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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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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占”字。
“你在逗我?你不是说要带我来问笙歌的下落吗,跑到风水先生这儿来干什么啊。”
我一边走,心里一边犯嘀咕,墨白不会是被逼的毫无办法,荒唐地想让我给笙歌算上一卦,卜出她的下落吧?!
“你不是不信这些占卜算命的东西么?”我停下脚步踮起脚想要摸摸他的额头,担心他是被雨淋发烧了。
他笑着挡开我伸过去的手,把我往茅草屋里推:“哪来这么多话,雨这么大,还不快进去。”
我满腹猜疑地踌躇着推开门,门轴吱呀的响声很大,像是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打开过。房屋内看起来比外面还要破旧,木头的柜子和箱子已经腐蚀的很严重,几只破碗摆在外头,碗沿都被磕碰出许许多多的沟壑,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碗底沾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油污,像从土里刚刨出来的老古董。地上全是湿的,屋顶大大小小的漏缝滴答滴答向下掉雨点。有的洞太大,甚至能露出外面的亮光。
这里越看越不正常。
突然有只老鼠从我脚底下嗖地窜过去,我吓得大叫一声,蹿了起来:“墨白。你带我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没等墨白说话,一条破旧的棉被挂起的帘子后面突然传来咳嗽声。
我顿时吓得捂住嘴,这种地方竟有人住?!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在棉被后响起来:“外面的人,若是过路讨饭吃的,还是走吧。老头子我自己还填补饱肚子,若是来占卜算卦的,那就请进来吧。”
我看了墨白一眼,清了清喉咙,向棉被后答道:“老先生,我们不是来讨吃食的,也不是来算命的,我们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墨白突然开口,驳回我的话:“不,我们专程前来卜上一卦。”
棉被后的老头咳咳地笑起来:“老头子我腿脚不便。还是请公子和姑娘里边说话吧。”
老头掀开破的露棉絮的棉被:“公子要算什么?”
他的样子与长安街头流浪乞讨的乞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值夏季,他依旧裹着厚厚的破棉衣,衣服上沾满了已经发霉变黑的饭渣。
我有点嫌弃地不愿意靠近,墨白已经猫腰钻了进去,我站在外边犹豫了下,也只得跟进去。
“地格,天命,寿数,福祸,姻缘。公子要算哪一个,我老头子无一不通。”老头儿一边说,一边摸索摆在他前边的几张同样破旧的骨牌。
我冷哼一声,这老头子穷的都没人样了。骗人倒是一套一套的。算卦一说,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耍嘴皮子赚钱糊口的手段。曾经有善占卜的老道士在我的百日宴上预言说我是个长命百岁之人,可结果呢,我十八岁就葬身火海,不仅死了。还死的尸骨无存。
墨白倒是出奇地有耐心,摸出一锭银子放到老头儿面前:“算一个人。”
老头子略微点点头,从一摞骨牌中抽出一张:“敢问公子要占卜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睛是浑浊的,他在对墨白说话,目光却毫无焦点地看向我,手指在床榻上摸索着,摸了半天才摸到那锭银子。我这才意识到,这个算卦的老头是个瞎子。
墨白淡淡道:“笙歌。”
老头死寂的眼睛里仿佛有流光一闪而过,不能确信自己听到的名字:“谁?”
“笙歌。”
老头儿的神色忽然变得紧张惶恐,撒手将骨牌呼啦一声推到地上,胡乱摸索着往墙角缩:沙哑浑浊的声音明显颤抖:“你们是谁?你们是什么人!”
我终于对这个老头产生了兴趣。
他难道果真认得笙歌?否则怎么会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墨白安抚地向惊慌恐惧的老头儿解释道:“老先生莫怕,我们只是听说你是笙歌的远房亲戚,曾在笙歌落难的时候收留过她,她现在不知去向,我们想要找到她,所以才特意来向你打探。”
我听得一愣,望向墨白:“这个老头是笙歌的远房亲戚?谁告诉你的?”
