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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系统-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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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手下大军折在成周,就算控制了大梁,他手下势力也失去了以前的震慑力,只剩下大梁本来的大批守军,和那些关键时刻没有半点用的氏族。
而太子咸池的大军也在被他暂时抛弃后,因断粮而反了,如今又被乐莜的晋军和楚国的援军打的溃不成型; 节节败退。
魏国权势最大的两个人; 都失去了手中的强军; 再加上老魏王活的太久,又有意看着最得力的二子一女相互斗争攀比,魏国境内几十年前就给这几位太子公子公主们站队,一直站队到太子公子们都四五十岁了; 各个势力死斗; 矛盾早已不可解决。
太子和负黍君的势弱,一是让各地反军四起,二是也让地方上不少将领氏族,都开始对魏国失去了信心,不愿出手相助。
负黍君本来在看到辛翳出兵清扫周边城池的时候,就想开城突袭; 也为了争取周边的城池支援自己。
然而却遭到大梁城中不少氏族的阻拦,他们早听说过楚王的诡计多端,认为楚王只是为了引诱他出城。而大梁城只要不打开那巨大的青铜门,就无人能攻破。
负黍君本不是这样犹犹豫豫的性格,但最近几次变故,显然将这个中年男人磨怕了。
先是成周在晋楚大军甚至没有露面的情况下,就被大水与打穿城墙的孔洞所毁,他的大军被淹死在城中,这样的诡计与惨败令他今日想来也如同做梦一般……而且,就连他,也几乎也和死亡擦肩而过,若不是被卜子救出,他说不定已是晋楚联军的阶下囚了……
甚至到如今,负黍君还在梦中有无声的浑浊河水,静悄悄的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涨起来,淹没脚腕,大腿,一直漫到胸口。
他在浑浊的黄水里拼命游泳,手拨开密密麻麻如池塘死鱼似的滑腻的尸体。
而且,当时被救出之后,卜子带他一路溜回大梁,又进入檀宫,掌控宫廷,杀死老魏王,其中又有多少周折和巧合才能成事。
若他不吸取教训,再次被晋楚的诡计所骗,最后连大梁城这样的堡垒都守不住,那真的是连死了都要被天下耻笑愚蠢了!
身为将领,读过的军书中,总是会夸赞旧日将领的谨慎或勇猛,不论是突入还是退缩,似乎只要审时度势对了时候就都是被夸赞的,而只要是局势不对……突入勇猛就成了鲁莽无知,退缩谨慎就成了畏手畏脚。
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局中的将领是看不清自己该如何做的。
在成周失败的战役,对大梁城的信任,对自己如今独占檀宫的得意与珍惜,再加上他的年纪,一切都使得负黍君选择退守大梁城。
而很快的,负黍君的壁上观,让周边城池将领纷纷绝望投降,楚王为了下一步劝降魏国南部的反军,并没有屠城,甚至给予军民将士优待,允许他们如旧日那样耕作生产。
这样怀柔的手段,也使得负黍君向南部反军递交文书,要求他们与大梁联手夹击晋楚联军时,魏国南部反军犹豫了。
就魏国现在这个熊样,跟他负黍君一起干,还能有什么好处。
负黍君几封文书都石沉大海,南方的反军就如同不认字似的,拿牍板当了厕筹。
大梁彻底成了宽阔平原上的钉子户。
而晋楚大君似乎觉得局势已成,也开始了十日间连续不断的攻城。一时间大梁城墙上箭矢与投石乱飞,城内外死伤都不在少数。
负黍君这次没有在独坐宫中,远远听消息,他带着大量卫兵,四处爬上了城墙,既是为了给城墙上的将士信心,也为了确保自己能窥破晋楚的诡计。
然而在城外纷乱的战场上,晋楚的士兵似乎搭起了用青铜与木材制成的三角形的通道,上锐下宽,高度宽度可让三四名将士通过,两丈一截,守卫相连,生生在地面上搭造出一条回廊来。
晋楚的士兵似乎在回廊中运送沙石,用来运送物资和填补壕沟。
三角形的结构也让箭矢和投石几乎只能让那些通道被击的挪开,而不能损毁,负黍君一边提防着这只是障眼法,晋楚还有别的动作,一边命人用大量投石想要破坏这些通道。
在几日的猛攻下,那些通道确实被破坏了不少,虽然晋楚联军在不停地修补,但填壕沟的动作也已经慢下来了。
负黍君看着晋楚联军有条不紊的动作,再加上他已经能看到大梁南部两条河流上,出现了一部分楚国境内的巨大船只,显然楚国根本不愁粮草补给……
难道楚国打算这样攻打上百日么?
