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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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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雀奴来见若生说。
小桃子自个儿跑过来说要见若生,乃是大为僭越的举动。
更不必说若生身子不适,本不是见人的时候。
绿蕉想了想道:“不然还是奴婢再去问一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清楚了再来禀您如何?”
若生眉头皱得更紧,没有迟疑地否决了她的提议:“罢了,既来了便将人叫进来说话吧。”
……
片刻过后,小桃子跟在绿蕉身后走了进来。
穿着天青色冬袄的小桃子脚步颤巍巍的,脸色比病中的若生还难看。
她见着若生,先叫一声“姑娘”,随即便跪了下去。
若生让她起来说话,她也不动,只跪在那咬着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第332章 晚归
若生怔了一下,敛目凝神,将手中的书放下后正色看着她道:“说。”
简短一字毫无起伏,但因着她病中嗓音沙哑,竟也带出两分冷厉味道。
小桃子跪在床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也顾不得斟酌不斟酌,倒豆子似地将话倒了出来:“雀奴姑娘午后出的门,可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若生脸色一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了,她何时出的门,出门去做什么,又带了哪些人?”
小桃子显然早已将话在自己心里过了好几回,一听她问起便立刻道:“今儿个清早,雀奴姑娘说起小公子的生辰就要到了,可她不知该送些什么,便想说去街上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小物件。是以未时不到,雀奴姑娘就带着流萤姐姐出了门。”
“秋娘呢?可一并跟着去了?”若生追问。
小桃子赶忙点头如捣蒜:“去了去了,秋娘姐姐也一道去了。”
扈秋娘会武,虽不算什么高手,但生得身形高大,手脚力气都大,寻常一两个男子根本打不过她。
她又是女子,能贴身跟随,比带护卫出门便宜百倍。
往日若生出门是必要带上她的,后来多了个雀奴,若生便发话让扈秋娘跟了雀奴一段时日。所以现下若生不出门的时候,扈秋娘多半是在雀奴那边呆着的。
若生神色放松了些:“雀奴出门的时候说了何时回来?”
小桃子道:“姑娘没说,流萤姐姐倒是提起过,说是去得不远,只拣几个相熟的铺子转悠,再迟申正时分总是差不多要到家的。”
她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这会已经接近酉时,比流萤说的时间已晚了半个时辰。
小桃子内心忐忑极了,低着头胡乱地想着:是不是雀奴姑娘终于跑了……是不是扈秋娘和流萤俩人丢了人不敢回来复命了……
她愈想愈觉得慌张无措,低垂着眼睛不敢看若生。
一旁的绿蕉道:“也就误了半个时辰而已,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小桃子一听,提着的那颗心没往下掉,反而吊得更高了。
如果雀奴几个真是因为有事耽搁才没有回来,那她冒冒失失地跑来木犀苑报信,是不是就显得太过了?
小桃子苦恼至极,圆圆一张脸上全是愁闷,悄悄地鼓起勇气看了若生一眼。
她家三姑娘靠在引枕上,秀眉紧蹙着,并没有因为绿蕉的话而舒展开来。
小桃子猜不透她的心思,于是更加的忧虑了。
这时候,床上的若生忽然眼神一凛,问她道:“小桃子,你没有记错?流萤出门之前的确说了申正左右便能回来?”
小桃子连连点头:“奴婢听得真真的,不会有错,流萤姐姐千真万确说了是申正!”
