罚,笑嘻嘻的正要说些中听的讨喜话,就瞧见那边太监弓腰小跑进来。
  “老娘娘找姑姑过去呢!”
  朱承治年岁摆在那儿,这个年纪精力充沛,对什么都有无止境的好奇心和蠢蠢欲动。宣和帝没见给儿子选妃,王皇后自作主张给东宫里选了几个宫女,最终都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开开始张太后只觉得是孙儿懂事,不被女色迷了眼,可时日久了,都听不着半点消息,哪怕疼爱孙儿如张太后,也觉咂出不对劲了。
  宣和帝这个年岁,也会和小宫女们逗逗乐子。儿子都像爹,该别是出了岔子吧。
  张太后叫来王皇后,王皇后这才说,东宫里还有个得宠宫女的事儿。张太后听了叫人过来看看。
  毕竟第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在身边伺候了这么长时日的,日后御极,只要不出纰漏,位置只比皇后差一肩。这就十分考验人的心性了。
  那宫女叫了上来,跪拜之后,张太后叫起,看了两眼,标准的美人模样,瓜子脸削肩膀水蛇腰。
  只不过脸上妆容淡淡的,不浓妆艳抹,妩媚之中反而透着端庄。
  张太后手边坐着王皇后,王皇后还是第一回 正眼看宝馨,她知道这个得宠的宫女是从她手里死里逃生出来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得了,一看发鬓濡湿,那宫女脸蛋小小的,发鬓丰美,身形苗条纤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朦胧的纤细的美。
  这模样,这身段,和齐贵妃倒是像了个七八分!
  齐贵妃生在顺天府,长相身段却没有半点北方女子的浓艳大气,反而有小家碧玉似得,纤细的美。
  王皇后对此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生的像南蛮子的狐媚子。恨毒了,入了骨头,再见着一眼的,只消得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终于肯带了点探究的打量的意味,来看她。
  王皇后心头一片荒凉。俗话说,儿随老子样儿。这话果然没有骗人,就连喜欢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款儿。
  要是自己生的儿子,提来一通好骂,可不是自己生的,还得花心思去拉拢。不能轻易得罪了。这滋味恐怕只有自己明白。
  齐贵妃今个也在,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回首和张太后笑,“果然是个美人,难怪太子喜欢的紧,恐怕过不了多久,老娘娘就要抱个大胖孙子了。”
  王皇后嘴角紧紧绷起想要冷笑,太子妃都还没有呢,先叫宫女生了儿子,这叫什么规矩!
  却听张太后笑道,“那就好,虽然年岁大了点,但生养上,这个倒是不碍的。”
  齐贵妃附和笑,“可不是。”
  东宫的司寝把太子临幸的本儿给王皇后看了,张太后知道眼前的宫女是东宫独大,她叫人给了赏,“太子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以后需要小心伺候,一切以太子的身子为重。”
  宝馨双手接了赏赐跪谢。
  “倒也是个周全人,”张太后叫宝馨下去之后,和手边的人说,“他呀,果然就像他爹,着紧喜欢自个喜欢的。”
  王皇后耳朵眼子里嗡嗡,张太后接下来说的什么,都听不着了。
  和齐贵妃像的人,要是日后得了势。自己和她又有那样的过节,到时候还有她的活路吗?
