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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系统-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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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妘点头:“有不少晋国商人通过少梁进入秦国,可以让他们去散播消息。放心,我必定命人说的更夸张些。等到秦国境内群情激奋时,再放出消息,说你逃到了晋国。到时候秦国的百姓,就会对你翘首以盼,太子旷在军中也会被排挤。”
秦璧点了点头,魏妘虽然不多下云台,但毕竟是身处高位数十年的女人,她很懂得如何操纵舆情。
魏妘:“我本来想要留你,让你在云台上多歇息几日,可不论你也罢,大君也罢,都是干大事的人,危急的境况下哪里有休息的时候。云台台阶太高,上下不便,不如我让人带你去聘馆,在聘馆休息暂住一夜,然后让卫兵备马,送你到上阳,再从上阳坐船去成周。”
秦璧昏睡半日,便连夜赶路,这才到了成周附近。
以晋国旧日的版图,哪里会要赶这样长的路,如今晋国的军队都能驻扎在成周,这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当她到了晋王与楚王共住的最大的那艘斗舰上,她也忍不住紧绷起来,南北两个国家的君王就在这一艘船上,那真是掌控天下三分之一还多的命令,都要从这里发出了。
她以传令兵的身份进到晋王的船室,但船室中却不止小晋王一个人,师泷也在,而且屏风后似乎还有个身影。
师泷似乎眼睛都红了,看见有人进来,也没来得及看她的脸,就转过脸去,以袖掩面,另一只手捏着袖子擦眼睛。
小晋王端正的坐在桌案后,看见她却猛地一惊,站起身来:“蓝田君——!”
师泷听到,也猛地回过头来,还带着眼角的水渍,就带着还没收拾好神色,满脸呆傻的看向秦璧。
秦璧摘下兜帽来,她不想太大张旗鼓,也有些介意的看向屏风后的身影。
南河一下子就意会,道:“是我南咎子之女南姬流落在外,终于被寻回来了。她是自己人,大可不必介意。”
说着,就看到带着面具的一年轻女子从屏风后出来,露出身影,动作有些僵硬的对她行礼。
南河看着舒满身别扭的行了个女子的礼,就有些想笑。但毕竟秦璧在人前,她也连忙道:“蓝田君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受了伤?”
秦璧也不见外,坐到南河桌案对面,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浆,就跟回了家似的,道:“在赵国遇见熟人了。因熟人襄助,这才逃了回来。”
师泷比较了解她一些,问道:“竟然是蔺腹么?”
秦璧没有说出白矢的事,半晌点头道:“对,是他助我逃出来的。”
师泷长长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被俘虏一事,是蔺腹的主意。那秦国境内如何?”
秦璧回头:“我才要问,我有许多日子没有得到消息了,如今才是对外一无所知。”
南河:“在你被俘虏后,秦赵暂时休战了一段时间,但赵国并没说你逃走了。最近赵国又找了理由发难,说是太子旷旧日谋害长兄,行事不轨,以你的名义还朝攻打秦国。秦国最近境内才是一塌糊涂,有人在军中内讧,妄图刺杀太子旷,却对待赵国的进攻一副退让的样子,似乎把赵国奉你还朝的消息当了真。”
秦璧倒吸一口冷气,满脸是担忧与惊惶,恨不得立刻就插翅回到秦国去。
南河连忙道:“但也有人还有些理智。说是赵国其实已经把你杀了,这时候都是想灭了秦国,也在奋起反抗。但太子旷也不是没有手段,他在军中,处决了一大批将领,虽然引起不满,却也无人有能力有胆色去抵抗违背他。怕是那些将领,都是你曾经在军中的亲信吧……”
秦璧身子晃了晃,嘴唇抿紧,脸上血色少了几分,轻声道:“怕是这样。”
南河:“然而我更担心的是秦王如何?是不是太子旷已经对秦王动手了——那他为什么没有继位,只对外说秦王生了病,将军务交给他接管。”
秦璧冷笑:“他怕君父死了,他就掌控不住局面了吧。其实秦国内忧外患并不少,秦国南方就有不少重镇的主将很难管,内患他现在还没有经历去解决,如果不用君父来镇场,怕是秦国很快就会散——”
南河这才知道秦国境内也不安生,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来打算借兵的,但如果说能借给你足够打赢太子旷的军队,也不太可能……而且,我也在想,在你攻打太子旷的时候,怕是赵国也要加紧进攻秦国,内部攻讦加上外敌,秦国能扛得住么?”