若生心里一沉。
虽然眼下距离申正不过半个时辰,雀奴几人尚算不上迟迟不归,但流萤那丫头一直记挂着雀奴的知遇之恩,念着她将自己从一堆丫鬟里挑出来带到身边当大丫头的事,向来很听雀奴的话。
若雀奴不曾提过,她也不会说申正时分便能归家。
若生面向了绿蕉,沉声吩咐道:“差个人去一趟三婶那,问一问她先前给雀奴安排的车马是什么模样的,有没有另外安置跟车的婆子,车夫又是谁,全都仔仔细细给我打听一遍。”
冬日白昼短暂,门外的天色已然昏暗了下来。
绿蕉走后,若生便将小桃子也打发了下去。
她心里五脊六兽的,书自然是再也看不进去,就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屋子里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灯花噼啪的声响。
她暗暗思忖着,雀奴在京城并没有什么认得的人——她出门,归家,不过是两点一线,理应没有什么能耽搁她的。而且雀奴也不是什么任性胡为的人,若是有事耽搁,她一定会先派流萤回来报信,不会一声不吭就在外头逗留下去。
可直到绿蕉派去连三太太那的人回来禀话,雀奴几人仍没有回来。
三太太管氏记得很清楚,是流萤奉了雀奴的话亲自来领的对牌。
她给安排的马车,是平素若生用的。
赶车的车夫,也是若生见惯的那一位。
一切都很平常。
雀奴带着人乘坐马车规规矩矩出的门,是给若陵去买生辰贺礼的。
三太太还说,她听了雀奴出门的缘由,还特地指了几家店铺给她。
如今若生使人去问,她便将自己说过的几家铺子都一一写下让人带了回来给若生。
若生展开纸条飞速扫了一眼,都是些她去过的店铺,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她移目看向了绿蕉,问道:“门房上可差人去问过了?”
绿蕉点头:“方才一道派人去问过了,雀奴姑娘自出门便没有回来过。”
“天色可是黑透了?”若生又问。
绿蕉道是,隆冬时节天黑得早,这会儿时辰虽不算太晚,天色却早已漆黑如墨。
连府各处都点了灯,木犀苑里更是通明如昼。
若生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下了地,鞋子也顾不得穿,口中已先一连串地吩咐起来:“先派人出去沿着路找,几家铺子的掌柜伙计也都去问个话。”又道,“绿蕉去取件厚衣裳来,跟我去点苍堂。”
吩咐完,不等众人言语,她眉眼一沉道:“动作轻些,勿要惊扰长辈们。”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暂还不知,贸然惊动父亲等人,总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床边站定,等着绿蕉去取衣裳来。
绿蕉担心她的身体,却又不敢违拗她的命令,几番挣扎还是去取了身狐裘来替她穿上。
穿妥了,绿蕉又要去取梳子来为她梳头。
可若生自己伸手在发间胡乱抓了两把便要往外走去。
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转眼便融进了夜色里。
迎面冷风呼啸,若生被吹得呼吸艰难,嗓子发痒,在风帽下剧烈咳嗽。她视线所及的那角天空,像一滩黏稠如汁的秽物,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她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第333章 失踪
但咳嗽声还是不断地从指缝间溢出来,又被寒风吹碎在冷夜里。
绿蕉提着灯走在前头,脚步沉沉的,又不敢回头来看她。
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近身伺候了这么些年,不敢说全摸透了,但终究还是知道点的。她既发话说要去点苍堂,那就不管前头是刀山还是火海,是荆棘满地还是凄风苦雨,总归都是要去的。
知道拦不住,绿蕉也就不拦了,只埋头往前走,越走脚步越快。
长廊四处透风,昏暗无光,实在不是该久留的地方。
主仆二人从一前一后走成了并肩而行。
渐渐的,若生又越过了她。
绿蕉的身量比若生还要高上一些,但眼下走起路来,脚步竟是比不上她的快。
若生一路走,走到最后已近小跑。
长发被夜风吹得高高扬起,像一匹乌亮的缎子。
她走得那样快,走进点苍堂的时候,气息都乱了。
……
点苍堂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像个冰窖。
绿蕉领着人一连点了三个火盆,屋子里才算是有了一丝暖意。
好在东厢房柜子里一直备着几床鸭绒锦被。
绿蕉便脚步不停地去抱了来,堆到美人榻上,将若生裹了个严实。
而若生,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她动作,神情十分的严肃。
绿蕉悄悄觑着她的脸色,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轻声询问道:“姑娘,雀奴姑娘该不会真的……”跑了吧。
府里人尽皆知,雀奴最初被带回连家的时候,若生明确说过,她若是想走、要走,谁也不必拦着。
是以后来雀奴离开连家前去平州时,众人都以为她要一去不返,还感慨说不知三姑娘为何要捡这么一个人回来。到底身上流着一半东夷人的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哪里养得熟。
可没想到,雀奴却回来了。
若生当时便长松了一口气。
雀奴孑然一身,又是半个东夷人,她若孤身在外生活,只怕日子艰难;她若留在连家,衣食住行上总是舒心的。
当年她们一道共苦过,如今甘来了,总也要俩人一道享才对。
她愿意从平州回来,便是归家,是愿意留在连家的。
若生不信她现下会走。
当初有那么多的机会摆在那,她都没有离开,而今却要走,是为的什么?
