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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君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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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羡慕?”
  上官云霓接着说道:“县官对她情深意重,她又不渎皇后之位,确实羡慕。难产之痛,也好过终生不痛不痒,浑浑噩噩。”
  霍成君却并未会回话。
  上官又笑了笑:“当然了,她能生出儿子来这一点就已经比我强很多了,往后的史书之上,关于她短短一生的着墨可能比我还要多,而我,不过是慢慢熬罢了。”
  霍成君轻轻拥住上官云霓,两人努力的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驱赶寒颤。上官云霓不知道霍成君的担忧与愧疚,霍成君也不明白上官云霓的思念和羡慕。两个心意不同的女人,因为深宫之中另一个女人的离世而悲而忧。
  待到黄昏之时,霍成君才同上官云霓分道而行,一边走着出宫回府,一边想着这事情究竟怎么收场。
  在母亲房中发现了让产妇致命的带有附子的药方,这并不能直接说明母亲是伙同淳于衍杀害了皇后,但……霍成君很不愿意承认,但淳于衍当时对自己意味深长的笑以及那句“一切皆如姑娘所愿”,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天哪,这种事情究竟要怎样才能瞒天过海啊。霍成君现在想起未央宫的那位,便心乱如麻。却不知自己现在焦急愧疚的模样早被未央宫那位尽收眼底。
  “陛下,刚刚淳于衍女医便同这位姑子说话的。”一新来的侍卫指着霍成君对刘病已说道,新来的,也不知晓那位女子的身份,头一次直接同陛下说话的他还有些紧张。
  而刘病已却面无表情,仿佛方才在椒房殿的怒发冲冠只是幻影,许久才微微蹙眉道:“知道了,不用拦她。”
  “诺。”小侍卫道。
  因为皇后意外难产而亡,陛下大怒,将宫人太医以照料不周为由收监调查的收监调查,赶出宫的赶出宫,因为这件事情搞得宫里宫外人心惶惶。
  霍大司马作为尚书令,虽不负责此事,却因许多耳闻,只道是帝后情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才寻了理由,找周围宫人的麻烦出气,但几天之后,霍显见着此事没消停,反而在淳于衍上的质疑越来越多,这才向霍光彻底地摊了牌。
  “糊涂!糊涂!”霍光嗟叹,在房中来回的踱步。
  “这……这我不是急了吗,眼巴巴的几个月又几个月,两个春去秋来了,已经第三年了,许皇后已经要生第二个孩子了,我一个做母亲的,我能不着急吗!”霍显泫然道。
  “那你就……你就……”霍光一甩手,背过身去。
  霍显道:“我没有……开始没想这样的,我是想让陛下废了皇后让成君为后,但这两年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太医院的人又都是陛下从民间另扶持的人,这淳于衍也一样啊,总算是她同我亲近,我才和她透了想要这个孩子废掉……可,可也没想到皇后她……”
  霍光轻叹一声:“夫人呐,可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这可是皇后啊,这陛下盛怒,你知道……”
  “老爷,我就是知道现在情况不妙才跟你说明的啊,现在只能尽全力保住淳于衍,保不住她,她手上便是我们的把柄,她本身就是我们的把柄……”
  霍光缄默不语,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十日之后,淳于衍便从廷尉那里出来,随着自己的夫君离开了皇宫。
  而霍成君自许皇后故去那日回府后,也不言语,直接从南书房将手上的几件事情交付给束褐,拿着自己的书卷便回房间了。
