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刺客千金贼-第4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活着当真就比死了强么?程昀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他笑起来,伸出手臂一把勾住殷瑢的脖子,将他猛地带到自己身前,蹂躏着他的脑袋,“是,是,我们家瑢小子最聪明最厉害最棒了……话说,你的头发怎么这么软,这么好摸,这么令人爱不释手……?”
  忍耐力一直很好的殷瑢终于怒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一拳朝程昀砸过去:“老大不小的人了玩什么头发!”
  程昀痛呼一声,捂着青了一块的眼睛,笑哈哈道:“哈哈,这才是小鬼该有的样子嘛……”
  “滚!”这是殷瑢第一次气到爆发,一怒之下竟是失手砸碎一个药罐。
  程昀蹦跶着避开满地碎片,末了还不忘继续调侃:“哥哥我就说你是小鬼吧,你看你,摔东西了吧,用力摔东西了吧,哈哈哈哈……”
  那一天的笑意如春风和煦,悠悠的荡到天上,晕开在丝柔的云层里。
  再后来,殷瑢终于养好了伤。
  伤好的第二天,他就被天圣帝召进了殿里。
  天圣帝坐在花纹繁复的金黄龙椅上,笑眯眯朝他问:“算起来,你离开泽国已经有九年了吧?可曾想过回去?”
  十二岁的殷瑢单膝跪在阶下朱红的地毯上,低头淡淡的道:“您若希望我回去,那我便回去。”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天圣帝笑道,“记住了,你是泽国的世子殿下,也是泽国未来的王。回去之后,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天圣帝说得不清不楚,殷瑢心里却明白得很。
  这个天圣帝自即位之后,一改天瀚帝暴虐的作风,大力推行仁政。
  诸侯王们原本被天瀚帝吓得瑟瑟发抖,如今遇上这样一个和气仁德的帝王,别提有多高兴,没过多久就被天圣帝调教得百依百顺,彼此间一团和气,隐隐已有盛世之风。
  但天圣帝却不会甘于满足这样和气的假象。他想要的,是收复当年大苍开国皇帝割出去的那三分之一的天下,做到真正的统一。
  他想统一天下,却又不想自己出手。
  但眼下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天圣帝肯留着他,那是因为看中了他的狠。
  若是让他殷瑢当上泽国的王,再让他去唱那个黑脸征战四方开疆扩土,那么,将来天圣帝只需要在最后的时候出手,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灭掉他这个唱黑脸的殷瑢,既能不费力气的统一了天下,又能收获世人的赞美,多好。
  天圣帝心怀鬼胎,看着阶下殷瑢的眼神越发的欢喜。
  殷瑢顶着这样和善又阴险的眸光,神色淡淡不动分毫。
  他想做一只黄雀在后,却不知他面对的究竟是只捕蝉的螳螂,还是一只收翅的鹰?
  放虎归山,这可真不是什么好的主意……
  殷瑢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仍是恭敬谦卑的模样。
  微风荡过大殿中央,有些凉。
  秋天已过,冬至将临。
  殷瑢在这一日微凉的风里缓缓叩首:
  “殷瑢,谨遵皇命。”
  ==
  殷瑢收拾好包袱离开大苍皇宫的那一天,程昀一路送着他出了十八道宫门。
  将别之际,程昀往殷瑢手里塞了瓶药膏,叮嘱道:“这是哥哥我最新研制出来的消疤膏,肯定能去掉你那一身的疤,还你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完美身材……”
  殷瑢听得微微抽了抽嘴角,将这药膏纳进袖口里,“谢了。”
  程昀哈哈一笑,拍拍殷瑢的肩膀,“咱俩什么关系,这么客气做什么?”
  “什么关系?”殷瑢挑挑眉,“医患关系?”
  “诶——?”程昀听得心碎成一片,弯下腰来认认真真的朝殷瑢道:“咱们这叫兄弟关系,有酒一起喝,有妞儿一起泡,有难一起扛的那种。”
  没有血缘也能成为兄弟?