何况还有扈秋娘跟着她。
雀奴要是真跑了,扈秋娘怎么可能不回来向她禀报?
若生嗅着锦被上淡淡的熏香,摇头道:“她若是真跑了也就算了,怕只怕她没有……”
银霜炭在火盆里静静地燃着,屋子里逐渐暖和了起来。
若生忽觉自己一侧眼皮狂跳不止,急忙伸手按了上去。
与此同时,被她派出去寻找雀奴的人也三三两两地回到了点苍堂。
该问的都问了,该找的地方也都找了。
几家店铺的伙计都表态说白日里的确见过雀奴几人。
雀奴生有异瞳,一见难忘。
扈秋娘高大不似女子,亦是足够引人注目。
可伙计们也说,见是见过,但她们并未多留,早便走了。
算算时辰,若路上不另做逗留,她们的确应该在流萤说的申正前后就能到家。
但她们始终没有出现。
若生派出去的人沿途一路找过去,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天黑后路上行人寥寥,想寻个人问一问也难。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若生的人一批批派出去,一批批地回来,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同雀奴几人有关的踪迹。
点苍堂里灯火通明,若生的一颗心却慢慢往黑暗里坠了下去。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
她盯着烛火,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好似身处冰火两重天里,煎熬至极,难受至极,恨不能立即起身奔赴长夜之中。可身体泥塑一般,僵直无用,动弹不得。
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现在出去,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
长夜漫漫,她亲自坐镇点苍堂,内心里油煎火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却越来越来亮。
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千重园。
云甄夫人如今已不大管事,但因为是若生,还是特意打发了窦妈妈来看看情况。
到门前,窦妈妈先见着了绿蕉。绿蕉手里捧着个红木托盘,上头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只是天太冷,粥面上的热气很快就弱了下去。
窦妈妈皱了皱眉头:“怎地不送进去?”
绿蕉忧心如焚,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肯吃。”言罢又补了句,“晚膳也不曾用过。”
窦妈妈愣了下:“出了什么事?”
“雀奴姑娘不见了。”绿蕉话中忧虑更甚,“未时出的门,至今不见踪影。”
窦妈妈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掀帘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细细追问:“雀奴姑娘出门做什么,都带了谁?一个也没有回来?”
绿蕉一五一十地将知道的事情全说了一遍。
窦妈妈的脸色便也渐渐开始发白。
旁人不知,她可是清楚的。
扈秋娘在去到若生身边之前,是云甄夫人的人,拳脚功夫不算差,秉性也不错。她年纪又大些,早非好玩的年轻姑娘,一向是最可靠的。
可这回,连她也一并不见了影踪。
窦妈妈直觉不妙,勉勉强强按捺下来,端着粥碗走到了若生身旁,劝她道:“姑娘好歹用几口垫一垫。”
这时,柝声响过了二更。
亥时了。
夜色愈发深浓,有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若生半响才探出手将粥碗接过来,舀起一勺吃了。
神情嚼蜡一般。
她什么味道也尝不出,只是麻木地进着食。
等到一碗粥用尽,连三爷也已身披大氅冒夜雪而来。
到底是都知道了。
若生低低地唤了一声“三叔”。
连三爷打量着她的脸色,摇摇头道:“快去歇息吧,万事有三叔在,你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
若生却不肯去。
这种时候,她就是躺在床上也不可能睡得着。
她方才胡思乱想了一通,想到夜深人静,报官也无处可报,又想到纵然能报也不知该用什么由头报——
人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
不知。
可是被绑?
不知。
可是自行走失?
也不知。
她什么也不知道。
第334章 花笺
什么法子也没有。
眼下所为,不过是徒劳奔波白费功夫。
若生抱膝而坐,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这时候又一拨人赶了回来,领头的进来同她回话,还是丁点消息也没有。好好的人,连着马车一齐说不见便不见,连一丝痕迹也不留,就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连三爷听罢忍不住低低说了句“邪门”。
若生摩挲着自己腕上绳镯,心头不安愈重,眼里的光亮燃尽的烛火一般微弱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什么也不会怕了。
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她哪一样没有经历过?