墨白张了张口,又闭上摇头道:“我还是不说为好。”
“不行,快说!”我逼近他一步。
“当真要说?”
我不明白这样的小事他何必还要卖关子,催促他道:“当然当真,你废什么话!”
他嘴角噙起坏笑:“玉缘坊的香梅姑娘。”
“你——你瞒着我又去玉缘坊找姑娘!”重要的是又是那个叫香梅的青楼女子!我登时气急,扬起手臂就要朝他打过去。
他佯装躲避,笑道:“你看你看,我都说不告诉你了吧。”
老头儿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哑着嗓子说:“公子说的不错,老头子我确实认得笙歌……”
要不是今日还有更要紧的事,我定和墨白闹到底了,不过眼下,只好暂且放他一马,转身向老头儿问道:“老先生,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老头陷入沉思,毫无焦点的眼睛扫向我们,似在犹豫不知该从何讲起。
“她是我弟弟的女儿。”老头刚开口,声音已经开始呜咽,仿佛接下来要讲的,是一段魔魇般的记忆。
“弟弟晚来得子。原本是件喜事,可惜那一年赶上西境大旱,颗粒无收,西境百姓们易子而食,弟弟原本打算将这孩子煮了去……听说是得了善人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那善人还为她取了名字,便是笙歌。”
他说的这些,和墨白所述殊无二致。
“可是谁能想到,武宗皇帝登上皇位后,下令征讨回纥,当时笙歌的母亲早已亡故多年,家中只剩父亲和祖父,全部被征到了他的麾下,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回纥之战虽已时隔多年。但我依然记忆犹新,夙沙炎在那场战争中为救李瀍,化身西境一抔黄沙,那惨烈的一战中唐军虽胜,却伤亡惨重。
我一直觉得那场战争里最委屈的是夙沙炎,现在想想,其实真正受苦最多的是战火中的百姓。
“那笙歌怎么样了?”我着急地挠挠头。
墨白凭借身高优势拍了拍我的头:“急什么,听老先生说完。”
老头儿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在长安替人算卦,勉强糊口,对弟弟一家的遭遇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家破人亡的笙歌流落街头,被卖进了玉缘坊。”
我一时没反应上来,等反应上来时狠狠吓了一跳:“玉缘坊?!”
“好在没过多久。有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就替她赎了身,她无处可去,那公子就把她送到了我这里。我收养了她几年,”老头越说越吞吞吐吐,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事情似得,细节也全都漏掉了。只囫囵概括说:“后来,却硬是要去给一个王爷当婢女,我拗不过她,就让她走了,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不过好在他说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那王爷,可是当今陛下?”
“正是……”老头儿点头,神色不自然地绷紧了,说完,便不再言语。
如此说,老头口中的笙歌确是我们要找的笙歌无疑了,找了这么多天,事情终于快要水落石出。
老头儿的一番话让我想到了能找到笙歌的办法,开心道:“多谢老先生,老先生多保重!” 说完迫不及待地拽起墨白往外走。
“公子,姑娘,请等一等!”老头突然开口。
我吸了一口气,暗忖他和玉缘坊里那个太子乳娘陈妈妈是一家子吧,怎么都爱话说一半藏一半,等人要走了才把事情全说出来。
转身回去之时,老头儿表情颓唐:“我这双老眼已经瞎了,腿也走不了路了,我已经受到报应了。”
我一脸莫名其妙,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却突然猝不及防地朝我和墨白的方向扑通下跪:“姑娘若真能寻到笙歌,请姑娘一定转告她,老头子我对不起她,她大人大量,不要怨恨我,老头子我在这儿给她跪下了,来生做牛做马,老头子也会偿还她!”
我听得云里雾里:“你莫名其妙说些什么啊?”
