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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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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钟离晓三年前已不幸染疾,病故了。
    那个玉兰花一样的,简单干净的姑娘,原来早已不在人世。可她留在我记忆里的,还是那长米分润的笑脸,那些温柔的细语。
    她说,若是摔下悬崖,我就跟着你一起死。
    她说。等你伤好,就来钟离家娶我。
    她说,夫君,能嫁给你,我很开心。
    她说,别杀我夫君。
    ……
    她说过的这些话,就像一串美妙的风铃,夜阑人静的深夜,能碰撞出纯净美好的音乐。她总能把爱恨分得清,执着。也能说放下就放下,我很羡慕这个姑娘。我虽未能亲眼见到,但也可以想象的到,花一样的姑娘。即使在死去的时候,也应如同落花般美妙。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不安。少卿他是何等珍爱钟离,活了这些年,我长了很多见识,也目睹了太多人因痛失珍爱而死。
    李涵服毒。阿瀍重病,李怡坠楼,无一不是因为错失了那个生命里最为珍贵的女子。
    我看向少卿,旁敲侧击地安慰他道:“钟离她……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少卿有些错愕地看向我,眼中的错愕又突然变成笑意:“姑娘是怕在下想不开?”
    少卿又转起手中玉扳指:“姑娘大可放心,有和晓晓彼此相守的十年回忆,已足够支撑在下度此余生。”
    他低头凝望着扳指,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玉扳指上有浅浅的刻痕,笔法凌乱的一行小字——彼生玉兰花开时,不负芭蕉树下约。
    是钟离临终刻下的吧?那个轮回往生后,芭蕉树下重逢的约定。
    不过能有温少卿那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他比任何人还清楚钟离希望他好好活下去。钟离去世后,他重出江湖,赴长安应考,于大中五年中科举榜眼,拜礼部侍中。大中六年,由李怡亲封为郓王太傅,李温的六艺经传皆由他传授。大中八年,他上表请奏带李温体察民间疾苦,得到李怡允准后,他带李温游历四方,故而有了今日重逢。
    他向墨白说起他与李温的南下之行,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于是专心吃酒,只是偶尔简单听到了几句。
    大中八年正是李怡治下的太平盛世,我记得当时四海对李怡皆是祝颂之声,但少卿却说,他在南方游历时,在岭南,尤其是桂州一带,李怡的恩泽并没有沐浴到天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而在那片穷脊的大地上,对唐王朝的不满和抵抗正在滋生。若不根除,久而久之,任其肆虐,空中有一日成为大患。
    我只言片语听着他二人的谈话,并没有意识到他这一句话的背后是多么严重可怕的事情,只断断续续听着角楼上传下的美妙琴音,想着,此次阔别重逢,光顾着叙旧,险些忘了来此幻境中要找的主人公不是温少卿,而是笙歌。
    正当这时候,角楼上悠扬的琴音已经停止,年幼的李温已经走下角楼,朝少卿走来。
    “少卿不知道我是温儿的姨娘,更主要的是,温儿也不知道我们认识少卿,这样突兀的被温儿认出来好麻烦的,怎么办?”我扯住墨白的衣角,小声嘀咕道。
    墨白不解地低头看了看我,纳闷道:“这有什么麻烦的?”
    “我只想安静做一个观众行不行。”
    我瞪了他一眼,暗自唏嘘他一点都不善解人意:“现实中我们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你想啊,如果李温今天本来打算把笙歌带回家的,结果一看自己的姨娘在这儿,他难道会好意思说‘姨娘,今天我逛窑子了,还要把窑子里的姑娘抱回家,你别跟我母后告状啊……’但如果他没这个魄力。而碍于颜面放弃了带笙歌回家的念头,画境的历史岂不被你我改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改变画境中过往的后果。”
    “胡搅蛮缠地还有那么点道理,”墨白做个无可奈何只能从命的表情:“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一本正经道:“开溜。”
    我抱拳匆匆向温少卿告辞:“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说完一溜烟躲进人群中。
    远远看见李温未在玉缘坊过多停留。下楼后由少卿伴着直接走出玉缘坊,翻身上马。
    笙歌送他到马下,抱着古琴,似有不舍地归还给温少卿。
    李温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上面篆刻着皇族独有的图腾:“拿着它便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他俯身把玉佩递到笙歌手中:“姐姐不该仅仅是个红尘女子。不该在青楼虚度年华,那就不要留在这里。不论是我,还是你,命运从不是生来就注定的,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要姐姐想要改变。”
    他说出的这些话,全然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话落,少年策马挥鞭,马蹄声哒哒远去。笙歌手中捧着玉佩,望着那个远去的小小背影,手心里,玉佩上刻着的“温”字,仿佛真的有了温暖的热度。
