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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的罪与罚-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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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初摇头,觉得他实在太天真,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天真——原来天真的时候真的这样可笑。她忍不住掩唇大笑,歪头和他窃窃私语:“你和你兄长秉性怎么这么不一样,是亲的么?”
  “当然是,你和太子也很不一样。”宋行俭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要完全一样才好奇怪呢。”
  “说得也是。你担心宋凡生一去不回么?”
  宋行俭愣了一下,慢慢回头去凝视宋凡生高大冷肃的背影,那一身银灰的盔甲、鲜艳的红缨、漆黑的披风都带着冰冷的死亡色彩。他看了一阵,回过头道:“兄长是大丈夫,真男儿,马革裹尸亦是他一生夙愿,我不担心。”
  姬初慢慢收敛了笑意,道:“你兄长之前想杀我呢,欺负弱女子,也好算是大丈夫么?”
  “他杀你?凭你的身份,他怎么能做得出来!”宋行俭感到震惊,但眼神里复杂的悔恨显出他全然相信她的话。
  姬初问道:“如果我与你兄长势不两立,你怎么办?”
  宋行俭正左右为难,忽然宇文思看过来,对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听见宇文思低声笑道:“你不要亲近她,她会让你发疯。”
  这听起来像是规劝,又像是警告。
  宋行俭沉默须臾,道:“我愿意为她发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和君侯不一样。倘若发了疯就让我觉得酣畅淋漓,此生无憾,那么我立刻死了,也是值得的。我不在意生命的长短,二十岁也可以过完这一生。”
  宇文思仍然微笑,大约不生气:“那你最好等我死了再发疯。”
  姬初听见了这话,嗤笑道:“宋行俭,你不要理会他。他什么时候死没关系,我尽早和他分开,你想怎么发疯就怎么发疯。”
  “尽早是多早?”宋行俭一下子回头。
  她理也不理宇文思,答道:“也许就是明天。”
  宋行俭刹那咧嘴傻笑,神采飞扬起来。若非众目睽睽,礼节束缚,他几乎想拥抱她。
  宇文思泼他冷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明日永远不会来,你只活在今日。”
  “这种话我听着怪别扭的。”姬初冷笑,抬抬下巴,看着对面道,“你对刘姑娘说去吧,她肯定爱听。”
  宇文思笑:“你不爱听,我就不说。”
  “不敢当。你难得如此尊重我一次,我一会儿送你一个惊喜。”姬初拂抚了抚画得狭长的眼妆,再也不肯装出一副率真的样子给他看。
  “但愿是惊喜。”宇文思冷眼盯着悻悻回位的宋行俭道。
  宴上气氛渐渐活跃,姬初眸光扫了一眼台下。很快就有一名武将露出微醉的模样,站起来提议玩个击鼓传花。众人都说好,可是又有人道:“若是传到谁手里,那人却不肯饮怎么办?臣等武将不似文人可赋诗作对……”
  姬初漫不经心地出口提醒:“你们都是武将,耍赖自然按军法来算为宜。”
  宇文思看着她的双眼:“你这是要作令官?”
  “倒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我是不会击鼓的,叫个人来打,我叫停就停。——就这么办吧。”姬初起身,从宫人的盘子里拿起山茶花,开始行令。
  说来巧合,连池不擅饮酒,偏偏每次姬初一叫停,花都在他怀里。他疑心姬初故意整他,可姬初一直背对众人,也看不见花传到谁手里了。
  连池咬牙又饮了这一杯,眼前天旋地转,早已经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刚要开口退出去,谁知道那朵花又扔进了怀里。连池心中生气,也不辨方向,直接摇摇晃晃地离席,口中道:“不行了,我不能再——”
  有人拉住他的袖子笑道:“诶,连将军,这一轮已传到你手里了,怎好抵赖?无论怎样,饮了再走。”