就算大梁屯了一年的粮食,但军备和军心真的撑得住么?
而且不止地面上布满了军队,各个河道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晋楚船只。大梁这座石头城又不能用船攻下来,难道这些船全都是用来运送粮草的?
在攻城开始的第十日的夜里,晋楚的联军的一波进攻遭到大梁城的重挫,便在入夜后停止了进攻。大梁城内外,好像头一次这样寂静,疲惫的魏国将士也在城内迎来了无数日夜难得的休息。
但负黍君却赤红着双眼,不停地督促大量士兵在城墙上巡视。
谁都知道,若晋楚打算玩持久战,这样的高度戒备迟早让城内先崩溃。负黍君另一方面,也对于灯油、粮食与盐开始限量,甚至听说有些守军或百姓的粮食每日限量太低,不得不在粥与饼中夹杂木屑……
而且再加上深秋到了末尾,天气转冷,可能一两个月内很快就迎来寒冬,负黍君对于城内的燃材控制的也很紧,以至于到了入夜,除了城墙上有巡逻的火把和箭塔的火盆,其他一切都是黑暗的。
寂静无声的石头城里,只有巡逻的将士城墙上下,紧张且疲惫的行进着。
而只有黯淡月光的夜晚,谁也没有看到沟渠河道与池塘上,飞速扩散的那层带着彩光的油膜。
第二天天刚亮,便有人先嗅到了刺鼻的气味,而后是早上要打水的城中百姓,先发现了不对。
负黍君听闻,连忙从檀宫中出来,也来到了大梁城中一处有景有船又能蓄水取水的小湖边,只看到水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黑油,完全遮住了下头的水源,而且还在不停地蒸发出恶劣的气味。
他第一反应便是大漆。
可立刻他就反应过来,大漆并不会这样浮在水上,也没有这样恶劣的气味,而且只感觉入水口处似乎源源不断有这种黑油涌进来,水面上已经厚厚一层,而且它扩散的非常快速……
而且几乎无孔不入。
大梁城内引活水,各个沟渠都有人疏通,水流速度并不慢,而这种黑油本身一遇到水面就会迅速扩散,再跟着水流一起浮动,几乎各个坊市内的暗渠水道都已经布满了这种黑油,而死鱼死鸟更在水面上成片。
而也有人试图打水上来撇掉黑油,结果那剩下的水也看起来仍有异味杂物,底下还有黑色渣滓,根本不像是能喝的样子。
负黍君问向当年帮助建造大梁城的老官吏:“那为什么活水没有把这些黑油给冲走!”
那老官吏颤颤巍巍道:“因为排水的河道上头都有青铜门拦截,就是为了防止小船潜入,或者有人凫水进城啊!而且那些青铜门的下沿都是在水里的,就算是枯水期,也不会露出水面造成缝隙,而这些黑油,都是浮在水面上的!全都被拦住了,根本不可能流出去!”