秦璧也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屏风后却忽然响起了声音。
舒走出来几步,带着面具,穿着暗红深衣,她不太会学女子行礼,只微微抬手,道:“秦国这样的小国,面对赵国这样的大国,要想能存续,就必须要举全国之力,军民一心,每个百姓都抱着食草吞石也不退缩的态度。但太子旷从之前妄图把你交出去来和谈,就没有这样的决心,而且他也没有能力号召这样的民心。他这样抱着靖绥态度,秦国就成了赵国猫爪子下的线团,反而活不长。”
秦璧愣了一下。
舒第一次见秦璧,也是秦璧第一次见“南姬”。
舒小时候没少听阿娘提起过女将秦璧,口气中是满满的称赞,甚至连君父都说她什么时候能像秦璧那样就好了。如今一见,她忽然感觉到有恍惚。
明明只比她大几岁,明明同样是女子,秦璧却如此锐利耀眼。
舒却不知道自己刚刚一番话,在秦璧心中也有几分激荡。
秦璧可听晋王提起过南姬,小晋王当时说不愿意娶她,不就是说在找这位南姬,虽然没有对外说要娶南姬,但这事儿怕也是很有谱了。小晋王当时也一副不找南姬回来,誓死不娶的模样,当时秦璧就有些好奇了——
她被小几岁的少年晋王拒绝了,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心里也在忍不住想:这南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花容月貌?
这会儿,花容月貌没见到,单凭刚刚一番话,她心里便有些明白了。
舒还要开口再说话,却看着秦璧伸手过去,猛拍了几下南河的肩膀,有些满意道:“哎你小子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啊!”
第139章 防有鹊巢
南河:“……”
秦璧转过头来,竟然还对舒抱拳; 故意说些不嫌事儿大的话:“哎; 若是说败在南姬手里; 我也算心服口服了; 怪不得小晋王瞧不上我这样的女人,原来是心里早有所属了。这饶是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勾不得小晋王动心半分啊。”
舒:???
南河目瞪口呆:……秦璧真是睁着眼瞎说骚话!什么“浑身解数”?!她不是压根就不想嫁么!
舒惊恐复杂的眼神在南河和秦璧之间来回转,南河忍不住扶额。
师泷现在想想老淳家的两个姑娘,再想想自己之前拼命张罗着让小晋王娶妻生娃——
要是真娶了蓝田君进门,小晋王就等着被强推之后暴露身份吧!那还能生个毛的孩子!
不过现在想来,淳任余有意让南姬嫁给太子舒; 背后的想法就很深了。这是为了让继承的那个不暴露女子身份罢……
不过两个双胞胎姊妹怎么搞出孩子来啊?!
难道淳任余想让南姬与外男生子; 再秘密继承到淳氏名下?
这一想; 师泷越来越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儿。
不过到时候要真的是……借种,大概会找知晓他们姊妹身份的男子,或者是将那外男在事后杀掉吧……
若是前者的话……
师泷脑袋里就跟狂风骤雨,天降冰雹似的; 一下子混乱晕眩起来; 忍不住把目光看向有些无奈的望着秦璧的小晋王。
秦璧大笑:“罢,瞧你们那些神情!不过是玩笑话。倒是南姬似乎欲言又止,是不是心里有了些计划。”
舒真想擦擦自己在面具下的满头汗。秦璧真的是收放自如,前一句开着惊世骇俗的玩笑,下一句就笑容一收眉毛一挑要谈正事儿。
舒道:“我只是认为,蓝田君想要还朝; 一是要利用太子旷对下的施压,让南方一些重镇的将领对太子旷不满,反而投入你的麾下,二则是要境内的民心有号召,秦国全民为军,一到打仗便是连老幼都会帮忙编草鞋打粮食,只有成了民心所向,才能不太多内耗的情况下赢得太子旷。”
秦璧点头:“这点我也想到了,我先到了云台,晋王后已经利用晋商,将我被出卖的消息送入秦国境内,这时候怕都要传开了。不过还要再等传言更扩大几分的时候,我才好再入境。”
舒同意她的看法:“是,若秦国境内对太子旷最不满时,您再带兵回去才是最好。若可以,最好能有晋王的身份在您还朝的时候保驾护航,更像是民心所归。”
南河忍不住感慨,舒这才是真心的毫无计较的“秦晋之好”啊。
既然舒是这么考量的,南河便也道:“我会想办法抽调一部分军队给蓝田君,若蓝田君想要联络秦国境内一部分将领,我也可以让传令兵秘密送信入秦。”
秦璧看向她,勾唇笑道:“可你知道么?秦晋之好向来是有来有往,晋军被太子旷有意误导,导致全军覆没一事已经是秦国欠了晋国了。再加上你这样帮我,却也不一定有回报。可能我会输,可能我与太子旷内斗时赵国会让我秦国覆灭,可能秦国的内忧外患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可能秦国再也回报不了。”
