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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系统-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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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才不辱我名声。你很好。”
她手指很轻,辛翳偏头想往她掌心里蹭,她却恰在这时候拿开了手。
南河仔仔细细的瞧着他,身子放松下来,道:“你……不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对你生气。我理解你的选择。只是我不认为我拥有支配晋国的权力,淳任余死前只是要我辅佐,而不是把晋国交给了我。所以我现在很难站在你的角度,为天下之势考虑。也请你体谅我,我与你认识多少年了,从情感上和想法上我都站在你这边,但是这个身份还需要背负责任。”
辛翳往前凑了凑,仿佛就跟个小狗似的要嗅嗅他,眼睛时而半垂下去看她嘴唇,时而又抬起来盯着瞳孔,道:“先生教导我多少年,说想要结束这数百年甚至前年的纷乱,唯有一统。我也坚定把这个想法当成目标,就算先生不在,我也一定要一统天下,待到禘祀,将天下一统的版图告诉先生。”
南河笑了:“真的是家祭无忘告乃翁了。”
他伸出手,扶住南河身后的桌案的边沿,低声道:“所以说,先生要拦我的话,我会很伤心的。但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南河微微一愣,却又笑:“好。好,我知道了。”
她之前想了许多,辛翳不可能对晋国没有野心,这份野心也不可能因为她而止步。更何况这个小狗,大概心里还很憋着吧——
他的先生,这样为敌国效力,虽然说是身不由己,但她做的事也很多都偏向了敌国。
南河觉得辛翳一定很委屈。
就像辛翳觉得她也一定很为难。
倒是都在替对方想,也都愿意说出各自选择不变的原因和难处。
虽然感觉头疼为难的事儿一大堆,晋楚的未来也并不乐观,外头就有一大堆需要说服的近臣,但南河觉得,只要是辛翳,她还能有的谈,她还能够无条件信任她。
不论如何,她还是心头一松,笑了。
却没料到她才刚一笑,辛翳忽然凑上来,碰了一下她嘴唇。
南河一愣。
辛翳挪开,看着她,挠挠头,道:“不对……”
南河:……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她也就之前做过一次梦,梦见……
辛翳又重振旗鼓,脸上表情很认真似的,在她背后的手紧紧捏着案沿,又凑过去,贴住她嘴唇,又微微张口,轻轻一咬,跟一头吃饱喝足颇有闲情逸致的大狮子似的,唇角漏出半声得意的闷哼,舌尖在她牙尖舔了舔。
南河骤然惊在原地,瞪着眼睛。
偏生辛翳半眯着眼,像是夏日里抱住了甜味的棒冰,怕冻倒了牙似的,快乐又不舍得的小口舔食。
他半晌撤开半分,手撑在她膝盖上,笑的狡黠:“尝到了么?”
南河看着他有些挪不开眼:“什么?”
辛翳笑出虎牙:“刚刚先生说要跟我作对的时候,我特别伤心。所以嘴里有伤心的味道,看来是没传达给先生,先生再亲我一口就能感受到了。”
他说着又要凑上来,南河推了他一把。
她也没想明白怎么就要推他,辛翳歪头也在看她,等她给个解释。南河张了张嘴,脑子里乱成一片,她隐约感觉到有些梦……可能……
她最后只道:“你少装了。还什么伤心的味道。”
辛翳凑上去,笨拙的跟不知道要怎么好似的,拿鼻子蹭了蹭她脸颊,但又伸出手,长手长脚八爪鱼似的抱住她,把她捆住。
他小声道:“好几天,早就想这么干了。先生真的是……亲完了就忘了是嘛,我好几次以为你暗示我呢。你也不找个机会跟我私下说话。真的是……”
南河简直就像是一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结婚七年的老公和准备要去上幼儿园的女儿。她就喝了几口酒,怎么……关系怎么就进展到这个地步了!
这个小狗子怎么忽然就敢这么大胆的粘人了!
