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帝师系统-第6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但他温存劲儿还没起来,就先感觉……胳膊麻了。
她脑袋里真是装的都是阴谋诡计啊,怎么这么沉。
这个举动一点都不浪漫,反而很痛苦啊!
辛翳动了动胳膊,就麻的龇牙咧嘴了,他本想还硬挺着坚持一会儿,但谁知道荀南河会不会睡到第二天早晨,到时候他这条胳膊不都要废了。
他小心翼翼的搬着她脑袋,把自己胳膊撤出来。
荀南河睡得极死,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她魂魄都回原处那个军营里的寐夫人身上了。
但不论怎样,也不能让她睡在这儿。
辛翳甩了好半天胳膊,又捏又揉,才缓过劲儿来,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了。
他抱的小心极了,在此之前,他只在荀南河病逝之后抱过她一回,那时候,她轻的他胳膊打颤。
但这时候的南河也没比那时候重太多,就算重好像也是衣裳的重量。劳心劳力的人,能胖到哪儿去。
他心底暗叹一口气,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一身礼服这么睡着,翻身都翻不动,辛翳也没那么没良心,还是给她解了衣服。
不过,他给她留了两层中单,否则人人都知道楚王晋王在一块儿,第二天发现晋王被扒的只剩底裤了,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瞧他呢。
一脱了礼服,她就显得瘦小了,南河似乎也冷了,身子一蜷。
辛翳给她把薄被拿过来,拽了一下她的手:“别抱着腿睡。”
她放松下来,但两层薄薄的中单,也露出她身形来。
辛翳发呆。
胸口一片坦途。
说来,他以前也往荀南河那儿闯,也碰见过好几次她起床,那时候她明明是个女的,怎么把自己勒的跟个男人似的。后来病逝之后给她擦洗,她也不是半点都没有……
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这个死直男倒是想象力挺丰富——难道那玩意儿还能跟肚子上的肉似的,吸吸气就缩平了?
不过也没必要在小晋王这儿探究。
这真是个男的了。
他给她盖了半截被子,坐在脚踏上又乱想。
现在荀南河要是个男的,那他就刚刚跟个男的亲嘴了?
虽然以前觉得先生是个男的,别说亲嘴了,跟先生胡天胡地他都愿意。
但他这会儿有点别扭了。
他满脑子奇怪,但南河呓语了一声,拽上来被子,转头往里睡去了。
辛翳想了想,还是没乱动。
而荀南河睡着之后过了似乎好久,她昏昏沉沉的在营帐里醒来,望着皮帐的顶子,听着外头的呼呼风声,有点发傻。她现在都有时候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一般这时候,上手先摸胸就对了。
一摸,有货。
这是成寐夫人了。
营帐下空空荡荡的,外头能看见有女使在帐外候着,帐下一股没生气的黯淡幽冷,可她脑子里前一秒好像还靠着辛翳的胳膊呢。
荀南河觉得自己脑子好似昏昏沉沉,但却又清明,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混账梦,梦里的小屁孩乖极了,让她摁在地上亲也不反抗,还满嘴甜话。
她失笑。这倒是没有上次做梦荒唐,上回可都上下其手了,她做春梦竟然还能越做越倒退。
不过,荀南河抚着胸口,只觉得辛翳有句话说对了。
一个人在这儿,见不到他,她倒真觉得有股不受宠姬妾的冷落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胸围是:寐夫人>小晋王≈荀南河
小晋王现在是穿了小衣的,所以看起来纯平。反正荀南河这辈子就没有料过。
第122章 采苓
辛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感觉骨架都疼了; 还有一双手抱着他肋下; 想要把他拖起来。
他脚一蹬; 猛地惊醒过来; 就看见了景斯的一张大脸,脸都憋红了,想把他拖起来。
他挣扎起来,嗓音有点沙哑:“你干什么呢!”