可这一刻的她,分明怕得要死。
恐惧像是湿滑的毒蛇,滑行过她的脚背,缠绕上她的小腿,扭动着攀爬上了她的脊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再也察觉不出分毫温暖。
三更的梆子敲响了。
四更的梆子也响了。
到了五更天,绿蕉几个即便忧心忡忡的也已是哈欠连天再撑不住。
只有若生,通宵达旦后依然睡意全无。
但是不过一夜而已,她看起来却像是瘦了一圈。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若生下榻趿鞋,径直朝窗户走去。窗棂缝隙间,隐隐有白光透出,是下了一长夜的雪。
她忽然烦躁起来。
这恼人的天气!这恼人的雨雪!
再多的痕迹也禁不住雨雪冲刷,如此过了一夜,只怕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若生用力推开了窗子,积雪“哗啦”一声砸落在了她手背上,冰凉刺骨,带来了尖锐的疼痛。她的神情却是麻木的,只呆呆地看着庭院里的一棵大树,忽然身子一矮,就地蹲了下去。
她腿疼。
疼得莫名其妙突如其来。
疼得钻心刻骨,站也站不住。
噩梦一样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她想起了陆幼筠,想起了那日陆家花园里言语轻浮的陆离,于是挣扎着站直了身子。
屋外风声大作,呜咽如泣。
黎明的微光掠过了冬日败草。
若生扬声唤了绿蕉进来:“回木犀苑。”
绿蕉怔了怔,旋即高兴了起来。不论如何,自家姑娘的身子都是最要紧的。回木犀苑好,木犀苑比点苍堂可暖和舒适得多。她欣慰地跟着若生回了房,又伺候若生洗漱完毕便想着要让她上床歇息。
可哪知若生不往床榻去,反而在桌前坐定了命她取镜匣来梳妆。
绿蕉想问不敢问,只好拣了把犀角梳子来与她梳头。
若生闭目养神,并不看镜子,随口道:“过会去库房挑一顶鲛绡宝罗帐来。”
绿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终于问出了声:“您要暑日里用的帐子做什么?”
“去陆府送礼。”若生淡淡道。
帐子自是不稀奇的东西,可鲛绡帐不同。
她要去见陆幼筠,又没有由头,便怎么也不好空着手,多少得带些东西。
绿蕉却越发得糊涂了,她们上回去陆家时分明是不欢而散的,事后陆大小姐来赔罪送礼,自家姑娘也一概没有接,怎么如今却突然说要去陆府送礼了?
雀奴姑娘不见了的事,又要怎么办?
她一头雾水,全然不知自家姑娘这是走投无路之举。
若生遍寻不见雀奴几人的踪迹,又想到了过去的那个自己,便对陆幼筠生了疑心。
不亲自去打探一番,她实在难以心安。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吴妈妈的声音。她在外边请示说:“姑娘,陆大小姐适才派人给您送来了一封信,您是现下阅览还是由奴婢照旧替您烧了?”
屋子里的若生和绿蕉听见这话,一齐愣了愣。
若生随后变了脸色,盯着镜中少女,低声示意绿蕉出去取信。
少顷信到手中,她展开来看,却发现花笺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六个字而已——
雀奴姑娘,可好?
若生眼也不敢眨,死死地盯着这六个字,灼灼目光仿佛要将手中花笺烧出一个洞来。
她无声默念着,可好……可好……然后忽然神色古怪地笑了起来,用力一握拳,将薄薄一张纸攥在了掌心里。
霍然起身后,她眼神冷如霜雪,一字一顿地道:“让!人!备!车!”
绿蕉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不由心中一惊。
……
而若生,满脸戾气,上车下车,直到进了陆家大门,仍是这样一副模样。
饶是绿蕉,日日夜夜地跟着她,再亲近不过,此刻看着也似觉寒气上涌,心如擂鼓。
周遭白皑皑的积雪都不及她的眼神更冷。
可陆幼筠笑靥如花地迎上来,同往常没有丝毫区别。
她身上的红衣明烈如火,衬得她愈发得艳光四射。
她的笑容仍然那样的真挚纯美。
但绿蕉看着看着,却觉得她的笑容似乎比自家姑娘的冷面更要令人害怕。
陆大小姐她,难道不会生气吗?