  再过半月,復中翁同圣上请辞,云游四方。陛下虽颇为不舍,但也依着老师的性子,商量着过了正月再走,为老师设晚宴饯行,二人谈天说地,聊到深夜。次日一早,復中翁于未央宫向陛下告别,出了宫门,便见着霍成君正披着素白的斗篷,立于清晨冷风之中。
  復中翁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赶紧过去:“谢谢霍姑娘为老身备好车马用度,真是费心了。”
  霍成君含笑:“老先生客气了,让老先生远道而来长安为先帝治病,本就是成君的不情之请,现在事情尘埃落定,老先生生性向往自由,在长安城这几年也是老先生看得起成君了。现下为老先生准备车马,本就是成君的本分。不过老先生本身就是行家,成君挑的这几匹马恐怕是班门弄斧了。”
  復中翁依旧目光如炬,看着这马,看着成君,倒也哈哈大笑:“霍姑娘啊,你这偷师学艺的本事倒是不错,恐怕以后关于千里马关于草药的寻常问题都你难不倒你了。”
  这一提草药,倒让成君有些不安,復中翁仍笑:“成君啊,你是个好孩子,可人生在世,不能只靠自己本心做事。刘贺的冷箭有人替你挡,背后的冷箭旁人没法替你挡啊。”
  霍成君一听復中翁提起当年的事情,一晃神,又轻笑道:“现在已经没什么要冲我放冷箭的理由了。”


第83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下)
  復中翁笑着摇摇头:“丫头, 哪有那么简单啊。”
  霍成君抿了抿嘴唇:“世事复杂些, 简单些, 都同我没什么关系了。先生你也知道,我现在连南书房都离开了,现在我真的就只是个待嫁姑娘罢了。”
  復中翁看着远处, 笑的意味深长:“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啊。”
  霍成君有些错愕, 怀疑他是知道了什么,忙接着说, 却被復中翁抢了白。
  “在长安城中, 没有简单的事情。我只是怕你……”復中翁顿了顿, 又似是下定决心,说道, “你记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霍成君虽表面含笑答应, 心里却不以为意。而復中翁也把她这些心思看在眼里, 也还有些不舍,盯着霍成君,直到骑上了马, 又从马上下来, 眉头紧锁, 对成君说道:“丫头啊,说到底也是我对不住你,你救了我的命, 我却……唉,到底世事弄人,世事弄人啊……”
  霍成君莫名其妙:“先生这又是什么话,当年从兰陵一路到长安,互有照顾,这也是分外话了。再说,已经三年了,从当初我以为的为太皇太后治病,到后来为先帝治病,再到现在为许皇后医治……先生医者父母心,才如此感伤,还是安心上路吧。”
  復中翁点点头,欲言又止,只是拍拍霍成君的肩膀:“这个正月,可是难熬啊……”
  霍成君轻轻拢了拢自己的斗篷,不再言语。见着復中翁上了马,从眼前消失。一回头,便看见穿着玄色朝服的那人立于城墙之上,看不清楚他在看復中翁还是看她。
  四周萧瑟枯槁,冬风之中,蕴着新生的气息。而几年之后,霍成君才明白,復中翁所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指的不是她霍成君,而是霍家。那时的她也会明白,復中翁临走前的彳亍所为何,也会明白他于城墙之上在看着谁。
  春去秋来,冷风一吹,晃眼又到了下一个秋冬。
  封霍成君为婕妤入宫这事,是一个初秋的早朝陛下点头的,自正月许皇后故去,陛下悲痛万分,却又时刻挂念百姓,为着百姓名讳困难,便将本名“病已”改为单字“询”。而太皇太后也以为一国无国母,实为不祥,加之众大臣谏言,便封了霍氏七女为婕妤,定于本月十九即十月十九入宫。
  而霍成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换好了骑装,准备赴上月金龄昀的约,趁着秋高气爽去赛马场骑上一段。那件事情之后,金龄昀也同她道歉醉酒一事,两人便心照不宣的继续做着老友,避谈此事。
  一听素音的带来的消息,登时蔫了,没过多久,便起身去寻了新得来的马鞭。素音忙道:“小姐,你可听清楚了?”
  霍成君淡然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刚要走,却见霍显推门而入:“今朝有酒今朝醉?”