南河看向她,她理解秦璧的悲观。
毕竟谁都知道秦国岌岌可危,难以自保,她表面上还能开着玩笑,内心不知道有多担忧痛苦。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国家,她也不肯认输。
南河道:“可若我不帮你,秦晋之好就永远不会存在了。就当是我赌一把,赌你秦国存续,赌你还能记得这份情。”
秦璧看了她半晌,眼睛弯着笑起来了:“好。我一定记得。”
她说着,起来伸了个懒腰:“哎哟我千里迢迢赶路过来,反正你现在也不能立刻就给我备好兵力,不如让我住两日。不过我不爱住在船上,想法子给我安排个地方呗。”
南河:“宫之省会给你暂时安排住处,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两日吧。”
眼底青灰却仍然强作精神的秦璧笑了笑:“行,我去找他说,让他给我安排个好住处。你们俩这久别重逢,还是好好叙旧吧!”
秦璧出去了之后,剩下南河、舒与师泷三人,屋中一阵沉默,之前被打断的话题也进行不下去,师泷眼角掉出来的那两滴猫尿也早就擦干净了。
舒把面具推到额头上,看向师泷,似乎神情也有几分尴尬。
师泷望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深吸了一口气:“臣……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南河:“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若是南姬容貌暴露,我便说是一对兄妹罢了,旁人就是猜晋王是女子身份,也没有证据。”
师泷:“……是。”
南河神情有几分冷:“你是相邦,只要继续做内臣就是了。我与舒可能会互换身份,特别是我身子不好,夜里不会起来,若夜里与你有事相商,便是舒。不过,等舒再养一段日子,稍胖一些,和我容貌无所差别的时候,我会当回南姬。”
师泷身子一震,点头称是。
南河:“公事公办便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师泷半晌直起身子来,面对南河一抬手道:“臣只想知道……您的名。之前称您为南姬,后来便叫您大君,但您一直都似乎用旁人的身份掩盖着行走世间,还未知道您的名。”
南河半晌道:“我不以女子称呼对外。君父取过小名,单名暄。春晚日煖的暄字。”
师泷眼神微动,喉头上下动了动,却也没敢这么叫她,躬身行礼道:“臣知晓了。”
南河:“知道便是了,你也没有叫这个字的场合。我若为晋王,只能被叫做大君或舒,若为南姬,也只能被称作南姬。”
舒转脸过去,却在衣袖下瞧瞧捏紧了手指。
在以前,同样的姊妹,南姬能力远胜于她,却必须要带着面具,跟在她身旁“辅佐”,怕是以后在历史上连个名都留不下。
而如今,同样的容貌,吃了这么多苦在最艰难的时候替她顶着晋国,如今臣子氏族信服,扩张夺城意欲取魏,却像个影子似的活着,没人知道真实的她。
舒心底涌起一股难过,她明明这样好,明明有那么多人相信她喜爱她敬佩她,却没几个人知道她真实的姓名。
什么时候她能摘掉面具,能去掉假扮的身份,真的站在阳光下,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名声与追随者。
师泷躬身道:“没有用的场合,臣也会记住。”
南河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幸好蓝田君也不愿意住在船上,否则这艘斗舰再大也塞不下这群人了。这群人倒是表面上相安无事,一个个却内心各有想法,关系错综复杂,看见的和心里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南河觉得自己都梳理不动这船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倒是身为小晋王的她早早睡了之后,就在楚王楼下的寝居里醒来,真的是心累如狗,总觉得这他妈比村头小寡妇摸黑去野庙里偷情都刺激。
不过舒刚回来这两天,也给她了些空闲,她早早睡后,舒还能在外间帮她处理一些军报与消息,若有急事要见人,舒也能帮她顶上一会儿。
南河顿时觉得自己多了个影分身也是有好处的。
只是这一天,南河醒来,辛翳竟然难得摊开了地图与她谈正事,她才知道是齐国开始毫不顾忌脸面的侵吞魏国,如今大军已经攻打到了白马与濮阳一代,而魏国毫无反应,只是听说在大梁附近几座城池展开了内斗恶战。
而且魏国本来计划进攻晋国的部队,不但停在晋国边境毫无动静,甚至因为魏国境内一片混乱而连运送粮草的人都没有。而且除了太子与负黍君两派以外,还有些地方公爵,自立为王起来!