  “不,我再饮真要晕了。”连池扯出衣袖,胡乱走了几步,不但没出去,反倒进了正中间。朝臣们都只顾取笑他,丝毫不记得惩罚为何物。
  突然之间,杀气腾腾的雪白剑光从眼前划过,姬初不知从何处夺了剑在手,一把送进连池的喉咙。
  这一剑速度极快,他醉得没有感知,连叫也没有叫一声,已经立死当场,鲜血流了一地。
  一众朝臣吃惊地闭了嘴。
  姬初撒手,将长剑丢在连池的尸体上,面不改色地笑道:“连将军临阵脱逃,按军法斩立决。诸位继续吧,就当是以他的血祭旗了。”
  她堂而皇之地报了仇。当着百官的面杀人,却一刀毙命,干脆利落,轻描淡写。
  宋凡生盯着仍然一脸死不足惜的弟弟,心里没来由一阵不安。
  再继续击鼓传花时,因有了前车之鉴,一个二个饮酒都格外痛快,十足是不醉不归的架势。
  宇文思看场面闹得不像话,便制止道:“够了。”
  话音刚落,一干武将如蒙大赦,纷纷回头大吐。
  姬初坐回去,见状不由大笑,艳丽的唇色使她凄清冷刻的眸光更带出一种异样的邪气。
  这不是好兆头。
  转眼白日的喧嚣都因入了夜而一刹那冷寂下来。
  姬初立在庭中凝视满天星光,又想起宇文元给她抓的萤火虫。想起来也只是流泪,她再也见不到那样美的萤火,再也见不到这个偏执桀骜的人。
  宇文思坐在房里看了好一阵折子,才见她神情恹恹地进来,便抬起头笑道:“你今日实在威风得很,快赶上我了。不过杀我的将领,怎么也算不上惊喜,我就知道你的好话得反着听。”
  “他自寻死路,谁叫我是个记仇的人。”姬初神色很淡,连假笑也吝啬。“宇文和被你打发走了,赶紧写和离书给我,半点不想再待在这里。”
  宇文思撂下笔,沉默了须臾,又笑着问道:“你已做戏那么久,怎么最后一晚不肯给个好脸色?”
  “我的好脸色没有用呀,景相还是要死,半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不像刘姑娘有办法,可以一跪解千愁:这才几天,刑部已把尚书令的罪名洗干净了,再过两天必然会放出来。不是你授意,谁肯这么尽心尽力?”姬初将白纸压在他面前,道,“写吧。”
  宇文思皱眉道:“你这是完全不讲道理了。尚书令本来与此事没有关联,他放出来是应该的,而且是我的人,救他天经地义。景相则不同,首先一条,他是你们的人,是我的敌人。其次也确然没有冤枉他,你们联合别人铲除我,我又为什么要放虎归山?”
  “是,讲道理:因为刘姑娘是你的人,所以尚书令放出来是应该的。”姬初一脸“我都明白,你不用解释”的神情。
  因为按照他这样颠倒黑白的解释方法,可以说是所有人对不起他,他绝没有一丁点不对。所以他害死先帝应该,他篡位应该,他大肆屠杀宫人应该,他企图侮辱皇后应该,他铲除异己、打压太子都是应该。这是他的道理,她自然没法跟他讲。
  宇文思看着她,脸色也冷下去。
  姬初连笔也给他蘸了墨汁,递给他,不耐烦道:“快点。”
  “你命令我?”
  “哪敢呢,我是请求你——苦苦哀求。”
  “你要想好,你不是陈王妃,处境会坏很多。”
  他这时候倒装起好心肠了。
  姬初稀奇地道:“真是多谢你替我考虑,我简直受宠若惊。不过我是陈王妃的时候,处境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
  宇文思讶然道:“你处境还不好?你今日当着百官杀人,杀的还是神策军执金吾,可谁敢站起来说你什么?你若不是陈王妃,你再去试试,看是个什么结果。”
  “跟景相比起来,连池分量还不够。”姬初指着他道,“更何况你对我太不好了,一言不合就要命。”
  “好,我对你不好。”宇文思淡淡地点头,带着微妙冷意的目光从她脸上一下子收回来,提笔就写。

  ☆、31|相逢

  姬初一接过和离书神情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眉眼像是喜不自胜,但眼底笑意又很凄迷。
  她凝视纸上朱红的陈王印,点头道:“痛快,我明早就走。”
  宇文思起身拉开门出去,问:“你要回到宫里?除了东宫,别的大殿怕是不好住。”
  “岂止是不好住,他们根本不会让我住进去。如今的我,算什么?”姬初带了几分落寞的冷冽,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住东宫,以免叫你还能不时看见我,没有好心情。我住东山行宫去,离得远远的,你再也不会看见我,我也看不见你了。”
  宇文思一瞬间很讶然,但很快又不动声色地平静下去了,笑道:“那样很好,活得长久。”
  “有多长久?”