景斯松开手:“大君,你醒了啊。你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晋王刚刚出门,跟我说你睡着在地上,拽不动你; 让我上来把你弄到床榻上去。”
他揉了揉眼睛; 看四周; 外头的阳光照进四面敞开的舷窗里,天早就鱼肚白,鸭蛋黄似的太阳悬在山峦尽头的薄雾上。
辛翳:“她醒来了?”
景斯:“醒了,刚刚下楼去了。您说说这晋王也是; 也不叫我们进来; 自己一个人倒是睡得挺好,就把您放在这儿,让您睡在地图上。”
辛翳坐直身子,脑袋发懵。
景斯看着地上大呼小叫:“怎么珠子撒了一地,您的颈饰怎么断了?”
辛翳呆坐在那儿,看着满地珊瑚珠子; 忽然反应过来,竟傻笑起来:“我给拽了。不耐烦。”
等景斯拿了衣裳给他更衣,又梳了头,却看着辛翳跟坐不住似的,不耐烦抖着脚老想往楼下冲。他这才给他捋了下后衣领,瞧了今天这身广袖黑衣还算有些国君的样子,刚撒开手,就看见辛翳甩开袖子往门口冲。
下楼梯的时候恨不得一步两个台阶,最后一蹦跳下三个台阶,砰的一声跺在了甲板上。
甲板上众人都转过头,眼睁睁看着黑色广袖深衣的楚王,蹦跶着下了楼。
辛翳这才后知后觉,背过手清了清嗓子,也不嫌丢脸,拿眼睛寻找南河的方向。
南河早换了那身厚重的礼服,穿了件鸭蛋青鼠灰边的大袖直裾,沿着鬓角编了两对小辫,和剩余的头发攒在一起结髻,显得颇有年轻的清爽畅达,站在船边沿,晨光映着她半张侧脸。
辛翳真想蹦过去,抱住她,在江边亲她一大口。
奈何那个上了年纪的烦人俩兄弟,站在她旁边。
宫之省似乎还在给她整理后腰的两根垂下来的绶带,宫之茕则站在一旁,半低着头与她低声汇报什么。
但南河的表情不是很好,皱了皱眉,有和他说了些什么,模样像是训斥。
宫之茕似乎对她很尊敬,脸色更难看,但却似乎很没法子似的说了几句,南河表情不算太好,但她转过头来看向辛翳的时候,还是眉毛松了松,细细瞧了他几眼,扯出一点笑意来。
辛翳也不见外,走过来道:“发生了什么?”
他虽然说着这话,眼睛却忍不住往她嘴唇上瞧。他以前从来不觉得她嘴唇会有这样的柔软嫣红,现在却觉得她说话时候,好几个字音的口型,竟像是在邀请他似的。
南河挥挥手,让宫氏兄弟暂退,手指扣着船沿,她道:“其实是我收到秦国的消息了,秦璧,就是蓝田君向我求助。”
辛翳一愣:“求助什么?我记得你不是派兵和秦王一道抗赵么。”
南河低头看了看手里细细的一根竹条,弯曲的内侧写着字。
她道:“蓝田君向我再度讨要兵力。说是耿有期不顾秦军指挥,被赵国将领激怒,私自带兵迎敌,虽杀的赵军片甲不留,但随行的晋军也惨败,耿有期随军的嫡子死于战场,他激愤愧疚之下,归了西……“
辛翳皱眉。
南河道:“蓝田君说战线吃紧,恳请我再增援兵力。说秦国的存亡怕是要只看这次了。”
辛翳斩钉截铁道:“不行。”
南河抬眼看他。
辛翳:“有些自知之明,如今赵国还没拿晋国当先下手的,但魏国的刀已经快伸到头上来了,楚国大军今日就渡河协助抵挡魏国,你要在这自身不保的时候,将剩余的部队再分去北边对抗赵国?你当你晋国还是两百年前?”