现在真的是混乱透了,就算他们能够一举攻入大梁,魏国怕也是变成一盘散沙,各地各城,都要自己步步蚕食了。到时候和魏国接壤的赵国,会不会也来掺和一脚?
在这俩人对这地图,满脸正经抓耳挠腮的考量时,舒披着外衣摘了面具,正在灯下细细读军报。她对于晋国很多事情都还不了解,也想学一学南河处理事情的手段办法,于是把每一份旧军报,都当成复习资料似的细细研读。
读到一半,却听见宫之省来报,说是狐氏公子来见。
舒还以为是狐笠,连忙整了整发型,想要学南河平日那样坐的规规整整,却没料到,推门进来的人,是熟悉的旧人。
舒愣了一下。
狐逑合上门,呆呆的忘了她一眼,连忙跪下抬手行礼,他还没开口见礼,舒竟然道:“大球你怎么又瘦了!你这样我还怎么叫你大球啊!”
还是熟悉轻松的口气,狐逑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向她。
舒一下子起身,脚步轻快的从木台上跳下来,光着脚快步朝他走过来,拽他起身道:“是不是你回来跟她说的!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回家,你却都帮我决定了。不过现在想来,我犹犹豫豫的好傻,本来就是自己家,她是我自己的亲人,有什么不能回来的。”
她满脸见到旧人的高兴,还拽着狐逑的胳膊,仰头左右瞧他,砸了咂嘴。
狐逑本来满心的紧张,在她闪光的目光下,竟然也忘了他进门之前准备的话语与礼节,摸了摸脸,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舒一抿嘴,笑起来了:“怎么回事儿,感觉你一瘦,我都觉得奇怪了,都不像你了。”
狐逑慌神,两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我觉得还行啊,没有瘦太多,我兄长现在都管着我,说不想让我再胖回去。我本来还想着回了家能多吃些好的,却没想到还处处受限制。”
舒笑起来:“刚刚还觉得不像,现在听你说话这一股憨劲儿,又觉得像了。你长得跟精明狐狸似的一张脸,真的不配你。”
她说着,忽然从衣领里扯出一截红绳,把那灰玉小龟的玉饰从衣领里拽出来,毛手毛脚的从头顶脱下来那红绳项链,道:“我就怕给你弄丢了,毕竟我在那边没少奔波,戴在手上腰上肯定要碎,又居无定所没法存放,就只能这么戴着了。哎唷,我感觉我身上都要被它硌出印子了。”
那温热的小玉龟一下子被塞进了狐逑手里,他只觉得滑腻烫手,一下子脸都涨红了。
舒:“怎么了?你不会嫌弃吧……确实在军中的时候没法经常洗澡……”
狐逑拼命摇了摇头。
他进门之前,就想过。舒失踪的时候,小晋王就以寻找“南姬”的名义在找她,回来之后,在晋国近臣内说的也是“南姬”回来了。这也就是说太子舒与南姬是一对双胞胎,不过既然可以互换身份,相貌又几乎毫无差别,以这对双胞胎的年纪,不太可能是同一性别罢……
他忍不住越想越细。
要不然是南姬从一开始就是男子假扮成了女子……
要不然就是,晋国有的是一对儿双胞胎姊妹罢……
再联想到就算不每日擦洗也干干净净,从来不肯下河去洗澡的舒,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第140章 月出
狐逑也不能确认,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舒像个女孩; 顶多是个清秀少年; 再加上她行事坐卧与他家中胞妹截然不同; 狐逑就更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他自己都觉得糊涂了; 但却越看越觉得,舒眉眼有些细节,大概是过分清秀了。
舒拍了他胳膊一下:“你怎么了啊!脸都要憋成猪肝了。怎么这时候才来找我,我都还想着你去哪儿了?还以为你回旧虞了。”
狐逑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没见到你,我也不敢回旧虞。而且我也见过——那个晋王,她说想留我在北副营中主管军务,我怕是也没空回旧虞。不过能见到我兄长就好; 家里虽然大; 但我想见的也只有兄长。”
舒拽着他胳膊往屋里走了几步:“那你没跟你兄长说罢; 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太子舒的事情。”
狐逑连忙摇头:“没有。”
舒跟他在桌子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甜酒,像是以前俩人在那狭窄的土屋里说话。她点了点头:“不过知道的人已经很多了,怕是瞒不住太久。再说‘南姬’寻回来了; 可南姬和晋王手指上都有一样的断指痕迹; 肯定会暴露。不过,唉,先瞒着吧,还不知道暄打算怎么对外公布。”
狐逑:“暄?”
