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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读人家[科举]-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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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权倾天下,有人说,他并不是死在了贪赃枉法上,而就是死在清丈土地上,朝廷百官哪个没有土地?若是土地皇庄王庄能够查清,杨廷和、杨一清为何不管?你方才对沈炼说的话很有道理,你自己也要好好考虑考虑啊。”
  林蓁心中一凛,赶紧道:“我知道了,不过,陆大哥……其实,我觉得张璁和桂萼的主张许多都是出于好意,而且……”
  他看着陆炳,接着道:“而且我觉得皇上是下了决心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陆大哥,我觉得……别人可以对皇上没有信心,但是你和我却一定要相信和支持他,你说呢?”
  陆炳愣了一愣,随即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这次真是不虚此行!……你好好保重吧!”说完这句话,他身形一闪,就从院门处消失了,林蓁则站在那里,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一直到发觉身后传来了家人的声音:“哎呦,这到底是谁呀?后生仔长得可真神气。”
  这说话的是林老太太,大晚上她们没睡觉吗?林蓁疑惑的回过头去,只听影壁后头他母亲程氏笑着道:“看他这派头,怎么也得是个千户,说不定是那个什么指挥使?可他才多大,我看还不到二十呢?”
  林蓁绕到影壁后头,却见莹儿还扒着另一边往外看:“他怎么走了?哥哥呢?”
  林蓁无语了,这一家人大晚上都在干嘛?趴在影壁后头看陆炳?!一见林蓁出现,林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对程氏把手一伸,示意程氏扶着自己回去休息,莹儿也冲着林蓁嘿嘿笑了笑,跟在母亲和奶奶后面跑了。
  林蓁摇摇头,刚想回自己的书斋,忽然林老太太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严肃的对林蓁道:“二毛,你以后不要总是和这个陆、陆什么汤啊饼的一块出门,那姑娘们见了他,谁还看得上你呀?!”
  林蓁目瞪口呆在影壁后站了半晌,这还是自己的亲奶奶说的话吗?!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着在一旁陪着笑脸的林柱儿道:“柱儿,你……你说老夫人她这话是真心的吗……?!”
  林柱儿道:“大人,这……老夫人说的嘛,当然不在理了,这个,燕瘦环肥……你和陆大人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林蓁望着苍茫的夜色叹了口气,决定往后一定要加强对林柱儿的文化教育,不过现在他可顾不上这些了,昨天没写完的奏章还摆在眼前,提醒着他桂萼和他之间的约定。林蓁把先前写的都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不满意,今天折腾了一晚上之后,他忽然又有了些新的想法。他把林柱儿叫到跟前磨墨,自己则取过几张空白的纸,盯着林柱儿手下那方漆黑的砚台重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陆炳来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打过二更鼓了。他快步走进乾清门,往皇上休息的地方走去。今天当值的人并不是黄锦,他等了半天,朱厚熜才把他传唤进去。
  如今正是七月,京城里热得很。不过,从小习惯了安陆州夏日蒸笼般的酷热,朱厚熜和陆炳都并没有太被天气所困扰。朱厚熜穿着轻薄的一件黻领白罗中单,盘腿坐在一个黄色的蒲团上。见陆炳进来,他对陆炳招了招手,递给他一个小小的银盘,盘里盛着几枚漆黑透亮滚圆的药丸。
  陆炳拿起一粒,问朱厚熜道:“皇上,这是段天师炼的药么?”
  朱厚熜点了点头,随即对门口那两个小太监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走后,朱厚熜从黄缎蒲团上站起身来,从陆炳手中拿过银盘,放在一边,道:“我听说郭守干被人刺伤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昨日陆炳命人向朱厚熜禀报的消息,陆炳听朱厚熜问起,就把昨日郭守干出城扰民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今天和林蓁在白云观里查访沈炼的事也讲了出来。朱厚熜听见林蓁也和陆炳一同去了,似乎很有兴趣,认认真真的听完之后,问陆炳道:“清理田庄的事,我听说桂萼让林蓁和他一同上疏,林蓁说什么了吗?”