  霍成君忙讪笑。
  霍显皱眉:“你这穿的都是什么啊?这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了,还这么……”
  “母亲!”霍成君提高了声音,“您可得偿所愿了。”
  霍显轻哼一声:“金二公子在霍府门口,我已经叫人让他走了,马上要进宫了,你可别再出了什么岔子,你同这金二公子这两年也走的太近了……今天我陪你出门逛逛,需要什么东西添置下,你自己就别一个人出府了,明白吗?”
  霍成君点点头。默默想着,五年前的赛马场,她想着怎样才能逃婚,五年后想去赛马场了,又要进宫了。这赛马场,八成是掌着她的红鸾星吧?
  同母亲一路出来,兴致怏怏,霍显却不以为意,慢慢的逛着,霍成君似是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惊讶万分,却也佯装镇定,拉着母亲道:“阿母,您先去前面胭脂铺等我,我去看看那边的折扇。”
  “折扇有什么好看的?”霍显不耐烦的挥挥手,放她走了,霍成君这才讪讪的赔笑。
  霍成君走到扇子摊前,赶紧小声说道:“金龄昀,你疯了?你让我母亲见着,咱们两个都要死!”
  金龄昀:“嘘,小点声,你听我说。你现在这是被你母亲囚禁了?”
  霍成君瞪了他一眼:“不然呢?我跟在母亲身边好玩是吧?现在圣旨都下了,阿母铁了心让我入宫,恐怕我说什么都不好用了。”
  金龄昀道:“你打算怎么办?”
  见霍成君默不作声,才又说道:“跟我走吧。”
  “什么?”霍成君瞪大眼睛,双手立刻推开他:“你别开玩笑了,这……这怎么能行呢,这会死人的,金龄昀,我只把你当相识已久的老友,你别……”
  金龄昀打断道:“我知道,但你真的想入宫吗?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现在椒房殿还对你有吸引力吗?”
  “当然没有,你不是不知道,我连南书房都不想进,我恨不得现在离宫廷越远越好,可……可怎么……”
  金龄昀默默地把扇子交到霍成君手中:“后日,子时,我在扇中之地等你。”
  见成君些许慌张,连忙补充道:“并非私奔,我只想帮你。成君,离开后搜查无果势必会宣布你去世,到时候你才是真正的自由。”
  霍成君装模作样的付了银两,拿了扇子,望着金龄昀,慢慢离开。
  霍显见霍成君这才回来,瞥了一眼:“怎么这么慢啊,我看看你挑了把什么样的扇子。”
  霍成君刚要护着扇子,却被霍显一把拿去,打开一看,啧啧道:“桃林啊,画的倒是不错,成色差了些,可能是颜料……”
  霍成君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着后日子时,桃林……
  这年倒春阳尤其厉害,十月竟又回了暖,惹得长安城那片有名的桃林又稀稀疏疏的开了花,一年之中花开两次,可巧赶上了菊花花期,堪称妙景。
  霍成君翻来覆去的看着折扇,心里乱的很。正赶上丫头阿容进来,笑着说道:“小姐看扇子呢!”
  “哦,”霍成君收起折扇,“随意看看。”
  阿容是家生丫头,自小在六姑娘房中,没跟着六姑娘陪嫁到金家,便安置在七姑娘屋里,也是要跟着进宫的丫头。阿容做事情手脚麻利,成君看着她不停的擦拭桌子花瓶,有些晃神。
  阿容笑着说道:“其实小姐你知道吗,今年倒春阳,郊外的桃花都开了哩,不少人过去看了,一看小姐就喜欢桃林……”
  “桃花今年又开了?”霍成君喃喃道,“真是奇了。”
  “可不是嘛,这几年头一次倒春阳这么厉害,桃林开了大半,庄小姐和靳公子就去过了,也不知张公子有没有去,不过自从张公子成了亲,小姐也有日子没见……”
  霍成君却没听下去,只一个劲儿的想着,现在桃林怎么样了?宫里没见过有桃林,曾经宫里有珊瑚树林来着,现在全换成竹林了……
  今晚就是同金龄昀约好的日子了,霍成君虽没下定决心,却偷偷地收拾出一个包袱出来,霍成君边收拾着包袱,便想着三年了,这三年来自己在南书房尽心尽力也逐渐放权,周围人一口一个“霍姑子”仿佛是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出去呢?霍成君畅想着江南的小桥流水,那是顾玉瓒的家乡,自己从未去过,想着江洋的大山大水,想必一定壮观,想着各种各样的从古书中看过的地方,自己都有可能去亲自走上一走。
  “那时候你才是真正的自由……”金龄昀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多诱人啊!霍成君从十岁那年亲历上官氏罹难,便谨小慎微远离宫廷,而后在南书房、在南山、在兰陵都步步惊心,好容易同自己一条船的皇孙上了皇位,现在,难道又要进入宫廷,从此同这外面的世界告别吗?