  宇文思头也不回地道:“不会比我长久就是了。”
  翌日清晨,宇文思命李为带人送姬初去东山行宫。
  东山地处长江支流一侧,距帝京有五日车程,骑马会更快些,但也要两三天。行宫原是皇帝春季围猎的住所,方圆二十里内均为高山深林,古木参天而起,鸟兽不绝,三十里外才有人家居住。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官道上一眼望到底,半个人影也没有。李为眼见已经出了帝京的范围,便放慢马速,渐渐与马车齐头并进,慢慢地感叹道:“东山是个好名字啊。”
  姬初静静地笑:“说的很对,一骑绝尘的谢安有个大名鼎鼎的典故,就叫‘东山再起’。”
  李为也笑了笑,但好似始终小心翼翼地放不开,刚抿嘴弯了弯,立刻又收回去,脸色严肃地谈起正事:“景相如今岌岌可危,太子急需扶人上位,掌握一定兵权才好说话。我知道你冒险杀连池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连池死了,神策军执金吾位置虽然空缺,可要让太子的人上去,也还是几乎不可能。我不能明目张胆地支持你们,而太子……恕我直言,太子朝堂势力日渐萎靡,陈王一党也无政治把柄在太子手中,要他们让步实在困难。尤其是陈王,别的位置尚可一谈,神策军带兵戈行走在宫闱之中……”
  “这个我知道。”
  姬初与他隔着帘子说话,车辕滚动间仍有白雾弥漫进来。她鼻尖冷得微红,仿佛刚哭过一样,但其实神情很镇定。
  她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李为听她沉默不语,只得提醒道:“其实并非全无转机,还有一个办法——”
  “在刑部定罪之前,杀了景相。”姬初闭上了双眼,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恶行,口中的话却还要继续说下去,“只要形成景相被严刑逼供致死的假象,太子手中就有了他们的政治把柄,此时再推举景相公子景铮代替连池,他们不得不做出利益让步。”
  李为安慰她道:“不错,这是唯一的办法。你用不着太难过了,景相毕竟已经在劫难逃,在定罪留下骂名之前结束一切,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再说刑部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也许不知道。我倒进去见识过,那真是个让人生不如死的炼狱。景相在里面,必定又是被刻意‘关照’的对象,想来更加痛苦。”
  姬初心底一抽一抽地痛,不太锋利剧烈,像迟钝的刀子一下一下地磨练精神。
  她强忍着微笑道:“是,一石二鸟,再好不过。只是刑部都是宇文思的人,我们不好插手进去。”
  “我早已经想到这一层,刑部给事中是我的人。”李为道,“他办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姬初诧异道:“确定可信么?这个节骨眼儿他投靠你,未免也太是时机。”
  “也不是他主动投靠我。因他口无遮拦,秉性轻浮,急着阿谀奉承陈王,却偏偏连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不明白,反倒惹得陈王不高兴。我提点他,他没奈何,只得跟着我。”
  她明白了,道:“原来是‘穷猿奔林,岂暇择木’。”
  李为忽然笑了起来,不知是燥热的汗珠还是清晨的露水,细密地浮现在他的鼻尖。他摸了摸,连忙扯过袖子一把擦干净了,才道:“我未必不是他的良木。”
  “但你事后会立刻除掉他,这也好算是良木所为?”姬初现在已经看得很通透,不在意道,“你也说了:他口无遮拦,秉性轻浮,不是个可堪大任、保守秘密的人。”
  “所以尽早送他入轮回的人,才是他的良木。”李为微微低头,像是因为自夸而羞涩地笑。
  五日后队伍抵达东山行宫,姬初不在帝京之中,也能遥控局势。
  初春的一个深夜,红素交给她刚接到的密报:刑部给事中已见过景相,并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他。景相闻之欣然赴死,只有一句话想让人带给景铮:了却君王天下事,何计生前身后名。
  景铮听了泫然泪流,一下子跪倒在地。
  众人都只怕他一时冲动,然而翌日迎回景相尸骨安葬时,他却安静得可怕,丝毫悲愤的神情也没有。
  姬初看到这,忍不住一把撕烂了密报。
  她知道,他们这个自诩皇室正统的势力,也早已经跟宇文思一党没有什么区别了。
  都是会因为自身利益而轻易放弃——甚至主动结束别人生命的群体。包括自己身边最重要的支柱,只因为他陷入了囹圄,不再对他们有用,便连他的死也要成为他们最后能利用的武器。
  而替他们杀人的人,因为他的性格具有不确定因素,可能会泄露秘密,他就要被灭口。
  这是十足黑暗残酷的手段,应该是罪恶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可是他们都默许了,她甚至是最先提出来的那个人。他们都是罪恶的人,再也没有资格以绝对的正义指责宇文思的行为。
  剩下的交锋只是不同的立场。
  红素看着她的神情,问道:“主人在担心景铮公子吗?”