    李温弹得一手好琴,这我早就知道,我也知李温在八岁时就因琴艺精湛而名噪天下,成为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少年琴师,却不曾想竟是因为玉缘坊里一曲《千秋岁》。
    虽这一曲或多或少只是为了挽救一个女孩的性命,但终不知是他救了她。还是她成就了他。
    更不曾想到的是,清凉院中的主仆相逢竟不是李温和笙歌的初遇,我望着玉缘坊中这段故事落下帷幕,慨然:“他们的相遇竟是在孩童时代。”
    墨白也很慨然:“只是李温早已不记得。”
    ……
    虽然画境中让我看到了笙歌和李温的初遇。但这却让我越发困惑。按照道理说,李温救了笙歌一命,原本对她就有救命之恩,之后又对她真心相待,笙歌就更加没理由帮助靖怀和李温作对。
    可惜画境只能感受画主现下的心思,所以我感知不到笙歌未来的心思。无法预知她后来为什么要恩将仇报,终不能想明白这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好跟着画境中的故事一点点看下去。
    其实往后一切故事的发生,都源于这一夜李温在玉缘坊救了笙歌一命。
    向来目中无人的太子太傅在自己的六十大寿上,并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李温所辱,无论如何也压不下这口气,因此怀恨在心,可李温毕竟是皇子,他再位高权重也是外臣,于是,报仇心切的他想到了靖怀。
    那时晁凰在后廷受李怡独宠,而靖怀虽有太子之名,却是一个卑微侍卫所生的庶子,在这个身世决定一切的时代,这样云泥之别的出身差异一直让靖怀十分忌惮他那年幼的皇弟,担心他有朝一日取代自己,早有心杀之,却没有胆量动手。
    太子太傅恰巧利用了靖怀的心思,为他请来巫蛊术的方士,对靖怀说,若利用冰蛊将李温的死伪装成忽得暴疾,纵使太医署的医官有再高深的医术,也无法看出秘术所制造的顽疾。如此,李温之死便能完全和靖怀撇清关系。
    我一直在纳闷那位施用冰蛊的方士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这个画境中看到太子太傅把老方士从东宫后门偷偷请进府中的时候,总觉得这个老方士很眼熟。
    画境里的他还没有变成现世中那副窝囊的模样,但已足够我认出来,我一拍脑门,摇着墨白的手臂不可思议道:“这……这不是你带我去找的那个笙歌的亲戚,茅草屋里的那个算卦的老头儿么!”
    虽说世上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但巧成这样也是巧的我无话可说。
    “原来给人占卜算卦只是个幌子,实际上却是个走歪门邪道,炼造巫蛊之术的方士。”
    回想起那一日老头儿的言行,说他眼下腿瘸,已经遭到了报应,大概指的正是施蛊谋害李温之事。原本看见那老头儿过得那么凄惨还有一丝恻隐之心,现在只剩下慨叹,果然是善恶终有报。
    可是,他的冰蛊害的李温不人不魔,心性残忍,滥开杀戒,他害的何止是一个人,他害了整个朝廷,朝中有多少清官直臣因一两句逆耳忠言掉了脑袋,天下有多少百姓跟着遭殃,这样看来,他犯下的罪,岂是瞎一双眼就能还得清的?
    老方士调制出冰蛊之后,太子太傅把冰蛊释放到御花园的蔷薇花上,那一日,靖怀故意邀李温到御花园赏花玩耍,引他到那片蔷薇花丛中,只有十一岁的李温并没有意识到皇兄对他下了杀心,结果被蔷薇花刺扎上了手指。
    冰蛊埋在李温体内,经由琴音引动才会发作,碰巧晁凰带他到凤翔找我小住,李温在弹琴时巫蛊发作,被墨白带到佛缘镇的桑海道士那里救治,桑海道士在他体内设下封印封住戾火,他幸而捡了一条命,从此搬出大明宫,独居于清凉院的事情,就如现实中我们已经知道的。
    自幼聪颖过人的李温原本就不看好李渼的治国理政之道,李渼的太傅仗势欺人,李渼却百般袒护,更让李温嗤之以鼻。他也不是没想过,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资格成为一国储君。自八岁云游归来,他随少卿看到山河壮阔,也看到了民不聊生,听到了受到恩泽的百姓对李怡的歌功颂德,也听到了苦难中的百姓痛骂苍天无道。这番游历彻底激发了他对皇位的渴望,他真的很想看看,如果换成自己主宰这片江山,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巧的是云游归来不久,李怡便御驾亲征,远征河湟。天下的注意力都被李怡牵扯向北方的战场,这是李温为皇宫中的战场做准备的最佳时机。一向审时度势的他也紧紧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开始招募四海浪人,训练成死士。东宫储君之位,他要取而代之。
    不巧的是,就在他利用两年时间募集三千死士,私自锻造兵器千余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这场变故一夜间摧毁了他的身体,也摧毁了他的意志。
    在佛缘镇的医馆里,他躺在病榻上,隐约间听到房间外的对话。
    他得的是不治之症,最多活不过二十三岁,老道士这样说。
    在他的规划里,招募死士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拉拢群臣,在朝中形成自己的势力,第三步赢得民心,即使最后兵变也会举起顺应天下的旗号,最后一步便是等待时机成熟之后,一举兵变谋取东宫,以太子位辅政,待李怡殡天,他君临天下,再实现他为大唐设计的蓝图。
    然而这所有的幻想,在他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破灭了。
    搬出大明宫,他再无机会笼络群臣,异病折磨他变得不人不鬼,性情乖戾易怒,谈何赢得民心,天下人避之唯恐不及,靖怀太子固然无能,至少还是个正常人,没人愿意把江山托付给一个怪物。
    感觉眼角发烫,他抬起手抹了抹眼睛,指尖沾染一颗晶莹的珍珠。他一动不动望着房梁,颓然一笑。
    这场皇权的斗争还没开始,他已彻底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倾世风尘