南河却又怕自己真的对他做了什么,这会儿要是再推拒,他怕是要伤心坏了。她只好僵硬的坐在那儿,半推半就似的,也不拦着他。
辛翳却心底狂喜。
那时候南河倒也没说太多,他虽然觉得南河或许是默许了很多事情,但她从那之后态度又回到平日里的样子,他心里都七上八下,甚至觉得那时候都是自己做了个瞎想的甜蜜的梦。
这会儿如此主动,也是想试探试探……
到底关系到了哪一步,到底南河会容许他做些什么。
谁能料到他在这儿抱着她亲了又亲,南河也只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抱住他,伸手捏着他耳朵,偶尔拽拽他耳朵,道:“你别用牙啃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被甲鱼咬了嘴呢。”
她声音离得这么近,口气有点规训埋怨的感觉,却又那么真实。
辛翳真是觉得,南河就像是雾,只要她不给他回应,他就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辛翳道:“那你那天……”
她抱着膝盖坐着,辛翳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跟没骨头似的把下巴放在她膝盖上,丝毫不在乎他现在的样子多像个邀宠的媚臣。
南河瞧着辛翳半眯着眼睛乖顺又鲜活的样子,只觉得近距离看他如此姿态眼神,真是让她心惊肉跳,脑子生锈,说话都跟不上脑子了。
南河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眉毛,心不在焉道:“什么?”
辛翳睁开眼睛,不论眼梢是怎样微翘的,他瞳孔倒是清澈单纯的根本不像是刚刚说要一统天下的人。他就盯着那样纯洁好奇的眼神道:“你说我欠操,是什么意思?”
南河:“咳咳咳!咳咳咳——”
南河:卧槽?卧槽?!我……都他妈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狐笠敲门的声音响起,他低声道:“大君,臣有事求见。”
南河连忙推了辛翳一把:“你坐好,坐远点!快点,别靠着我。”
辛翳:“先生怎么呛到了,你脸都红了——”
南河抬袖擦了擦脸:“不要管我,我不要紧。”
她转头道:“何事,进来说。”
狐笠推开门,他一身素色衣袍,人因随军更消瘦了,眼睛却闪着光一般,唇角有压不住的笑意,道:“臣带人来见大君了。啊……楚王也在。”
南河微微偏过头,只看到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简朴的褐色衣袍,却立眉丰颊,白皙雍容,高鼻狭目,老一辈说眯眯眼迷死人,南河不得不承认,这年轻男子倒是生了一对多情的眉眼。
他进来便行礼,似乎还有些紧张,眉眼微微上挑,再加上他轮廓上还有几分圆润,整个人面相虽显得有几分含笑的狡黠,举止却很规矩甚至有点迂腐,礼数做的很全——
刚刚被南河推开的辛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很不爽的看向狐笠。
荀南河身边一个个都是适龄未婚男青年,长得还勉强配提鞋的那个师泷还天天跟他作对。这倒好,狐笠又领来了个在他看来相貌勉强及格的年轻男子来,这又是想要引荐么!
他口头虽说相貌勉强及格,但若真要只是及格,他也不至于这会儿坐起来瞪眼了。
南河也一愣,道:“这位是……”
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狐笠笑道:“臣找回了失散的胞弟。”
南河:……师泷不是说你那弟弟胖成球,脑袋顶人家三个大么?!