  张太后就是不放心孙子身边伺候的人不好,叫过来看看之后,没瞧出不妥来就算了,老人家困了,身子往后稍稍一靠,那些个后妃们就极有眼色的告退。
  慈宁宫散了场,后宫里的戏又敲了起来。翊坤宫来了人,说贵妃娘娘请太子过去赴宴。太子和父皇的宠妃,见面都得绕着走,何况是面对面喝酒?瓜田李下的说都说不清楚。不过贵妃说明白了,是太子和宁王两个,兄弟俩小聚一会,也好增长兄弟感情。
  太子去了,过了好会回来了。宝馨得的消息晚,去的时候,瞧着殿门都叫关的紧紧的。
  宝馨过去,就被方英当做救命草给拉了去,“求姐姐救命!咱们太子爷从翊坤宫那儿出来就把自己锁在里头,所有人都给赶出来了,谁也不准进去。太子爷发火打人骂人都是小事儿,就怕他老人家自己憋着给憋出毛病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个下人一群吃挂落。咱们没了下场是小,可是太子爷那儿可是兹事体大。”方英两手连连给宝馨作揖,“求姐姐进去瞧一瞧,劝劝太子爷。”
  宝馨推了殿门进去,鼻子里嗅到的就是一股酒水味儿。她循着那股味道,一路到内寝里,只见着朱承治就坐在内寝那张圆桌边上,桌上摆着一只细长的白瓷壶。却不见了杯子,眼睛四处一找,见着地上掉了一只杯子,底下一片水亮。她闻着的那股酒味估计就是这一杯酒出来的。
  朱承治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见着是她。哂笑了下,站起身来。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脑袋,此刻步步逼近,压迫的宝馨向后退了三四步。
  “太子爷?”宝馨嘴里喃喃。脚下忍不住向后退。
  朱承治没有给她继续后退的机会,直接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捧住她的脸颊,“我这些年待你如何?”
  宝馨强迫自个冷静下来,“太子对我极好。”
  朱承治长长的,冷冷的哦了声,清俊的面庞上爬满了阴鸷。“对你极好,原来你还知道,我以为你的心是冷的,无知无觉,”他说着,手掌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在她修长而脆弱的脖颈上停顿了会,划过肩膀,指尖隔着层层锦帛戳在她心口上,那处最柔软的地方。
  “我既然对你这么好,你为甚么还要和太监有首尾?”他嗓子收紧,一把把她扯近了,“而且还是和翊坤宫关系那么紧密的权宦!”
  作者有话要说:  宝馨:日了狗……


第99章 旧主
  他扣住她的下颌, 逼迫她抬起头。妩媚美艳的脸上血色全无。她原本就不爱浓妆艳抹, 每日装扮也仅限于淡扫蛾眉, 两颊上都不耐烦擦胭脂, 此刻血色褪尽,只见得脸颊苍白。
  宝馨整个人被扯在他双臂间的牢笼里, 动弹不得。
  冯怀曾经是齐贵妃的亲信,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冯怀当年恐怕也少替齐贵妃办差。现在手掌西厂, 在朱承治看来,是齐贵妃的走狗。可那是对朱承治来言, 对她来讲,自己的这条小命,要不是冯怀在尚方局的那句话,早就已经成了一捧骨灰,和千百个宫女的骸灰一道被倒入大坛子里。
  她在深宫不容易,挣扎求生, 她的力量太渺小,冯怀拉了她几把,才有她的今日。他是恩人, 也是那个塞给她糖的男孩。
  如果没有他, 就算当初能侥幸活下来,也万万没有她的今日。
  张了张嘴, 宝馨扬起头,下巴上的手如同铁钳,不动分毫。她清楚的看到朱承治眼底的怒火。
  “我没有把殿下的事儿和他说。”宝馨忍着下巴的痛, 仰头“殿下想必也查到了他和我家曾经是世交,当年他在王娘娘那儿救了我……”
  “我的事儿,你一个字不用给他说,他自有办法。”朱承治冷笑,“这太监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和窟窿似得,拿着主子不当事,些许事就能走漏出去。他哪里还用得着你去传这些小事。”
  “大事我也没传过。他救了我的命,在安乐堂那儿,若是没有他叫医婆来瞧我,给我药,我骨灰早就装了满坛子了。”宝馨咬唇,“殿下若是怀疑我私自往外传递消息,我没做过!”
  “你没做过,你当然没做过!”朱承治恨她到了这会还在说和冯怀的那些事儿,冯怀是她的恩人,难道他就不是了么!