负黍君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小楚王,不可能不用诡计!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老官吏:“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外头的大军从进水的河道把这些黑油放进来的,我们一定要从入水口拦截,然后把城里的黑油全都捞出来。”
拦截,可怎么拦截还是个问题,水道那么深,想要全堵住也不可能,而且那城内的水就要断了。
负黍君立刻派人去用木板插到水里,紧紧弄上一排,可水道都被修的深不见底,他们却丝毫没拦住黑油,只看着黑油从水底冒了出来。负黍君开始怀疑是楚国早就派水性极佳的士兵,在水底铺了陶管,毕竟八百年前朝歌就有铺设陶管排水,如今咸阳、临淄之类的不少土地紧凑的城市,不能开暗渠,都用陶管排水。
以楚国的国力,随便弄点陶管来把黑油输送进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他想派人去查看水底,却发现水面布满黑油,水下半点光都不透,再加上水又脏又浊,下水的士兵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更别说找那陶管了。
后来又有人相出用盾牌相接,做成一面巨大的挡板插到水底,阻拦水和陶管运送来的黑油,这法子废了好半天力气,才刚实行,那挡板没撑上三句话的时间,就被入水河道的水压冲垮了。
而回头看去,城内黑油漫起的速度可比打捞黑油快得多,越打捞,油层越厚,而且似乎并没有看到有多少晋楚士兵在忙着输送,反而是看到远远河面上的船只来来往往。
打捞黑油的行动,只弄得城中百姓满身脏污,道路上房屋上到处都是滴漏的黑油,而且很多暗渠和河道拐弯处,黑油厚的甚至漫上了河岸。
另一边外头晋楚仿佛什么也没做过似的,又再度猛烈攻城,负黍君还不得不派出大量士兵守城,打捞的工作只有少量人去做,看起来就更像是用筷子喝汤用勺子吃面似的无济于补。
但最重要的是,城中将士百姓吃水的问题。作为一座活水城,几乎所有人都取用沟渠河道的水,城中只有两口井,一口还是在宫中。
而全城如此多将士百姓,就要吃那一口井的水。
因为用水问题,守军不得不派兵看管,让将士先用水。可人不吃饭可以,不喝水哪行!
一时间因为吃水问题,大梁城内军民都爆发了几次冲突,逼得一部分百姓没有办法,只能去飘着黑油的河道打水,然后撇掉油去喝那脏水。
因此生病腹痛者也不计其数……
南河人远远在荥阳,并没有去靠近大梁城,但舒还是带兵前往了前线,与商牟联手攻城。消息很快送回了荥阳帐下,狐逑来报,说是大部分石漆都已经通过陶管送入了大梁城内。
当时他还认为陶管运送怕是不能成,但南河提及了一种吸水灌溉,隔山取水的装置,叫渴乌。便是口渴的金乌太阳之意。
几乎只用了上百人,在攻城战的掩盖下,去偷偷潜水铺设。然后利用弯曲的管道,就能将浮在水面上的大船中的石漆,源源不断的吸往陶管另一端的低处。
他也是带着前线的疑问来的:“前头商君只问,何时放火?”
南河摇了摇头:“不用放火。他们越打捞,越会让石漆到处都是,迟早会有人不小心,让它沾了火的。只是……”
狐逑抬眼看她,南河在面具孔洞中的双眼闪了闪,她抿唇道:“只是。大梁城要毁了。也要有无数人因此丧命了。”
但她早在此,就真正理解了所谓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以前该难受的已经难受过了,她此刻只是默默的坐在远处的账下,想象着城中的景象。
一切如她所料。
城中水井附近再一次爆发了军民的冲突,夜里在水井周围站岗的将士,不小心将火把掉入了沟渠中,如一点星火窜上了绸缎的衣袍,像火舌舔上了美人长发的发尾,火光猛地窜出去,亮的像是炸开金花一般,瞬间点燃了沟渠,映亮了水井旁每个人惊恐的面容。
但这一切已经阻止不了了。
流火飞速蔓延了整座城池,水面上、地面上、衣服上、墙壁上,几乎所有沾了黑油的地方,都在燃烧!大梁城中湖河一时间成了真正的火海。
这座城市,从未像今天这般光亮。
火浪的热度下,百姓与将士的惊恐来的太慢也太无力。
所有人都在喊:“走水了!灭火灭火——”
可拿什么来灭火,回头看,水面都在燃烧!想要去从燃烧湖里打水,却将带着燃烧黑油的水泼到岸上,只让这天火一般的火舌肆无忌惮的舔上每个角落。
而几天几夜不能休眠的负黍君,刚刚勉强打了个盹,就被手下叫醒。高高的檀宫被整座燃烧的城映亮,灯火通明,他披散着头发,茫然的光着脚从屋中走向长廊,就像走向岩浆四溢的火山口,一身白色单衣被火光染成了橙红。
然而耳畔来的消息,却跟眼前无关。
“卜子杀了咸池,将头颅带回来了!”
