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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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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步一步从地狱最深处走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乖乖沦为别人的玩物。
  微风渐歇。萦绕在殷瑢身旁的梨花花瓣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殷瑢缓缓抬起了头,踏着这些雪白微薄的花瓣,一步一步朝前方的天瀚帝走去。
  他走得很慢,也很镇定,像是杀神亲临,散漫而闲适的享受着杀戮前独有的宁静。
  天瀚帝看着他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却不觉得是死亡开始倒计时,只觉得是幸福将临。他热切的想要拥抱将来的幸福,却又被殷瑢这样缓慢的速度撩拨得心火越发旺盛,待他终于走到他跟前时,天瀚帝急切的便要伸出手去。
  他却没来得及碰到他。
  眨眼间只见半空里划过一道冷白刺眼的光,随即便有鲜血喷溅。
  七年隐忍,为得便是此刻的一击必杀。
  天瀚帝捂着血水喷涌的喉咙,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指着殷瑢断断续续道:“你……你……!”
  你为什么会有刀?!
  能够进入这间偏殿的人,应该是全身上下都经过严密的审查,没机会携带任何危险物品才对!
  殷瑢盯着这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天瀚帝,轻而凉的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您命人对我用了‘剖掌’这种刑罚……”
  他缓缓的举起右手,右手掌心里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伤口正不断往外流着血。
  ——他便是将那细长的薄薄刀片缝在了这伤口里,带了进来。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十岁的孩子竟能狠绝到忍着伤口再次撕裂的剧痛,埋下这样隐秘的杀机。
  天瀚帝捂着脖子,万万想不到自己称霸一生,到头来居然栽在了一个十岁的小孩手里。他想趁着生命最后的时间把下人召回来,命他们拿下这个孩子拖出去斩了。
  殷瑢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含着淡漠微凉的笑意,伸手掐住了天瀚帝的脖子,随后,将手里的刀片缓而慢的探进了天瀚帝的嘴巴里,轻轻一划,便割掉了他的舌头。
  天瀚帝疼得赫然撕裂了眼角,眼见着那满口的血水便要哗啦啦流出来,殷瑢又掐住他的下颚,抬起了他的头,听得“咕咚”一声响,天瀚帝竟是被逼着吞下了他的血,还有他那被切下来的半截舌头。
  “如何,您自己的肉,吃起来,可还鲜美?”殷瑢轻笑着,问道。
  天瀚帝惨白了脸色,咯吱咯吱的抽搐挣扎着,殷瑢又伸出两根手指,直直的插进天瀚帝脖子上的伤口里,极为缓慢的挑断了他的喉管和声带。
  死亡的时间被无限延长,死亡时的痛苦也被无限放大。
  天瀚帝睁着撕裂的眼睛,眼睁睁看着殷瑢笑意微微的执起了他的右手,在他的手掌心里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天瀚帝疼得扭曲了面容,却又虚脱得无法动弹。
  殷瑢将手里的刀片塞进天瀚帝掌心的伤口里,随后悠闲而从容的就着天瀚帝那名贵明黄的龙袍,擦了擦自己满手的血,笑道:“九泉之下,四百五十六名质子已然恭候您的大驾多时。祝您一路顺风旅途愉快……”笑意微微一凛,“……千万别被他们玩儿得再死一次。”
  天瀚帝闻言抖了抖,随后脑袋一歪,被那四百五十六个冤魂厉鬼拖进最深层的地狱里去了。
  再位高权重的人,死时也不过如此轻巧,像那梨花被微风从枝头摘下,旋转着落进粼粼湖面,一路远去。
  天瀚帝悄无声息的被殷瑢抹杀在偏殿里,殿外,有人轻轻拍着手掌,十分满意的含笑走进来。
  那人大约三十二三岁左右的年纪,生得一副慈眉善目温文儒雅的模样,眉目间又与那天瀚帝有几分相像。他便是天瀚帝的亲弟弟,轩王爷。也正是这个人,在不经意之间给了殷瑢那柄细而长的薄薄刀片。
  轩王爷一边缓缓拍着掌,一边含笑赞叹:“不愧是能熬过皇兄那七轮变态实验的孩子,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殷瑢淡淡回身,只见轩王爷微微收敛了笑意,朝他沉声问道:“所以,告诉本王,你……究竟是谁?”