南河:“可唇亡齿寒的道理……”
辛翳毫不犹豫:“胳膊腿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唇齿。你不过是怕秦国灭了,再没有人和你秦晋之好的。但弱小的国抱团再紧也未必有什么效果。最重要的是,你甚至不知道这牍板是不是真的由蓝田君给你的。你跟她熟悉么?你认识她的字么?有她的信物和私印么?”
南河从装竹条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玉印:“倒是有个印……可是我也不认识她的印。”
辛翳:“那就更不能帮!如果真的是她想向你求救,首先她就很不要脸了!给你的消息就那么几句话,一半都在说晋军,语句里还都是推卸指责的意味!那你于情于理已经派兵襄助,这边又自身难保,不派兵也是合情合理的!”
南河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索。
辛翳:“但你想没想过,如果这消息,根本不是蓝田君给你的。那背后的事情会多可怕!是魏国的细作想办法递给你,让你支走兵力?是赵国的探子把消息递过来,在你派兵的路线上埋伏突袭?”
南河神色一震,紧紧捏住了那竹条,看向辛翳:“不……如果不是她送出来的,那我心里有个最可能的人选了。”
辛翳:“谁?”
南河:“秦太子旷。”
辛翳紧紧皱眉:“你的意思是说……秦国境内也有,斗争?”
南河:“或许斗争很早就开始了。”
水面的风吹过来,辛翳后颈的碎发吹动,他对于许多事情的内情,往往抓住一个重点,就能进行大胆准确的推测。他压低声音道:“你是说,如今的秦太子旷,作为老三,落到这个位置上不是白来的?但我记得,秦国原来的太子,就是在和赵国打仗的时候被杀的。你是说他想要重蹈覆辙,连这个妹妹都不肯留?“
南河看向浑浊的河水:“这个妹妹可是很有权势的将军。”
辛翳:“那他也太鼠目寸光了,在这个关头,弄死有权有势的蓝田君,对他完全没有好处。蓝田君能带的兵,能打的胜仗,他未必能行。而且真想得了大权,他那爹不死也不行。可秦王就是秦国的脊梁,死了之后的震动,可不好承担。”
说着,他将目光放在南河身上。
南河明白,他指的是淳任余死后,她遭遇的多重难题。
她道:“如果真的像蓝田君之前猜测的,太子旷要无法无天了,那他应该也还不会动秦王。但秦王其实很偏颇太子,为了让太子安心,想要把蓝田君外嫁或驻留在晋国境内。但蓝田君还是嗅到了不安,奔回了秦国。他可能还有许多别的计划,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没法猜,但我毕竟担心……蓝田君。”
南河低头,看向掌心一块秀致的红玉印章,轻声道:“若这消息不是蓝田君发出的,那蓝田君如今怕是……生死未知。”
辛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很担心她。”
南河没反驳,道:“只觉得……怕命运折了不屈的魂。之前秦王说的是真心话,能感觉出来,她是很好的人。”
辛翳伸出手去,想拍拍她的头,却觉得不合适,手放下去,捏了一下她肩膀:“时运待人,可从来不看好坏。但作为结盟者,从双方利益角度上来说,我绝不可能赞成你再派兵送到秦赵的前线上去。”
确实,作为合作伙伴来看,他很难容许在双方合盟行军的计划中,一方忽然抽出大量兵力去帮助第三方……
南河点头:“我考虑考虑。”
辛翳拍了拍她手臂:“别着急,我那头在宋国,也有喜讯传来。宋国已经不足为惧了,只看齐国下一步如何动作了。”
南河应了一声:“商牟真没少吃苦,让他奔波了。你也偶尔放他回家几天。”
辛翳:“回什么回,他也觉得自个儿没家,更不会把郢都的商函旧宅当家,要不是看着商函临死的交代,他说不定就烧了卖了那房子。他一步都不愿意回家,就算是外头一叶小舟,一处旧庙他都愿意当家。算了,你别问了,我跟他熟,我知道他德行。不让他打仗,他能憋死。”
南河:“行吧……就是他也年纪不小了,你回头问问他的意思,给他主持一下。否则他也不好论婚。”
辛翳:“别祸害了,就他能跟谁论。是个氏族出身的,谁愿意跟他那德行的好,他就回头也找个在家抠脚的村妇,俩人天天一起坐在陇田里骂街才合适。”
南河知道这俩人一直不太对付,但她觉得是辛翳的问题。
是辛翳看谁都挑毛病不顺眼。
南河避开这个话题,想着以后再跟原箴商量,道:“那我们今日不去成周?”
