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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的罪与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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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看见她来,沉着脸点了点头,死死地瞪着紧闭的殿门。
  姬初步步靠近李为,问道:“宇文思到底想怎么样?”
  “王妃,”李为避开了她惨烈决绝的眼神,垂眉道,“君侯想怎么样,臣不敢过问。”
  “好,你不敢过问,我去问他!”姬初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大得惊人,蓦然推开李为几人,一脚踢开了殿门,冷冷地盯着晃动的珠帘。
  一道带着雪色的冬日暖阳,从殿门外照进来,投在轻轻摇晃的珠帘上,反射出一帘斑驳的碎影,如溪水在石上来回流淌。
  地上铺了一张莲纹的地毯,正面罗汉床后的壁上,一左一右挂着两祯前朝仕女图,明净案几上的广口瓶里还稀疏地装着几枝新鲜的红梅。珠帘之下,三足镂空铜炉里银碳火红,可是一缕烟气也没有。
  殿中的布置原本如此高雅而极具美感,但这一切都因姬初看清帘后的两道人影而烟消云散。
  这间寝殿刹那变得再肮脏不堪没有。
  那道背对她的犹如烈火的红衣身影立在榻边,是宇文思。而跪坐在榻上、已经没有了夹袄的高皇后浑身微颤,仍在低低地对他说着什么——也许是因为明白了小辈的处境已无法坚持下去,高皇后在跟宇文思讨价还价。
  宇文思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嗯。”
  高皇后凄楚地闭目,将要伸手拥抱他,却被突然打开的殿门惊了一惊,二人一同回头。
  姬初慢步走进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高皇后脸上瞬间浮现极其复杂的情绪,急忙披上外衣,仓惶而痛苦地出门去。她不愿意姬初看见她耻辱、可悲的一面,可她又无力避免这种时刻的到来。
  宇文思与高皇后追忆过去,已经有了怒气和欲望,他想做的事不需要忍耐,也不惧怕任何人阻拦。
  宇文思无视姬初气得扭曲的神色,对门外的人道:“把皇后请回来。”
  太子勃然大怒,拔剑指向众人:“谁敢冒犯皇后,本宫砍了他的头。”
  “太子不肯走,就留下来好了,请他一同进殿来坐着谈笑。”宇文思露出微冷的笑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陈王的属下并不将太子与皇后放在眼里,听见宇文思下令,立刻就冲上前拿人。
  姬初看着宇文思,幽幽地问:“一定要这样侮辱皇后吗?你看,换我可不可以?”
  宇文思看也不看她,直接道:“我不想侮辱你。”
  “那我真应该感谢你,是不是?这种时候还肯对我网开一面。”
  “别急着讽刺。我想你还是先出去为好,你大概不太想看到接下来的事。”他很认真地道。
  “你现在想着我的想法,你猜我又在想什么呢?”姬初走到他面前,垂着头问。
  宇文思凝视被请入殿门的高皇后和太子,漫不经心道:“你在想如何杀了我。”
  “你说得对。”
  一言如惊梦乍开。
  姬初突然抓过妆台上的剪子,穷尽一生力气,以绝望的姿态一把扎向宇文思的喉咙。但因他极快地躲了一步,她只扎在了他的肩窝里。
  崭新的剪子锋利无比,触碰到宇文思皮肤的那一瞬,几乎势如破竹地扎进去了。于是鲜血如泉涌出来,吞没了她白皙的手指。
  而后因为肌骨的阻碍与剪子逐渐宽大的形体,她的推进变得艰涩迟钝。她拧眉握紧剪子,再次狠狠地用力,希望就此穿透这具邪恶的躯体。但宇文思已经从诧异震惊中痛得清醒,伸手推开了她。
  也许是她太过用力,使他丧失了力气,以致她竟然发现宇文思推开她的力度是那么轻,那么无力——她只不过退了两步。
  “君侯——!”李为等人惊恐地围上来,飞快地护着宇文思到了前殿,才命人去请司医。
  姬初力竭,再也不能站立,扭头一下子跌在地毯上。面前人如潮水退去,当李为惴惴不安地经过时,她抓住了他的袍角,呆呆地问:“他会死吗?”
  李为分辨不出此时姬初这句话是担心宇文思会死,还是担心宇文思不死。他也没有时间分辩。
  李为低头看见姬初惨败的神情,愣了愣,肯定道:“王妃放心,君侯受过的伤早已数不清了,每一次都比这凶险万分,想必不会有大碍。”
  “那就是他不会死……”姬初回神,仰着头凝视李为,“我会死,对不对?”