  “他哪里舍得你做这些!”朱承治说着松开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径直推到落地罩那儿,镂空雕花的板子压在背上,俊脸逼近,“你说说看,他到底怀着甚么心思?嗯?”
  往昔的事儿,他都知道。妒火中烧,原本他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成想,冯怀竟然比自己更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差点就定亲。
  她整个人都该是他的,六七岁那年她闯入他生活,从他把她救下开始,她就该是他的。她每一根头发丝儿,每一滴血,都是他的。
  他两眼发赤,修长的身躯用力的压迫她,看她满脸涨红,呼吸急促。
  “我才知道,你竟然还是他的兄弟。”朱承治勾唇冷笑。内里的光,透过了喜鹊登枝落地罩落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他双眼。
  宝馨恨恨的笑,“殿下若是怀疑我是细作,那也罢了。说我和冯公公是兄弟,怎么不说是兄妹呢。”
  宫内太监和宫女结对食,外人说起来,就说这对是兄弟。朱承治这么说,摆明已经是有备而来,宝馨知道辩白无用。他多自负多疑的一个人,认定的事,不管那人怎么自辩,他都不会相信半分,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张俊俏的脸抽动了下。乌黑的眼瞳里怒火滔天,似乎山崩海裂,呼啸着冲她卷席而来。
  朱承治怒极而笑,小时候她照顾他,伺候她,那会的她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所有的依靠,不管什么事,只要靠在她身上,就觉得安心又温暖。他发现他已经早高过了她,轻松的将她圈在手臂内,她不得不屈从于他的力量之下。
  他仔细端详她的脸。
  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要说相貌,占得并不多。日日月月见着,哪怕美如天仙,看在眼里也和平常人无异。今个仔细看,柳眉杏目,樱唇一点。
  他曾经数次亲吻这张嘴唇,浅尝辄止有过,深深纠缠也有过。她是否曾经和冯怀也有过?
  朱承治颤抖抬起手来,整只手掌覆于她脸上,“你为何要和他来往?”
  “他救过我的命,太子爷。”宝馨平平答道,“而且那会,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他想要听实话,这女子便真给他实话。不带半点遮掩。
  朱承治几乎要发狂,他一把把她推到地上,拍了两下手,外头的太监鱼贯而入。朱承治指着地上的宝馨,“把她给我关起来,不准她出门半步!”
  太监们一左一右就要挟她起来,宝馨不等他们动手,自己站起来,没瞧朱承治一眼,径直走出去。
  太子下的令,没人敢不从。宝馨被关了起来,门外挂了锁,除了到了饭点和送洗恭桶之外,门从外面关的严严实实。
  宝馨坐床上,眼睛盯着自己脚尖。只是关起来,不打也不骂,宫里的法子,不爱生骂,直接动打。就是冯怀那样的权宦,未发迹之前,也曾站在宫墙底下被上头的哥哥爷爷们打嘴巴子。
  可宝馨知道,这个比打骂还要折磨人,三四天或许瞧不出来,可是一个月两个月,幽禁在这屋子里,人都要关疯了。
  冷宫里头那么多妃嫔,关到后面都认不出人了,疯疯癫癫。
  这次可没有冯怀来救她。
  她站直身,就去推窗,窗户外都被顶住了,完全推不开,宝馨气的咬牙。一屁股又坐回去。
  和冯怀的事儿,本来就是个□□,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宝馨脑子里乱糟糟的,心下只喜欢朱承治不要去为难冯怀。他当年毕竟救了她,又三番两次出手相助,她不想也不忍心他出事。
  朱承治在乾清宫外见着了冯怀。
  冯怀是回禀宣和帝案子的,老马恋栈,手掌大权的人,是放不开那个滋味的。宣和帝身子不济,叫太子处理国政,可还是要有个人替他办事,将京城内外那些大大小小告知他。