李温移居清凉院后,我们没有过多停留,一来担心被人发现,二来唯恐跟丢了笙歌造成前功尽弃,于是抽身离开,马不停蹄赶到玉缘坊。
    我从来都不希望墨白在人堆里被崇拜者认出来,但今次不同,以笙歌在玉缘坊的身价,我若想尽快见到她而不排队,非得搬出墨白的名号。
    我径直走到坊主面前,咳了两声,指着墨白道:“瞧见了吗,这位是如假包换的大唐画圣墨公子,他想见你们这儿的头牌,”我强调道:“立刻,马上。”
    果不其然,坊主立刻崇拜地望着墨白,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
    金堂里顶着红盖头的笙歌正坐在客人膝头,听到墨白点名指姓要见她,立刻把客人推到一边,飞奔过来往墨白身上扑。
    一看势头不对,我赶紧拽住她,把她拉的里墨白远了些:“笙歌,虽然你是青楼女子,但也矜持一点好不好。”
    盖着红盖头的笙歌正使劲扯开我,听到我的话,突然一愣,不再用力挣脱,掀开红盖头不明所以地问:“笙歌是谁?小女子名叫香梅。”
    我看着这张盖头下年轻漂亮的脸蛋,差点一口气背过去:“香!梅!怎么是你!”
    此时的香梅比我之前见到的香梅稚嫩了一些,水灵灵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小姑娘,我们认识么?”
    我没空理会她,赶紧转向坊主:“坊主你弄错了,我要找的是你们这儿的头牌。”
    坊主拉过香梅:“没错啊,香梅就是我们玉缘坊的金字招牌。”
    我也被弄得莫名其妙:“笙歌呢?”
    “笙歌?”坊主说着,好像丢了钱袋子似得惋惜地叹了口气,“她啊,前几日有个公子前来,已经重金将她赎走了。”
    每次都是刚刚找到笙歌的线索就跟丢,我都已经有点习惯了,好在这次我知道笙歌去了哪里。
    在进入画境前。算卦的老方士说有位公子为她赎身后,就把她送到了他那里。
    于是我们动身回到那间坐落在长安城郊荒山野岭间的茅草屋。
    我坐在马背上闲来无事摆弄一颗狗尾草,好奇道:“玉缘坊是长安城最大的青楼,笙歌又是玉缘坊里最有名的姑娘。想必身价贵得很吧?你说会是谁那么大的手笔,替她赎了身又不把她娶回家当小妾?”
    墨白对我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纵马悠悠前行,敷衍道:“这是你作出的画境,你问我?”
    我百无聊赖地把狗尾草在自己手指上绕来绕去。回头抬眼看他:“你不是一向什么都知道么?”
    “既然你这么夸我,那我就告诉你。”墨白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一看他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他正酝酿一肚子的坏水。
    我倒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
    “温少卿。”他说道。
    我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你骗人。”
    他仍旧一脸坏笑:“你不信?那我们打个赌。”
    我想着,温家早就中落了,少卿入朝没几年才攒多少家底,何况他与笙歌非亲非故,平白无故地为什么要替她赎身?对自己这番推断自信满满,我回答道:“赌就赌。”
    马儿恰巧扬蹄驻足,我身子一晃,目光瞥见路旁那座茅草屋。此时的茅草屋虽然简陋。但远远干净许多。我看着从茅草屋里走出的人影,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再看仔细看,远远地,门内是一袭雪白衣裙,而门外走出的,正是一席翠衫的温少卿。
    墨白笑的厉害,我气得脸红:“这不算,你作弊!你是看到温少卿了!”
    茅草屋后还有一条路。少卿并没有看到我们,而是牵了马,从另外一条路上朝着相反方向去了。