  陆炳道:“维岳说……皇上是下了决心的,说……说他相信皇上的决定。”
  朱厚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阿炳,先前朕一直让你盯着郭守干,并没有让你去查段朝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炳摇头道:“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并不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厚熜轻轻笑了笑,又道:“没错,你要做的事情太多,如果凡事都要知道原因,恐怕你做起事情来就会瞻前顾后,反而不容易成功。不过郭守干如今受伤了,真是天赐良机,你现在,就可以去好好查一查那个段朝用了。”
  陆炳点了点头,刚想退出去,朱厚熜又道:“你等一等,这一次,我想让你在朱宸面前立功,还有骆安,你们在锦衣卫里待了这么久,都应该升一级了……”
  这回,一向面色沉静的陆炳露出几分激动之色,回过头来,跪下深深行了一礼,道:“谢皇上。”
  朱厚熜没有说话,又从身边银盘上取了两粒药丸递给陆炳,道:“赏给你的。”
  陆炳抬头看着朱厚熜的眼睛眨了一眨,他心领神会,叩头再三谢过,把药丸放进袖中,退了出去。黑沉夜色似乎正在炎热中慢慢凝固,没有一丝一毫的风,不过,陆炳抬头望着远处向皇宫琉璃金瓦上飘来的厚厚的乌云,他想,或许这几日该下一场大雨了……
  就在这时,林蓁还在他那间小书斋里奋笔疾书,林柱儿磨完了墨,就在旁边给林蓁扇着扇子,林蓁结合着在翰林院读到的史料,将自己所闻所见,从明初到如今越演越烈的种种土地问题在纸上一一写了下来。林蓁心中越来越明白,山都乡的农户们所遭遇的一切就是这个时代所发生的一切的的缩影。农民把土地投献给富人,富人把土地挂在那些不用交税的王公贵族名下,越有钱的人越不用承担徭役、赋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那些辛辛苦苦干活的老百姓身上。
  从哪里开始呢?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皇室的态度,曾经皇室的纵容和默许,给天下人做了一个非常坏的榜样,整顿天下的土地,就应该从京畿地方开始,而京畿地方的土地,首先要清理的当然就是皇庄。
  林蓁读到的资料告诉他,朱厚熜刚即位的时候,已经对皇庄进行了初步的管理,现在势头稍稍被遏制住了,但还需要进一步的巩固。而紧随其后的,正是像郭勋这样的公侯权贵霸占的土地!
  其次,就是那些宦官们霸占的庄田了。
  事有轻重缓急,林蓁经过这一番思考,愈发理解了朱厚熜的打算。他派陆炳监视郭勋、郭守干却并没有任何动作,或许,他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第82章 
  陆炳站直了身子; 道:“我昨天想了一晚; 此事并不容易。如果如你所说; 出谋划策的不是郭守干,也不是段朝用,而是那个严世蕃。如今虽然郭守干受了伤,但还有严世蕃在,怎么才能抓住段朝用的把柄呢?”
  林蓁想了一想; 忽然把手一拍,对陆炳道:“陆大哥; 别的忙我帮不上,但你若是想调开严世蕃,我们正有个现成的机会呀!”
  陆炳看着林蓁; 林蓁用手指蘸了蘸林柱儿刚端上来的茶水,在桌案上写了一个“沈”字。
  陆炳略一思索,道:“好,这倒是个好办法!趁着郭守干在家休养; 平日里郭守干和段朝用手下的人没少去馨翠楼找魏琼玉,魏琼玉已经从其中一个随从那里打听到了一点段朝用的底细。我让她假意逢迎他们,请他们明晚去馨翠楼畅饮一番。而且; 我还让她暗地里告诉段朝用,就说她对段朝用点石成金的法术很感兴趣; 想要和他单独聊聊。段朝用早就想在魏琼玉面前显显他的能耐; 所以他一口答应了。明晚; 你和沈秀才一定要想办法困住严世蕃; 让他不要出现在馨翠楼!”
  林蓁道:“好,这个不成问题。这样吧,我让林柱儿去给沈秀才送个信,让他到我家来,我们两个定好计策,明天绝对不会让严世蕃去馨翠楼搅局。”
  说完这句话之后,林蓁又小声对陆炳道:“对了陆大哥,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能不能把魏姑娘赎出馨翠楼啊?”
  陆炳看着林蓁一笑,道:“怎么,阿蓁,你想替她赎身?”
  林蓁想了想,道:“算是吧,行吗?”
  陆炳叹了口气:“阿蓁,你要知道,我花了很多银子和精力教魏琼玉歌舞技艺,一时之间,很难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你也要知道,就算没有她,我始终还要再找一个别的姑娘来做同样的事的。”
  林蓁道:“我……我知道,不过郭勋的事情结束之后,暂时,暂时应该没有这样的需要了吧?魏姑娘已经出了不少力,况且她年纪也不小了,这个时候让她离开馨翠楼,她说不定还能找个合适的人,好好过余下的人生……不一定要让她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呀!”