  更何况,刘次卿,可是她顶不想见的。
  霍成君正想着事情,霍显便推门进来了:“成君啊,在收拾什么。”
  霍成君连忙遮掩:“没什么,一些进宫的物什。”
  霍显笑笑:“是要收拾些称心的东西进宫,咱们家里的东西也不必宫里差,但一些寻常玩意儿便算了吧,免得带的东西太多……”
  “阿母,女儿知道了。”
  霍显又笑:“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我们逼着你进宫,你只知道我们骗你去兰陵,是不是?”
  “阿母,女儿没这么想。”
  霍显轻轻摇摇头:“你不必骗我,怨我便怨我,恨我便恨我,你既能做得出帮刘询逼你父亲点头的举动,也别在意口头上的顺从了。我只问你两件事,你心里过得去这坎儿就行。其一,当日刘询使出故剑情深这把戏,你当真不失望?为他鞍前马后夺帝位的人是你,到头来你连南书房都退了,你也甘心?”
  霍成君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又被霍显打断。
  “其二,你当真认为霍家便与你毫无用处?霍氏幺女身份你当真想摆脱便不会到处借势消事那么多次了。你是聪明,但这聪明谁教你的?你摸摸你良心从小到大,从你先帝哥哥的未央宫到南书房你到底是凭着你的聪明多些,还是凭着你霍氏女儿的身份多些?你父亲老了,夜里字都看不清楚了,新皇帝野心勃勃连我都能看出来,刚当皇帝时他还装着怯懦胆小,现在连装都快懒得装了;金家见霍家稍有败迹,早就虎视眈眈了;和你父亲交好的右将军见着自己生子和顾家联姻,也蠢蠢欲动了;还有刘询提拔那么多自己的官员……这些你都看在眼里,但你就是狠心,因为霍家对你狠心,你便想对霍家狠心,是不是?”
  霍成君皱眉:“阿母……”
  “你……哎,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几年前怎么处事,现在也怎么处事……就这么说吧,你生下来第一天姓霍,你便一辈子姓霍。往后的史书兴许不会记下你的名字,但寥寥几笔,便是皇后霍氏!”说完,霍显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霍成君愣愣的看着霍显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自己的包袱。
  只剩几个时辰了……
  霍成君从璧漱阁往外望着,是离霍府不远处的小巷,停着金龄昀预备好的马车……
  他在等!


第84章 旧事如天远
  多年之后, 穿着红色曲裾的明丽女子着皇后凤冠, 与面前的穿着朝服的年轻男子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他们儿时相识,阔别多年近乎挚友,如今狭路相逢, 兵戎相见。
  已经是皇后的霍成君冷眼将一把折扇扔到男子面前, 已经实掌军权的金龄昀则冷峻着鳳眸,轻飘飘的接了一句:“那年桃花林, 我们是不是谁都没去?”