辛翳笑了笑:“不着急。说要负黍君走,总要给他走的时间。”
是夜,成周城内。
大水淹上来已经有一天半了,洛水与黄河两个方向的水打着旋进来,全把成周城墙围起来这块洼地当水库了,水攻火攻,大概是世上最不费力却死状最惨烈的打法了。
但不比火攻时,无数士兵满身火光痛苦的叫喊着打着滚。
水攻死人,那是静悄悄的。在慢慢涨上来的浑浊河水里,最先吞没了没及时找到高处的士兵,就算是脱了甲衣想要在水中有用,可城内的建筑给水带来了复杂的漩涡,被拖进漩涡里或者不会游泳的溺死者,不计其数。
然后是躲在民居房顶上的人,也被逐渐上涨的水位淹没,洪流之中,被冲垮的一间间民居也将房顶上站着的无数士兵拖进水里。
水位越涨越高,还有水性好的拼命挣扎着在水中游动,但哪里都有可能被吞下,唯有城墙和王宫。
成周城太大,城中的人想到城墙上去,距离太远了,他们只能看着王宫青灰色的瓦顶和高高的楼台,朝那里奋力游去。
但等到了王宫,才发现王宫被吞没的只剩一个个孤岛似的宫室,还有楼台和连接楼台的廊道。
谁都不愿意待在地面上,都想往高处爬,回廊与宫室的顶子上爬满了人,坐的卧的,哭的嚎的,带瓦的地儿已经没有落脚的了。有些游过来的人,都已经没资格上瓦,只能站在他们原来八辈子也没机会上的白石地面上。
但水是从城西往城东冲的,城东那头城墙没有破损,水被堵住了之后,又往回漩。
从城西冲到城东的很多东西,就都挂在了水中屹立不倒的王宫边上,被水推到了跟沙滩海岸似的白石台阶上。有被人脱下来的皮甲,有屋顶被冲碎后散开的茅草,有军中的营帐布,但更多的是尸体。
一开始冲过来的还不过几十具,有人会不想看,跑过去推开,让尸体飘走。
但后来越来越多。
王宫附近的水面上,就像是被投了毒的鱼塘,一片片浮起的尸体汇聚,谁也没能耐把这些都推走了。
一整个阳光暴晒气温升高的白天过去,水位丝毫没降,那无数随着水浪起伏的尸体却发出难闻的气味。
浑浊的水已经漫过白玉石台阶,没有上到房顶站在宫室外回廊上的人,已经脚踩着黄水,成片的尸体离他们距离很近了。他们满脸绝望,却也愤愤的看向紧闭的宫室内。
他们知道,负黍君和他的亲兵就在里面。
之前负黍君派人严防死守不许普通士兵冲进来,却让不少士兵都有空爬到房顶上去。这会儿眼看着宫室都会被淹没,他怕是也上不去房顶罢——
不少士兵幸灾乐祸的想着。
负黍君刚刚不让他们进,他们这会儿也能守在这儿,不让他出来!
到时候水漫上来,大家一起死!