  姬初叹气:“自己的父亲因为太子愚蠢的决定而被关押待罪,太子非但救不了父亲,反而还要亲手将之灭口,以达到某种对太子有利的目的。我若是景铮,我非恨死了太子不可。甚至他像我原本那样冲动,就该直接提把刀杀进东宫去要个公道。他若沉稳一些,就虚与委蛇,等手掌权力再反戈一击,让太子一党再不能翻身。如此方可算大仇得报。”
  “景公子再难过,对太子殿下和主人也仍旧忠心不二,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不会这样做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愧疚。要让他为杀他父亲的人鞠躬尽瘁,他心里不止是难过,他的纠结挣扎,压抑的恨与礼教的约束,他所有的痛苦都是我无法知道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仍对我们忠心。”
  “可是不这样做,会有更大的牺牲,更多的性命死去。景公子深明大义,自然很清楚。”红素不忍地皱眉。
  “所以,罪恶的根源在于什么地方呢?”姬初凝视着东山行宫宽阔而寂静的庭院,夜幕笼罩下,没有月光洒落的草木散发一种令人窒息的幽深。
  姬初有一刹那的失神。她对自己感到茫然。自己是谁,为了什么而变成如今的模样?等她成功了又将得到什么?她会感觉到淹没全身的喜悦溢出胸口吗?
  早春时节,帝京风景如诗,乱花渐欲迷人眼,吹面不寒杨柳风。
  宫城金殿内正上早朝。因景相在未被定罪之前死去,且故意布置成了刑讯致死的情形,刑部侍郎与刑部给事中都只得引咎辞职。
  只是这并不能平息此事,每日上朝,太子一党都要步步紧逼地针对刑部及陈王一党。他们有口难辩,不堪忍受,故在太子一党提议景铮接替连池的职位时,整个朝堂上一片和谐,无人反对,都知道这是太子的目的。
  太子见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经继承大位。还不等他继续提议丞相的新人选,宇文思已经任命李为出任丞相,总领百官,议三省诸事,尚书令官复原职。
  于是太子的脸色又继续沉了下去,阴冷地睨着一干朝臣。
  他们却已经谈到了另外的事,兵部尚书道:“自立春与突厥交战以来,宇文将军捷报频传,突厥一溃千里。诚然宇文将军与宋将军智勇双全,理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据传回的军情捷报来看,突厥出战的兵马数目颇有些蹊跷。上次大败后,至少还剩了六万人。且突厥蛮夷一向人人善骑射,大单于再次出兵,要招满十万人甚至十五万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宋将军却认为突厥所有的兵力加起来不过四万。而且这四万人并非聚在一起,而是兵分五路地突袭。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
  宇文思看着他道:“为了掩饰真实人数。”
  “君侯睿智,一语中的。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掩饰人数,如此大败也不肯增加援兵,必定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可调派的援兵了。可是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臣百思不解,突厥消失的那几万兵马又在哪里呢?”兵部尚书愁眉紧锁,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多日,只是迟迟得不到答案。
  有朝臣道:“此时不出,未必再过几日也不出来。我看就是他们故布疑阵,企图令我军看穿他们的人数后以为他们调往了别处,不能增援,掉以轻心,到时候再诱敌深入,一举歼灭。”
  “不一定,不一定。交战近二月,大大小小的战事没有五十场,也该有三十场了。突厥损失的兵力统计下来,不低于一万四千人。这必定要算是重创了,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过犹不及,再打下去,突厥只剩一两万人的时候,纵使再来三四万也无力回天了。可是援兵并没有出现,这足以证明他们另有谋算。”
  “我看突厥大单于因上次一意孤行的出兵大败,失去了民心,所以很可能没有人愿意继续送死……”
  群臣就此事激烈地谈论了大半个时辰,也并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宇文思微凉的眸光落在魂不守舍的宋行俭脸上。他皱了皱眉,旋即抬了抬手,群臣止声。宋行俭仍心不在焉,没有发觉。
  宇文思笑了起来:“兵部宋侍郎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宋行俭回神,吸了口气,道:“回君侯,臣的确有事要禀。”
  “你说。”
  “臣蒙君侯提携,自去岁出任兵部侍郎以来,能力不足,毫无建树,深感有负君侯信任,故今日下定决心,自请调离兵部,将官职让给有能者居之。”宋行俭咬牙拱手,深深地垂头,不敢看宇文思的眼神。
  他一言令群臣都惊讶不已。
  宇文思仍面色冷静,只玩味地微笑道:“这样吗?我倒不觉得,你做得尚可。”
  宋行俭一下子跪下去,道:“臣去意已决,请君侯成全。”
  宇文思的眼神锐利起来了:“你要去哪儿呢?”