老头什么也不解释,只一个劲地磕响头:“求求姑娘了。”
……
从茅草屋走出来,天已经放晴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墨白:“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算卦的老头很蹊跷?”
老头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笙歌的亲人,但他刚一听到笙歌的名字的时候,表情明显不是听到亲人名字时候的亲切和高兴,相反的,他像撞见冤家一样,很紧张,很惊恐,这是疑点之一。
还有一点,他虽然告诉了我们笙歌被他收留之后的经历,却语焉不详,什么细节都没有。“照他那么说,他收养了无家可归的笙歌,养育了她好几年,这分明是他对笙歌有恩,可最后他怎么突然又下跪又磕头的,说他对不起笙歌,还让笙歌饶恕他?这不是很奇怪么?”
墨白不置可否,云淡风轻地换了个话题:“你想到了找到笙歌的办法?”
这一次换作我卖关子,得意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墨白:“……”
不管老头隐瞒了什么,他已经把我们解开这团乱码的关键找了出来——笙歌曾被卖到玉缘坊。
所以只要我作出一幅步虚画境去到那时的玉缘坊,就能找到玉缘坊里的笙歌,也就能顺着这条时间线得知她最终的下落。
回府之后,我迅速搬来笔墨纸砚张罗开,一边研墨一边暗自赞叹墨白这一次帮了大忙。如果不是墨白找到那个奇怪的老头,找到笙歌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虽然你有的时候挺讨厌,但有的时候也挺让人离不开。”
“哦?”墨白坐在窗边玩弄折扇,偏过头,脸上浮起得意神色:“那我是讨厌的时候多一点,还是让你离不开的时候多一点?”
我朝他做个鬼脸:“讨厌的时候。”
墨白:“……”
玉缘坊很快在笔下落成,我把手伸到画卷上空,举起匕首对准手腕,多年不曾割腕取血,竟有一点不敢下手。
墨白不经意抬头,发现我举止踌躇,合起折扇问:“怎么了?”站起身朝我走来,看到我一手拿着小匕首比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轻轻拿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左肩,想了想,问:“怕疼?”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点点头。
换做几年前,我一定会一边举起匕首朝他比划,一边逞强地大嚷:“我才不怕!”可这些年过去,他已经太了解我,最知道我什么时候是真的坚强,什么时候是假装。
他走到我身后,一只手轻轻附上我的眼睛:“看不见,会不会好一点?”
温柔的触感,温柔的声音。这个人,天下女子可望不可即的人,他有一双莹白修长的手,手中的笔可以画出倾尽天下的水墨,此刻温柔地附在我的眼睛上,属于我一个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窗外雨打树叶的声音格外清晰。心底渐渐有了勇气,匕首划上手腕的皮肤,细长的伤口也并不觉得多么疼,血珠顺着刀锋滴到画作上。
他蒙在我眼睛上的手指渐渐松开,眼前连绵阴雨已经骤然变换成晴朗深夜,夜空无月,繁星满天。鳞次栉比的长安城处处张灯结彩。玉缘坊坐落在我们身前,尤为富丽堂皇,气势磅礴的建筑被各色灯光映出缤纷色彩,坊中华灯初上,璀璨如白昼,人流攒动如潮,人声聒噪,正是长安最繁华处。
人流熙熙攘攘间,高耸的角楼上突兀响起一支冷笙,缥缈悠扬如同人间天籁,与灯红酒绿的玉缘坊格格不入。
角楼四面挂着一层薄薄红纱,红纱后隐约露出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形,下头聒噪的人群一时寂静无声。
玉缘坊里里外外,无论男女老少都张大了嘴,直直抬头望着角楼上红纱翻起时露出的一截月白裙纱。
时空仿佛已经停滞,只有清冷音符在静止的空间中悠扬婉转。
寂静持续了数秒,人群中才突然响起一个赞佩的声音:“一阙笙起,一城声落——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个声音也响起来,带着无限可望而不可即的垂涎:“美人佳音,若能登上角楼亲眼目睹,此生或可休矣!”