  李为怜悯地看着她,伸手要将袍角扯出来,但她攥得死死的,他无能为力。他只好尴尬地转头看了看殿门,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也不会的,王妃……不必担心。”李为道,“王妃起来吧。”
  姬初摇头,肯定道:“不,我会死的。他想杀了我——你没有看见他刚才看我的眼神,那种残忍的、冷淡的眼神,他已决定杀了我。”
  李为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继续安慰她:“不会。”
  “我不能死。李为,你帮我,好不好?”姬初几乎是苦苦哀求,“我知道是你给我留的字条,你是个好人,不会看着我被宇文思杀了,对不对?”
  “他不会对你动手,我知道。王妃用不着担心。”
  “他会的!他会的!如果他要杀了我,你会帮我吗?”姬初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袍,神情无助而凄惶,正散发着初见时那种不可抵挡的正在坠毁的美。
  李为心中纠结,最终不答话,只能叹息。
  他很快出门去,见太子正冷冷地握紧剑柄盯着他。李为对太子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礼,大步流星地离开。
  太子进殿,本以为是一地狼藉,然而出乎意料,他只见到姬初冷静地擦手,脸上连一丝忧虑也没有,仿佛方才苦苦哀求的人根本不是她。
  姬初发现太子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禁嗤笑一声,问道:“怎么了?没见过我这么可怕的时候,有些惊住了么?”
  太子诧异地道:“你方才……”
  “做给李为看的。像他这样的人,高官厚禄不能打动他,毕竟他在宇文思麾下,已经称得上一手遮天,翻云覆雨。义正辞严地规劝他、命令他,也不管用,反要变成一个天真的笑话。我只有让自己陷入无力自救的绝境,好似已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令他觉得自己将会是个可以拯救曾经高不可攀的心上人的英雄。他才会心甘情愿往下跳。”姬初擦干净手,还细心地将剪子上的血也擦去了,说话也不抬头:“他拒绝不了这种心理。”
  太子皱眉:“心上人?”
  姬初大笑:“不然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愿意淌这趟浑水吗?他若不是抱着这样的企图,早已经一脚踢开我了。真当我还是不可侵犯的帝姬啊。”
  太子冷笑,眼中有鄙夷的意味一闪而过,但很快又为之愧疚。
  说好听些,她是为了保住皇朝正统;说直白些,她是为了保住他的储君位子,才会变成这样——恶毒、尖刻且工于心计。他没资格鄙夷她。
  太子避开这句话,转而道:“你管李为干什么,不过是陈王的一条走狗。得到宇文思的信任才是正经事。”
  姬初从太子身边走过去:“你不要摆布我,我有我的想法,你专心顾好自己的势力就足够了。我固然不会放过宇文思,但他心思不好猜,对我说话也模棱两可,我总是会错意,急也急不来,索性先放一放。”
  “放一放?”太子吃了一惊,怒极反笑,“我们还经得起你几个放一放的时间?姬初,你上点心行么?你若肯全力以赴,想必宇文思也不在话下。你……总该不是还想着宇文元吧?他早死在你手里了。”
  “不是我!”姬初尖叫一声,又咬了咬牙,很快镇定下来:“我突然想起来,景相大约是有什么不好的把柄被宇文思抓住了,他们意欲出手,你们好好查一查,但愿来得及。”
  太子哼道:“景相一向洁身自好,能有什么把柄?”
  “我怎么知道。”姬初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问道,“母亲呢?”
  “她在我寝殿旁的耳室里休息。”
  姬初点头,道:“我就不去看她了,以免令她想起方才的事,徒增尴尬。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太子道:“那是自然,她也是我的母亲。”
  “我……先走了。”
  姬初整整表情,回到前殿去看宇文思。

  ☆、25|杀机已现

  东宫前殿里里外外堵满了陈王的人,个个脸色焦虑,气氛沉重。
  东宫属官反倒冷笑着悻悻地挤在庭院中,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尤其四下里鸦雀无声,更令人觉得这个潮湿的天气冷入骨髓。
  姬初心底讥笑,这样的情形仿佛是皇帝就要驾崩了一样。可是宇文思又不是皇帝,也不会这么早死。
  她又想到自己的父亲,他是真正的皇帝,在塞外死去的时候,身边是否也围着这么多人替他担忧?她知道不会,她知道场景一定凄凉冷清,甚至宇文思如果丧心病狂一点,还要领着叛徒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帐,将一切言明,眼睁睁看着皇帝被气死。
  不过宇文思不是那种人。他不会洋洋得意地在临死之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奸计,因为他不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愉悦内心,获得成就感。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他已不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
  所以他更希望别人到死也糊涂。
  姬初这样一想,心里好受一点了。
  她镇定地踏上丹陛,又被连池拦下来。他脸上有几缕擦伤,少得可怜的血丝已经凝固了,想必是方才红素打的。
  他眼神比方才更阴郁怨毒:“王妃不能进去。”
  “哼,”姬初笑道,“红素还在我身边呢,你又来这句话。看来这个冬天太冷,冻得你脸上没有痛觉了,是不是?”