而水已经渐渐荡过门槛,洇进了空旷的宫室内。
负黍君就呆呆坐在床榻上,躲在屏风后头,看着黄色的浊水蔓延进来,沿着砖石缝隙游走,一直靠近到他身边来,将他脚下的短绒地毯洇透。他抬起脚来,把自己的靴子撤离地面,也放在了床上,四周的卫兵守着门,人数不多,但似乎心也极其不稳了,低着头交头接耳。
他心头绝望难以言喻。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种困境下,他的手下就再也不是他手下了。
过一会儿,可能他提议有人搭绳到房梁上,让他爬上房梁,不但不会有卫兵相助,这些卫兵说不定还能拔出刀来,临死前拉一个王族垫背,把他给分了。
忽然看着宫室侧间的门打开了,他贴身的宫奴带着黑帽,朝他走过来。
宫奴端着漆盘,心思却完全不在漆盘上的酒爵上,他佝偻着后背,走的极快,冲到屏风后来,满脸狂喜,小声道:“公子!有人来接咱们了——”
负黍君猛地直起身子,四顾一番,确认那些卫兵根本看不见屏风后头,这才弓下腰去,看向宫奴,把声音压进嗓子眼里:“你说什么?”
宫奴舔了舔嘴唇。他是来通报消息的,负黍君有活路,他就可能有点活路。
宫奴:“是大梁来的传令兵,而且是您自己府上的兵。本来是给您递私密的消息的,却没料到来了成周附近发现发了大水,他们就征了民船,偷偷靠近成周,等夜色落了,才不点灯划船靠过来的!”
负黍君惊喜的双手发抖:“这么机灵——”
宫奴:“只是他们带来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说是大君病重了,神智都不清醒了,他们怀疑是……太子……”
负黍君一愣,一把抓住宫奴肩膀:“那我更要走!是他,是咸池——咸池想要趁此机会坐稳自己的位置!传令兵呢,人在哪儿?”
宫奴:“在西角楼处,没有打灯,船偷偷停着。奴就带您过去。”
负黍君正要起身,忽然道:“你等等,我拿点东西,重要的物什可不能忘了——”
宫奴:“公子要什么,奴给您拿。”
说着,负黍君翻身到床榻内侧一阵翻找,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宫奴正要起身,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
负黍君拽住他脖子,将他扣在身前,一只手抠住他舌头让他不得发声,另一只手捏住一把匕首,搭在他颈上。四五十岁的老将,自然是杀人的绝顶高手。负黍君压低声音笑道:“我要你这身衣服。你以为我身为负黍君,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在外头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离开么?”
他抬手一划。
血利落的喷在床帐上,下手干净,人死的也干净。
这身宫奴的衣裳半点血都没沾上。
第123章 车邻
负黍君很仔细,若不是这次成周被破的方式太出乎意料; 他自认绝不会沦落到这个位置。
他不比舞阳君。舞阳君讨喜不单是因为女儿; 更是继后所出; 继后异常受宠; 闺女就跟着水涨船高,从小就不是站在一个台阶上的。
他是夫人所出的,真正的公子,但由于在外一直战功累累,在境内又能替老魏王分忧。其他儿子闺女都是膝下长大的,反而因受宠而硬气,老魏王还对他们发不得火。但对于这种他这种公子; 也就比奴婢好点; 生气踹两脚; 不生气的时候让他去干活,他还要念着慈孝,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敢有。