舒笑了笑:“嗯。她叫暄。她在隔间睡着呢,虽然她说夜里一旦睡下就很难叫醒,我们也小点声; 别打扰到她。”
舒说着,拿铜灯罩挂在铜灯旁敛了一下光,房间昏暗下来,只有他们面前的红漆桌面被照亮,舒低头小小啜饮一口酒,脸颊含在灯火里,像晨光下透明的雪,抬头对他笑了一下:“快跟我说说,上阳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没有趁乱回旧虞?要不是晋楚结盟,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罢。”
她揣着满肚子的问题,一时眼前闪现了许多场景。
想到刚刚落难那时候,她对着狐逑咬牙切齿,发誓也要把他跟着杀了才算复仇,现在想想,有些想笑了。
狐逑坐在那里,总觉得不合适,明明早就知道她是太子,但为何此刻心里一下子生了距离。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脱口而出,叫她一声“大君”,但当舒在他面前一下子笑出来,他竟然把那又腥又冷的敬称咽下去了。
狐逑:“你笑什么?”
舒笑:“我只是响起我们俩坐着那大木头顺水而下时候的事儿了,你就怕我弄死你,结果咱俩上了岸没多久就让人绑了。”
狐逑也笑了:“是,那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咬我一口。”
舒:“不过你还是做到了,你一直都说要送我回家的。”
狐逑:“臣——”
舒摆手:“臣什么臣的。要以后当面见着了,有你这样自称的时候!没别的,我只想谢谢你。”
她拿起铜爵,朝他手边的铜爵撞了一下,端到嘴边却看狐逑还呆着,她在桌子下踢了狐逑一下:“怎么还不喝!”
狐逑连忙喝了一大口烫酒,一路烧进胃里。
舒看他皱眉的样子笑起来:“以后也来找我喝酒呀!我以前在宫里便没什么朋友,宫之省把我当小孩儿,师泷又总是忙得很,反正现在我们离得也近了。”
狐逑一下子抬起头来,想张口说什么,舒的神情先紧张几分:“你不会……不把我当友人兄弟吧!”
狐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摇头:“不,你若是愿意还像以前那样,自然是最好!我、我很高兴!”
舒这才抿着酒笑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傻!”
南河早上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身边有点挤。
她望着床顶,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夜里在楚王屋子里,有只大型犬睡觉极其不安生,伸着胳膊腿要来挤她,怎么到了晋王屋里,还有人在挤她。
她迷迷糊糊撑着身子起来,才发现是一身酒气的舒,连外衣都没脱,蜷在她旁边,挤着她睡着了。
只有一双脚塞进了被子里。
她倒是也拆了发髻,跟她一样长的黑发垂在肩上,南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轻手轻脚的起床。以前舒跟她挤一张床上的时候,常常是推都推不醒,这会儿,南河还没下床,她就一下子惊醒过来,顶着乱发警觉的望着她。
南河又心疼又想笑,她伸手推了舒额头一下:“你睡吧。今日晋楚联军要出征前祭祀卜筮,我要先去军中了。”
舒一听她声音,眼神又迷糊下去,歪斜着身子又躺下去,手还在那儿伸着:“我……我也一起去……”
南河笑:“这种仪式,除了累人没别的,你还是不要去了。好好睡一会儿吧。”
部队已经集结在军营外临时搭建的郊祭台上,祭台不及平时禘祭时高,南北两个方向插了两国的军旗,晋楚各奉一鼎于台上,火把燃起,下头各军将领列阵。
辛翳穿了窄袖红衣黑漆皮甲,亲自驾六骥黑篷战车,从将士之间的泥路到祭台去。拉车战马飞蹄踏开烂泥,飞奔到祭台前却又稳稳停住。
在周王室覆灭后,各国连接称王,就连宋、越之类的小国都敢称王。一些强大的邦国为了凸显自己的不同,开始自用九鼎六骥,隐隐向旧日天子看齐。其中就包括齐国还有楚国。
相较于楚国六骥黑马拉车,楚王腰配金刀的霸气嚣张,晋国就低调多了。
南河甚至没有驾车,而是宽袖礼服独骑白马,从人群中穿过,朝祭台而去的。
商牟就站在楚国将领最前方,紧靠祭台,他倒是一直想去向晋王讨人,可是去托人问了一两次,都说晋王有事要忙,商牟干着急了几天。
再加上军中要务缠身,没了舒他一下就跟失去右手似的,自己被牵绊的也没得空闲——
商牟想着今日祭祀后便去讨人,大不了就到时候耍个赖,说狐舍予偷了他的东西,到时候要出来对质,晋王也会不得不把她叫出来。