  “臣愿驻守东山行宫。”
  “宋行俭!你——”知道其中究竟的陈王一党都忍不住大怒,纷纷低斥道,“简直不知所谓!”
  宇文思摆手,哼笑道:“东山离帝京可有点远。你怎么会想从兵部调到荒山野岭去驻守行宫?即使不能胜任兵部侍郎,也还可以在京中领别的差事。”
  宋行俭急忙道:“臣生性散漫不羁,就适合那样没有人的荒山野岭。”他知道宇文思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可他还是要坚持这么做。毕竟他们已经毫无瓜葛了。
  宇文思道:“没有人?那也未必。我记得我就亲自命李为送了前任陈王妃去东山行宫。”
  李为觑了一眼宇文思的脸色,发现平静的面具下已经冷得可怕,看着宋行俭的目光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杀意。竟在朝堂上说出这种话,让宇文思的颜面往哪儿搁?
  “宋侍郎还是等令兄长凯旋后再做决定吧。”李为掐着宋行俭的胳膊,郑重地提醒道,“令兄长正在战场上保家卫国,若此时听闻宋侍郎的所作所为,一时乱了心神,可不是什么小事。”
  宋行俭想了想,茫然地抬头去看宇文思,宇文思耐人寻味地对他微笑,拂袖散朝。
  李为随即跟上去,转出大殿后来到华林园,询问道:“君侯以为突厥如此战况是什么意思?”
  “我如何知道,他们讨论了那样久也没个结果。”宇文思伸手揪下了一朵海棠,一把揉烂了,冷笑道,“所幸不是他们领兵与突厥大战,否则等他们争论出结果,突厥早已经把他们拿下了。都是一样的人,实在猜不出对方计策就做好两手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值得争到国破的地步。”
  “学生以为,诸位大臣也是替二公子与宋将军着想,才会如此忧心忡忡,君侯不必介怀。”
  宇文思回头定定地看着他笑:“我记得你方才没有开口,莫非你就不替他们担心了么?”
  李为垂眼看向地面,也笑着答道:“学生深知二公子与宋将军的厉害,任他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也不过尔尔,他们必定能领兵凯旋,所以学生倒是真的不担心。君侯沉稳冷静,想必也是不担心的。”
  宇文思看了他一会儿,失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果真不错。你看你都快把我的心思猜透了。”
  李为忙笑道:“惭愧,君侯的心思,其实学生从未真正猜透过。”
  “那就对了,你是聪明的。”宇文思笑了笑,换了话题,“宋行俭这个人,我用错了。”
  李为感叹道:“君侯大度,看他与宋将军是亲兄弟,宋将军又有功在先,才提拔他做了兵部侍郎,本以为他会好好做事,不负所托。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脑子里竟像是缺根筋似的,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也敢去做。学生也看错了。”
  宇文思眯了眯眼,一言不发。
  沉默了须臾,李为问道:“那么君侯打算如何处置他?”
  “处置?”宇文思叹道,“罢了,看在凡生的份上,就再让他一次。”
  “君侯的意思是准他所求?”
  “嗯。”宇文思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拂袖大步走远了。
  李为识趣地退出宫去,随行的宦使见宇文思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禁笑嘻嘻地问:“君侯这是想做什么去呢?不然奴婢传刘姑娘进来吧。”
  宇文思回头露出两颗白森森的獠牙,似笑非笑道:“我想杀了你。”
  不久,又是一年围猎的时候,礼部上奏,宜按先帝礼制,陈王与太子率百官亲往东山,旨在不忘骑射,时时谨记安宁来之不易。
  宇文思看着“安宁”两个字,觉得异常可笑,现在这样内忧外患的形势,也敢称之为“安宁”吗?
  他哼一声,道:“不去。”
  礼部群臣好生作难地看看宇文思,又看看太子,一声不吭,等着头上的二位统一决定。
  太子瞪着他,目光凛冽愤怒。在自己明确表示同意后,宇文思却像是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一样地断然拒绝,实在过分。太子道:“陈王这是连先帝的遗训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宇文思微带嘲笑的神情温和地看着太子,似乎在说:我何时把先帝放在眼里过么?活着都不怕他,死了以后,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遗训我还理它?