  轩王爷问得古怪,殷瑢却是在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位轩王爷只怕是查到了他父母秘密替他寻了个替身的事情。
  他问他是谁,便是在问他到底是那位惊艳了世人的小殿下,还是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怜巴巴的替死鬼。
  若是前者,那么他必死无疑。
  若是后者,想来这位轩王爷便会想要将他收入麾下,好好利用。
  只不过,究竟是谁利用谁,还说不定呢……
  殷瑢微微垂眸掩下眼底一掠而过的光,抬头淡淡朝轩王爷看过去,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您问我是谁?我倒是想问问您,天底下哪里会有父母舍得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到这种地方来受苦?”
  他说得如此事不关己,凉薄得像那枝头霜雪。
  轩王爷轻轻挑了挑眉,眼底暗藏的杀意稍稍淡了一分,但心里仍旧有些怀疑,毕竟这个孩子与众不同得太像那位传闻里的小殿下,若是那时他的父母弄混了真假,将真的小殿下送到大苍来了呢……?
  疑心不过一刹,却被殷瑢不动声色的看穿,他看着这位绵里藏针的轩王爷,继续淡漠而凉薄的道:“又或者……天底下怎么会有父母愚蠢到认错了自己的亲儿子,送错了人?就算是真的瞎了眼弄错了,小殿下提点一声不就成了?所以,我是谁,您心里应该很清楚……不是么?”
  也对,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父母这么愚蠢,辛辛苦苦养了许久的替死鬼,到头来却把真的儿子送到这人吃人的大苍来?
  这般想着,轩王爷哈哈笑开,心里没再怀疑,他走上来拍了拍殷瑢的肩头,道:“好孩子,这么些年,辛苦你了。将来,你可有何打算?”
  他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骨头。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只怕又是死。
  殷瑢笑笑,眸色很淡。
  他撩起衣袍单膝跪地,左手握拳背在身后,右手抚在心头,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苍属下的叩见礼,道:
  “叩见新皇。新皇救我于水火,恩泽浩荡,我辈必将誓死效忠!”
  卑躬屈膝,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业。
  那一年,殷瑢十岁。


  ☆、第121章 怒气

  殷瑢的谦卑彻底取悦了轩王爷。
  轩王爷哈哈大笑着连道了三声“好”,亲自弯下腰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自那天之后,天圣帝便将他编入他麾下的暗部里培养。
  由于天瀚帝身患龙阳之好,生前没有子嗣,轩王爷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帝位,是为天圣帝。
  新皇即位,朝堂里少不了又是一番血洗和肃清。
  天圣帝为了考验殷瑢的能力,特意将朝堂里的几位大臣交给殷瑢去解决。
  前三个任务殷瑢都完成得非常出色。
  等完成了第四个任务的时候,他却因为走了太远的路,引得身上那些还没好透的伤口全数裂开,血淋淋的浸透一身衣服。
  那时正好是夏天,大苍帝京的夜晚还算凉爽。
  夜空星星点点璀璨繁盛,夜下荡过丝丝缕缕的风,风微微压弯地上没足的草,草尖触到御医馆的墙。
  殷瑢扶着这堵墙,停下脚步微微歇了口气。他从胸前内袋里掏出通体碧玉的世子玉牌,一点一点擦掉玉牌上沾染的血迹,紧紧攥在手心里。
  全身伤口迸裂虽然非常疼痛,却是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不是不能撑着回到天圣帝给他安排的房间里,但他并不准备这样做。
  天圣帝这个人,最喜欢做表面功夫。他虽然看起来温文儒雅一派好说话的样子,但内在里却是疑心病重得很,这种人绝对不会比那个暴名在外的天瀚帝好对付。
  天圣帝让他去做任务,虽是为了考察他的能力,但他绝对不是完成得越出色越好。
  他若是完成得太出色,天圣帝会忍不住忌惮他的能力。
  他若是完成得不够出色,天圣帝又会责备他不够努力。
  他不如干脆做出一副拼着伤病复发性命堪忧的危险,也要竭尽全力尽忠尽职完成任务的模样。
  天圣帝这个人最喜欢做表面功夫,若是让他知道他为了完成任务,体力不支晕倒在路上,想来他是会端着一副心疼担忧的面孔,假惺惺的前来慰问他一番,顺便还会奖励给他不少的好处,以示怜爱。
  殷瑢这般盘算着,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御医馆,确定了有人在里面值夜班之后,便放心大胆的两眼一闭,扑通一声倒在草地上。
  他晕倒的动作很自然,晕倒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可以传进御医馆的房子里。
  果然有人急急忙忙从御医馆里跑出来,殷瑢紧闭着眼睛,放轻了呼吸,装出一副虚弱昏迷的样子,听着那人慌忙的脚步声,心里默默在想:
  来啊来啊来救我吧……
  那人行到他身边,蹲了下来。随后,殷瑢便感觉到那人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苦口婆心的嘀嘀咕咕道:“喂,小子,你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哦,着凉之后会咳嗽的哦,咳嗽的话就要吃药的哦,吃药的话会很苦很苦的哦……”
  ……殷瑢一边坚强而淡定的继续装尸体,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人到底会不会医术?他难道不应该把他抬进御医馆里进行救治吗?为什么他就这么坚持的认定了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呢呢呢?他难道是眼神不好没看见他这一身的伤和一身的血吗……?