  霍成君双眸明艳没有闪过一丝的黯然, 而金龄昀也依旧挺着身板, 未曾想要拿起地上的那把折扇。
  ……
  真是好笑,周围人或者像刘次卿步步为营却活的潇洒肆意, 或者像张彭祖虽心有愤懑却能借物抒怀,或者像顾玉瓒好胜心强却不加掩饰,或者像霍禹花天酒地懒散一生, 而这些有宣泄出口的人都过得规规矩矩, 想要抛下一切是非曲直远走高飞的,反而是从十四五岁进南书房兢兢业业的霍成君和十多岁便四处当差夙兴夜寐的金龄昀。
  若是这八卦传到靳斯年之流耳朵里,指不定会变成什么版本流传长安城大街小巷, 旗楼茶社呢!
  金龄昀想着想着, 脸上的笑意便上了嘴角。
  “二少爷,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绣英问道。
  “嗯?”金龄昀抬头才发现丫头绣英,“哦,没什么, 你去忙别的吧。还有,在家别叫我二少爷,叫三少爷,明白吗?”
  绣英轻轻低了低头,说道:“嗳。三少爷,二少爷找你。”
  金龄昀点头:“知道了。”没在意绣英离开时泛红的眼圈。
  金龄昀到了哥哥金赏的书房:“哥,你找我。”
  “坐吧,坐。”金赏指了指桌子,“找你来喝喝茶,这是新进贡的肉桂春生茶,陛下赏的,尝尝看。”
  金龄昀边喝边笑道说:“哪儿进贡来的?啧,我是喝不惯这个味道的,我倒是喜欢武夷茶,说起来,我去年从长江回来,带回来一些……。”
  金赏轻哼一声:“是你过去在南边呆久了,倒成了个江南人了。”
  金龄昀笑笑:“无非是茶嘛,哥哥何必如此较真。肉桂茶也好,武夷茶也罢,或让人尝鲜,或让人宁神,能办的一种便是好茶了。”
  金赏幽幽道:“你倒是想的明白,颇有四海为家的架势啊。”
  金家匈奴人的身份问题,一直都是讳莫如深的。金龄昀忙道:“哥哥,我可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有别的意思。父亲曾经出生匈奴,但哥哥和我从来都是以长安为家,龄昀绝无它意。”
  金赏顿了顿,轻飘飘的接上一句:“想当年你我还有哥哥三人进宫陪伴武帝身边,后又同先帝一同成长,以匈奴之身,却得皇恩如此浩荡,不得不步步谨慎。而父亲,当年便因为过分谨慎,杀了哥哥弄儿,我至今仍记得弄儿死时穿着的衣裳,仍记得……”
  金龄昀先听着金赏严厉呵责,后听着金赏回忆过往,不禁也泫然。
  金赏轻声道:“龄昀,你现在为金家到处奔走,正是因为你,才让金家在父亲故去之后仍屹立不倒。龄昀啊,匈奴人怕是不行了。”
  金龄昀惊骇:“二哥?”
  金赏道:“匈奴人不死绝,朝廷不心安。”
  金龄昀一愣,仍不死心:“陛下对金家依旧信任,二哥何必如此杞人忧天,现在匈奴同朝廷关系比之前朝总要好很多的。”
  “现在?你知道现在会怎样吗?陛下信任如何?陛下信谁不信谁都没用,一个没实权的皇帝,还不及一个宫门侍卫有用!”
  “二哥!”金龄昀小声喝止,“即便在家中也需谨慎些好。即便不寄希望于陛下,霍大司马也同父亲生前关系极好,二哥也……”
  金赏干笑两声,说的意味深长:“现在是好,等你出了去西南的差事,便不好了。”
  手抖了两下,饶是金龄昀也声音颤抖:“二哥……”
  金赏道:“去西南的差事还是过几日再去吧,怎么非急着明天走呢?”
  “二哥,龄昀已做成此前淳于衍的事情,二哥也该履行承诺,让我离开……”
  金赏静静地喝了口茶,道:“我只答应让你一人离开。眼见要过冬了,听说那边又湿又冷,我让你嫂嫂给你多备了几身干爽布料的衣服,你也不必急着这几日走。”
  金龄昀已完全明白金赏的意思了,却仍抬头直视自小尊敬的哥哥;“不必了,是办差事的,无需如此,天色也晚了,二哥还是早点歇息。”
  “金建!你敢!”金赏拍案而起,直指着金龄昀的脊梁,“来人啊,将三少爷绑到房间,好好看着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解绑!”