第126章 蒹葭
狐笠的那个弟弟,站在门口处刚刚行礼; 见到南河; 陡然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 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愕。
连辛翳都觉得他那神情太唐突; 微微皱了皱眉头。
狐笠道:“臣的胞弟说有要事向您禀报,还请楚王……”
辛翳站起来,理了理衣领,没说什么,朝门外走去。就在经过狐逑身边的时候,他还跟不怀好意似的看了人家一眼,等狐逑走进来; 他还指了指他; 夸张的比口型在人家背后道:“太丑了。”
南河:“……”幼稚鬼。
刚刚还冷静的说了那么一大堆国家大势的话; 转脸就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不过现在想来……怕是辛翳心里憋了不知道多久,面对未来的局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决断才好,才斟酌琢磨许久,才说出那样一番话。
能站在各自的角度把事情聊开的态度; 比一切所谓的包容、迁就都来的重要。
但狐逑进了门; 狐笠却点点头,合上门退了出去。
南河没太明白,但还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
狐逑确实双手有些发抖,他走进来,跪伏行礼,道:“臣狐逑见过大君。”
南河:“之前听说你在新绛失散; 后来流落到上阳城了。晋国攻下上阳前,旧虞收到了信鸽送去的消息,你兄长就猜测你留在了上阳。是否是这次楚国从上阳退军,你也跟着走了?”
狐逑点头:“是。臣在此之前,还在楚国大营为吏,后来听说晋楚结盟,才想尽办法与兄长联系。大将钟仑听说臣的兄长也在,这才放了行让臣来。”
南河笑:“怎么,还能让你再回去?我开口把你讨回来就是。”
狐逑却微微抬眼,瞧见了南河放在膝头的右手,小指那里断了,似乎因为觉得断口不是很好看,便做了个小小的玉套,按在了断指处。
他身子一抖。
狐逑没听舒过多的提起那个安坐在王位上的小晋王,但她也没表现出任何怨愤,反而总说自己还是有家。如今看到这位和舒几乎面貌一模一样的小晋王,手指处也有一模一样的伤疤,显然是为了扮演舒而砍掉的……
狐逑低头道:“那信鸽递去的消息,并不是来源自臣,而是舒在楚国将军身边才得知的。”
南河一愣:“……什么?舒?!”
狐逑弓下腰去:“臣从新绛失散的时候,就是与舒一路的。我们一同来到上阳,她因通晓多国文字,被商君重用,后来商君要带兵灭宋的时候,便将她也带走了。臣前些日子与她通信,她回了牍板。您一看便知。”
狐逑,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封牍板,递上来。
南河看到之后,愣了好半天才读进去。上头的话,显然是写给狐逑的,说她收到钱了,说宋国已经是囊中之物,说她升职为军候,说日子实在是有些苦累过段时间她要与商牟说,想要休假几日。
她语气轻快,字写得虽然比原先潦草些,可横竖之间的那种刚硬的劲儿,还是她。
而且这封信,啰啰嗦嗦又事无巨细的讲了好多,看起来像是一封在夜里点着灯蒙着被写的家书……显然舒对这狐逑已经十分信赖亲昵。
南河半晌道:“她……”
狐逑有些激动,却还是压住音量:“她很好,虽然吃了些苦,但也没有生病受伤。此次去宋国行军,她也算是商君的左臂右膀,不会出什么差错。”
他抬起眼来,竟看到晋王手捧着牍板,竟眼角有些泛红。
那晋王将牍板在额头上贴了贴:“她……还平安。那就好。否则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君父和太后交代。我……会想办法让她尽快回家。”
狐逑也眼眶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臣没有保护好他,否则就不会让她跟商君去那么远的战场。不过舒也很想念家,他也与我说过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说过很多先王与他讲的道理。此事,臣没有告知兄长,臣知道若此事暴露,怕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他话说到一半,看见晋王温和感激的笑了。
南河道:“谢谢你。谢谢你的这份心意,还有,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台,在外面也没少要你照应吧。我向君父承诺要保护她,却最后并没有做到。”
狐逑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有些发愣,却也感觉到,眼前这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小晋王,比舒更成熟内敛些,甚至从二人神态上就能感觉到区别……
南河收好牍板,擦了擦眼角笑道:“你不必再回楚国了,我与楚王说一声便是。你与兄长分离这么长时间,也该想念了吧。”
狐逑点头:“谢大君。”
南河起身:“啊对了,你在楚国军中做的是管理何事的小吏?”