  朱承治在配殿见的冯怀,那会的冯怀已经给宣和帝禀报完了,弓着身退出来,见着太子又呵腰拱手,“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朱承治见他不下跪,眯了眼。寻常太监哪怕司礼监和御马监这样二十四监内权势赫赫炙手可热的衙门领头人物,见着太子也得弯膝下跪,冯怀倒是与众不同。
  他突然想起眼前这人揽下了几乎整个京城的阴私,宫城之外,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密事。
  “冯督主,好久不见。”太子的声音冰凉,冯怀听着,忍不住在心里颦眉。
  “一别许久,不知冯督主眼下如何?”朱承治背手徐徐道,那边呵腰的大太监,腰身细长笔直,哪怕躬腰都桥不住太监们身上惯常有的奴婢味儿。站在那儿,秀木一般,委实刺眼的紧。
  “多谢太子殿下记挂,奴婢一切都好。”冯怀听出他话语中隐藏的怒意,那怒意只有丝丝点点,却还是叫他察觉了出来。
  太子头上的善翼冠上的金线熠熠生辉,他不叫起,背着双手和他拉家常似得,“督主今年多大了?”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今年二十六七了。”
  太子俊长的眉眼一挑,那双黝黑的眼里生生挑出点儿可惜来,太子摇摇头,“这可老大不小了,外头的男人到这个年纪,别说娶妻,恐怕几房小妾都置办下来了。”
  朱承治说着,仰首一笑,“不知督主是否有妻室了?”
  冯怀低头答,“奴婢未曾有妻。”
  “那么也不该,孤听说,太监有了钱有了权,就想着寻花问柳,家里也买了好几个小妾,甚至还学着娶个老婆在家里……”
  说着,他又是一笑,“既然如此,督主何不学学呢。我禀告父皇,赐督主几个宫女做妻妾可好?”
  话语里声声都刺冯怀的痛处。又不是正常男人,要了妻妾,又有何用?就算太监们都有法子,可不是真男人,半个娘们充爷们,说出来都叫人好笑…
  冯怀脸上露出点儿恰到好处的惶恐,“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奴婢这个废人,就不必耽误姑娘的大好青春了。”
  不耽误那些宫女的大好青春,所以就冲着他的宝馨来了么?朱承治想冷笑。
  什么从小时候就结下的情谊。这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情谊是一层不变的?人人逐利,哪怕是父子都能反目成仇。一个青梅竹马,又能抵上多少事?说到底,还是冯怀这人真的有了非分之想。
  “冯督主不必妄自菲薄,我瞧着督主比那些健全的儿郎都还要有胆识有谋略,区区几个女子,算的了甚么?”
  “待会就这么办了吧。”
  那双皂靴行的远了,冯怀抬首,只看得见太子的背影。
  冯怀出宫,宫道漫长,要到外头的宫门那儿才能骑马。不管官职大小,都没资格在宫内骑马,一律宫门下马步行。
  本朝是绝对不允许出现梁翼那样能在宫里驰马而行的跋扈。
  “冯爷爷…”曹如意跟在身边,压低了嗓子,大热的天儿,身上袍子穿的严严实实,闷得满头都是汗,“徐姑姑那儿没了消息。”
  冯怀曾经想过在慈庆宫安插眼线,但那位太子到底乃非常人,插进去的人,基本上都做些最下等的粗活,没有什么机会碰到上头的主子。不过探察不到太子,传传宝馨的消息足够了。
  那个丫头,雄心壮志,似乎要卧薪尝胆,把王皇后和惠妃一块儿收拾了。他不仔细看着,怎么也不能撒开了手。
  这丫头没了消息,冯怀脚下难得一见的顿了下来。
  回了灵济宫,办公到晌午,提督府上来了人,长随跪在下头说宫里赐了宫女给厂公做妾,人都已经到了府上,而且箱笼都一块送过来了。
  出自谁的手笔,简直不言而喻。这下坐实了冯怀的思量,他丢开手里的笔,下头珰头千户们纷纷拱手恭喜。
  得了美人,光看不能吃,张嘴一块好肉都落不到肚子里。还有啥事儿比这个更痛苦?这话珰头千户们谁也不会傻兮兮的真的和冯怀说这个。
  这个殿下办事,还真叫人哭笑不得。冯怀看着自己的手掌,知道是事发了,自己辛辛苦苦埋下来的线叫一口气给拔了。
  也罢,当初既然能埋下,也料想到会有一天被人□□。
  他翻手瞧瞧自己修长白净的手,挥手叫那些个珰头千户退下。
  曹如意悄悄走他身后,附耳几句,冯怀当即变了脸色,“齐贵妃那个蠢女人当真这么说的?”