  陆炳听了,略一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好吧,我答应你,只要明晚能把段朝用的秘密套出来,我就把她送走,让她远离京城,去过她想过的生活,怎么样?”
  林蓁高兴地谢过了陆炳,一看窗外天色,道:“陆大哥,不早了,我得赶紧去翰林院了,我们就这么说定,你明晚放心行动便是!”
  送走陆炳,林蓁嘱咐林柱儿去找沈炼,林柱儿虽然没来京城几天,但已经把城里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他换了身不起眼的下人衣服,趁着天没全亮出了门。林蓁自己穿上官服,把昨天写的材料收拾好,也出门往翰林院走去。
  一到翰林院,张璁和桂萼都在那里等着他呢。林蓁小心翼翼把自己写好的一本奏疏递给了桂萼,桂萼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不觉出声读道:“据典籍所载,顺天等六府,公六十七个州县,自英宗正统以来,皇室赏赐,勋贵‘乞请’所划为勋戚庄田的土地数不胜数,登记在册的足有四百多处,其中真正为祖上钦赐者少,后世强抢豪夺者多。王畿乃是四方之本,王畿安则四海皆安,民业为勋贵侵占,流离失所,正是正德年间河北等地百姓饥寒愁苦,民变四起之因……”
  张璁也渐渐眉头舒展,随桂萼一同往下看去,只见林蓁后面写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可将本来属于国家的土地,随随便便赏赐给权贵内监?臣仔细思量过后,将清查田产的措施列为以下四项,请皇上过目:
  一曰归还侵占——京城附近不乏百姓开垦的,曾经列为荒地的田地,如今却大多被皇室、功臣、内官所掠夺。这些土地务必丈量清楚,登记在册,且按照律例归还给耕种它们的百姓,豪强之家不得染指;
  二曰裁减庄田——除洪武、永乐以前钦赐的,有典籍可考据的土地之外,其余皆照数征收田赋,皆还军民;
  三曰惩治投献……私自投献,捏造契典者,与私自收受投献之人一并发问……;
  四曰禁止乞请……”
  两人一同读完,都沉默不语,将那几页纸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林蓁深深一拜,道:“二位大人,时间有限,我未能细细查看典籍,只是仓促完成,其中不足之处,还望大人们见谅。”
  张璁抬起头来,一双浓眉下的目光阴沉的盯着林蓁,他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问道:“林维岳,你不过是个从六品的修撰,才十六岁,这篇奏章该不会也是席春帮你写的吧?”
  林蓁又是一揖,敛色道:“张大学士,小人虽然年少,却对这豪强侵占土地的事深恶痛绝,小人自幼家贫,父亲是个儒生,家中的土地屡次被镇上的富户夺去,最终就是因为一两亩地的争端,小人的父亲把命都搭进去了!张大学士您说的没错,小人现在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微不足道,但小人寒窗十年考这个功名,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锦衣玉食,而是为了改变这天下百姓饥寒冻馁的惨状, ‘一饭还三叹,黎民正阻饥。’大人您不也写过这样的诗吗?小人的心情,和您是一样的啊!”
  张璁听了林蓁这几句话,尤其是听到林蓁诵出他写的诗,先前一脸的不屑渐渐不见了,神色变得有几分激动,他站起身来,道:“没错,老夫还写过:‘有雪未为瑞,凶年正可悲。流民几行乞,粒米不成炊。’林蓁,不瞒你说,你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老夫一开始对你的才学确实有些疑问,但如今看来,老夫也有看错的时候……”
  林蓁心想,你看错的时候多了,他趁机道:“大人,先前在南京的时候,你们肯听在下一言,入京助皇上整顿朝纲,如今一朝上下风气为之一振,这其中,多是二位的功劳。而这次上疏,若是你们信得过我,就等上三日,到时候你们就用不着我和你们一同联名上书了,而且,我这篇奏疏里的内容,若是二位觉得还算有道理,不妨一并呈于皇上圣览,只要能为清理田庄的事出一份力,小人我心愿足矣。”
  他话音刚落,张璁还在思索,桂萼已经拍案道:“好,林维岳,我们就再相信你一次!”
  林蓁松了口气,恭敬的往外退去,张璁转头问桂萼道:“桂大人,你……你为何又相信这林维岳了?”
  桂萼道:“张大人,您也不能再整日埋头公干,也该打听打听外面的动静。我听说前日郭勋的儿子郭守干出城胡作非为,被一个打抱不平的人刺伤了,如今正修养在家。你说,事情怎么这么凑巧呢?”