一个声音嘲笑:“做什么白日梦,那位姑娘,岂是我等普通百姓想见就能见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招摇先生
人们窃窃的议论声声迅速被人群疯狂欢呼、喊叫的浪潮淹没,兴奋的呐喊一浪高过一浪,角楼上的飘渺冷笙却丝毫不为所动,一丝一缕,飘向无尽深夜,哀愁,幽怨。
我跟着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角楼上那个人影绰绰的白衣女子,对墨白道:“听见方才那人对此女的评价了么?‘一阙笙起,一城声落’, 能以一支曲子胜过满城声乐,一介青楼女子能赢得世人如此评价,可见此女才情非同一般。”
我摇了摇身边一个听的两眼发直,口水直流的年轻小哥:“敢问……角楼上吹笙的是何人?”
搅扰了小哥听曲,小哥急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你连这都不知道,玉缘坊的头牌,笙歌姑娘是也!”言语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就像在夸自家媳妇似得,并用鄙视的目光对我的无知进行嘲讽。
我回头和墨白交换了个眼神,看来我们成功来到了笙歌所在的时空。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轻纱漫飞后闪烁的烛火,暗想,笙歌,我可算找到你了。
又转向小哥:“兄台可知此刻在角楼上听曲儿的是什么人物?”
小哥更加鄙视的斜了我一眼,流露出“你到底是不是长安人”的神色,不耐烦地支应两声:“今日是太子太傅的六十大寿,笙歌姑娘正在为太子太傅祝寿。”
太子太傅?今时今刻,太子是谁?虽然明知小哥很烦,我依然锲而不舍地追问:“现下是什么年号?”
小哥被我的孤陋寡闻彻底折服,翻了个白眼:“大中八年啊!”
大中,唐宣宗李怡在位时的年号,我努力回想,大中八年,李温八岁,正是他随师父外出游历的第一个年头,也就是说。此时的东宫之主还是靖怀太子,李渼。
“这哪是祝寿曲,分明是在哭丧!”
一声粗鲁愤怒的吼叫从角楼上传下来,悠扬冷笙戛然而止。透过红纱。隐约可见站起一位粗矮老人,一手夺过女子手中冷笙,挥臂掷到地上。冷笙撞地的轰响,如同天阙响起一声闷雷。
沉醉在悠扬曲声中的众人愣神看向角楼,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都提了一口气,气氛霎时紧张肃杀。
红纱后映出太傅粗鲁扭住女子手腕的影子,纤瘦的女子被逼到角楼的栏杆边上,太傅的手从她的手腕移上她的脖子:“你竟敢诅咒我?”
早有听闻李渼位居东宫之主时,他的老师凭借自恃功高,嚣张跋扈,在长安城中胡作非为,搞得长安百姓人人自危。审视周围人群惶恐的表情就能轻易看出,那些有关太子太傅欺压百姓的听闻绝非空穴来风。
底下的旁观者吓得一个个毛骨悚然,身在其中的笙歌却浑不在意。我看不到她脸上表情。但可从声音中清晰听出她的冷静,话语里含了笑,刻意挖苦对方。
“此曲虽是祝寿曲,但人世总共不过几十载,总是过一日就少一日,今日虽是大人寿辰,但大人岂不也是离死更近一天?奴夜日为大人祝寿,明日或许就要为大人送终,这样看来,奴将此曲吹奏成哀乐又有什么不对?”
太子太傅大怒。伸出粗粝的大手按上腰间佩剑,天空无端响起一声惊雷,闪电劈裂天空。
形势千钧一发,我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笙歌却好像要故意激怒对方似得,沙哑轻笑:“大人身为太子太傅,不为人师表,却祸害一方,天下人早已盼望听到为大人送终之声。奴今日不过是随了天下人的愿。”一字一句,不紧不慢,有板有眼。
笙歌到底有多少面?
