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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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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潮流告诉他们,他们要反!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他们能赢!
于是,共有七十二个诸侯国揭竿而起全民皆兵,各诸侯王结为生死同盟,发了毒誓,誓要干死这操蛋的天瀚帝,食其肉,寝其皮,睡他的老婆和女儿!
七十二国联军浩浩荡荡的上了路,途经泽国,叫嚣着要泽恒王开城让路。
泽恒王头疼不已。若是开城让道,那便是默认了这七十二国谋反的罪孽,一旦谋反失败,只怕天瀚帝秋后算账的时候,不会让泽国好过;若是不开城,只怕这七十二国联军会先把泽国灭了,权当是打打牙祭。
泽恒王为了这事忧心忡忡,晚上时借酒消愁醉了三分,便招来自家那向来惊才绝艳的,年仅三岁的世子小殿下商量对策。
那时小殿下垂眸掩下一双乌亮的眼睛,说,今时不同往日,那七十二国乌合之众想要学着大苍开国皇帝的样子推翻大苍帝国,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这是不能开城门的意思?泽恒王疑惑问着。
小殿下却摇了摇头说,不,要开城门。不但要开城门,还得叫上沿路邻近的其他各国一起开门让道。
正所谓法不责众七十二国联军谋反一事牵扯甚广,这一路上沿途开城让道的诸侯国越多越好,如此一来,天瀚帝也不会单单针对一个泽国下重手惩戒,最多不过是要开城的各国送几车银两外加几个人质过去以示臣服。
送人质?泽国王室人丁单薄,至今只有世子一个孩子。若要送人质,那岂不是要把世子小殿下送过去了?
这般想着,泽恒王立刻摇摇头表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怎么能把他那么能干那么聪明那么讨人喜爱的儿子送到大苍那种人吃人的地方去受苦?坚决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小殿下看了眼如此紧张的泽恒王,淡淡的表示,随便收几个养子养女封个郡王郡主再送过去不就得了。再者,退一万步说,若真的到了要将他这位世子殿下送过去的地步,那该送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他身边养了那么久的世子替身,总要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那时殷瑢三岁,言语间已然可以如此淡漠的便定下他人生死,到底是生来便带着帝王之兆的孩子,无情凉薄得很。
那时殷瑢三岁,却已然将未来的局势算了个清清楚楚精精准准。
就像他说的那样,那七十二国联军刚刚攻打到大苍边境,就被大苍的铁甲重车碾压成泥,一个活口也没给留下。这七十二国的王室贵族全部沦为最下等的奴隶,发配到苦寒之地开荒凿山去了。
至于一路上开城让道的诸侯国们,果然被天瀚帝要求送几车银两外加几个人质到大苍去,以示臣服和忠心。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瀚帝不知为何点了名要泽国将那声名远扬的世子小殿下送到大苍来,美名其曰:
叫这位小神童来给帝国的皇子公主们当个榜样,督促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省得宫里这些皇子公主整天不学无术没个正经。
天瀚帝说得冠冕堂皇,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这位世子小殿下的才智惊艳到令那天瀚帝都不由心生惶恐。
天瀚帝容不得这样的人物长大成人,世子小殿下一旦去了大苍,便是死。
世人都替这位小殿下觉得可惜,拍着胸口直呼天妒英才。
泽恒王却是二话不说的答应了天瀚帝的要求。
泽王妃乐正萱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的样子。
小殿下殷瑢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一点欢喜的。这欢喜很淡,像是微风在湖面上掠起的浅浅涟漪,漾开在他心底。那个碍眼了这么久的影子终于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他自然是高兴的。
为了防止天瀚帝认出来他们送过去的这个小世子是假的,泽恒王特意命太医在影子的心口刺了一个与殷瑢一模一样的龙纹印记。
这下除了殷瑢和影子自己之外,当真是再没有人能辨别得出来他们两个谁是谁。
上路的那天,殷瑢站在一旁监督着宫人将影子带走。眼见着影子就要上了车,母妃不知为何突然从旁边奔了出来,一把挥开那牵着影子的宫人,又蹲下身来将影子死死的抱进怀里,厉声骂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瑢儿!”
又伸手用力指着殷瑢,“还不把他带走!”
有风乍起,卷着枯黄的落叶从殷瑢眼前呼啸掠过,飘摇着动荡,动荡而挣扎。
宫人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苍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去了便是死,影子埋在乐正萱的怀里,轻轻揪住了她的衣襟,带了一点极为细微的哭腔,低声唤了句:“母妃……”
乐正萱抚了抚影子的后脑,柔柔安抚道:“瑢儿乖,母妃在呢,不怕不怕……”
殷瑢忽然便轻笑一下。
这是这位世子小殿下自出生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仿佛是那深山空荡的谷,月下浩瀚的海,夜空浓重的云,如此,寂寥。
……我是谁?
……你当然是母妃的宝贝儿子呀。
……母妃的儿子是谁?
……母妃的儿子当然只能是瑢儿呀。
……瑢儿又是谁?