不过负黍君已经这个年纪,宫廷倾轧贯穿了他的童年; 但等二三十岁成家立业之后; 还是要看个人造化本事了。
他要承认,太子与舞阳君,在本事上可还一点也都不比他差。
这会儿他仔仔细细的更换了自己和宫奴的衣裳。宫奴稍瘦小一些,但宽袖的深绿长衣,那点身形的区别也瞧不出来。他把自己的佩剑和衣服都留在了宫奴身上,把宫奴放在床榻上。短绒地毯已经浸饱了水; 踩在上头噗叽乱响,负黍君弓下腰去学着宫奴平日的样子,缩着身子,一边称喏,一边踩着水快速朝侧门而去。
他却看到守门的卫军已经不安起来,甚至用恨恼的目光看向屏风后的床榻,而外头也传来外头士兵砸门的声音。负黍君扶好宫奴的黑帽,连忙从侧门溜出去,走到外头的时候,才发现水已经漫过了白石台阶,站在回廊下的士兵已经不安起来,他们或许也想爬上房梁,便想要冲进宫室内。
负黍君连忙低头踏水朝西南角楼走去。走到西南角楼的回廊早就被水淹了,他淌着水,扒着回廊柱子,艰难的才踏到角楼上去。这边角楼位置比较偏僻,竟没有几个人,他爬过角楼,才看见背阴处的一团黑暗里,一艘小船支在那儿,船上有三个人立着,瞧见他一惊。
负黍君走近了,瞧见那三个人穿着胡服披军甲,都还算年轻,他并不认得。
但对方一见他,却道:“负黍君,您终于来了。”
负黍君摘下黑帽,道:“你们认得我。”
这三人是见刚刚宫奴去了,回来的时候,明显是同一套衣裳,却换了个人,自然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儿。
三个人笑起来,为首的男子脑子伶俐,道:“公子确实不太可能记得臣了。臣多是跑路递信的,平日若是有事情递到宫里或您手上,也都是找人另传话。公子叫臣卜子便是。”
卜子只称了自己的姓,没说自己的名字。
但卜氏在魏国算是个很广泛的姓氏了,负黍君手底下确实有几个附庸的卜氏宗族,他看见对方一下子认出他来,又自称卜氏,也放下心来。
毕竟若是敌人,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负黍君上船,道:“你们怎么摸进来的。”
卜子道:“臣几个送信过来,从远处就见到黄河、洛水决堤了。这成周如此高的城墙,本来就是因为以前总决堤被淹才修建的,之所以建城这么大,也是因为能圈一片地,就算外头水淹了,里头的地也够养活不少人。”
负黍君心态稳下来,他也转脸把自己刚刚以为要被困的不安狼狈压下去,坐在船上又恢复了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竟然还有心情转头,道:“你是成周的旧民?”
卜子也是人精,笑道:“我这个年纪,早就是家里那支卜氏迁到大梁才生的人。都是听家里老人说的。”
负黍君点了点头:“你是从大梁送消息来的?”
卜子道:“是,消息紧急。说是大君最近很不好,意识都不大清醒,听说太子手下将领虽然还在拔营往晋国去,但是太子本人却好像在驱车往大梁赶的路上。成周若是不被困住,我们昨日清晨便能来找您,那您从成周往大梁赶路,肯定比太子要早到,但现在……却说不准了。”
负黍君紧紧握拳,低声道:“咸池若是先回去,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君父一崩,他怕是连大梁都封了,要把战败又丢了成周的我驱逐出去!”
卜子仿佛看不见他们小船游动时所撞到的尸体,更丝毫不因成周整个被水淹了而吃惊,他只惊讶道:“您怎么就战败了,这可是天灾人祸。难道不是两岸泄洪才把成周城墙冲垮了——这城墙是十几年前上大夫惠烹督促修建的,城墙根都是百年前的都还没倒,惠烹派人修建的上半城墙这才十几年就倒了,这算怎么个事嘛!”