他想着,也转过头去看那小晋王,只是白马飞蹄,他还没看清楚,小晋王膝下战马就已经停在了楚国战车旁,他的视线也被遮蔽住了。
南河不愿意搞太多排场,一是晋国如今的国力也没必要强打脸装胖子,二是她也以前一直觉得辛翳的黑马黑车黑皮甲三件套,看起来就像是从黑煤矿开出一辆运煤拖拉机,远远看过去半分威风都没有,只剩一团黑了。
虽然她内心这样腹诽辛翳的黑色排场三件套,但他却下了战车走过来,牵住她的缰绳扶她下马,给足了她这个晋王面子。
俩人并肩走上土垒的祭台,四周的火盆黑烟冲天,她提着衣摆,宽袖一展,和他一同登上祭台。
辛翳以前也不是没幻想过南河一起和他站在祭台的最顶端,但那时候想的可是不顾天下眼色,强把先生娶回家封后,管他娘的就拽着先生上祭台,就算先生羞愤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也要强带着她祭祖。
当年夜里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个儿刺激的七上八下的。
如今也站在祭台上,对面的人也可以不只是胡思乱想了,但身份地位却也成了平起平坐。
而就在双方手持黄酒,面对祭台下,洒酒宣布祭祀开始时,台下却有一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商牟也是难得今日出席场面,才穿了身还像样的甲衣,乱草似的头发稍稍抹了点油膏拢住了。
他本来就对这种祭祀没什么兴趣,只是往祭台上一撇,便瞧见了晋王的面容。
商牟顶着那张脸,竟然第一反应是“哎这张脸好熟啊,他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当然熟了。
他这小半年以来几乎天天见!
那张脸对他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明明心虚还对他反抗的神情,若有心事对他不直说的神情,都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那张脸就站在祭台高处,穿着一身正式且气派的礼服,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手持火把走向祭鼎点火。
那小晋王再度转过身来,和辛翳稍稍对视了一下,反而像是在用眼神指挥辛翳如何行祭礼,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清雅的中原旧主的气派。
商牟几乎朝后趔趄了一下:……晋王,一直在他身边藏了几个月?
狐舍予不是被晋王要走了,而是她回去……当晋王了?!
不、不可能,狐舍予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还与狐舍予讨论过晋王的举动——而且,辛翳也在舒失踪之前就见过晋王——!
商牟脑子里一下子乱了!
对!狐舍予——舍予!二字合起来不就是舒字!
他那时候没少称赞她有个有舍有予的好名字,谁能料到,她几乎就把自己的身份写在明面上!她就是那个太子舒罢!
这算是什么?引狼入室?引细作上门?
而听说晋国能够打下上阳,就是得到了上阳内部的线报,难道就是舒……
怪不得。怪不得……
他跟个傻子似的,一直围着舒在那儿劝,劝她归心楚国,劝她谋求高位,人家要是能来楚国当将军就怪了!她才是回家有王位要继承啊!
商牟越想越觉得脑子混乱,就连祭台上的那个晋王规整得体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成了讽刺。
人家哪里是贵族小公子学来的好礼仪气度,分明就是——
商牟只觉得自己肝都在疼,明明没人打脸,他自己却觉得要被现实扇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觉得有个……性格也好,可以重用的年轻小将,他想办法培养,却成了给晋国培养王了!
而因为他就站在楚国将领的最前排,那晋王向下看来,眼神却似乎也在身上稍作停留,她似乎唇稍稍勾起了半分,但又压下去挪开了眼。
她是认识他的!
南河哪里知道商牟又气又炸又懵,在祭台下快要把自个儿撅过去了。
她只是瞧见商牟今天收拾的还算利索,想着那天他见寐夫人的时候的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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