  扯淡。
  殷瑢淡淡想着,转身就走,“还是免了吧。”
  程昀在他身后招手高喊:“瑢小子,等哥哥我浪迹天涯游历四方的时候,再到泽国来找你玩呀——!”
  “千万别来!”殷瑢同样高声应着,没有回头。
  天空有一些阴沉,却没有下雨。云层里的冷意湿气全部渗进了风里,萧萧而凉。这样的天气就像九年前,他离开泽国时一样。
  就连殷瑢自己也想不太清楚,他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在时隔九年之后,再一次踏进泽国王宫的。
  他的母妃把别人当成了儿子,他以为的父亲如今也不再是父亲,更何况,时隔九年之后,他还多了一个八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应该欢喜吗?
  他又该悲伤吗?
  殷瑢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浩大王城里,在这个他出生的地方,没有人欢迎他回来。
  母妃看着他的脸色是阴的,泽恒王的面色是沉的,弟弟朝他看过来的目光是饱含敌意的。
  至于那个用着他的身份活了九年的影子……
  他当然没有出现在迎接他的队伍里,因为在外人看来,无论真假,世子,都只能有一个。
  那一天殷瑢一步一步从马车上走下来,他看着殿前那一排越来越近的众人,不知为何忽然便想起了九年前,第一轮饥饿实验的时候,他也曾这般一步一步,踏过肉沫和脑浆,走到牢房的门口。
  那时的脚步好像还没有现在这样沉。
  这可真是个怪事。
  凉风渐起,殷瑢行到乐正萱身前,撩起了衣袍跪下行礼,“母妃,我回来了。”
  母妃没有应他。
  殷瑢磕着头,在呜呜的风声里听见她说:“大王,今日风大,妾身担心琮儿会着凉,可否先行告退?”
  琮儿?
  原来他弟弟的名字叫殷琮。
  泽恒王摆了摆手,“退下吧。”言罢拂袖离开。
  周边的宫人们都随着乐正萱和泽恒王一道走了,殷瑢缓缓直起了身体,神色很淡,眸色也很淡。
  ——方才,没有一个人记得要叫他起来。
  所以,他便只能继续跪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又下起了小雨。
  雨落成雾,在茫茫月色下又灰又白,湿透了殷瑢的衣襟。
  对于殷瑢来说,长跪,这只是一件太小太小的事,与他经历过的那七轮实验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面色淡淡的跪在殿前,跪在雨里,跪在青石板上,心里在盘算,只怕他回到泽国以后的日子,不会比在大苍的时候好上多少。
  天圣帝虽然虚情假意,但至少面对着他的时候,是笑容满面的。
  母妃的笑容……
  时间隔得太久,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呢。
  雨水沾在脸上,湿而润,落在头顶,不算很重。
  这样的力道却突然消失了。
  竟是有人为他撑了把伞。
  殷瑢缓缓偏过头,看见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却是影子。
  这个影子居然还有胆子来见他,这还真是神奇。
  殷瑢轻笑起来,平平和和的朝影子问道:“九年不见,你过得可好?”
  影子听得眼眶一红。
  这微红的眼眶落在殷瑢眼底,他当下便了然了。
  这九年,影子只怕也是过得不怎么好的。
  也对,泽恒王知道了他殷瑢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之后,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想来是会时不时的动些手脚,想要弄死他的吧。
  殷瑢淡笑着,又听影子啜泣着低低道:“殿下,小的一直在等您回来,等您回来之后,就把这个身份还给您。”
  “哦?”殷瑢挑挑眉,“那你还真是好心。”
  真是好心。
  当初这个影子不想去大苍送死,便占了他殷瑢的身份。
  如今过得不好了,便想把这坏掉的东西扔还给他。
  真是聪明。
  只可惜,把他这个正主,当成了傻子。
  殷瑢笑意微微,影子忽然在他身边跪下来,道:“殿下,当年是小的一时糊涂,求殿下赐小的一死!”