负黍君恍惚的回过头去,噩梦里的场景从水淹变为了火烧,但同样都是在星光璀璨的夜里。然而这个卜子依然是在最可怕最无望的情境下啊,救他一命的人。
负黍君朝远处看去,微笑的青年从溢满火光的长廊那头,朝他走了过来。
第149章 七月
负黍君扶着栏杆,恍惚的转过头去; 看向卜子:“咸池的人头; 你带来了?”
卜子似乎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笑着走过来; 道:“没想到我来的也不是时候,城内怎么又……变成这幅样子。”
负黍君一直到现在,仿佛注意力都没有放在眼前的一片火海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废了,近来连接几锤打击砸下来,砸的他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负黍君竟然也没多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扑灭大火; 他忽然道:“你怎么进城的; 走; 带我出去!我们去——我们去别的城池。”
卜子摇了摇头,道:“您能去哪儿?外头的城池被晋楚联军扫平的时候您没有相救,寄送文书给南方反军求助的时候您不派使者争取,抱着这座石头城无动于衷; 您和之前在成周又有什么区别呢?”
负黍君:“一定还有地方可以逃; 真不行我们就去……就去找舞阳君!”
卜子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就算是我这种人,也听说过舞阳君?她是会给丧家犬提供新家的人?她不把丧家犬煮着吃了就不错了。就看她如今派遣大军入侵魏国的样子,您也跟她做了几十年兄妹了,怎么还如此天真?”
负黍君并不是天真,而是没有退路; 一时间脑袋里疯疯癫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负黍君:“咸池的头呢!只要我活着,咸池死了,这魏国就迟早还是我的。”
卜子松开布袋,布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咚的一声响,滚到脚边。
负黍君大喜,连忙捧起来,那头颅满脸血污,发髻扔在,双眼微瞪,显然已经死去数日,有些肿烂了。负黍君却堪称爱不释手,狂笑起来:“咸池!舞阳!你们都没想到这一天吧哈哈哈哈!我才是——我才是如今唯一能继承魏国的——”
他话音未落,陡然感觉到颈上一烫,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轻轻巧巧的将匕首刺入了负黍君脖颈,负黍君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感觉到伸手几只手一把按住他,将他按倒在地。
身后两人,正是当初和卜子一起救他出成周的那两个传令兵。
他们用膝盖紧紧压着负黍君,卜子用力将刀划了个半圆,在他颈上开了个横贯的豁口,而后抓住了负黍君的发髻,用力将他的头往后掰去。
这几个青年并非武艺高强,却都是杀人办事儿的好手。
负黍君只感觉自己颈上像是张开了一张大嘴,温热的血朝地板喷去,他痛苦的微微转眼,地上的咸池的头颅也躺在那里,和他吃惊的对视着。
石头城墙围着的火光,远远看去像是平原上巨大的炉灶,满身大火时不时从城墙上坠落下来的将士,像是飘散的火星。石油燃火,无法用水熄灭,蔓延的速度极快,温度极高,但燃尽的速度也极快。