  那人又叨叨了一会儿,见殷瑢久久没有反应,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他这下只怕是捡到了个伤患。
  那人连忙把殷瑢扛起来,往御医馆里行去。他的动作很不专业,不留神便又牵扯到了殷瑢的伤口。殷瑢忍着那又重一分的伤以及那又重一分的疼,心里隐隐开始担忧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很正确。
  那人像是根本没接触过医术一般,手忙脚乱的将他搁在床榻上,又乒铃乓啷的拿了几个药瓶。
  药瓶里的药粉是被那人整瓶整瓶倒在他伤口上的,如烈火灼烧在伤口一般,疼得殷瑢沁出一层微薄的汗。
  那人又取过手术刀在烛火上烤了烤,没等凉一凉就直接朝殷瑢的伤口里切。
  殷瑢立刻疼得泛起阵阵晕眩。
  ……他想他这会儿大概是真的要晕过去了。
  殷瑢闭着眼,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他没有提前查一查御医馆的值班人员安排名单,这真是个莫大的失误!
  那一天十六岁的程昀在“机缘巧合”之下捡到了十岁的殷瑢。
  程昀见殷瑢终于真的晕了过去,无声笑了笑,这才开始动手真正的为他救治。
  ——医治的过程疼起来会要人命,所以小孩子什么的,还是乖乖睡觉吧。
  ==
  天色渐明,云开日出。夏日清晨的阳光还是柔和的温度,金黄晨光穿透御医馆的窗扉,落在殷瑢的眼睛上,殷瑢微微皱了皱眉,慢慢苏醒过来。
  他才睁开眼睛,便看见天圣帝正坐在床边像父亲一般看着他。
  这天圣帝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戴着晃晃荡荡的珠帘冠,显然是趁着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便抽空过来探望探望他。
  殷瑢连忙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作势要下床行礼,动作间却是牵扯到了伤口,引得伤口里又渗出嫣红的血来,浸透那一层一层缠在他身上的洁白纱布。
  殷瑢微微一僵,疼得额头上沁出些许薄汗,天圣帝见状赶紧按住他,免了礼,摇摇头笑叹:“你这个孩子,伤都没有好透,逞什么强?幸好昨日有程昀救了你,否则你现在只怕就是一冷冰冰的具尸体了。”
  程昀?
  他就是那个昨天在御医馆值夜班的人?
  想起昨天晚上那堪称惨痛的教训,殷瑢的眉梢跳了跳,余光越过天圣帝看见馆中一位少年正在捣药。
  那少年的眉宇很是硬朗,听见天圣帝提起他的名字便抬起头来朝殷瑢望过去,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闪耀白牙,笑眯眯的向殷瑢招了招手。
  大约是这笑容太过灿烂,殷瑢的眉梢不由又是一跳,又见天圣帝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几分心疼,几分责怪,“你呀,伤在你身上,疼的也是你自己,你怎么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殷瑢淡淡道。
  见他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天圣帝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安心的住在这御医馆里,让程昀给你疗伤吧。程昀虽然年轻了些,但医术是很不错的。在你的伤完全好透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听见没有?”
  这便是要给他放假的意思了。
  殷瑢神色不动,“是。”
  天圣帝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乐呵呵的朝他道:“哦对了,算起来,你离开泽国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里泽国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你都不太清楚的吧?”
  听别人提起自己出生的国家,殷瑢仍旧是那副平静到漠然的表情,像是一点也不关心泽国如何一般,只是为了满足天圣帝说下去的**,才淡然的接话道:“您请说。”
  “说起来,朕也是前些日子才查到这些事情。”天圣帝顿了顿,降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你与泽国有些渊源,朕才决定告诉你这件事。其实啊,那泽国的世子小殿下不是泽恒王亲生的,他是申国王女乐正萱在嫁到泽国之前,和申国将军燕启珠胎暗结怀上的孽种!”