    即便眼见为实,我仍旧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少卿。他为什么要替笙歌赎身?”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我真是不明白,我认识的人为什么都那么有钱,偏偏就我自己一清二白,虽说有一身听起来很玄乎其玄的秘术,但那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墨白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不可思议。而是羡慕嫉妒恨,笑道:“你忘了,这时候的少卿是李温的太傅,打着皇族的名号,就算一个子都不给,玉缘坊也不敢不交人。”
    这个理由勉强可以让我心里平衡一些。
    为了防止再一次把笙歌跟丢,这一次我本来决定一直蹲在茅草屋外边等笙歌离开老方士,但考虑到我们整天在茅草屋外边溜达会被认为成不怀好意的贼人,这样一来老方士很有可能会去告官,更要紧的是我算了算日子,笙歌被老道士收养之后并没有立刻清凉院,意味着我们要在荒郊野岭蹲上好几个月,实在有点恐怖,只好作罢。
    按照墨白的意思,既然我们知道笙歌何时进入清凉院,何时与李温反目成仇,不如就以逸待劳,等到那个时候再来一探究竟。
    我被他说服,心安理得地跟着他游山玩水去了。
    我们青山绿水玩了一圈,掐着笙歌进清凉院的日子,早早回到茅草屋外。
    破旧的房舍,窗子上大大小小的洞,我们躲在窗外,里头传来稀里哗啦的碎瓷声可以听的特别清楚,笙歌纤弱的手指握着一片碎瓷,把老头儿逼到角落。
    老头挡着脸,退无可退,硬着头皮叫嚷:“是我好心收留你,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笙歌声音虽笑,却是不可辨驳的怒意:“你好心收留我,却狠心害李温性命?”想来是老头儿调制蛊毒加害李温的事情败露,被笙歌发现了。
    老头自视理亏,却不肯承认:“反正这跟你又没有关系,你关心他的死活干什么?”
    笙歌不理会,锋利的碎瓷逼近老头的脖子,冷冰冰道:“冰蛊的解药。”
    老头不说话,笙歌蹙起长眉:“解药!”
    碎瓷抵进老头儿的肉里,老头终于慌了,遮遮掩掩道:“这种蛊没有解药……一旦中蛊,神仙也救不了他……”
    话音刚落。笙歌的手颓然失去力气,头脑中一阵嗡鸣。她瘫软地倒在地上,瓷片扎进她白若纤葱的手指,瞬间血肉模糊。
    救过她一命的那个温柔的少年。却被自己的亲人用蛊毒所害,她没了力气,说话声音断断续续:“你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迟早要遭报应的……”
    “你可不要怨我,要怨就怨太子!”老头慌忙把责任推开:“是太子让我干的,太子是谁。未来的皇帝啊,我一个小老百姓,除了听命,还能怎么办?”
    笙歌没有一丝血色,摇摇头:“不必说了,你造的罪,我替你还。”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
    老头良心未泯,终于有了一丝歉疚,阻拦道:“世人都说他是异病缠身的怪物,你要去一个怪物身边?”
    “不必多言。”笙歌没有看他。径直踏出房门。
    怪不得我们去找老头儿的时候,他下跪磕头请笙歌原谅他,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笙歌。
    怪不得笙歌要担下下蛊的罪名。
    我对墨白说:“她是为了替老头赎罪才去了清凉院?”
    墨白不置可否:“或许老头的所作所为只是给了她一个让她去找他的理由。”
    事实证明,墨白是对的。
    她将刻着“温”字的玉佩揣进怀里,在清凉院的大门外驻足许久。
    自玉缘坊角楼上那一曲千秋岁,她与他匆匆相见,到如今,已是时隔多年。
    当年豆蔻年纪的少女已经褪掉了青涩和稚嫩,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的这个女人,梨花似的脸上比当年更美了几分。雪白罗纱疑似九宫飞天。
    我终于能够再次清晰地捕捉到她的意识,从她跨入清凉院大门的那一刻起,她不仅是为赎罪而来,更是为报恩而来。为她认定的一段感情而来。
    她幻想着那个多年不见的少年长大之后变成了如何模样,随之而来的,还有翻涌在心底的记忆。
    我读到了她的这些回忆,那段我们没有亲眼见证的过往,是她还是玉缘坊头牌的时候。