  这是要开始与他玩儿以退为进的戏码了?
  “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是,小的只想以死谢罪。”
  “哦,这样啊……”殷瑢笑笑,“那你过来。”
  影子怔了怔,膝行着朝他靠近一步。
  殷瑢猛地出手扼住影子的喉咙,笑道:“你既有这份心意,那我自当成全你。”
  影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忽听远处传来乐正萱的呼喊:“瑢儿,瑢儿,你跑到哪里去了?”
  影子眼底一喜,殷瑢又笑:“哦?你何时学会了这后宫争斗的戏码?这可真是无聊。”
  一语戳破此间玄机,影子一僵,殷瑢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掐得他说不出话来。
  挣扎间,只听殷瑢道:“母妃,你的瑢儿在这里。”
  “瑢儿?”乐正萱循着声音行过来。
  她的身影出现在大殿转角处,殷瑢噙着笑,咔嚓一声扭断了影子的脖子。
  当着他母妃的面,活活掐死这个影子,这是他三岁那年,最想做的事情。
  如今,他终于做成了。
  真是痛快。
  宫殿转角,乐正萱猛地一僵。
  殷瑢丢掉那断了气的影子,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雨落成雾,灰白又苍凉。
  乐正萱像是被冷得颤了颤,她一步一步朝地上的尸体走过去,轻声唤道:“瑢儿,你睡着了是不是?哈哈,瑢儿你真调皮,又要吓母妃……”
  乐正萱在这尸体身边蹲下来,哆哆嗦嗦伸出右手去探鼻息,她那右手的手掌心里,有一块极深的疤,是她亲手为他雕刻世子玉牌时留下的。
  殷瑢垂眸,俯身握住乐正萱的右手,随后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膏。
  这是程昀临别时,塞进他手里的消疤膏。
  殷瑢一直留着没舍得先试。
  他握着乐正萱的手掌,拔出瓶塞,抠了一点莹润的膏体出来,正要往她掌心里涂抹,乐正萱却忽然动了。
  她一把挥掉殷瑢的手掌还有药瓶,猛地扑上来掐住他的脖子。
  药瓶跌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碎片散了一地,晶莹膏体缓缓流出来,化成了一滩。
  殷瑢没有反抗,便被乐正萱掐住脖子重重按在了地上。
  天空分明很远,却沉得像是很近,一丝一丝落着雨。
  殷瑢的衣襟微微散开,露出心口那片龙纹的胎记,映在乐正萱眼底。
  他听见她恶狠狠的说:“你以为你纹了块一模一样的刺青你就是我儿子了吗?不如我现在就把这块刺青挖下来,怎么样,啊?”
  随后,她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瓶碎片,朝着他的心口刺了下来。
  天空很低。
  雨水很密。
  微风很凉。
  血水从殷瑢的心口迸出来,溅在青石板砖上,很红。
  碎瓷片那并不平整的边缘一点一点割开皮肤,切掉血肉。
  那是他这一生里受过的……
  最重的……
  酷刑。


  ☆、第123章 同室成仇

  殷瑢任由着乐正萱一点一点扒掉了他心口那一块皮肉。
  他没有挣扎,也不准备解释。
  九年前,母亲认错了儿子的时候,他不肯说。
  九年后,母亲一样没有认出他来,他却不能说。
  不能说。
  既然要让天圣帝相信他并不是真的世子,那么他便永远都不能说。
  他回到泽国之后,母妃对他的态度越是恶劣,天圣帝便越是放心,天圣帝越是放心,也就越相信他所杀的那个影子,就是真的世子。
  如此一来,天圣帝才不会对泽国出手,才会完完全全的把泽国交由他来掌控。
  所以,只要天圣帝还活着,只要大苍还在,那么,他就只能这样一直错下去。
  雨丝溅在心头伤口,密密麻麻像针扎一般。
  割肉扒皮的痛苦对于殷瑢来说,是一件太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那一天,他不知为何觉得很疼。
  就像是一颗心脏被人紧紧的攥住,复又旋转着割绞起来,连带着将呼吸也一并席卷进去,碾压得支离破碎。
  眼见着母妃割掉了他心头那块胎记,殷瑢才出声道:“够了吧?”