这一天晋楚的将士谁也没有攻城,都静静的看着石头城里的火,瞪久了,仿佛觉得石缝里都能迸出火光来。
没到天亮,大火就熄灭了大半。
晋楚的联军沉默且有条不紊的架起了长长的云梯,在静悄悄的黎明中攀上城墙,这时候再也没有人阻挡,而晋楚似乎也不愿意鸣金击鼓打破这份死一般的沉默。
大军登上城墙,进入城内,很快,余温不散的青铜大门便被打开。
舒随着大军一同进入大梁。
她小时候听说过大梁的模样,说行走在主道上,四季不见红绿;下雪的时候,石墙如镜,雪落满灰瓦,就像是白茫茫一片的世界。
但她没机会见了,城门一打开,她只见到了一片黑色。
被熏黑的石墙,被烧的分辨不出原貌的——人和东西。
目及之处,只剩下耸立的黑色坊墙,和地上扭曲的各种各样的焦黑物件。
舒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
商牟作为楚将,比她早入城一步,这会儿骑在马上正回过头来看她。
舒知道他看她是什么意思。
毕竟她曾因为攻打宋国时候的惨状,连做噩梦,他怕她接受不了这一切。
但舒还是神情不变,握紧马缰,挪开眼来,对身边臣下道:“派人去打开各个坊的大门,检查是否还有人存活。商君,请您派一支部队到檀宫中去搜查。”
商牟点了点头。
坊市之中确实还有一些百姓存活,因为他们早在入夜前关闭了坊门,虽然之前也有些石漆从沟渠蔓延进来,但因为坊内的房屋是石头制成,他们又没有水灭火,不得不用沙石灭火,反而误打误撞灭了或,最后也只是点燃了存量和木柴,并没有太多死伤。
但有些坊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而当商牟带人到檀宫时,檀宫因宫墙围住,竟然只被烧毁了不到一半,宫人似乎都疲惫且惊恐的躲在深处的宫室里,只有背着手站在回廊上,望见商牟,竟然对他笑着挥了挥手:“牟子,这儿呢。”
商牟松了口气,登上在风中咯吱直响的残破楼梯,到被火熏燎的乌黑的回廊上:“你去了朝歌办事之后,就直奔大梁了啊。就怕你不能成事,大君也很担忧你。”
卜子背着手笑道:“大君的计谋还是有用的,拿着大梁城的防图前去,太子咸池果然待我为上宾。不过因为时间赶得紧,不得不冒险毒杀咸池,差点没能逃出来。不过就算我不去做,怕是太子咸池也活不长了。赵军南下,也要分一杯羹了。”
商牟仔细瞧了他一眼:“果然还是受伤了。”
卜子依然笑眯眯的:“胳膊上的上,不打紧。喏,你瞧,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多好。不过幸而你们没要我去取舞阳的脑袋,那我真是干不来。”
他抬起下巴,商牟只看见回廊下一张桌案支着,咸池与负黍脑袋都在那儿摆着,卜子还有意让他们面朝大梁城,好好看一次灯火,这两个在世时从小掐架到大彼此看不顺眼的人,死后却上了同一条桌案。
商牟也笑了:“怎么一家了,老东西呢?”
卜子:“老东西……啧。我可没那个本事,屋里呢,你自己去瞧。”
桌案后头就是宫室大门,商牟见过的死人多得是,他从来不曾怕过,反而很不屑的笑了一下,走过去,推开了门。
卜子才刚转过头,就看到商牟倒退半步,连骂脏字,脸色苍白的合上门,转过头来,扑在栏杆上。
卜子笑:“如何?”
商牟惊恐:“怎么能烂成那样……还有虫,那虫子爬的天花板上都是了,估计地板都要沤烂了!就没人管么?”
卜子:“大概是老东西死前吃的不错,给灌了一肚子饲料,死了之后都用来养虫了。”
商牟:“让宫人去收拾!女眷呢,找女眷给他们都收拾进棺椁里。有女眷跑了么?”