从开始到现在,一页页翻过去,她变得越来越复杂。初识,她是天真单纯的小丫鬟,后来,她是阴险恶毒的潜伏刺客,现在,她是一个青楼**,却站在高高的角楼上,一字一句说出大义凛然的话。
她的性格,好像一朵千瓣莲花,每一瓣,都倒映出一个不同的笙歌。
太子太傅哪里受得了笙歌此番侮辱,霍然拔出长剑指向笙歌的咽喉:“区区风流女子,竟敢公然辱骂我,你以为我会怜香惜玉?”
笙歌轻柔的指法缠绕上太傅的长剑,若手指间环绕的不是剑锋而是男人的手臂,这指法简直就是在调情。“何必烦劳大人亲自动手?”她轻轻推开比在自己咽喉的剑尖儿,柔情万段的声音在惊雷阵阵中显得异样萧瑟。
我看得正紧张,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墨白却一个劲的在身后拽我。我不耐烦地朝他瞥了一眼:“正精彩处,你拽我干什么!”
这一瞥,恰看到人群外的两匹雄健大马。
其中一匹通体雪白,身姿矫健,衬得马背上八九岁的少年尤为老成,少年穿着干净利落的锦袍云靴,稚气的脸庞已初显英俊神采。少年身旁另一骑通体乌黑,马鬃又长又顺,跨在马上的男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翠色衣袍,目光深邃,一看便是学识渊博,阅历极深。
两人正是游历归来的少年李温和他的师父。
风乍起,角楼上的红纱翩然翻卷,红纱后,一席白衣的笙歌已站到角楼的栏杆外,终于映着闪电的光亮看清她模样,左右不过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即使是在这花天酒地的所在,眉目依旧超凡脱俗,和之前李温心境中的笙歌一样长了一张梨花似地脸,刺眼的闪电将她的脸映的煞白。
“奴即使有意为大人送终,但今日这一曲,却是为奴自己而奏。”
她的声音飘渺如一支天宫吹向的冷笙,配着狂风中肆意飞舞的白衣红纱,凄然决绝。还未等底下的人群回过味来,她一只脚已踏入虚空,从角楼上一跃而下,如同天空飘落一朵无根花。
连角楼上怒发冲冠的太子太傅也骤然面露震惊之色。
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找到了要找的人,更没想到找到的却是要寻死的她。
她在空中,白衣翻飞,便是死亡的坠落,依旧美如仙人,令人莫名想起清凉院那个晴好的晌午。她也是这样一袭白衣,从高大的梨树上一跃而下。
电光火石的一瞬,通体雪白的骏马仰天长嘶,一跃而起。跃过众人头顶,马上的少年衣袖翩翩,伸手将坠落的笙歌拉入自己怀中。
八岁的李温还只是个小男孩,个子比笙歌矮近一头,狭小的胸膛却正容下笙歌倚靠。李温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护着笙歌,健马稳稳在众人面前落地。翩然衣裙缓缓飘落,少年英气勃发,少女梨花带雨,众人一时失了言语,目瞪口呆得看着。
李温把笙歌扶下马,含笑望了她良久,他还不到解风情的年纪,但他看向她的那副眼神。却似乎含情脉脉。
“姐姐这样天生丽质的美人,为何却要自寻短命?”他的声音算不得动听,但在八岁时候就已经很老成。
笙歌只是静静看着面前锦衣华服的世族公子,没有言语,而这画境是我为寻找笙歌而作,也就能清晰读懂她的心思。
那时那刻的她只是以为,这个少年和天下所有世族没什么两样。
普天之下的贵族门庭,从生下来就有成群的奴才丫鬟前呼后拥,有挥霍不完的金银珠宝,有可以随意让人屈膝下跪的高贵身世。这样的人,哪里懂得民生疾苦。他们无法理解自寻短命的人,他们一心想要千秋万岁,那是因为他们的生活过得太好。而像她这样的人。在战争中流离失所,亲人全都死在战场上,而自己沦落青楼,终生靠贱卖色相过活,这样的命,短一些又有什么不好?