  乐正萱手里攥着他的皮,不知为何突然一怔。
  殷瑢捂着血淋淋的心口缓缓站起来,淡漠的朝她道:“就算没了这块皮,我也是殷瑢。我是殷瑢,泽国的世子,您的儿子。天圣帝说我是,我便必须是。您若是不想让您的琮儿出事,不想让天圣帝对您的母国出手,那您就没得选择。”
  微顿一刹,殷瑢又道:“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这块肉,就当是我还给您的。”
  乐正萱苍白着脸色,颤了颤睫毛落下一颗泪来,枯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般。
  细雨茫茫,凉风萧萧。
  殷瑢心头的血渗透衣袍,一路蜿蜿蜒蜒流下来,滴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丝丝缕缕的晕开去。
  他忍着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痛,缓缓蹲下身来,执过乐正萱的右手,那手心里有一块碎瓷片,瓷片的边角扎进她的手掌心里,嫣红血水像那红梅初绽,绽放在那样细白的肌肤上。
  她用着这块瓷片挖掉他的胎记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受了伤。
  殷瑢将这嵌进乐正萱掌心里的瓷片拔出来,丢到一边,撕下一截衣袖一圈一圈的为她包扎止血。
  他的动作很娴熟,像是因为自己受过太多次的伤,所以自然而然对这些紧急处理的方法也都了如指掌一般。
  那时的他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却已成长得比谁都要冷静而深沉,一腔城府里装下了太多的隐忍,面上便一直都是冷漠疏离的模样。
  就好像他此刻分明是在细致温和的为着他的母妃止血包扎,可他那沉沉如渊的眸光里却看不见任何与温暖相关的情绪。
  也不知到底是这一天的风太冷,还是他的眸光太凉,乐正萱忽然轻轻打了一个寒颤,不由用力挥开了殷瑢的手,眼底的泪争先恐后疯涌出来。
  “你去死!你去死——!”
  乐正萱哭喊咆哮着,又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影子的尸体抱进自己怀里,头顶簪花跌在地上,连带着那一头云鬓也跟着一起散落下来,被雨雾润湿,丝丝缕缕黏在肩头,如此狼狈,哪里还有半点王妃的样子。
  殷瑢垂眸,慢慢站起来,淡淡道:“母妃,您该回房休息了。”
  “你滚——!”乐正萱哭花了妆,一张极艳的面容被晕染得斑斑驳驳,像那厉鬼一般。
  天空忽然有惊雷滚落,将她斑驳的面色映得青青白白,毫无血色。
  泽恒王收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到乐正萱怀里的尸体后,心里不由的一喜,抬头再看见她身边脊梁笔挺的殷瑢时,面色又是一沉,抬手指着他道:“逆贼!你竟敢残害世子!反了你?!”又朝身后左右道:“还不速速将他拿下!”
  左右侍从立刻亮出白闪闪的刀,一涌而上将殷瑢团团围住。
  冷白刀芒映在殷瑢眼底,像那暗夜沧海上的月光,森凉得令人胆寒。
  心头的伤还在滴血,疼得厉害,殷瑢却一点一点的扬起了唇角,轻笑起来:“您说的世子,不就是我么?”
  他迎着凛冽的刀光,一步一步朝泽恒王走近。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有血从他的身上滴下来,滴落进脚下蒙上一层薄薄积水的青石地面上,像是杀神携着满身杀伐降临到这世上,步步踏血,步步索命。
  周边侍从那握着刀的手,忽然便抖了抖,好像此刻被利刃围困性命堪忧的人并不是那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而是他们自己。
  殷瑢迫近一步,周边的侍从便忍不住后退一步。
  泽恒王从没见过这般情景,心里不由慌乱起来,当即拔出身边侍从腰际的刀,直朝殷瑢砍过去,“逆贼,还不受死!”