  连池握剑的手微微一紧,已经死死咬牙,却也不能压制疯狂的杀意。
  不等他出声,姬初又提醒道:“即便没有痛觉,也是该有自知之明的。”
  连池道:“王妃执意硬闯,休怪标下以多欺少。即使事后有罪,标下为君侯也万死不辞。”
  他说着一下子出剑,直指姬初。身后数百神策军一齐将长戟一横,杀气腾腾。
  所谓喧宾夺主真是再符合他们没有。
  此时殿门打开,李为出来道:“连将军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收起来。王妃是什么身份,方才不过一时失手,岂容你刀剑相向。”
  连池诧异地看向李为,皱眉道:“但是……”
  “王妃面前,哪里有但是。”李为朝殿门里伸了伸手,道,“王妃请进。君侯没有大碍,很快也回府了。”
  姬初看连池一眼,冷笑着跨进殿门。殿中炭火烧得很旺,她一进来就感觉一股热气,混着景泰蓝香龛里焚着的瑞脑香气扑在脸上,温暖如春。然而后背东风拂过,仍是刺骨的寒冷。
  她不禁快步向前,终于殿门被宫人闭上了。
  殿中立着的一二十个人见了她欲言又止。李为的目光扫了一圈,他们面面相觑,只好低着头退后几步。
  软榻上宇文思穿着雪白的里衣,胸口敞开,三名司医胡子都花白了,还小心翼翼地亲自给他上药。
  一旁围着打下手的六个小童,各自拿着药瓶、手帕、纱布一类的物件,还有个端着银盆的,里面的水冒着热气。
  宇文思背靠枕头坐着,一动不动地闭了眼,面无表情。
  姬初发现,宇文思这样沉静的时候,侧脸轮廓不似平日假面的儒雅温和,嘴角冷峻的意味咄咄逼人,把他身上那种让人生畏的喜愠莫测的神秘深刻凸显无疑。
  看来人在睡觉时才是完全的本性。
  他肌肉鼓胀的胸膛因轻声呼吸而微微起伏不定。
  姬初第一次在青天白日下,还是这样多双眼睛注视下看见宇文思的身体,也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清自己带给了他创伤——那个深可见骨的、皮肉模糊的狰狞血洞淌下暗红,司医擦了又擦,药粉不要钱一样地倒下去,仍然止不住流血。
  伤口很深,不是一下子就能止住的,大约也要半个时辰才可以回去。不然一动,伤口又崩裂了。
  她凝视这血淋淋的伤口,并不觉得难过,反倒隐隐感到仇恨洗雪的快意。
  这样的快意与殿中温热的瑞脑香气一结合,立刻使她血液沸腾,脑中嗡鸣起来,一阵眩晕。
  李为看到姬初脸色发白,摇摇欲坠,连忙扶了她一把,低声道:“王妃坐一坐吧。”
  “也不要紧。”姬初吸了吸气,越加不喜欢瑞脑的气味。
  很快上完了药,几名司医领着各自的小童退出大殿。
  宇文思仍闭着眼静静地坐在那里,若不是他自己将衣襟拉好,姬初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或是晕过去了。
  李为想了想,让一干人等退在殿门口候命。
  姬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觉得尴尬,便开始慢慢靠近。她的脚步很轻,很细碎,几乎让人听不见。
  最后她停在榻边,歪着头俯视宇文思的伤口,看得极为认真。
  殿中寂然无声,突然宇文思问:“你看什么?”