  烛光下,年轻的夫人正梳着头发,见一珠圆玉润的姑娘推门进来,才放下木梳:“怎么样?金赏他怎么说?”
  这姑娘便是鸳鸯,从桌上接过木梳,慢慢的给霍显梳着头发,便说道:“金大人说了,说谢夫人提醒,今后一定严加管教,不会耽误七小姐锦绣前程,请夫人放心。”
  “哼,”霍显轻哼一声,“放心?金建这小子看似谦谦君子,倒也是个有心思的主儿,上次要不是我关心则乱,想让成君尽快入宫,还能让他收买了淳于衍给我下套?这金赏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他弟弟摆了我一道儿,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霍家有把柄在他手上,这金赏便坐享其成。哼,哪有的好事全叫你金氏兄弟捞去啊?”
  鸳鸯便梳着霍显的头发,边说道:“夫人说的是,现在老爷年岁大了,姓金的便以为能骑到霍家头上了,呸,早呢!瞧着夫人一头瀑布似得青丝,真真儿叫人羡慕,许是观世音的全长您头上了……”
  霍显问道:“小姐那儿呢?”
  鸳鸯笑着说道:“听阿容说,小姐已经睡下了。”
  霍显这才放心着笑道:“这便好,这便好……”
  霍成君辗转反侧之时,金龄昀正趁着门外的护卫交班时解开了绳子,打晕了护卫,悄悄地跑了出去。而他所被关押的地方,正是在金府最中心的地方,每条小路夜里都有护卫巡逻,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自己鲜少呆在府上,竟也不知护卫的路径,加之今晚金赏大怒,势必加强护卫。
  金龄昀看到前面有护卫声响,便躲到了小亭旁,正静心听着守卫的动静,冷不防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龄昀本能反应,立马捂住那人的嘴巴,把身后之人按住,只听得那人“咿咿呀呀”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嫂嫂霍清和!
  金龄昀连忙住了手,满脸歉意又稍有防范:“原是嫂嫂,是龄昀唐突了。”
  霍清和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自己理了理衣衫,便直奔主题:“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但你告诉我,那些守卫……”
  金龄昀连忙解释:“嫂嫂,龄昀本是有错在身,自然不敢再对府中正经当差的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龄昀只是打晕他们,不出半个时辰便会醒的。”
  霍清和点点头,脸色稍微缓和,又蹙眉道:“龄昀啊,你说你平日也是个有分寸的,为何你这次……”
  “嫂嫂,成君她不想入宫……”
  霍清和恨铁不成钢道:“哪能胡来啊,圣旨都下了。这次亏得家里人知道,若是外人,若是陛下知晓,你们一个个都要掉脑袋啊!”
  金龄昀道:“嫂嫂,龄昀知道,但龄昀不得不做。”
  “不得不做,难道还有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
  金龄昀道:“是,龄昀若非如此,便是刀杀我罢了。”
  霍清和一愣,被他这话惊着了。
  金龄昀接着说道:“嫂嫂,那可是成君啊,是嫮儿啊。她在兰陵受了多少苦,她在南书房遭了多少罪,简直不能想象。而且陛下也同嫮儿在民间认识,两人立场不同势如水火,进了宫,嫮儿该受多少苦啊……”
  霍清和愣愣的看着向自己苦苦哀求的金龄昀,仿佛不认得他。他少年老成,别人还在太学为非作歹之时,他便成了郎官跟在先帝左右;旁人做郎官之时,他便领了最为麻烦琐碎的差事,东北西跑;旁人开始领差事的事情,他才回了长安,在少府手下认真做;而为何旁人成亲安稳之时,他怎就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呢!