  殷瑢接住泽恒王朝他挥过来的手臂,稍一用力便捏断了他的手骨。
  泽恒王疼得脸色煞白,殷瑢又迅速掐住他的脖子,泽恒王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那放大的瞳孔里映着殷瑢含笑的模样。
  “我劝您现在最好不要乱动。否则,说不定您的脖子会跟您的手臂一样,咔嚓一下断在我手里。”殷瑢笑道,泽恒王当即猛地一僵。
  “您想杀我,可以,有什么事您尽管冲我来,我自当奉陪到底。”殷瑢说着,忽然敛了笑意,凛了眸光,加重手里的力道,“但您若是再敢对我的母妃不敬,我至少有一千种方法让您生不如死。”
  言罢,殷瑢甩手丢开这喘不上气来的泽恒王。
  泽恒王被丢到了地上,涨红了脸色咳着嗽,头顶冠冕掉下来,重重砸在水泊里。
  剧烈的咳嗽间,他莫名想起十二年前,他亲手接过这个心头长着龙纹的孩子,高高举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儿子!寡人的儿子!”
  当年,如此美满。
  而今,同室成仇。
  天地蒙上了灰白的雨雾,雨雾里,八岁的小殷琮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父王?母妃?”
  父王摔倒在地上,母妃呆怔在雨里。
  殷琮见状愣了愣,本能的朝殷瑢扑过去,“你是坏人!打死你!”
  对于殷瑢而言,这个八岁小孩的攻击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他拎着殷琮的衣襟随手便将他丢了出去。
  殷琮一头磕在青石台阶上,磕出了血,晕了过去。
  “琮儿?!琮儿——!”
  随后便是一片手忙脚乱的景象。
  自那一天之后,所有人都要殷瑢死。
  弟弟与他争夺王位,要他死。
  母妃以为他杀了她的儿子,要他死。
  泽恒王知道他不是他亲生的,不论他是真是假,都要他死。
  所有人都要他死。
  可是他得活着。
  他得活着,活着,去成为泽国的王,成为天下的王,这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风呼啸着穿过山谷,往事历历随风而散。
  隔着浩大而凉薄的空气,殷瑢看向站在对面山头的乐正萱,淡淡道:“您当真要与我为敌么?”
  乐正萱冷笑一下,“你不敢动我的。”她朝悬崖逼近一步,再往前便是万丈深渊,“退军!我要你现在就退军!”
  以死相逼,用命来赌。
  赌的,是天下人的理。
  自古百善孝为先,母可以不母,子却不能不子。
  他殷瑢哪怕再冷漠无情,也不能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否则,只会沦为被天下人谩骂的逆子。
  民心,绝不能失。
  更重要的却是,他不希望她死。
  至少他的母亲,不能死在这样荒僻的山野里。
  春风凉而潮,渗进骨髓,殷瑢心口的伤疤又隐隐作痛起来。
  对面,乐正萱又朝山崖靠近一步,她的脚尖已经出了崖边,砂石骨碌碌的从崖壁上滚落下来,或许下一个瞬间,滚落的,就是她自己。
  “我要你退军!退军——!你听见没有?!”