  屋外不知为何忽然挂起了一阵狂风,猛地吹开御医馆的窗户,呼啦啦灌进屋子里,那破空的风声像是剧木一般切割在人心里,难耐到心慌。
  程昀放下手里的伙计,急急忙忙奔到窗边,迎着猛烈的风奋力关上窗户。
  于是御医馆里又静了下来。
  那一天殷瑢十岁,听见旁人说笑话一般的谈着自己的身世,他却不能愤怒,不能惊讶,不能流露出一丝半毫的震动和破绽,否则,天圣帝当场就会杀了他。
  狂风打在窗户上,哐当哐当的响,像是马上就会在下一个瞬间,将这一层单薄的窗户彻底击碎。
  殷瑢听着这哐当哐当令人心烦的声响,更让人感到烦乱的却是天圣帝方才笑呵呵说出口的真相。
  但殷瑢的神色却很淡,眸色也很淡,像是一位茶客闲闲听着别人的饭后笑谈一般,漫不经心的问道:“哦?原来还有这种事。”
  天圣帝不动声色的时刻留意着殷瑢的表情,哈哈笑道:“泽恒王五年,也就是你被送到大苍之后没过多久,泽恒王不知道从谁那里查到了这事,当场恼羞成怒气得要把那小殿下给杀了,泽王妃以死相逼,泽恒王才罢了手,毕竟泽申两国世代姻亲,不能因为这种事就撕破了脸,对不对?”
  殷瑢扬了扬唇角,冷淡眸光里升起几分戏谑,“泽恒王这顶绿帽子倒是戴得冤枉。”
  “哈哈,谁说不是呢,”天圣帝道,“泽恒王气不过,便把泽王妃囚禁在寝宫里整整关了三个月,夜夜寻……”
  说着,天圣帝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这个话题有些少儿不宜,便跳过了中间一段,继续道:“等泽王妃终于怀上了泽恒王自己的孩子之后,泽恒王才肯让她见一见世子小殿下。这还真是……”
  天圣帝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便停了下来。
  殷瑢听着他母妃被人那样折辱,任凭心里有岩浆翻滚,面上却是轻笑起来,淡漠而凉薄的道:“这还真是活该。”
  天圣帝听得一怔,微怔之后立刻大声笑开,拍了拍殷瑢的肩膀,“你这个孩子还真是直白,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朕要去早朝了,你歇着吧。”
  殷瑢微微颔首,权当是在行送别礼,天圣帝又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含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好的长大吧,朕,很期待呢。”
  殷瑢垂眸,“是。”
  目送着天圣帝一路远去,殷瑢缓缓松开了那一直掩在被子底下,血淋淋的拳。
  屋外渐渐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程昀低声咕哝着道:“下雨了啊……”
  他挠挠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瑢小子,你想吃什么早点?哥哥我跟御膳房的厨子们关系不错,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去告诉他们……呜哇——!”
  程昀转过了身,却见殷瑢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拎着一坛空药罐恶狠狠的就朝他砸过来。
  程昀又惊又险的躲过这一罐子,惊愕道:“瑢小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击不成,殷瑢身上的伤口又猛地撕裂开,迸出汩汩的血,他咬了咬牙,握紧手里的陶瓷罐子。
  这个程昀既然医术不错,那么想必昨天他是一眼就看出来他装晕的事情,却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他一刀,这样的人太危险,留不得!
  殷瑢抡起罐子又要砸,眼前却突然升起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不知道那程昀给他用了什么药,他现下竟是无力得很。殷瑢皱紧眉心,咬紧牙关,强撑着第三次朝程昀砸过去。
  开玩笑,他殷瑢怎么可能会输给区区一点药物?
  程昀偏身一躲,恰好躲过殷瑢朝他挥过来的药罐。
  那药罐很大也很沉,殷瑢又挥得很用力,一时间刹不住车,竟是扑通一声正面朝下整个人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
  ……屈辱。
  殷瑢趴在地上,紧紧握住了拳,紧得手背上暴出一根十字装的青筋来。他的右手本就受过“剖掌”这样的刑罚,如此攥紧拳头立刻又便迸出淋淋的血来。
  殷瑢本想迅速爬起来,但是奈何那阵阵涌上来的药力竟是令他动弹不得。
  程昀叹了口气,走到殷瑢身边,将他拎起来搁回床榻上,仍是正面朝下的趴睡姿势……
  殷瑢整张脸都被埋进枕头里,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程昀一边忙里忙外的翻药材,一边絮絮叨叨的道:
  “你看你,伤口又裂开了吧?很疼的吧?真是的,没事去拿那么重的罐子做什么?你那只受过‘剖掌’的右手再用点力就要废了知不知道?真是的,小孩子难道不应该是饿了就哭,累了就睡,馋了就闹着要哥哥给糖吃的么?你这个孩子看起来年纪小小的,怎么一点都不任性,而且对自己都这么狠心呢?乖乖的让哥哥照顾你不好么……”
  殷瑢长到十岁,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他不任性而嫌弃他,沉默半晌,殷瑢问道:“为什么不在天圣帝面前拆穿我?”