    青楼里各色人物鱼龙混杂,自然而然成为小道消息和宫廷秘闻的传播和发源地。她是在一次为客人斟酒时无意间听说身为次子的李温主动放弃了皇宫。移居长安城郊休养。
    她原本并未放在心上,她想,当年那个弹得一手好琴的少年,虽生在皇家,但禀性淡泊,不愿卷入皇室纷争也是正常的。
    尽管皇宫将李温身患蛊毒的消息里三层外三层封锁,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流言便传进玉缘坊。李温避世的原因和天性淡泊没有丝毫关系,恰恰相反,他正是因为有东宫易主之心,才遭到靖怀暗算,身患异病。
    世人添油加醋把身患异病后的李温描绘成杀人嗜血的怪物,说他的心被蛊虫吃了,他如今是个冷血无情的魔。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正在奉酒的手不由自主颤抖,热酒哗的洒在客人身上。
    客人的数落和谩骂风一样从耳畔吹过,她愣在原地,意识游离着,他怎么会没有心呢,在被太子太傅欺负的时候,唯独小小年纪的他愿意站出来,在她觉得人世冷漠,一心以死求得解脱的时候,唯独他温暖了她。这样的人,分明比世人皆要仁义,为何却被世人唾之以无情?
    她不甘心,替李温感到不甘心,她心中生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于是,她辗转找到了少卿。
    “温某为姑娘赎身自然可以,但姑娘何必作如此荒唐之事。”
    玉缘坊的角楼上,少卿手中端着茶杯,红纱漫飞,月色澄亮,笙歌微微抬头仰视他,眸子如同圆月狡黠流光。
    “朝尧先生当年不也为心中所爱做过荒唐的事么?”她嘴角噙笑。
    少卿迟疑地低头看她,不知她此话何意。
    她摇起鹅绒团扇,指尖沾了茶,提袖在木几上描下几个字,轻笑说:“朝尧先生可曾听说过太和七年,那个为一女子不惜与文宗皇帝为敌,发动甘露之变,带三百死士私闯大明宫,后被文宗皇帝一杯毒酒赐死的温家大公子,温少卿?”
    少卿皱起眉,看到她手指停在木几上,木几上出现八个水写的大字:晓日为朝,去日为尧。“听说那女子名叫晓晓?”她抬起眸子明媚一笑,笑中藏了千言万语。
    水写的八个字瞬间就在夜风中风干,在世人认知中,温少卿已经是个死人,在江湖隐姓埋名二十多年,从没有人认出他,今夜却被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认出来。他是被皇帝亲谕赐死的罪人,若被发现尚在人世,怕又是一场风雨,好在笙歌只写在桌上,并未声张,看来她并没有将此事公诸于世的意思。
    想到这,少卿的眉头舒展开:“没想到青楼女子竟能知道这些宫闱禁事。”
    “正因奴身在青楼,这天底下才没有奴不知道的事。”
    “这倒是。”少卿低眸浅笑。
    笙歌把团扇放到桌上,跪在少卿面前行了大礼:“我和先生一样,不过是想为心中之人做点什么,还请先生务必助我。”
    少卿一把搀住她,眉宇凝重:“这不一样,姑娘,你这是在逼温儿弑兄夺位。”
    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坚毅地望着少卿:“他早有雄心称帝,先生也知道,只有他才有资格坐上那个高位。可现在他是什么样子,先生恐怕比我更清楚,我想做的,只不过是推他一把。”
    少卿被她决绝的目光摄住,半晌:“这是条不归路,非但会留下一个细作的骂名,还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你当真想清楚了?”
    “我原本就是个风尘女子,担上亘古骂名又能如何?”她坚毅的眸子一笑,笑的有些恍惚:“至于生死,先生当年决意与天子为敌,难道不知往前迈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看来,不管我怎么说,你都心意已决。”少卿站起身,太然长叹:“我最后再问姑娘一次,这样做真的值得?”
    笙歌模糊浅笑,俯身再施大礼:“请先生助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吻长绝
 回忆停在这里,炎炎烈日下,院中却飘来一阵阴森凉意。笙歌将玉佩紧紧贴近胸口,毅然走进清凉院。