  山谷回荡着乐正萱歇斯底里的咆哮,砸在心头,闷得厉害。
  半晌,许军的将士们听见殷瑢长叹一声,随后朝乐正萱道:“带上您的琮儿走吧。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休整。一个月之后,要么是我杀了他,要么是他杀了我。您若不想让他死,那便好好准备吧。”
  殷瑢顿了顿,听着耳畔呜咽的风,闭眸下令:
  “退军。”
  ==
  春寒已过,战事暂歇。
  便在这阳光暖软鸟语花香的日子里,柏氿,终于醒了。

  ☆、第124章 丑哭了

  柏氿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的最开始,她只是沉在浩瀚而漆黑的深海之底,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呼吸都是若有若无的模样。
  海水荡漾在她身边,有一点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开始上浮。金黄的阳光洒在她上方的海面上,有一双纤长的白皙手掌穿过海面,将她从海里捞了出来,又将她高高的举起。
  那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师姐将她从狼群里抱起来的动作。
  那是照进她生命里的,第一束阳光。
  后面的日子便像走马观花一般,她看着自己经历着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她看着师姐在一片白光里一点一点渐行渐远。
  “师姐……!”
  柏氿朝着师姐的背影探出了手,迈出脚步想要追上去,她却忽然摔倒在白茫茫的地上。
  她爬起来,想要继续朝前走,却见自己的腰上不知何时竟是莫名被缠上了一圈铁链,铁链很长,直直的延伸到远处看不清的一团幽暗里。
  方才,便是这根铁链拖着她摔了跤。
  否则,她本应该追上师姐的。
  是谁如此可恶居然拖住了她的脚步?
  柏氿有一些气恼,皱眉拽了拽那根铁链,那铁链却硬是不动分毫。
  前方,师姐停下了脚步,在一片白茫茫的光晕里转过身来,含笑朝她道:“小鬼乖,回去吧。不要让别人等急了。”
  别人?
  谁?
  谁在等她?
  心里的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师姐已然消失在那一片光晕里。
  柏氿一怔,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她不由捂着腹部弯下腰来,粘稠温热的液体沾湿在掌心里,是血。
  利刃穿体的疼痛随着这血水一起溢上来,柏氿皱紧了眉,忍着痛跪在地上,耳畔却听有人在低声的唤:
  “夫人……夫人……?”军营里,殷瑢守在柏氿床边,见她忽然皱紧了眉,像是快要醒了,便不由凑上前唤道。
  “夫人……?”
  这声音低而沉,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道,又藏了几分小小的期待,柔柔的落在她耳边,海浪一般回荡在这雪白的天地里,柏氿不知为何忽然听得落了泪。
  夫人。
  曾经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总有一人这般唤着她,任凭她如何羞恼,也从不改口。
  柏氿抬手捂住了微潮的眼睛。
  ……殷……
  ……瑢……
  春光是一缕斜阳栖在嫩绿的草尖上,是一束暖黄的光晕穿透树上枝叶,是枝头那羽翼渐丰的鸟儿在歌唱,是麦田里稻草人日日夜夜的守望。
  帐帘轻飘,无限静好。
  便在这阳光暖软鸟语花香的日子里,柏氿,缓缓睁开了眼睛。
  柏氿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放大了的,憔悴了不少的,妖孽的面孔。
  他本该是那样雍容尊贵的一个人,如今却像是接连熬了好几个夜晚一般,眼底下长出了一圈青黑,眼睛里爬上些许血丝,下巴上的胡子也一直没去打理,便渐渐留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来。
  难得见到殷瑢这副模样,柏氿忽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口,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便又是好一阵疼痛。
  她疼得僵了僵,嘴边还残留着笑意,眼底却不知为何泛出了泪光。
  他大约是接连在她的床边守了好几天,才熬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吧。
  这样一个人呀……
  若是她当真不在了,那他该怎么办呐……
  柏氿眼底湿润的眸光微微一晃,险险的便要溢出来。
  殷瑢握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沉沉的望着她,低笑道:“夫人莫不是一醒来便见着如此英俊美貌的夫君,一时太过欣喜,喜极而泣了吧?”
  “哪有……”柏氿身上的伤还没好,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她牵牵唇角笑了笑,说得很轻,“我分明就是被你丑哭的……”
  殷瑢挑挑眉,神色古怪,“我很丑么?”