  张璁疑惑的道:“莫非皇上要整治郭勋?我确实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啊!”
  桂萼道:“张大人,你我二人远离宫廷,凡事也只能这么猜测了。不管是不是皇上有意为之,我看林蓁一脸镇定,他肯定有他的理由。我已经派人盯紧了夏言,他最近没有什么动静,不足为虑。我们就等上三日,又有何妨?”
  林蓁几乎一夜没睡,昏昏沉沉来到编检厅,接过席春和孙承恩拿来的新写好的草稿,打算接着誊抄,坐在他对面的龚用卿看着林蓁,担忧的道:“维岳,我看你好像脸色不太好,这几日太热,别是中了暑气,我看咱们如今做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紧急,你不如就向席修撰告个假,回家休息一日吧?”
  林蓁一想,今天说不定沈炼会去自己家,如果自己能在家中等着他,肯定更加稳妥。他有点动心,站起身来,找席春请假去了。不出意外,席春痛快的同意了,还热情的向他介绍了几个京城里有名的大夫。最后小心的往外看了看,对他道:“张、桂二位大学士已经走了,你赶紧回去吧,这儿有我和孙编修呢,他们这几天比较忙,就算是来了也是看看就走,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林蓁辞别了众人,快步往自己家中走去。回去一瞧,果然沈炼已经到了。家里又来了位潇洒英武的年轻男子,上到林老太太下到莹儿再次看傻了眼,林蓁到后面去吩咐给沈炼准备住处,却隐约听见林老太太对程氏道:“我说,二毛他……他一直不娶媳妇儿,他不会是,不会是有那个毛病吧?我听人家说,现在读书人里头风气坏了,十个有□□个好那什么……唉呀!我老婆子真是说不出口啊,我说你也该看着他些,别让他也跟那些人学坏了去!”
  林蓁听了一半,听得他莫名其妙,把门一推,对里面吓了一跳的林老太太道:“阿妈,你说什么呢?我好什么了?!这人是我一个朋友,我请他到家里来住上两天,你们可要好好待他,对了,千万别对邻里提起他在这里,记住了吗?!”
  这一句话更是说的老太太着了急:“他来就来,怎么还要在家里住?还不能对邻居提?二毛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儿啊?”
  林蓁更加奇怪:“阿妈,沈大哥和我娶媳妇有什么关系,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不用您操心,您就好好歇着吧!”
  说完这句话,他撩起帘子走了出去,剩下林老太太对着程氏唉声叹气,大半天都躺在床上烦恼不已。
  林蓁当然不知道后院里此时凝重的气氛,他稍微缓了缓劲儿,休息了一会儿,就和沈炼商量起了明天的事儿。他二人主意已定,林蓁就让林柱儿今晚按照和严小姐约定的时间先去给她们报一报信。
  一切准备妥当,林蓁心里反而紧张起来。若是明天不能成功,牵扯的人可就太多了,严小姐,沈炼,魏琼玉,陆炳还有他,甚至是张璁桂萼,这一干人全都脱不了干系,况且如果严世蕃发觉自己在和他作对,往后要想再瞒天过海,怕是就不可能了!
  用过午膳,林蓁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是留在家里还是回翰林院上班,最终决定,在家中陪沈炼聊聊天,加深一下对这位严小姐意中人的了解。他们刚说了几句话,程氏忽然在外面敲起了门……


第83章 
  林蓁心中奇怪; 以前程氏是从来不会到自己的书斋来的; 他打开屋门; 问程氏道:“娘,您有事吗?”
  程氏手中托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壶茶,她刚不好意思的往里面看了看,就听见墙根底下响起了林老太太的咳嗽声; 林蓁更纳闷了,道:“娘; 您到底有什么事?奶奶也来了?”
  程氏赶紧摇了摇头,把门一关,将茶盏都拿了进来; 放在桌上,打量了一下沈炼,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问道:“沈……沈秀才啊; 你多大年纪,是哪里人呀?”
  听见程氏问话,沈炼赶紧躬身行了个礼; 道:“晚辈今年十九,是浙江会稽人。”又道:“前两日进京办事; 盘费短少; 不得已在您家中叨扰几日; 还望伯母不要见怪。”
  程氏见他性情爽朗; 说话得体,举手投足带着一股豪侠之气,和陆炳有点像,却比陆炳更显得可亲,于是不自觉就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道了几声不用谢,刚转身想走,却听窗沿下又有人咳嗽,她只得站住了脚步,勉强笑了几声,然后问道:“沈秀才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定下亲事了呢?”