卜子:“这么大的火,跑哪儿去。”
宫人一听这话,连忙架出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少女,那少女满身笨重且艳俗的华服,满脸泪痕,拼命想把头埋进衣领里。
卜子耸肩:“这就是魏王后了。”
商牟瞪眼:“魏王后?!”
太子咸池都快五十了,他爹老魏王居然找了个十五的王后!
魏王后被商牟凶恶的眼神,吓得两腿发软,眼泪直冒,恨不得趴下往回爬。
商牟:“那……你去给你们大君和两个儿子,准备收尸吧。”
卜子温声细语提醒道:“你不是带兵过来了么,围住檀宫然后派人进来检查吧,要有大肚子的女人,不管是后宫女眷还是女使宫人,都要处理了。”
商牟道:“嗯,好,你别走。你做事儿细致,给我注意着吧。我没有灭国都,毁王室的经验。”
卜子:“这事儿不难,主要是……心细。不过大势去了什么都没用,我就没杀咸池的一群儿子,反正有赵国去灭呢。”
商牟勾了勾嘴角:“我只有被灭族的经验。确实要心细,还要看命。要不是某些人粗心点背,怎么会独留我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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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临淄。
已经算是刚入冬,气温骤降,内室已经点上小铜炉,炭火半烧不热,却又恰好合适。
几层软垫铺在矮脚的床榻上,纱帘半遮,香料青烟缭绕,榻上有块白狐皮缝制的大毯,上头躺着个身穿红底白边刺绣精致的曲裾,黑色长发结做坠髻,她没有敷粉,眼角的细纹就那样袒露着,只有眉心脸颊下巴,点着红色的面靥。
她手搭在隆起的腹上,浅浅的睡着。
不远处的桌案前,坐着一个青年,眼上系着青灰色的帛带,似乎在用手指触摸牍板,用小刻刀轻轻雕刻些什么,一点点声响,反而让床上的女人睡得更舒适安心。
外头门被侧拉开,有宫奴卷起扑到地上的绫罗帘子,将两人放了进去。
宫奴紧随着走进去,拿暖炉和香炉给进去二人周身燎了半圈,怕他们带进去冷气和味道。
床上的女人并没醒来,手握刻刀的青年手也一顿,侧耳朝来人的方向。
进来的也是两个男子,为首的一身戎装,身材修长,薄唇紧闭,五官稍深,他看到床上的女人没有醒,却放轻脚步走过去,搓了搓手,才去伸手捏住了女人的手掌。
那女人醒了过来,人已中年,动作竟还有几分娇态的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莫语,怎么了?”
名叫莫语的戎装男人跪在床边扶她起身,她这才坐直在床沿,看向跪在屋中的人。
“是消息到了?怎么了?”
跪在屋中的人将头垂的更低,抱手道:“臣见过舞阳君。不知舞阳君近日身子可……”
舞阳君并不是太舒服,扶着额头打断他道:“说事。”
莫语披了件外衣在身上,舞阳君倚着他坐着,看向屋中报信的武将。
那武将知道舞阳君有两个不离手的心腹,听说是她寻来的一文一武两个少年,在他们还没及冠前,舞阳君刺瞎了其中一人的双眼,毒哑了另一人的喉咙,取名莫语与勿望,莫语替她出入办事杀人,勿望则留在身边替她出谋划策。
武将不敢抬头看那两个青年,更不敢看舞阳君,只得死死低着头,紧盯着地板的缝隙,道:“大梁城已经被攻下了。晋楚联军已经进城,而且大梁城的城墙完全没有被破坏。”
舞阳君咦了一声:“这么快?我以为最起码要围攻白日才可能打下来。是负黍君当了丧家犬,提前撑不住告降了?”
武将:“不是。是晋楚用火攻,攻下来的。”
舞阳君轻笑:“火攻?大梁城内到处都是水,想灭火还不容易,那座城水火不侵,只有强攻。”
武将:“说是楚王召了泽上火,把泽上火灌进了城里,然后火一点,泽上火不能被灭,水越浇,火就流的到处都是,大半的人都被烧死了。”
舞阳君沉默了一下,半晌道:“泽上火?是什么样子的?”