  “看你的伤。”她如实作答。
  宇文思平静道:“这还有什么好看的。”
  姬初道:“我用了全力,你也流了那么多血,竟然没有危及性命,我觉得可真神奇。”
  “那你这样不好看,”宇文思哼笑了一声,但眼里没有笑意,反倒冷得惊人,他睁开眼道,“我拉开纱布给你看,看得清楚。”
  姬初在他掀开被子的刹那,又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
  她忽然觉得这个气味其实要比殿中的瑞脑香柔和,且令她血液不再沸腾,顷刻冷静。
  她按住宇文思扯衣襟的手,试图解释:“你不用拉开,不然外面的人又当我贼心不死。再说伤口什么样,我刚才看得很清楚。但是你能明白吧,那样的情况下,我受不了,我本应该发疯。我怎么能亲眼看着你伤害我母亲?我不阻止你,真不配作一个女儿。”
  宇文思不被打动,只是微笑:“我明白不明白是一回事,计较不计较又是另一回事。”
  “当然。但你想怎么样呢?若你不是想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我也不会发狠,一切原因在你。”
  “那么你见我儿子又怎么算?”
  姬初立刻道:“你也知道我是故意的,因为你莫名其妙不见我了。”
  宇文思眸中冰凉的眼波流转,乜斜着她:“莫名其妙?”
  “难道不莫名其妙?我今日才知道是因为宋行俭,他当众直言要娶我,请你帮忙查我的身份。你的人误会是我想跟他怎么样,让你很没有尊严。但他一个愣头青,想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我哪里会知道?你要怎么样冲他去才对,赖在我身上未免太不大丈夫。”姬初瞪着眼。
  宇文思道:“请等一等。你这样想:你的敌人知道你心怀叵测,于是不见你,以免深陷险境,这很莫名其妙吗?姬初,我只不过想做一个正经的敌人。”
  “那么你一开始又为什么不正经?”
  宇文思笑:“因为你勾引我。你叫我还要怎么正经呢?”
  这句话来得太猝不及防,姬初对他言论的杀伤力已有防备,然而还是一口气喘不上来,把小脸憋得通红。
  “我们不要谈这个问题。”姬初直奔主题,“你不会原谅我,是么?”
  宇文思一眼看透:“你不必我原谅。”
  她沉默不言。
  眼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用?她总不能刚跳出冷宫,又进了囹圄。
  宇文思见她不答话,于是不再理会,闭上眼小憩。
  可是隔了好一会儿,他仍感到身前有人,睁眼时姬初仍用那样茫然而清冷的眼神注视他。
  “你可以坐下等,我也没罚你面壁,你一直站在这儿挺可笑的。”宇文思提醒她。其实他觉得也怪可怜,但是相比之下,还是可笑更多一点。
  因为他看穿她的可怜是别有用心,所以变得可笑起来。
  姬初左右看了看,椅子离她有一段距离,她想一想,没必要去搬来,就随意挨着榻边坐下,顺势趴在宇文思怀里闭目养神。
  因为隔着厚重的被子,宇文思也没推开,看着她发笑:“你真不客气。”
  “我知道,女子这样的不客气你是很乐意的。”姬初似笑非笑。
  宇文思微微点头:“你说得对。”
  殿内早已经没有人,他们都在殿外等司医发话,才敢让宇文思回府去。
  她眯了一会儿,不经意睁眼,看见虚掩的窗外那一线惨白的天光,逐渐被风吹弯的芭蕉遮挡了。
  这时候宇文思平静道:“你闭上眼,安静的时候是最美的。”
  姬初没抬眼:“难道我醒着不好看?”