  林蓁心想,程氏以前不是这么八卦的,怎么对沈炼好奇起来了?他又转念一想,坏了,是不是程氏和林老太太看上沈炼,想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啊?沈炼和自己的妹妹差着近十岁呢?她们这么早操这个心干什么?
  不过,他还是赶紧道:“娘,这个……沈秀才他虽然还没定亲,但是他有了意中人了。我们还有话要说,您……您要是没别的事,我们两个就要商议正事了……”
  这下子,程氏都有点觉得不对劲了,她扭头瞧着沈炼,沈炼是个实在的人,听了林蓁的话之后,他便答道,道:“维岳说的没错,我确实已经有了意中人,应该说,我们两个是情投意合,怎奈对方的家人从中阻扰,我只能暂时把此事搁置,想等到她的家人同意之后再作打算。”
  林蓁趁机转身半拉半扶着程氏,对她道:“娘,你没听见沈大哥说的话吗?这是人家的私事。您就别再问了,赶紧回去,回去吧……”
  程氏愕然的回头看了看沈炼,又看了看林蓁,担忧的道:“阿蓁,你,你和这位沈秀才,真的……这个……”
  林蓁顾不上那么多了,把程氏往门外推了推,道:“娘,我和沈大哥真的有要事相商,你有什么话,等回头咱们再说!”
  程氏一出门,林蓁坐回案旁,对沈炼道:“沈大哥,你别见怪,家母,她往常不是这样的,先别管这些了,咱们接着说,你说你少年时曾经在阳明先生座下求学,可有此事?”
  沈炼道:“没错,前几年阳明先生在余姚守制,在下就在他家中日日听他讲学,当时来来往往各地的士子颇多,堪称一时的盛景啊!唉,阳明先生患有肺疾,也不知道如今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林蓁一听颇为激动,刚想说自己当时也去了余姚,却听沈炼又道:“阳明先生不仅传授给我心学的道理,还教了我许多天文地理,兵法纵横之术,我在他那里真是受益颇多!若有可能,我希望能再回去看望他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林蓁道:“说来惭愧,我也是阳明先生的弟子,这些年忙着科考,如今又身在官场之中,怕是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去看望他了,若是沈兄回到浙江,一定要帮我向阳明先生转告,他嘱咐我林维岳做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两人越谈越是投机,林蓁还向沈炼讨教起了剑招,沈炼告诉他,自己这一套剑法都是在塞外学成的,说罢,他拿起他那半截断剑,铮的一弹,朗声道:“南北风尘常按剑,乾坤气序更含杯!林贤弟,咱们明天有要事在身,不然的话,你我这样一见如故,真应该先痛痛快快喝上几杯!”
  林蓁被他的气概感染,顿时也觉得胸中多了几分豪情。于是便让林柱儿出去买了点酒菜,两人小酌一番,谈天说地,彼此相见恨晚。林蓁真想不到自己穿越一场,竟然能遇到这么多才华出众的人,陆炳、沈炼、翁万达、陈一松,赵时春、龚用卿……他们个个年轻有为,气质不凡,可是这么多能人志士,为什么都没有能阻挡住明朝衰败的车轮转动呢?他的醉意渐渐淡了,手中攥着酒杯,望着对面还在慷慨陈词的沈炼想着,不论怎么样,自己决不能让历史再次重演了。而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就要先从解决掉那个讨厌的道士段朝用开始……
  第二天他比平常更早些去了翰林院,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他心中忐忑的告别翰林院的同僚们,加快脚步赶回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中,他穿戴整齐,跟林柱儿一再确认:“严小姐说过她弟弟今晚在家,对不对?”
  林柱儿点了点头,道:“没错,严小姐说了。那什么严……严公子今晚晚些时候要去赴宴,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大人,今天咱们到底是去做什么的,你可得对小人先交代清楚呀!”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蓁竟然对他说道:“今天,我是去向严大人商量提亲的事的,你收拾一下,和我一块儿去吧!”
  林柱儿一惊,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人?严小姐不是喜欢沈秀才吗?对了,沈秀才去哪儿了?”