李温望见她眼里夺眶而出的泪珠。顿了顿:“姐姐方才吹奏的是什么曲子?”
笙歌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千秋岁》。”
听到她的回答,李温眉眼笑开:“若姐姐不弃,温愿与姐姐合奏一曲《千秋岁》。”说罢朝人群后马背上的翠衣男子挥挥手,吩咐道:“温师父,拿琴来。”
李温接过翠衣男子手中古琴,不由分说拉着笙歌踏进玉缘坊。
我和墨白在人群后,没能跟着挤上去,但听见随后角楼上响起一个稚嫩却威严的声音:“太傅是这玉缘坊的常客?”
他虽问,却不容太子太傅置喙,紧接着道:“既然太傅大人是皇兄的恩师,就更不该给皇兄丢脸才是,这种有失大人身份的地方,以后还是少来为妙,你说是不是,太傅?”
红纱飘动间,粗矮的太傅扔下长剑,扑通一声跪地:“王爷教训的是。”
角楼上下一时寂静无声,太子太傅跪在一侧低头不敢言语,底下看热闹的人更是屏息凝神,一声清冽琴音骤然自颤动的琴弦传来,打破肃杀的寂静。
看献千秋乐,千秋乐未央。
自唐明皇寿辰梨园乐妓献上这曲千秋岁到如今,已有五十多载春秋,父皇生前每逢寿筵也都会弹奏这首曲子,而今夜这曲千秋岁却是我所听过最完美的一曲。而弹奏这支曲子的,只是个年仅八岁的少年。
我被浑厚激昂的琴音震慑,正打算拉着墨白偷偷溜上角楼近距离观赏,却被李温称作师父的那位翠衣男子拦住去路。
翠衣男子低头看了看我,又转向墨白,十分不可思议道:“墨公子?”
我一愣,寻思大事不妙,李温的师父搞不好也是墨白的崇拜者。
考虑到玉缘坊人这么多,大家要是对认出墨白,后果不堪设想,我抬脚转身欲走,结果被墨白一把拉住,强行把我拽到翠衣男子面前:“快见过招摇先生。”
翠衣男子朝我点点头,眉目清秀端庄,如同雨后翠色的青竹。
“招摇?”听到如此有趣的名字,我一时间失了礼数,笑出声来:“这名字可真……招摇……”
翠衣男子转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笑着解释:“姑娘误会了,不是招摇过市的招摇,”他笑得十分安静,一身书生气:“晓日为朝,去日为尧,朝尧。”
离这么近的距离,我方看清他翠色衣袍上绘有青竹纹样。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晓日为朝,去日为尧,拼在一起就是一个“晓”字。一个如同翠竹般清秀的公子,一席青衣,绿色扳指,名字里如此刻意嵌进一个“晓”字,那么,这个人……
纵然眉宇间镂刻上了岁月的痕迹,熟悉的感觉依然让人自然而然想起多年前瑟瑟春雨的百里玉兰花林。那个握着玉箫,撑着竹伞的年轻公子,轻轻呼唤他真爱的女子:“晓晓”。
“不会吧,这么巧……”我颇为震惊,慨然道:“竟然是你……温少卿……”
真是造化弄人,原本一介书生,却公然与唐皇为敌,发动轰动大唐的甘露之变的温府大公子,现如今,竟然成了大唐皇子的老师。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文宗开成二年,至宣宗大中八年,我和少卿已有十四年未见,而事实上我们重逢的时间还要晚得多,因为这里只是一副幻世,这副画境中虽然还是宣宗治下的大中年间,现实中却已跨过悠悠流年,正值懿宗李温咸通四年。
在虚幻的假象里不期而遇,我们都很吃惊,我吃惊是因为现实中已近三十年杳无音讯的人竟然能通过幻术相逢,少卿吃惊则纯属觉得他和墨白太有缘,因画境中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在的时空、包括他们自己,都只是我笔下的幻象而已。
少卿如今成了李温的师父,虽比不上太子太傅那么出名,但好歹也成了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再加上墨白的鼎鼎大名,导致我们三人被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几个秀娘极度热情地拉进了玉缘坊。