武将:“这也是传言,有人说是像大漆,黑油,浮在水面上,在光下,有五彩光,厚重又粘稠……”
舞阳君“啊”了一声,半晌才道:“竟然,已经有……”
坐在一旁眼遮帛带的勿望道:“是石漆么?臣听说有秦赵旧民用羽毛沾取水石中淌出来的石漆,用以点灯膏车。但因气味难闻又容易蒸发,又不多见,所以只有一小部分地域的人在用。”
舞阳君:“是么。怎么灌进去的?入水的河道有铜门遮挡,从上游倾倒也不可能流进去——”
她声音一断,半晌道:“啊,我想我大概有点头绪了。若真是如此……那这一招,漂亮极了。甚至也可以说是,仅有的,能快速攻下大梁的办法了。失策了,我本以为晋楚要在大梁磕很久,也会让齐军能及时到达大梁附近,重挫晋楚,看来大梁城已经是完完整整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舞阳君说着,站起身来,拨开莫语的手,穿着软底的鞋,在床榻前的厚地毯上走了走,半晌道:“不是我第一次跟玩家交手了。但我发现,我想错了一件事。”
勿望抬起头来:“什么事?”
舞阳君染了蔻丹的手指拧了拧,她半晌道:“不,也只是猜想。我只是觉得楚人没有见过石漆,就会像我一样,理所应当的觉得这时候,不可能会有人取用石油……石漆这个主意,会不会是晋国那头,想出来的。”
第150章 鸱鸮
勿望摸索着走了过来,他并没有抬起脸和舞阳君说话的必要; 但仍然是习惯性的仰起头来:“不过; 小晋王确实是不可忽视之人。就以晋国的势弱; 和楚国的脾气; 晋楚结盟本不可能,但小晋王就是看出了楚国没有在黄河上的战船这一点,以此来结盟。纵观他继位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很难让人忽视。”
舞阳君扶着肚子道:“可此子在此之前并没有太多名声,而且晋魏也有过联姻,我曾关注过他,那时候可能还小,还挺会装的;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
勿望道:“那如今夺下大梁怕是难办了; 咱们是否应该在濮阳站稳脚步; 大君对于攻城略地兴趣不大,又有些畏惧赵国……”
舞阳君心知肚明。齐王是小宗上位,从继位开始就一直被庆氏把控着,跟烂泥似的爬不上墙; 反正庆氏给他享乐荣华; 他就乐得放权出去,后来庆氏女入宫为后,却没能有子嗣,庆氏不得不立了齐王以前正妻的长子为太子。
庆氏曾考虑过控制齐太子繁的婚姻,却不料舞阳君就从天而降了。
要不是因为齐王怂,既没有理由也不敢休弃庆氏女; 否则舞阳君也不会用跟齐王差不多大的年纪,嫁给齐太子。
你要说这俩人实在是没抱负,那倒也不至于——毕竟他们请了舞阳君来,就是想借舞阳君来把权力从庆氏手中夺回来。
但你要说这父子俩有野心有谋划,那也谈不上——毕竟舞阳君来了,这齐王倒是被舞阳君敲打几番,倒也不敢国事上自己大做决定,还是要舞阳君来定夺。
齐王还是一样的吃喝玩乐没大权,只是这会儿齐王可能觉得,大权落在了嫁进王室的女人手里,那就不是外臣,跟回到王室手里也没区别。
就是齐太子繁,性子能比他那烂泥爹还是要好上几分。
勿望正与舞阳君说着,就听外头来报,说是太子来了。
太子来燕寝,舞阳君作为妻子却并不出去相迎,她只道:“别直接领他过去,让他来我这儿见一道再说。”
那武将抬手连忙就要告退,舞阳君倒也挥挥手让他去了。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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