  “醒着具有攻击性。”宇文思道,“你休息吧。”
  姬初却突然惊醒,半分睡意也没有了。
  宇文思平静得过分,他哪怕有一点怒意表现出来,也绝好过这样全然的平静——还在跟她谈笑风生。仿佛是巨大的海风已经席卷上空,然而无垠的海面却毫无波澜,一片平静。
  这样的死寂令人感到可怕,因为海面下汹涌的暗流将是惊涛骇浪。
  她想她完全猜对了,宇文思已经决定杀了她。
  所以才能这样平静地、波澜不惊地对待她——跟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计较,他从来有这份从容与气度。
  司医不敢掉以轻心,为保险起见,过了一个时辰才让动身。
  黑压压一大片卫士鱼贯而出,簇拥着两架马车驶回陈王官邸。姬初下了车,在前院空庭沉默了须臾,果然见到一身冷肃的宋凡生与连池疾步走向宇文思的卧房。
  因为姬初“鸠占鹊巢”,宇文思已经住到前院来。
  她凝视宋凡生与连池腰间悬挂的宝剑,隐隐觉得那两柄剑隔着剑鞘,都透出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杀气。
  姬初想了想,俯在红素耳边轻声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拼命,不要管,立刻去找门下侍中李为求救。”
  红素一怔,满眼忧虑,似乎也感受到莫名的不同寻常:“可是他是陈王的人,是否禀报太子殿下更……”
  “不要告诉太子,只跟李为说,他很快就不是了。记住我的话,无论我出任何事,哪怕我在你面前被人抓走,也不要追。”
  姬初已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单看这一局能否扭转败局,力挽狂澜。

  ☆、26|命悬一线

  宋凡生与连池候在门外,心底不免觉得有些不解:君侯急传他们二人来,到了门口又不肯见,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此时有要事在谈也罢,然而房门紧闭,里面寂然无声,显然是没有其他人。
  不过宇文思并不让他们久等,很快就开口请他们进去。
  宋凡生见宇文思未披大氅,迎面立在洞开的窗扉前,眉睫与发间都结了细密浅薄的微霜,想来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窗外并无什么美景,不过是一座光秃秃的假山。
  那么他刚才不见他们,就是站在这里沉思,所以才会不知不觉站这样久。
  宋凡生不禁关切道:“君侯身上有伤,不宜吹风,还请保重身体。”
  宇文思慢慢回头笑了笑,道:“与陈国的冬天相比,这风也不算太冷,我吹这一时半会儿,受不了寒气,不必担心。你们坐吧。”
  “标下方才看见墙角许多疯狗冻得发抖,被一刀砍了头,有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会不冷?”连池急着邀功,一时不察便脱口而出。
  宇文思扬眉道:“你拿我跟狗相提并论?”
  连池被宇文思微笑中带了点惊讶的眼神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忙解释道:“不是一般的狗,是东宫养的那一群狗,围在君侯的官邸外面找吃的呢,被标下与宋都督收拾了。”
  “呵呵,我平时都不太爱理他们,左右是没什么能让他们吃到嘴里的肉。不过你们解决了也好。但下次还是不要随便拿什么跟我比了,没有必要。”宇文思踱步到最上方去坐下,深刻的眸光落在身前的地面上,似乎并没有动怒。
  宋凡生与连池二人看他坐下了才敢落座。
  连池方才说错了话,一时不再开口。宋凡生望着宇文思的神情,隐隐已有几分猜到,可是仍然询问:“君侯什么吩咐?”
  宇文思伸手不自觉地摩挲面前的杯盏,精致的纹络、流畅的弧度、温润冰凉的触感,都令他神智清醒无比。他终于下定决心掐断这一缕微弱得可怜的旖念,它原本不应该存在他心里,它应该消失。
  于是他极冷淡地道:“其实杀了东宫的狗也无济于事。狗主人还在府里,死了多少,都可以再养。”
  “狗主人?”连池一愣,很快想到了姬初。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明白了宇文思的意思:如果是想要对付姬初,那么他实在很高兴,毕竟与姬初的间隙仇恨由来已久。但他担心自己会错意,索性等宋凡生回话。
  宋凡生曾是宇文思的门生,又能一路在先帝眼皮下走到京口都督这样的高位,统御大军,除开军事才干,也因为其秉性胆大心细,颇懂得察言观色。
  他抬头望了望宇文思的神情,心底已经确定了宇文思的言下之意。
  他与宋行俭方才回府,询问了近日反常之举的缘由。宋行俭一开始还吞吞吐吐,不肯告诉他。但他在陈王官邸已经觉察到了宋行俭的微妙情绪,直言问及是否与陈王妃有关,宋行俭才不得已说出实情。
  他听了实在悚然一惊,忍不住严厉道:“行俭,你不要发疯,你喜欢谁都比她好,可你偏偏喜欢陈王妃。她是君侯的人,是你的主,而你作为臣子,怎么能怀有如此不堪的想法?”
  宋行俭却咬牙道:“我不喜欢谁,谁也不如她好!”
  宋凡生怒斥:“那你就是想死了!君侯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心里没底是不是?”