**为我们选了上好的席位,落座之后,她眼疾手快地挑了玉缘坊里除笙歌以外最好的姑娘,我一时着急,害怕墨白又见到那个香梅,但想起今夕何年,就放心下来,这时候那个香梅应该还是个小女孩呢。
“墨公子和招摇先生这样的贵客到来,本来该叫笙歌下来接客的,可是今晚笙歌姑娘陪得是皇子,我们这些小人物得罪不起啊。两位公子多多担待,我们这里其他姑娘也是极好的。”
墨白笑眯眯地从一众姑娘身上扫过,最后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随时都可能发飙的样子,只好婉言谢绝道:“姑娘就不必了,快些上一壶好酒就行了…… ”(未完待续。)
PS: 隔得比较久远,大家还记得温少卿这个人物吧……
第二卷 七年痒里的主人公,大大们可以回翻一下呦,嘻嘻~~
☆、第一百零九章 温文如玉
酒菜上齐,我还沉浸在与少卿相遇的巧合之中,墨白和少卿两个知己已续起旧来。
“能在这里重逢墨兄,真是巧了。”少卿给我们三人的酒杯都斟满酒,把酒杯递给墨白时,揶揄道:“若在下没记错的话,当年墨兄送在下离开时,身边就是这位姑娘吧?墨兄不是说这位姑娘不熟悉去往大明宫的路,墨兄只是为她引路而已么,这条路墨兄一引就是十几年啊?”说完自干一杯,继续调笑道:“这许多年过去,如今我是不是应该改口称这位姑娘为嫂嫂了?”
温少卿虽是在对墨白打趣,我在一旁却听的脸红,一向以胡搅蛮缠著称的墨白却只陪酒轻笑,一句救场的话也不说,我瞪了墨白一眼,少卿的目光转过来:“嫂嫂如今可熟悉长安城的路了?”
我一口酒喷到桌子上:“谁、谁、谁是你嫂嫂!”
少卿放下酒杯,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颇为惊诧地问墨白:“不是?”
“不是!”抢在墨白开口前,我大叫。
为避免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赶紧岔开话题:“听说招摇兄奉皇帝旨意带李温游历四方,怎么把他带到了青楼?”
少卿的手停在玉扳指上,环视四周灯红酒绿:“青楼里鱼龙混杂、五味杂陈,钱权情爱、善佞忠邪、贪嗔痴狂、世间百态都滋生在这方寸之地,世上难道还有比青楼更长见识的地方?”
他突然这样解释,我竟无话可说,貌似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其实从始至终,在少卿的意识里,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就是在竹林送别之时的匆匆相见。可我却见了他很多次,当然,全都是在我作出的画境之中。
他虽连认识我都算不上,我却已经很熟悉他。于是也不由自主跟他开起了玩笑:“你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逛窑子,当心被钟离晓知道。家法处置。”
话刚出口,墨白突然莫名其妙地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我一脚,我疼得跳起来,瞪大了眼吼他:“你踩我做什么!”
喊完才注意到他在给我使眼色。我安静下来,思考他这个眼色是在传达什么意思。
少卿眼中流光闪烁,张了张口,吞吐道:“晓晓她,已经……”他喉咙发梗。短暂的安静,话停在嘴边许久才缓缓吐出来:“已经不在了。”
原来,钟离晓三年前已不幸染疾,病故了。
那个玉兰花一样的,简单干净的姑娘,原来早已不在人世。可她留在我记忆里的,还是那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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