  这个程昀若是告诉天圣帝他装晕的事情,只怕他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程昀端着一堆药瓶走过来,淡淡道:“拆穿你什么?拆穿你半夜里睡觉不但磨牙还流口水的事情么?”
  殷瑢一默,咬咬牙在心里想这个程昀实在是有些可恨,早晚有一天他要找个机会弄死他……
  迷迷糊糊的这般想着,殷瑢在药力作用下渐渐睡了过去。
  他合上了那双太过深沉的眼睛,安安静静埋在如此绵软洁白的枕头里,这才稍稍露出几分十岁孩童该有的模样来。
  睡意朦胧间,像是有人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叹息着道:“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自三岁后就没再遇到过一个好人。
  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步从那地狱里走出来,活下来,却沾了一身的血腥,印在心底里,本能的戒备所有人,怀疑所有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没有同伴,也不允许自己有同伴。
  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是所有事情都得一个人扛着,若是别人一不小心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人就必须得死。
  “唉……”程昀戳了戳殷瑢的脸颊,轻叹:“对你来说,接受别人的好意,就有这么难么……”
  殷瑢隐约在睡梦里听见这话,不由皱了皱眉。
  好意?
  一个人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抱有好意?
  他又为什么要接受别人缘由不明的好意?
  这个问题真是愚蠢……
  殷瑢一边想着,一边陷入更深层的睡眠里。
  程昀替殷瑢盖好被子,缓缓抚平他眉间阴沉的褶皱,轻声道:“睡吧……”
  睡吧。
  希望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122章 心头伤

  殷瑢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一养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程昀治好了殷瑢身上的伤口,却没能除掉那些伤口落下的疤。
  大约是因为当年他伤得实在太重,刻进了骨子里,就连身体也本能得忘不掉那样沉痛的记忆,于是便在皮肤上留下了这经年不褪的疤痕。
  两年后的程昀长到了十八岁,长成了个非常硬朗英俊的年轻男子,不但医术高超,为人还豪爽豁达,谈笑间不知掳去多少医女们的芳心。
  医女们都知道,程昀正在奉命为一个小男孩疗伤,而且他还非常善良的把那小男孩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照顾得甚是周到。
  于是乎,便在殷瑢住在御医馆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总有接二连三的叫不上名字的医女携着一包袱又一包袱的零食小吃,踏过门槛走进殷瑢的病房里,说是来送些补给,实则是想与那位程御医来个美丽的邂逅。
  那时殷瑢十二岁,虽然眉目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也已经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冷淡顾盼间煞是勾人心跳,医女们见了少不得便要上前逗弄蹂躏调戏一番。
  这一天,程昀像往常一般踏进殷瑢的病房里,却见殷瑢盘腿坐在床上,头上戴着某个医女送的小花环,脖子上挂着另一个医女给的大花串,怀里堆满了一包又一包鼓鼓囊囊的零食,嘴巴里还半叼着一只蜜饯甜点。
  程昀当即吓了一跳,指着他道:“霍,瑢小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殷瑢冷冷的瞥了程昀一眼,嚼着那只蜜饯道:“还不都是嫂子们硬塞过来的。”
  说着,殷瑢忽然想起医女们那一张张笑呵呵却根本不容抗拒的面孔,想起她们看见他时那冒光的饥饿双眼,想起她们那像是要把他闷死在她们胸口一般的动作……
  那时小小的殷瑢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心里默默的道:
  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
  这般想着,又听程昀奇怪道:“嫂子们?你是说那些医女?”