狐逑:“管理军备与粮草。大到调配出库,小到修缮庖厨,都要管一管。”
南河一惊:“这可是不得了的要职,你是晋人,楚军肯让你管这个?”
狐逑笑了笑:“楚国军中各国人士也都有,他们的态度便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止是臣,也有其他晋人秦人在军中受到重用。”
南河有些感叹。她多年不入楚国军营,竟不知道如今是这样。
与齐国、赵国这样的国家相比,楚国朝堂上的他国客卿并不多。但应该因为楚国这些年逐步扩张,吸纳的各国土地与百姓也越来越多了,军中各国人也都多了。
楚国军备完善,军功体系也一步步建立起来,再加上各国之间都会有大批人迁户、改籍,国与国之间的界限在楚国军中并没有那么明显。
南河对他很有好感,说话也温和了些:“这也不是坏事。还有,我听师泷与你兄长说,你以前生的很圆润,刚刚狐笠说你是他胞弟,我都愣住了。”
狐逑竟然不好意思了,他局促道:“臣名逑,本来就是君子好逑的逑。到稷下学宫去读书之前,臣也没有太胖……也是在楚国军中,伙食不好,又每天当跑腿的累的……”
南河笑了:“这也好,流落楚国一趟,倒变了个人。你回头去见乐莜罢,既然你能在楚国那边管理军务,是否也能在晋国军中领个职务。”
狐逑看到晋王是这样的好脾气,觉得十分亲切,也忍不住咧起嘴:“是!”
他所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舒的流落在外无关那些野心或陷害,她那时候哭着拽着他胳膊说“自己还有家”的话并不是假的。眼前的小晋王显然比他还要担心舒。
狐逑深深松了口气,与她说了几句,倒也就拱拱手,退出去了。
南河在地图面前想了会儿事情,看天色有些黯淡了,推开门走出去。船队停靠在成周东部的河岸,远处就是正在建造起来的造船厂,有些为了修建斗舰用的高高木架已经立起来。
而在船厂不远处,就是晋楚大军的扎营地。
随着楚国越来越多的部队拔营来到此处,军营也几乎连绵看不到尽头,火盆与火把的光亮映照下,像是燃着大火的森林。南河走到甲板上,师泷正捏着袖子望着山水发呆,她走过去道:“去查查蓝田君被俘的事情吧。让人将耿有期接回来。如果秦国掌权的人已经是太子旷,而他也不顾秦晋之好,那我们也不能让自己的晋军前去送死。”
师泷半晌才点了点头。
南河:“怎么了?你刚刚说了那番话,我请你出去,你就与我生气了。我知道你维护晋国的心意,但晋国的选择没你想象那么多。就算我们这次不随楚国去攻打大梁,回朝之后局势也绝不轻松,甚至反而更容易被灭国。”
师泷转过头来:“是……我刚刚是一时着急,晋楚结盟也可能被反咬一口,可晋楚不结盟,到时候也是……身处困境。”
南河:“这样问,虽然唐突。但鲁国被灭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师泷苦笑:“我也不是土生土长的鲁人,我刚会舞《象》,便到齐国学习,一直在齐国长大。齐鲁开战后,因家中传唤,倒也回了家……个中细节且不论,但你知道鲁公好大喜功,又有三恒多年把持朝政,再加上开战后三恒锐意反击,鲁国境内也被耗空,死伤无数,饿殍千里……明明是鲁国被灭的战役,但当战事结束,我却觉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齐鲁之战曾经的血流成河,奔走逃难,还有斜插在地里的刀戈,被劈开的竹简,被车轮碾压的腿骨,回忆起来,竟只觉得是屏息已久,结束后结果也不想问了,只想松口气。
他说着,眼底有些莫名的模糊,心底并不怨恨也不愧疚,只感觉无数竹简里土地上曾奔走的人都活过来了,有的远有的近。春秋五霸中的齐桓公、楚庄王他们都从地里坐起来,操戈持剑,疲惫挪动,在雾里哑着嗓子野吼,最后之听得白雾之外的远处九鼎相撞,大钟起鸣,一个个都陡然轻松,歇了力气,松了口气,又倒进地里。
他对于自己用“松口气”描述那场灭国战争而感到惶恐,南河的声音远远传到耳边来了。
南河拍了拍他后背:“这也正常。因你那时候既不是鲁国公族,又还年少,没什么感觉。”