她连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多日不见了呀,阿九。”
“雀奴呢?”若生直视着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问话的那刹那,她脸上有着极其冷漠而凌厉的神情。
陆幼筠也是头一回见她这般同自己说话,不觉微微一怔,但很快她便笑了起来,笑得比以往更真更明朗。
这笑意发自肺腑,是鲜有的真实。
她微微歪了歪头,一脸甜美无邪地道:“雀奴?雀奴自然该在连家不是么?她是你的义妹,又不是我的,我怎会知道她身在何处?阿九你是有意在同我说笑吗?”
不知不觉,天光已是大亮。
若生的声音冷涩而沙哑:“你特意写了信来告知我,我如今来了,你倒又装上了。陆幼筠,你烦人不烦人?”
陆幼筠闻言却半点不恼,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前俯后仰,欢畅淋漓。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连带着声音里也带了笑:“好了好了老实告诉你吧,雀奴那丫头的确在我手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还有你的丫鬟和那个女护卫。”
若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证据。”
陆幼筠早有准备,施施然地掏出了一样东西来。
是只绳镯。
编的藻井结。
彩绳编的。
同若生腕上戴着的几乎一般无二。
第335章 拿捏
只是陆幼筠手中的绳镯上多了一粒小小的南珠。
浅淡温润的粉色在阳光下散发出的荧荧微光,折射成了一柄利刃,一根尖针,笔直而锐利地扎进了若生眼里。
她生来手笨,连编只绳镯都是从头错到尾。
雀奴反反复复教了她好些遍,她也就勉强编成了这么一只。
然而说是编成了,其实中间一段还是编错了的,只是雀奴不嫌弃,她也就高高兴兴地留下了。但到底不大好看,她就另在绳镯尾端串了一枚珠子。
雀奴见了倒是很喜欢,宝贝似地将这条绳镯戴到了手上,从不离身。
她们俩一人一只绳镯,为对方所编,皆乃世间独一无二之物。
如果说若生在接到陆幼筠那封信的时候还保有一丝期望,那这一刻,她心里剩下的就只有绝望了。
她应该愤怒、恼火、破口大骂,可她仅剩的力气和理智还得用来维系面上平静。
眼下还不到她慌乱的时候。
因为她知道,她越是忿然,陆幼筠便越是高兴。
她的痛苦,只会滋养陆幼筠甜美的笑颜。
若生按捺着,目无表情地看向了陆幼筠。
陆幼筠笑微微的,客客气气地将手里的绳镯递上前想要塞给若生:“物归原主,物归原主……”
若生没有接。
“既如此,那便还是由我暂时保管一阵吧。”陆幼筠也不恼,仍然是笑容满面地将手收了回去。
若生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陆幼筠把玩着绳镯上的珠子,声音清甜,口气温和,笑着说道:“我想要什么?不不不,阿九你将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能有什么想要的。我不过只是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一道说说话罢了。”
“你瞧这满园的雪,你再瞧这隆冬的景,是否别有一番滋味?”
“你我一道去亭中烹茶赏雪可好?”
若生杏目微敛。
这倒是她没有料到的。
“你素日喜欢哪种茶?”陆幼筠略带遗憾地道,“你看看我,认得你几年了竟还连你喜欢吃什么茶也弄不明白,实在是不像话。”
言罢,她手一伸,指向了园子西北面的那座小亭子:“请吧。”
若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实在是恶心得不得了。
她的声音娇娇俏俏带着温柔,笑容可亲又疏朗。
可她手里还攥着雀奴从来不肯摘下的绳镯。
若生一阵阵作呕,千辛万苦才终于忍耐下来迈开了脚步。
陆幼筠随即赶上来,同她肩并肩,脚步对脚步地往前走去。
那间亭子看起来并不远,但不知为何,这短短一段路走起来却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若生一步步地在心里默数着,踏上亭前矮矮台矶的那一瞬间,她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她和陆幼筠一人一侧,面对面地坐在了石桌前。
石头的桌子自然是冰块一样的冷。
但她们俩人身下的石凳早已被人铺上了厚实的软垫。
她坐上去,竟然丝毫冷硬也没有感觉到。
陆幼筠这是早有准备。
她思忖着,忽然听见陆幼筠扬声唤婢女取暖炉和茶具来。
竟是真的要烹茶。
若生游目四顾,看见几个穿黄袄的年轻丫鬟端着东西走了过来。
远处的廊下还站着几个人,一团团的鹅黄色,在灰白的世界里显得是那样得明亮。
但那明亮间,还夹杂着一抹绿。
若生因而知道,那是绿蕉。
是被她吩咐去室内烤火等待,却执意要站在冷风里遥遥看着她的绿蕉。
她胸腔里那颗被怒气、恐惧和杀意团团包裹起来的心脏,不由得轻轻一酸。
她听见陆幼筠在说话。
“阿九,岩茶如何?”