  “齐娘娘说冯爷爷和徐姑姑有旧……”曹如意得的消息离事发要远了点,毕竟后宫里的消息不如在外头那么好送。西厂的番子进不到宫里,太监们送消息,到正主那儿,还要一定的时间。
  这时机掐的精准,正好就在徐姑姑被太后召见之后。这边才给人盖戳,那边就迫不及待了掀了人的老底。
  要说这位齐娘娘当真半点用意都没有,那简直比母猪上树还叫人稀奇。
  冯怀脸上的怒意一点点敛起,他坐直身子,靠入圈椅内,双臂架在两边的扶手上。
  齐氏这个女人,以前为着那份想要翻天的野心,曾经高看她几分。现在所作所为落到他眼里,就只剩下愚蠢透顶四个字。
  想要个自己儿子找帮手,先叫他把太子得罪个半死,再无回旋余地。然后为了寻找同盟,找上她?
  想起太子早先那些话,一切豁然开朗。
  他双臂大张,眼里怒火高炽,曹如意恨不得整个都躲起来,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罪了这位。
  “……”冯怀轻轻的搓着指节,垂着眼睫,似乎在想事儿。
  “也罢,叫她高兴高兴,回头就没这么容易了…”
  他说着,仰首笑笑,“回头叫人去太后那儿提提,后宫里用药还是叫医婆,太监们还是别沾手了。”
  这是齐贵妃早年的一桩阴私,那年月还有另外一个嫔和她旗鼓相当,后来生病叫擅长医术的太监看病,结果医死了。从那以后,齐贵妃宠冠六宫,再无人可以比拟。这事儿是他出的主意,可最后办事的却是齐贵妃。
  她是他的旧主,可还是有不少把柄在他手里。她敢叫他吃瘪,那么他也有的是办法叫她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作者有话要说:
  唔……没有吓着宝宝们吧?


第100章 傻透了
  五月的天儿热起来了, 京城冷的时候, 寒风如刀。热起来也半点都不含糊, 腾腾热气从太阳那儿往下涌, 到了中午就开始蒸腾起来。暑气逼人,又是五毒肆虐的节点儿, 人人小心到了午时三刻, 阳光最猛烈的时候, 除非迫不得已,都没人愿意在那个点儿出来。
  宝馨坐在昏暗的屋子里, 那边几个太监给她换掉已经融掉的冰块。早前朱承治下令把她关起来,又几个太监以为她失势了,爬上来迫不及待的就要踹两脚。管事的是没法讨好人的,得罪人在所难免,她一落难,就有人落井下石。
  送来的攒盒里头的饭菜全都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 闻着都散着一股馊味。宝馨咬牙吃了,回头就上吐下泻,几乎半条命都要耗光了, 再之后, 送来的饭菜都是好的。
  宝馨靠在炕头,瞧着小太监呵腰把化成水了的冰水给抬走。
  “以后不用给我用这个了。”宝馨开口, “我用着和身份不匹配,你们哥几个私底下自个分了吧。”
  小太监纹丝不动,头没抬起半点儿, 脑袋依旧低垂着,别说回话,就连回头看一眼也没有,几乎完全当宝馨没存在。
  宝馨叹了口气,为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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