师泷半晌才吸气道:“小国不易存续,我早已知道。但我只是想着仍有存活的空间。若晋王不在,又何谈保护晋人呢?鲁公虽未被齐国所杀,迁顷公于下邑,封鲁君于莒,但鲁人已经在改籍时候成了‘臣邦人’,在齐国处处矮人一头。我后来在齐国朝堂上被人迫害,也与我是‘臣邦人’有关。”
南河知道“臣邦人”制度,便是臣服此国的外邦人的户籍,各个国家对“臣邦人”的待遇和分工有所不同,有的国家的“臣邦人”的地位十分低微。
师泷叹气:“不能安身立命的人,以后就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而活。晋人若无主,便只能看楚国脸色而活。请您三思罢。”
南河半晌道:“你该知道,我是南公之子,游历各国,我没有国的意识,对于晋国的祀火也没有那样深重的感情。所以有些事,我不适合做选择。舒已经找到了,我会想办法把她带回来,到时候还请师君与她决定吧。”
师泷猛地一愣:“什么?!”
南河笑了:“你也可以放下心了。其实你应该也很担心她吧,毕竟她确实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儿,这样流落出去,实在太让人担心了。
师泷想笑,却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南河,有些不敢问似的道:“那……那你到时候……”
南河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罢。”
师泷急了:“怎么能到时候再说,你,你难道要走么?”
南河只是笑了笑,手离开栏杆,道:”你别乱想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然而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同样的连绵军营,赵字军旗在夜风中飘扬,太阳落下但仍有一丝余晖扒在西边不肯走,而巨大且昏黄的月亮已经从另一边升上来了。
白日被烈日晒蔫的草叶重新活起来,在泥泞的马蹄与车辙中,有车队驶入了军营。
车队前后都有赵国带黄棚的黑色战车,车兵战在车上牵动缰绳,车队正中,被步卒紧紧包围着的,还有一架盖着营帐篷布的低矮马车。
待到车队驶入军营,停靠在军队大营旁背阴处,才打了个唿哨停下来,早等在那里的将士连忙围上来,紧张的小声交谈,拿起手中的长戟来,对着那盖着布的马车,好像是要把戟都插进去,把里头的东西扎成肉泥。
不知谁先把那盖着的篷布挑开了。
用新木制成的巨大囚车,木粱上甚至还有没来得及削掉的粗糙树皮,囚车栏杆之间一团看不清的晦暗,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一声轻笑,里头人影挪动了一下,露出半张脸来,眼窝凹陷,眼皮的位置只有一个狰狞的旧疤。
那人被巨大的囚车反衬的瘦小极了,她声音却不小,轻笑道:“当我是个什么虎豹豺狼么?别站着了,谁来开个门,老娘要下车放水。”
第127章 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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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也到了下车的时候,有个胆大的跑去开了门; 刚打开门人就往回撤; 生怕被蓝田君拽住衣领拧了脖子。
锁链声音闷响一团; 她手在栏杆上撑了一下才站起身来; 站在囚车边儿,往外探了探头。一群将士手持长戟,如临大敌。她摆了下手:“离远点,我现在脚软,跳下来的时候要是摔倒,扑在你们的戟尖上,看你们怎么交代。”
赵国士兵面面相觑; 却还是识相的往后退了一步。秦璧走下囚车; 她穿着黑色红边的窄袖单衣; 衣袖被划破,衣袍只到膝盖,胫衣与鞋子因无法穿戴脚镣又可能藏匿匕首凶器,被脱了下来; 她光着小腿; 腿上沾着泥,倒是掩匿了一些旧疤。
秦璧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摇头笑了笑,她一把扯下篷布,裹在身上,道:“走吧。”
给她开门的小兵战战兢兢道:“您不放水了?”