  若是他这也叫丑的话,只怕这天底下的人都是歪瓜裂枣了吧……
  柏氿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应道:“嗯……太丑了……”说着,她缓缓抬手抚了抚他的胡渣,又笑了笑:“不过我不嫌弃……”
  殷瑢听得一怔,忽然抬手覆住她的手掌,用他那一圈青色的胡渣扎了扎她的掌心,有些硬。
  “哎……好痒……”
  柏氿笑呵呵一躲,殷瑢却不肯放过她,又扎了扎她,“你说过不嫌弃的。”
  柏氿轻笑,随后问道:“小步怎么样了?”
  殷瑢蹭在她的手心里,显然不太喜欢她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伤了她的人,皱了皱眉,语气不太善,“她当然没事。”
  柏氿微叹,“你别欺负她。”
  殷瑢冷哼一下,道:“有十三欺负她就够了,我欺负她做什么。”我只想欺负你……
  殷瑢在心里补充道。
  柏氿没去搭理他此刻的不满,继续道:“小步和十三这一对倒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殷瑢忽然扑上来蹭了蹭她的脸颊,那胡渣蹭了她一脸,痒得厉害。柏氿微微一缩:“哎,你做什么……”
  殷瑢撑起身体,自上而下望着她,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撒娇,言语间微微带上了几分委屈,却仍旧是沉沉的语调:“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只想着我么……?”
  柏氿脸色一红,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转移话题道:“我睡了多久了?”
  “一个月零二十一天六个时辰。”殷瑢顿了顿,抚上她的眉眼,微叹:“你再不醒来,我怕是就要疯了。”
  相思一日三秋苦。
  她睡了整整一个月零二十一天六个时辰,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柏氿垂眸,轻声道:“……辛苦你了。”
  “确实辛苦。”殷瑢掐了掐她的脸颊,含笑问道,“看在为夫如此日夜守候不离不弃的份上,夫人可有奖励?”
  柏氿听得双颊微红,心里想这人果然还是这般没脸没皮,不知羞不知臊,真是讨厌……
  心里如此想着,柏氿避开他那脉脉的眸光,顶着发烫的双颊,犹豫片刻,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意思再明确不过。
  殷瑢低低笑了笑,看着下方难得温顺乖巧的她,缓缓俯下了身。
  眼见着他便要将她那尚有几分苍白的柔唇采撷,帐外忽然传来下人的禀报:“殿下,郡主的汤药快要煎好了。”
  殷瑢一顿,柏氿赫然睁开了眼睛,偏过了脑袋,咬咬唇道:“那个……你还是先去拿药吧……”
  殷瑢轻叹,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等我回来。”
  柏氿顶着热乎乎的脸颊点点头,“……嗯……”
  目送着殷瑢走出营帐没多久,便听帐子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郡主醒了——!”
  “什么?!郡主醒了?!”
  “郡主醒了?!太好了!从今往后终于不用再看殿下那阴沉沉像是要杀人一般的脸色了!”
  “是啊是啊,终于有人可以管一管殿下了,咱们的好日子要来啦!”
  一时间郡主醒了的消息传遍军营上下,大家伙撒花的撒花,庆祝的庆祝,好不热闹。
  远处的山头,有一身着青色长衫的挺拔男子负手站在树下,遥遥见着军营一片欢腾,那面瘫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有风轻拂,他亦随风隐去,像是从没来过一般。
  柏氿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脸色又不由的红了几分。
  没过多久便听见帐帘子被人猛地一掀,“夜姐姐!”
  “媳妇儿,你……”
  步生娇刚奔进帐子里,殷十三就从后面追了进来。
  “夜姐姐!”步生娇奔到柏氿床边,抬头却见她正淡笑着望着她。
  步生娇怔了怔,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夜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见她哭得这般厉害,殷十三也跟着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去擦她的眼泪,“哎,媳妇儿,主子夫人醒了明明事件好事,你哭什么?”
  “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