若生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应了个“好”。
她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但脑海里千头万绪,乱麻一般,闹得她心烦意乱,其实根本听不进陆幼筠在说什么茶。她只是胡乱地应着话,又胡乱地想,扈秋娘不可能不护着雀奴……
可她们还是落在了陆幼筠手里。
雀奴昨日出门,亦是一时兴起,乘坐的还是她的马车。
若生抬眼看向陆幼筠,声音涩呐地问了一句:“你想要抓的人,是我还是雀奴?”
陆幼筠正专心致志地在摆弄茶具,闻言微微怔了怔,而后以掌击桌大笑道:“阿九啊阿九,我抓你做什么?你是连家的姑娘,是云甄夫人的掌上明珠,是定国公府未来的五夫人,我抓你,能做什么?”
她大笑不止,仿佛若生方才所言乃是天底下最最滑稽的笑话。
“我是能打你骂你,还是杀了你?”陆幼筠笑着笑着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但面上因大笑过后而泛红,像是带了几分羞怯。然而她口中的话,却无丁点怯意,“我这般欢喜你,又怎么会忍心害你呢。更何况,我若杀了你,如今又有谁来陪我吃茶说笑?”
她边说边笑,说了好长一通话。
然而若生真正听进耳朵里的,却只有一句话——
“我抓你,能做什么?”
这便证明陆幼筠打从一开始要抓的人就是雀奴。
这也证明了陆幼筠的计划并非一蹴而就。
若生再问:“你安排了人在连家门外日夜监视?”
陆幼筠道:“听你口气已是确信,那又何必问我呢,你如今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贩夫走卒也能行监视之用,且还不引人注意。
各府日常起居饮食所需,也少不得要外头送进来。
想探听消息,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纵然她买通不了若生手底下的人,可连家那么大,丫鬟婆子小厮管事数百人,还怕连出门的是谁,几时出门要去哪里都打听不出来吗?
想到这,陆幼筠不免有些得意。
可得意中又隐隐带着些失望和可惜。
虽然她抓到了人,但是……
事情还是出了她预料之外的偏差。
实在是太可惜了。
原本应该更完满的。
陆幼筠手持茶筅轻轻摇晃着,开始烧水。
姿态娴熟优雅,是她一贯的美丽。
若生深吸了一口冬日里的寒气,忽然笑着唤了一声“陆姐姐”。
陆幼筠有些吃惊地侧目看了过来。
若生嗓子里还是火烧一般的疼,声音愈发得粗哑难听了起来:“绳镯的确是证据,但这份证据只能证明雀奴在你手里,却不能证明雀奴的生死。”
她面上带笑,眼里却幽深似井,全无笑意。
“所以呀陆姐姐,我这有个疑问只有雀奴能够解答,还请你立即差人去问出答案来告知我。”
第336章 有恃
陆幼筠嗅着茶饼,笑撇了她一眼:“阿九,到了这个时候,你以为你还有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么?”她悠然自得地在石桌上鼓捣着茶具,言笑晏晏地道:“你没有,你连一丝一毫的资格都没有。”
若生不言不语地看着她。
陆幼筠又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清清楚楚。我前脚派了人去问话,你后脚便派人跟上,这一趟下来,雀奴的下落哪里还能继续瞒住你?”
说到这,她忽然声音微变,面上笑意也收敛了一些,带着两分冷冷地道:“想得倒美。”
若生双手垂在桌下,十指相扣紧紧握成了一团。
指节用力,绷得皮肤都泛出了青白之色。
但若生面上不显,仍是方才的笑模样,轻声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我也只问一遍,还请陆姐姐不要耽搁,速速着人去将答案问来。”
陆幼筠手中动作一顿,目光如电朝她看来:“你难道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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