秦璧斜睥他一眼道:“你们这一天给我喝一口水了么?行了吧; 别放屁了,走了吧。”
秦璧的晋语说得很好,赵国以前又是晋国的卿族,后来晋国被瓜分期间才被独立出来,所以她学好了晋语,在晋魏赵三国都行得通。
她拖着长长的篷布,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跟着引领走去。
看来有人着急见她,或许也想见到她此刻狼狈的样子,她被一路领进了主帐。人先进去了,那篷布却像是王后大婚时拖地的礼服衣摆,还在帐外。秦璧还挺讲究,伸手拽了拽,知道将篷布都拽进帐内,她才看向大帐下为首的大将,赵国上卿,蔺腹。
秦璧看向他,笑了:“蔺君,好些日子不见了。”
大营帐下两排点燃的灯烛尽头,蔺腹身穿暗红胡服配甲衣,他比秦王年轻十来岁,胡子上却也有了花白的痕迹,不过他却没有秦其那般干练凶狠的劲儿,反而眉目匀停,也不太见皱纹,皱起眉头反倒有股云海雾里的推拒冷淡,倒也算得上儒将了。
看见她笑,他眉头微微松开,眼神只软化了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的半分,开口的声音仍像是青铜刀戟相撞,冷冽的冻人:“秦璧。谁能料到相见是在这场面下。”
秦璧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叫,扯了扯嘴角,笑:“也别怪我今日不能拿正眼瞧你了。拜你所赐,我俩眼都只剩了一只,只能拿这只眼,仔细瞧瞧你长了多少皱纹白发。蔺腹,你都成老头了啊,我君父都能看起来比你年轻些。”
蔺腹并不生气,秦璧一向知道他只要不上战场,惯常是庄重客气,风雅和善的。
蔺腹微微一点头,看向左右手两侧,道:“巨鹿君。大将栗获焰。”
秦璧没见过栗获焰,但她知道栗氏是燕国大氏,应该是在赵国侵吞燕国的过程中,到赵国来的将领。
而巨鹿君她数年前在秦赵的会谈时,曾远远见过一面,已经记不清面貌。如今灯火下看来,是个瘦脸高颧,眼睛狭长上挑,面色青白的年轻人,看起来应该也不到三十岁。他似笑非笑,让人瞧不出是不是在嘲讽她。巨鹿君身后还坐了几人,听说他在赵国军中也很有势力,那几人应该也是他麾下的将领。巨鹿君说话不好听,但因为有能力,赵国将相都与他关系不差。
秦璧与两方各一点头,巨鹿君并袖笑起来:“原来那只眼是蔺君伤的啊,这真是——不知道怜惜女人啊。啧啧啧。”
秦璧微微挑眉:“等下次我把你按在地上踹你两腿之间的时候,你也一定记得怜惜女人,千万别挡别还手。”
巨鹿君:“……”
蔺腹抬手:“秦璧,你该明白,你已经是阶下囚了。”
秦璧裹着篷布,像是裹着刺绣满身的长袍,头发散乱垂在肩上,她大笑道:“我到底是怎么会落在你手里,你心里不清楚么?再说要不是因为我不能让耿有期死在前线,所以才以身犯险,你们又怎可能逮住我。他是晋国派来的老将,又是协助小晋王登基的功臣,我不能让人家因秦国某些除不掉的肮脏,就客死他乡,马革裹尸罢。”
这话,蔺腹也是赞同的。
若不是秦人内讧,机缘巧合,他这次怕是逮不住秦璧。
就算逮着也怕不是活的。
蔺腹:“其实你也该知道,你不论怎样都不会回去了。秦国不可能割城来讨要你,赵国也不会主动放你回去。”
秦璧歪头:“那要如何?就养着我这闲人罢。”