……瑢儿便是瑢儿,母妃还能认错不成?
……
凉风萧萧吹入心底,那一天殷瑢漠然而平静的站在凉凉风里,忽然便明白了他的母妃为何会将影子当成自己的儿子。
——那大概是因为,像影子这样会向她撒娇的孩子,才是她心底里所期望的,儿子的样子吧。
一刹顿悟,如此寒心。
那一天殷瑢三岁,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撩起了衣袍,毕恭毕敬的朝着乐正萱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随后他站起来,径直朝马车上走过去,脊梁挺拔,步履坚定。
凉风掠起他的发梢和衣袖,从乐正萱身边经过时,殷瑢淡淡开口道:“您多保重。”
那一瞬间的错路里,乐正萱紧紧抱着怀里的影子,忽然落下了泪。
那颗泪滴在影子的头顶,影子问:“母妃,可是下雨了?”
“嗯,下雨了。”乐正萱忍下眼底泪光,柔和的笑起来,牵着影子往屋里走,“下雨了,我们回屋。”
影子看着乐正萱那样温柔的目光,心里却不知为何泛起一阵寒意。他学着殷瑢的样子,神色稍显冷淡的转回了头,心里想大概是错觉吧……
那一天错路歧途,有一对母子背道而行渐行渐远。
自始至终,谁也没有回头。
殷瑢上了马车,到了传闻里那个人吃人的强劲凶残的大苍帝国。
从此,便开始了他为时七年的,牢狱之灾。
☆、第119章 杀神降旦
死亡是一个令人着迷的东西。
世人因它而对生命产生敬畏。
统治者便利用它来统治世人。
一个国家越是强盛,一个文明越是发达,死亡的方式也就越是多样,像那绚烂多姿的烟花,于刹那间绽放在暗沉漆黑的夜色里。
大苍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这句话不是夸张。据说,大苍的将领为了刺激士兵们杀戮的**,会将敌军的头颅挖空了做成士兵们的酒壶,随后再把他们挖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脑做成火锅菜,犒劳给辛苦征战的士兵们。
这是一个极其追求实力和权力的国度。
这是一个极其野蛮而又强劲的民族。
大苍的子民个个都是如狼似虎般的凶残。
在大苍帝国里,弱者就是垃圾,就是废物,死了甚至都不配做成猪狗的饲料。
——他们才不想让家里的猪狗吃下那样软弱的饲料,变得一样瘦弱无力连卖都卖不出去。
更别说从其他诸侯国里送来作为筹码的质子们,那简直就是连蝼蚁都不如。
所以,大苍帝国的帝京里不会有质子府这样的东西存在。像质子这种被别的国家丢弃到大苍来的废物,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价值,凭什么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
这些软趴趴瘦巴巴嗷嗷待哺的质子们只配待在最底层的地牢里,偶尔丢几个馊得连老鼠都不愿意吃的馒头,那便是天赐盛恩,极大的荣宠。
恰逢那时大苍的皇帝——天瀚帝对于研究人体忍耐极限的事情尤为感兴趣。
天瀚帝有一天忽然突发奇想,忍不住便想知道若是将那一群瘦小的质子们逼到绝境,他们会作何反应?
是在绝地里反击,还是沉默着死去?
而那个从泽国送来的世子小殿下又会有怎样不同寻常的表现?
天瀚帝摸摸下巴笑了笑。
——这真是个令人兴奋而期待的实验。
质子们经历的第一轮实验是饥饿。
殷瑢与其余各国的质子们一起被关在一间最底层的地牢里,见不到太阳,分不清晨昏,没得吃,也没得喝,时不时还得忍受其他小娃娃恐慌尖锐的哭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可任凭他们如何哭闹尖叫,也不会有人心疼怜悯他们哪怕一分一毫。
若不是这群废物还有一点做实验的价值,只怕早就被人弄死了。
大苍最底层的地牢,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光是灰暗浑浊的色彩,光晕里有跳跃挣扎的浮尘,偶尔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风轻轻拂过脸颊便能寒进心里。
地上积了深一滩潜一滩的污水,肮脏又不间断地散发着恶臭。
就连牢房门外墙壁上的火把,都是冷的。
在这样阴暗潮湿见不到阳光的地牢里,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生命却在加速流逝。
渐渐的那些小娃娃们便没了哭闹的力气。
渐渐的又有些小孩子合眼倒在了地上的稻草堆里。
当这地牢里出现第一具尸体的时候,有一名狱卒缓缓走到牢房门口,从那漆黑、坚硬、冰冷的铁栏杆中间丢了柄短刀到牢房里。
短刀跌落在地上,跌在一群小孩中间,听得叮当一声脆响,像是一阵警铃敲响在孩子们的心里。
牢外的墙壁上挂着火把,火把的光芒倾斜着映照在地上短刀,泛起冷白森森的锋芒,映在孩子们的眼底。
牢房里静默一刹,随后便是疯狂的争夺撕打和杀戮。
谁抢到了这柄刀,谁便是这里的王,谁成为了这里的王,谁就能够活着去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没有人想死。
所以必须拼了命的去抢这柄刀。
但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勇气参与进这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里,有的孩子被这血腥凶残的场景吓破了胆,缩在一旁呜呜的啜泣着。
殷瑢盘腿合眼坐在一边,也没参与进这场争斗里。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他从不认为抢到了那柄刀就能看见活下去的希望,相反,抢到了刀之后,情况只会更遭。
好不容易结束了争斗之后,一个稍显强壮的小男孩抢到了刀。他自己握着刀切下尸体上的肉吃饱之后,却不允许别的小孩“用餐”。
到了第二天,那小男孩便被别的孩子杀死在了睡梦里。
短刀的第二个主人比第一个小男孩聪明一些,他非常慷慨的将尸体分给所有的孩子们。
被饿了许久的孩子们当即一涌而上,那尸体上的腐肉竟成了美味佳肴,顷刻就被撕扯瓜分了个干净。除了肠道胃袋那种实在是难以下咽的东西之外,就连眼珠子和舌头都被人囫囵的吞进了肚子里。
尸体吃完之后,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谁来做下一个尸体?