  奇怪太子本不是个极度聪明的人,这个神情的含义他却一瞬间看明白了。但看明白了比没看明白还生气呢,顿时勃然大怒:“你大胆!”
  “太子在说什么?”宇文思诧异地挑眉看去。
  “你——”太子懊恼不已,讪讪地坐下,不痛快道,“没什么,那就依陈王的意思办吧,不去了。”
  “我又改变主意了。既是先帝礼制,自然是应该遵循的。”宇文思笑呵呵地道,“你们拟个章程上来,择日出发吧。”
  礼部群臣欲笑又不敢笑,忍得嘴角隐隐抽动,闻言立刻道:“臣等明白。”
  太子阴沉着脸甩手疾步出了大殿,在廊柱下停了停,一拳砸在红漆上,剧烈的痛感将他的神智拉回来。太子吸了口气,慢慢绽开异样的笑容。
  “宇文思,看你还能猖狂几日,这一去就是你的死期。”
  出发那日,陈王与太子都是骑马,文武百官更不敢乘车了。神策、禁卫、千牛三军开道,浩浩荡荡的一列长队整齐地冲出城门,马蹄生风,带起的烟尘蔓延一整条长街。
  第三天的下午他们就到了东山。驻守行宫的属官领着卫士在山下迎驾,宋行俭也在其中。
  宇文思经过时,打量了一眼他,微笑道:“看你春风得意,神采飞扬,想必此地的风水很养人。”
  宋行俭不好意思地笑,他有话很想告诉宇文思,但又觉得十分尴尬,当着群臣的面讲不出来,只好忍住,答道:“君侯说笑了。”
  “我从不跟男人说笑,怪没意思的。”
  刘姑娘一直在他身后随行,闻言不禁“噗嗤”一笑。宇文思回头道:“我说正经的,你别笑。”他说完策马上山,在东苑休息。
  李为到了南苑,推门看见姬初静静地坐在秋千上,自己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身边没有人。他顿了顿,上前道:“近来可好?”
  姬初忽然抬头,看着他笑道:“好得不得了。宋行俭挺会逗人开心的。丞相似乎清减不少?”
  李为听她口中说出“丞相”二字,默然片刻,才左右看了看,道:“我一直是这样,没有什么变化。红素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她去太子那边说话了,我不太方便去,怕惹某人怀疑。”姬初站起来,“我这里没有问题。”
  李为点点头:“好,晚些时候细谈,我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姬初起身也出门,转到院子里,瞥见杨柳岸边有一堆人影,仔细看看,有两个熟人,一个是宇文思,一个是他的刘姑娘。
  姬初笑眯眯地盯了一会儿,正打算走,终于刘姑娘回头看见她愣住了,宇文思便也顺着刘姑娘的眼神看来,停了一停,朝她走过来:“姬姑娘……我是不是该这么叫你?”
  “你随便怎么叫,我不搭理你就是了。”姬初笑一笑,继续向前。
  宇文思也没有挽留,只是道:“隔着这么远了,怎么还是能见到呢?”
  姬初道:‘这不应该问我,问你自己呀。你不来,我再怎么乱走也不会让你看见的。打扰你们,见谅。”
  “是有一点打扰。”
  姬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客气客气而已,你别太当真。”
  宇文思笑:“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姬初道:“现在毕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我看你那脾气还是没改一丁点儿。”
  姬初渐渐笑道:“我又要成亲了,自然是对人礼貌客气一些为宜。”
  宇文思凝视她眼中闪烁的笑意,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真不该来,他真不该来。

  ☆、32|再嫁

  一
  十二月深冬天色阴霾,皇宫夹道内外的枝头红梅皆被碎雪覆盖,寒风卷起清香和冰凉袭入昭阳殿,瞬间打破一片奢靡流彩的暖意。
  昭阳殿内有宫宴。
  那领舞的轻纱彩衣少女容貌格外美艳,在诸多曼妙的舞姬中仍旧显得皎皎不凡,一折腰,一舒袖俱是十分惹人注意。因这突如其来的寒风,彩衣少女忽然打了个冷颤,舞姿便因此而中断。
  王座上坐着年轻的帝王嵇宁,他认真地注视着那名少女,眸光柔和带笑,眉睫深深,广袖博然,气度温存隽雅又不失威仪。
  而在嵇宁旁边一丈之外,还有一具凤座,皇后晏初锦凤袍迤逦,脸色似笑非笑地凝视自己眼前的酒樽,目不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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