    冰玉堆砌的殿堂中,当年那个小小的人儿孤坐在王座之上,已长成令倾城女子也自愧不如的模样。银白长发,瑰红衣袍,尖瘦的下巴,邪魅的凤眼,和那时八岁的样子完全不同。她久久仰望着他,这样仰视的角度,仿佛遥不可及,这张美丽的脸,额头生长着恐怖的封印,超越了世人美的极限,步入邪与魔。

    世人害怕这样的他,将他视为怪物,可她在他的邪魅中看到了死亡,看到他消瘦不堪的手和惨白的面庞,她想象不到戾火是如何折磨他,将他折磨成这副模样。

    她抬起头久久望着他,压抑着心中所有的情绪,轻轻说:“从今往后便由奴照顾王爷起居。奴,奴叫笙歌。”

    正如墨白所言,李温早已不记得她。

    对于身为皇族的李温,他的眼睛仰望的是那个站在天下人之上的权力巅峰,所谓成大事者怎可流连儿女情长,李温在这一点上天生继承了李怡的思想。笙歌固然是个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他当年纵马救下她一命时,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毕竟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对李温而言,他只是随手做了件仁义之事,就像随手施舍乞丐几个铜子,他从未放在心上,转身就抛之脑后。甚至不记得她的模样。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白衣女子,生的真美,他心想,却不知这美好的人早已在多年前就将心意交付与他。

    “寤寐紫宸梨花落,落花成雨,雨中笙歌绕。好名字。”

    笙歌静静听他说完,嘴角扬起又苦又甜的笑意。

    纵然她从未奢望他还记得她,看到他果然忘记了自己,还是有一点失望。但她在他这句话中听到了一线希望。

    寤寐紫宸梨花落,紫宸殿。帝王梦。他的雄心还没有被异病完全打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是该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李温心境中所看到的那些故事都在这个画境中一幕幕重新上演。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站在了笙歌的角度。

    那一日,她冰好凉茶。李温正独自坐在粗壮的梨树下,怀中抱着古琴出神。

    她轻轻走到他身后,她以为他没有发现,但他却轻声叹了一口气,偏头看了她一眼:“我此生再也不会弹琴了。”他的声音全是委屈,眼神却冷漠如冰。

    “奴知道。”她靠他近一些。

    她知道,他原本那么爱琴,八岁时就能弹得一手惊艳世人的《千秋岁》,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的琴音必将流传为一段亘古的佳话,但这把琴,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再也不会拨动一根琴弦了。

    李温嘴角噙起一丝苦笑:“他们都说我是杀人嗜血的魔物,你不怕我?”

    笙歌,望着面前这个红衣白发的男人,他邪魅的凤目中结着厚厚的冷霜,她只是淡淡道:“奴知道,那不是王爷的本性。”

    微风拂过,李温鬓前乱发扫下,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忧伤地望着怀中古琴,似是想起难言的往事。

    伴着微风,她才隐约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被吹得翻飞的红衣间,露出他那把血迹斑斑的佩剑。

    她不由自主后退一小步。

    他又杀人了。

    “我只是坐在庭院门口,想看一看外面的人,外面的风景,那个人喝得烂醉如泥,朝我走过来,对我说,我已经算不得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为什么不去死呢?说出这样的话,他难道不该死么?”

    他语声轻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神色却越来越痛苦。

    “我的心性越来越不受我自己的摆控了,有时候,我明明知道那是不对的,可我控制不了它。终有一日,我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只知屠戮的魔。”他惨淡地抱紧了古琴,望着笙歌的眼睛,他在她那明亮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影子。

    “奴知道王爷曾经很善良,珍视每一个生命,无论她有多卑微。”她说着,只是想起了自己。如果没有他,她早就死了。

    那一天,他说过的话,在她耳边阵阵回响——姐姐这样天生丽质的美人,为何要自寻短命?——若姐姐不弃,温愿与姐姐合奏一曲千秋岁——命运不是上天注定的,而是掌握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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