  林蓁对林柱儿耳语几句,林柱儿这才恍然大悟,他赶紧打扮妥当,和林蓁一起出了门,果然,他们一到严家,就听见里面严世藩扯着嗓子喊道:“沈炼,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账,我姐姐嫁谁也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紧接着,严嵩好言劝慰道:“沈秀才,小儿口出狂言,你不要介意,他……这……都是老夫没有教好他,不过你和宵儿的婚事嘛,这个,老夫觉得有点突然,你还得让老夫跟贱内好好想想……”
  林蓁看着林柱儿,对他微微一笑,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道:“柱儿,你得陪我演一场戏,好好演,回头我会奖励你的!”
  林柱儿转转眼珠,答道:“没问题,大人,我就顺着您的意思来,行吗?”
  林蓁一笑,点了点头,主仆二人敲响了院门。大门一开,严年满脸慌张的往里看着严嵩,严嵩一瞧是林蓁来了,一向镇定的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抬手招呼道:“维岳啊,你……你进来吧……”
  林蓁进门看了看,沈炼正跪在地上呢。严世蕃插着腰站在屋门口,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屋里还不断传来严小姐抽泣的声音。林蓁故作惊讶的道:“哎呀严大人,您家里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要不然,我改日再来吧!”
  严世蕃一看林蓁来了,忽然之间有了主意,他一把把林蓁拉过来,对沈炼道:“沈炼,你看看,这位才是我二姐的夫婿,他姓林名蓁,是今年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你说说你一个穷秀才,一没有钱,二学问你也比不上林蓁,你是哪里来的胆子来我们严家提亲的呢?!”
  沈炼蹭的站了起来,两步上前,怒目瞪着严世蕃,道:“哼!若不是你是严小姐的弟弟,我沈某人绝不会跟你多费一句话的,就凭你在京城里的所作所为,不知道触犯了多少条王法,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严大人为官清廉,奉公守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呢?!”
  严嵩久经考验的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已经有些挂不住了,首先他最担心的就是严世蕃在天子脚下给他丢人,如今通过沈炼的陈述,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已经变成了现实,而且两人这么一闹,他估计严咸宵和林蓁的婚事已经基本告吹了。虽然如此,他也不能在林蓁面前把老脸丢尽,他先是把眼一瞪,看着严世蕃道:“你个逆子,你姐姐的婚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快点给我进屋里去待着,今天晚上无论你哪个狐朋狗友来找你,你都不准出门,听见了没有!”
  严世蕃自然不肯罢休,他从腰间抽出一把价值不菲的洒金扇子刷的一挥,在脸颊边扇了起来,京城里炎热的天气加上见到沈炼的气愤已经让他浑圆的脑袋从上到下都在流汗,他不得不拼命扇着风,一心想早点赶到馨翠楼去。那儿又清凉,又有美女佳肴相伴,这几天郭守干卧床不起,他可得看好了段朝用这个老道士,别再被那几个姑娘灌下几杯绍兴酒,就忘了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天花乱坠的胡吹起来!
  锦衣卫的手段严世蕃可最清楚了。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把自己好不容易铺平的这条路断送了!
  他扇了半天,把沈炼往旁边一推,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好啊爹,您可别忘了,我先前说过的事,没有一样不应验的。我说这个姓沈的对咱们严家没有按什么好心,您不相信,日后可有您后悔的时候。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你们自己在家里商量吧!”
  严世蕃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沈炼,见他穿的普普通通,一副草莽之相,再一看林蓁,虽然刚进翰林院两天,却是举止文雅,穿着讲究,举手投足间一副少年名士的高贵气派。严世蕃心里清楚,严嵩绝对不会选择沈炼,至于他的姐姐,本来就和这沈炼不应该有任何交集,早晚她会想明白的!
  想到这里,他得意的转着眼珠一笑,挥着扇子踏出了门槛,谁知道就在这时,林蓁却伸出手拉住了他,道:“德球,你可不能走,你得留下来帮帮我呀!”


第84章 
  严世蕃闻言一愣; 刚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帮你?我怎么帮你?”
  林蓁和沈炼对视一眼; 然后转过头; 对严嵩道:“严大人,看起来,这位沈秀才似乎也是来提亲的,您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这可就不好办了。不过; 既然我们两个都是读书人,要比个高下也不算难; 何不由您来出个题目,我们两人各做一篇文章,谁做的好; 谁就迎娶令爱,您看如何?”
  严世蕃一听这个提议,来了几分兴趣,看来这林蓁也不完全是个书呆子; 他还是有点头脑的。比写文章,他这新科状元当然不会输给沈炼了,更何况严嵩还多次给他批改过文章; 自然能把他的文章认出来。严世蕃溜达到沈炼跟前,拍着手道:“好!这个主意好!姓沈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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