蔺腹或者说赵国,其实不舍得秦璧这样的将领,不舍得杀更不舍得放。但要想用她,一是不能用来打秦国,或者说等秦国灭了再用她;二是就还要磨一磨她的锐气……
这等宝玉,不着急用,拿到手里再拱手送人是不可能,总是要养一养的。
只是要怎么打磨,要怎么养,赵王已经想好了路子,只怕主角不愿意。
蔺腹知道此时此刻该扯出一点和善的表情,可他心不断沉下去,真是半分也笑不出来:“秦赵多年前差点成了佳话,今日再续前缘也不远。”
秦璧吃惊的瞪大眼睛,看向蔺腹。
蔺腹转开脸,道:“大君认为巨鹿君与蓝田君年纪相仿,也算良配。”
秦璧又将眼睛瞪大了一圈,根本不往巨鹿君的方向看,而是盯紧了蔺腹,忽的笑了:“好啊。蔺腹,好得很啊。”
巨鹿君也瞪眼:“好什么好!我不同意!除非说君父亲自跟我说,非要压下来了。但蔺腹,这别是你自己瞎做主张!”
蔺腹是上卿,是假相,和邯郸的相邦位置并列,是赵王的心腹。巨鹿君虽然是公子,但在某些事情上的脸面和权限,却不可能比得过蔺腹。但蔺腹也会敬重他是公子,不会对他太不客气。
赵王确实有这个意思,但并没有说一定要让秦璧和巨鹿君捏在一起。
巨鹿君嗤笑:“行了吧。你少让我来接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档子旧事,你要是不娶,也别扔给我。”
秦璧这时,脸上才显露出几分受辱的愤怒,对着蔺腹嗤笑:“可得了吧。”
蔺腹忽然被俩人嘲讽,面上神情倒是没有变动,很冷静的转过脸来,像是对秦璧解释道:“某几年前早已续娶。璧、蓝田君虽被俘,但也算是公主,与巨鹿君的婚配才算的上登对。”
巨鹿君本就细眼高鼻的脸上,嘲讽意味更重:“呸!蔺腹瞧你那人模狗样的嘴脸,像不像个男人。”
这句骂的秦璧心里都暗爽了几分。
然而巨鹿君这张嘴,恨不得把当场的人都得罪全了,下一句就让她想把他踹个鸡飞蛋打:“我不会娶,秦国还未必能存活几年,她也能算公主?更何况,脸都毁了,谁毁的谁自己负责去。你要真不愿意,我这儿倒有个般配的!来来来,智夏子!你过来,你妻女不都之前被杀了么,把蓝田君赏你了。”
智夏子字面上看起来很女气,但秦璧听到,愣了一下。
智氏是晋国一百多年前灭国时,被韩赵魏三姓灭族的晋国旧氏,存续的都只有些旁支小宗了。而夏子在秦国,则指父母一方是秦人,一方是臣邦蛮夷,所生之子。夏子这个词虽然官文中也用,但私下称来,其实也有蔑视之意。
却有人叫这个名字。
巨鹿君说着,将他桌子后头一个将领叫了出来。
那将领前头有很长的头发挡着脸,但到了灯火前头,那头发便盖不住了。巨鹿君命他抬起头来,他似乎满心不愿,却仍然抬起脸来,露出那大半张被火烧后扭曲可怖的脸来,只有下巴和右边一部分脸颊幸免于难,他薄唇紧紧抿着,身子有些僵硬。
蔺腹早在之前就见过巨鹿君手下这位智氏,相貌丑陋不堪,却听说是个带兵好手,巨鹿君对外不多言他来历,但在行军与战事的会议上,智夏子倒是多次说出令人刮目相看的计划。
蔺腹看得出来,巨鹿君以貌取人,虽然重用他,却瞧不起他。蔺腹之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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