  程昀反应过来,当即扶着额头捂着心口,极度自恋而又假惺惺的叹息着道:“啊——哥哥我真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呐……太受欢迎也是错啊……瑢小子,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像哥哥这样哦……”
  殷瑢嚼着蜜饯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搭理他。
  “不过话说回来……”程昀笑眯眯凑到殷瑢身边,用手肘戳了戳他的手臂,“御医馆里也有很多自小便在这儿学习医术的小医女,年纪与你差不多大,个个都水灵灵得很,要不要哥哥我改天介绍几个给你认识?你也到了该谈情说爱的年纪……”
  殷瑢没让程昀把话说完,直接朝他不断叨逼叨叨逼叨的嘴巴里塞了好大一块蜜饯,冷声道:“免了。”
  “哎,你这小子还真是不解风情……”程昀嚼着那只蜜饯含含糊糊的道。
  “那你呢?”殷瑢问,“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为什么不干脆挑一个合你心意的姑娘成一个家?”
  这么不拒绝又不回应的吊着她们,他也深受其害的好不好?
  “成家?”程昀哈哈笑着摆摆手,“哥哥我将来是要浪迹天涯的人,怎么能被女人困住了脚步?”
  “那你还真是潇洒……”殷瑢说着,又吃了口蜜饯。
  和程昀在御医馆里养伤的这两年,是殷瑢这一生里最轻松的日子。
  最开始的时候,殷瑢虽然确实一心想着杀了程昀,他也不是没有寻到机会。但随着这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他渐渐的开始有一些疑惑。
  按照他那七年牢狱生涯的经验来看,人类这种生物,应该是自私的,卑劣的,脆弱的,不堪的。为了能够让自己活下去,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哪怕是吃着别人的血肉,踏着别人的骨头,也在所不惜。
  但是程昀这个人,却与他之前的判断完全相反。他是豁达的,豪爽的,强大的,通透的。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小小的殷瑢没能思考出答案。
  于是他干脆便下了个结论。
  ——程昀是怪人。
  把这样奇怪的人留在身边观察一阵,也好。
  但真正让殷瑢打消杀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一天他喝了碗苦到令他怀疑人生的汤药之后,便在药力作用下迷迷糊糊的睡了。
  他没有睡得很死,间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朦胧间,他隐约听见外头有内侍高呼:“皇上驾到——!”
  随后便是开门的声音,还有程昀的叩拜:“参见陛下。”
  “免礼,”天圣帝说得有些轻,又向程昀问道:“没吵到他吧?”
  “陛下放心,这孩子刚喝过药,不会那么容易醒的。”程昀道。
  “那就好。”天圣帝笑了笑,又与程昀聊了几句,有意无意的提起他心口那块龙纹胎记,“……那胎记倒是挺别致的……”
  天圣帝有意误导,程昀医术高超,也不会分辨不出来他心口的那块龙纹不是刺青,而是胎记。
  那时殷瑢已经想好了若是程昀说漏了嘴,那么他该怎么反应才能自救。
  那时他躺在床上,虽然不是特别紧张,手心里却不知为何出了一点点的汗。
  短暂却又无限绵长的等待里,只听程昀貌似不经意的道:“胎记?啊,您是指那孩子心口的那块刺青?”说着,又长叹道:“呀——那样一针一针的把图案刺到心口,只怕是会很疼的吧,也不知道当时这孩子是怎么忍下来的,唉……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程昀这种性格的人,很容易就能获得别人的信任。大约是多亏了程昀的话,使得天圣帝心里对他的怀疑削减了不少。
  自那天起,天圣帝便极少再拿泽国的消息来试探殷瑢。
  后来殷瑢问程昀,为什么要帮他?
  毕竟,这么做对程昀来说,非但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还会埋下欺君杀身的隐患,不是么?
  那时程昀大笑着用力揉乱了殷瑢头顶的发,道:“哥哥我乐意,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殷瑢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之后才淡淡的道:“那你还真是愚蠢……”
  程昀听了笑得越发开怀,更加用力的揉了揉他的头,“小鬼就该有小鬼的样子,害怕了就大声尖叫,生气了就用力摔东西,高兴了就放声的笑,看见好吃的就扑上去吃个够,肚子饿了就找别人撒娇要糖吃……做什么一天到晚跟个小老头一样,想那么复杂的事情?”
  殷瑢抓住程昀作恶的手掌,抬起头来皱眉问道:“当个小鬼有什么好?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昀听得一怔,忽然便不笑了,连带着他看向他的目光都生出几分艰涩的意味。
  这目光落在他身上,沉甸甸的,殷瑢又皱了皱眉,“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至少我比那死掉的四百五十六个质子好多了,不是么?”
  ……活着当真就比死了强么?程昀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他笑起来,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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