  宋行俭道:“想死,我就是想死。大哥,你说得对,我完全知道陈王是什么样的冷酷阴狠之辈,与其让他忍无可忍地惩罚我,不如你一剑杀了我吧!免得我受折磨。”
  宋凡生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震惊,一动也不能动。
  他虽然知道宋行俭年少轻狂,很容易陷入情沼,但也预料不到会陷得这样深。宋行俭与陈王妃才见过三次而已——书上有惊鸿一瞥而相思致死的传说,他没想过宋行俭就是这样的人。
  “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杀你?你以后忘了她就行,这一阵在府里待着,不要出去了。”
  宋凡生叹了口气,恰逢陈王官邸来人,他立刻就赶来了。
  途中与连池汇合时,他已经知道陈王妃东宫行刺陈王的事,又见宇文思先前短暂的踌躇与说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悲哀,他想他完全确定,宇文思与他有同样的想法。
  陈王妃姬初不应该活着。
  宋凡生立刻起身,拱手道:“君侯,学生愿除去这个主人。”
  连池惊诧地偏头看着他,想不到他如此直白。
  宇文思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又背对他们,平静道:“嗯,你们两个看着办。不要在府里动手,以免太子一党拿住证据。”
  宋凡生与连池对视一眼,立刻领命。
  宇文思顿了顿,又道:“做得干净利落点,别拖拖拉拉地折磨人。”二人又应了一声“是”,宇文思才摆手道,“去吧,我倦了。”
  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宋凡生又回头。他看见转身的宇文思面色如常,依旧从容不迫,不见半点难过——
  他原本还以为……
  ……
  翌日姬初从后院月洞门经过,突然看见前方廊芜转角处走出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穿着缁衣,体态犹为娉婷风流,由一个没见过的下人领着,直朝她这边来,想必也要过洞门。
  姬初微微侧身,奇怪地看了几眼,叫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头前领路的下人笑道:“回王妃,这是丹虹院叫的戏班子。”
  “知道了。”那是陈王府那位侍妾住的地方。
  姬初不再多问,转身要走。
  然而转身那一刹那,她瞥见眼前的队伍中,有一男一女眼中杀意如惊堂垂虹般夺目浓烈。姬初停步,冷冷地瞪着他们。
  那二人忽地粲然一笑,温温柔柔地低眉见礼,顷刻将一片凛冽神色化作虚浮繁华。
  姬初自他们莫名的杀意中解脱。
  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转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红素。果然下一刻那二人朝她扑过来。红素早有准备,回头一腿扫开了二人,高声喝道:“放肆,你们竟敢在陈王官邸中行刺!”
  声音似乎惊动了前方的护卫,有沉重的脚步声与兵戈撞击的铿锵之声渐渐靠近,像是正匆匆赶来。
  一群人见势不妙,急忙一齐打上去,姬初才发现原来这个没见过的下人亦是刺客。
  她提起裙裾朝前狂奔,身后红素拦住了大多数刺客,只有两三个人追过来。
  她没跑多久,已经发现了异常。平日里这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往来,可今日偏偏一个人也没有,清净得厉害。
  那疑似匆匆赶来的护卫也露出身影。姬初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宋凡生与连池二人。
  她道:“宋都督——”
  话还没说完,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她已被宋凡生捂住嘴,一下抱起来飞出了高墙。连池紧随其后。
  姬初气得眼前一黑。原本以为是救命的人,却原来刚好相反。
  耳边风声呼啸,冷风自她宽大的衣袖中灌进来,寒意将要刺破她的皮肤。
  宋凡生身形低了一阵,一点足,很快又冲上去。因这一震,姬初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发髻终于宣告结束。
  霎时间金钿跌落,长发在风中散开,一簇比一簇厉害地打在宋凡生脸上。他皱眉偏了偏头,险些迷了眼。
  姬初趁机掰开他的手,解救出自己的嘴,喘气道:“行了,我也不会叫,更何况这么大的风声,我叫别人也听不见。你别捂着我了,怪难受的。你起来洗手了么?”
  宋凡生不跟她讲话,既然被掰开,也就不打算重新捂上去,正好腾出手将她碍事的长发按下去压住。
  姬初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洗手,好大一股血腥味。”
  宋凡生诧异地瞥她一眼,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在这种时刻关注的却是别人有没有洗手。
  讲道理,她应该问谁让他们这么做的。不过他们的身份这样明显,的确也用不着问。
  但是,难道她不会感到惊恐或是悲伤?难道她甘心这样死去?
  很快已经冲出城门,他们落于一片森冷的旷野。
  姬初被摔在地上,这也不要紧,她咬咬牙自己爬了起来。狂风已经把她的长发吹得乱七八糟,她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正经道:“你们别急着动手,我想,是不是还有可以谈判的余地?”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没有谈判的余地,但是她得拖延时间。
  连池歪着嘴讥笑:“你怎么会以为还有谈判的余地?君侯命我们来的时候,可是说要‘做得干净利落点’。”
  “宇文思,唉,真是翻脸无情。”姬初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地叹气,“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翻脸可以这么快的,简直佩服他。昨天还跟我有说有笑的,夸我长得好看呢,一转眼就想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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