  霍清和恍惚间想起了多年之前,龄昀刚回长安,彼时还在少府手下当差,成君尚未及笄,来金府看自己,那时自己还逗龄昀开心,问他小女孩的心思他懂吗……
  可现在,霍清和只希望他不要懂。
  霍清和清清嗓子,大叫道:“来人呐,三少爷在这里。”
  霍清和立在那里,顶着深秋的冷风,同金龄昀对视,看着他惊诧与困惑,气愤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守卫把金龄昀带走。
  对不起啊龄昀,我是嫮儿的姐姐,我也是霍家的女儿。
  十月十九,霍成君入宫。当日是数年难得一见的黄道吉日,万事皆宜,尤宜嫁娶。
  霍成君以婕妤之名,伴随着长安城所有女孩的羡慕,带着霍氏的荣辱担子,进了宫。
  次日,据说是一个小侍卫同一个小宫女当差时候嚼碎嘴子,好巧不巧被陛下听了去,结果那个小侍卫被处极刑,派到潮湿阴冷的章台宫当差,而那个小宫女当日便剥了俸禄,赶出了宫。
  几年之后,章台宫多了一位明艳的主子,当年的小侍卫已经有了做宦官的自觉,对所有事情都上心,也都不上心。这时候他见着这位曾经身世显赫又被打入谷底的主子,对她的云淡风轻难以理解,甚至这位主子还主动话起家常:“抬起头来吧,你当初为何贬到这里?”
  当年的小侍卫抬头直视,见着她的脸,才有些恍然。这不就是当年自己向陛下指认的同淳于衍女医说话的姑娘吗!原来她是霍氏女,原来她是霍后!
  霍后见着他不说话,便也摆摆手:“罢了,不想说不说便是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这要怎么说呢?当年自己被贬,正是当年自己同相识小妹碎嘴,说当年霍婕妤进宫当夜,旁人不知晓的,其实陛下在未央宫独坐一夜,见都没见她……


第85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上)
  深夜里, 霍光负手看着《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 似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房门推开。
  霍光没有抬眼:“你阿母说你已经睡下了。”
  霍成君走到霍光面前,看着这图, 道:“当年武帝赐予阿翁, 实则是在五位老臣里选中阿翁效周公,阿翁夙兴夜寐, 一晃便是这么多年了。”
  霍光一笑:“当年你想入宫, 阿翁不能让你入宫, 如今你不想了,反而非入宫不可, 你可明白?”
  霍成君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不发一言。
  步撵慢慢的往未央宫的方向走着,霍成君紧张的攥着手帕, 想起昨夜彻夜未走的那辆停在小巷的马车, 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阿容,阿容……”霍成君敲了敲步撵。
  阿容作为随嫁丫头,就跟在步撵旁边, 满脸喜庆:“七姑娘, 怎么, 有些急了?还有些路程哩,七姑娘从前整日的进宫,都忘了多久……”
  “不是, ”霍成君顿了顿,还是问道:“我是想问,那把折扇,拿着了吗?”
  “哪把呀?小姐你平日喜欢的小玩意儿都带了些的。就是不知道你说的……”
  成君急了,想探出头来:“就是那把我前些日刚买的,画着桃花的,让你带着,你带着了吗?”
  阿容明了,含笑答道:“带了带了,本来我忘记了的,是夫人好记性,说小姐你素日喜欢桃花,便让我一定把这把折扇带着,说是给小姐留个念想。”
  什么?霍成君坐回位置,喃喃道:“是吗……”
  阿容又笑着补充道:“是啊是啊,夫人还说了,本来今年倒春寒,城郊桃花又开了的,结果昨儿个夜里寒风一吹,城郊那块儿的桃花一夜之间又都全败了,可惜了……”
  霍成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有些事情,一夜之间,全都改变了。
  霍成君看了一眼阿容,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只好轻声道:“一会去永乐宫见太皇太后吗?”
  阿容笑着说道:“七姑娘糊涂了吧,今晚自然是不去的,明日一早,便是要去的。七姑娘也不必紧张,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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