负黍君一下子抬眼看向卜子。
是了。除了他,没人会离开成周,剩下的人都怕是要被晋楚所俘虏。
也就没人能把此次作战的细节传回魏国。
但晋楚等到俘虏之后,可能还会对外说如何大败魏军,但他如果动作快,就可以在晋楚散播传言之前,甚至在成周被淹没的消息到魏都之前,先潜回大梁,回到宫内,把局面控制住……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否则等太子回去,成周覆灭的消息又再传出来。
他一身骨头怕是要让人踩进泥里踏碎了不可……
负黍君越想越觉得这个卜子很机灵,而且很了解魏国境内。如果他真的回宫掌握住权柄,成周的事情就可以推给惠烹修城不利,惠烹又是太子党,到时候太子也就被抹黑,他也可以从朝堂上被铲除出去。
负黍君问道:“你家世也算不错,怎么就当了个跑腿的传令兵。”
卜子笑了:“我们家世不错,那是要与平民百姓比。但您是王族,是公子,我们在您眼前能干个传令兵的活,就算是您信任重用了。”
他说话口气很稀松平常,捧话说的又让人不觉得刻意,果然负黍君笑了,但提及身份,负黍君语气上却仍然有股让人难堪的刻薄:“我是个公子,哪比的了太子。”
卜子在黑暗中撑着船篙,半晌道:“还需我说么,您看太子身边用的住谁?大概是高位上坐久了的人,总觉得一切来得都理所当然,愈发不珍惜。勾践复国后,范蠡说‘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您真觉得是因为越王的相貌,所以范蠡才会撒手去泛舟五湖?那是因为勾践曾亲近小人不敬大臣,后又只记仇不记恩,他自然就能看透。臣们地位低贱,却也不是瞎的。”
这话说得,负黍君是通体舒坦透了,连他们泛舟尸海的难闻都忘了,一时间拂袖竟有几分洒脱。
这洒脱还没洒出去半分,就忽然听见王宫房顶上一声呼喝:“哪儿是不是有条船!我是不是看错了!有船——”
负黍君猛地一惊,卜子也暗骂一句,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对后头两个摇棹的:“快点!快点走——”
月影下,小船飞速撞开飘在水里的皮甲箩筐尸体,朝外划去。
困在主宫房顶上的士兵喊道:“他们要走!他们找到船了!他们打算要走!”
绝望下愤怒与焦急的嘶吼,几乎响彻星河夜空下一片凄惨的成周城,竟让负黍君都觉得肝颤。
卜子再次催促道:“快走!”
那边却有人扑通一下从房顶上跳进水里,朝他们船的方向游过来。
卜子一下子取下背后的弓,抓了一把箭矢在手,飞速的拉弓射箭,抬手之间三四枚箭矢射出去,几个游向他们的士兵,被箭矢击中,哀嚎连声。
负黍君刚刚的气定神闲又在这一秒的恐慌中破了相,他站起来,在摇摇晃晃的船上,拿起卜子的竹篙,一边低声骂,一边向朝他游来的士兵打去。
“你把我们几万人留在这儿等死,你却想一个人逃!你想得美!”
“你这他妈也算主将!”
“救救我,让我也上船——让我也,就我一个人,船不会沉的!”
一时间各个方向响起咒骂求情来。
后头两个把船桨摇的飞快,在无数像鳄鱼般游来靠近的士兵环绕下,听着他们的哀嚎叫骂,小船冷漠且轻巧的,飞一般的离开了王宫。
若是月下小舟,今夜也算浪漫极了,可他们抛下满城狼藉尸骸,和无数愤怨绝望的士兵,自然没有赏月的心情了。负黍君就算想要强装,把刚刚的惊恐不快都忘记也似乎做不到了。
卜子几人很快从城墙几处缺口划船离开,飞速朝没被水淹没的高地而去。
高地上有几匹马停着,卜子道:“我们哥仨是递消息来的,自然也没多的马匹。这样,请公子乘一匹,我和兄弟同乘一匹。”
负黍君自然没意见,他却道:“把你的衣裳脱下来给我。”
卜子一愣,连忙明白,负黍君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一直穿着宫奴的衣裳。
他连忙道:“马上行囊里有臣的一件换洗的单衣,还干净,公子穿上之后,再把臣的皮甲穿上。”
负黍君点头,他抬手站在那里,几人连忙替他更换衣物。负黍君还算满意,道:“此次回大梁,暂不回府,直奔王宫。你们几个,与我同行。”
卜子连忙作揖:“喏!”
**
宋国国都睢阳。
王城内外陷入一片大火之中,照的这座商贸闻名的大城像平原地上烈烈燃烧的火盆。
舒骑在马上,身穿薄甲,看向王宫两侧大门的冲车,在楚国士兵奋力推动下,又一次撞向了宋国的宫门。
睢阳的宋国王宫,也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朱鹮塔。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