还没有等短刀的第二个主人决定出人选,他便被其他的孩子悄悄的杀了。
于是他也被人瓜分了,他那被挖出来的胃袋里依稀可见还没消化掉的,鲜红的人肉。
这样一轮又一轮的杀戮就好像那不断更迭换代的王权,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日你杀了我,明日又会有别的人来收拾你,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牢房里的骨头越堆越多,血水蜿蜿蜒蜒染红了整个地面。
殷瑢是那群孩子里,唯一一个不去吃人肉的。他并不是觉得于心不忍,他只是在想,靠着那种弱者的肉活下来有什么意思?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过是懦夫一个。他真正该吃的,是那个天瀚帝的肉。
当然在这没有任何伙食的日子里,殷瑢也不是什么都不吃。他会把牢房地上铺开的稻草嚼碎了咽下去,虽然有一些扎口,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用来吊一口命,还是可以的。
牢房潮湿的角落里还长了一些苔藓,那味道可比稻草要滋润多了。
有的时候运气好,若是被他抓到几只灰皮鼠,那么他大概可以算是饱餐一顿,又能够多撑几天。
人这种生物啊,说到底还是喜欢群居的,把自己伪装在人群里,便会觉得安全,若是遇到几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便会从心底里生出几分恐惧。越是恐惧他,便越是鄙视他,越是鄙视他,便越想同化他。
殷瑢显然是这个牢房里的异类。
像他这种坚决不吃人肉的存在本身,便是对其他堕落了的孩子们的巨大羞辱。
终于有一天,短刀的第不知道多少个主人极端不爽殷瑢这种近乎洁身自好的表现,他切了块肉,在尸体那暗黄脏污的肠液里蘸了蘸,然后丢到殷瑢的面前,亮出手里的刀,凶神恶煞的道:“要么你就给我吃,要么你就等着被我们吃。你自己选吧!”
那时殷瑢伸手拿起了地上这滴着肠液的恶臭腐肉,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在这地牢里生活了这么久,他的发髻早已散落,头发也长长了不少。长长的碎发披散在额前,被墙壁上火把的光芒投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他的眼睛。
阴影下的鼻梁很挺,鼻梁下的嘴唇薄的稍显冷漠。
殷瑢静静站着,没有动弹。那时的他刚到四岁,个子不高。那手握短刀的男孩比他大上几岁,整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那男孩居高临下看着这般沉默的殷瑢,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阵寒意,随后便是张牙舞爪的恼羞成怒。男孩皱眉开口道:“你……”
殷瑢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蓦地抬头露出碎发阴影之下一双深沉又森冷的眼,趁着男孩开口的刹那,迅速将手里那块蘸了肠液的腐肉用力塞进那男孩的嘴巴里。
男孩突然被人朝嘴巴里塞了块又臭又大的肉,顿时卡住了喉咙,窒得眼睛里迸出了泪花。
殷瑢却没有停手,他猛地扑上去将这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孩按在地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死亡将至,那男孩胡乱的挥着手里的短刀挣扎起来,挥舞间眼见着那刀直朝殷瑢的左侧脸颊划过来。
殷瑢没有躲,那刀便在他脸上划出好长一道口子,立刻便有血水渗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眼见着那刀又要划到他的右肩,殷瑢忽然抬起右手夺下那男孩手里的刀。
他掐着男孩的脖子,握紧了这刀,高高举起来,随后用力刺了下去。
刀锋入体,噗嗤一声轻轻的响,有血水笔直的溅起来,泼在殷瑢的脖子上,又有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从男孩的眼眶里掉出来,轱辘轱辘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周边围观的孩子们脚边,没有惊起尖叫,却有小孩争抢着去捡这两颗眼珠子,捡起来,嚼吧嚼吧吃进了肚子。
嗯,刚从活人身上挖出来的眼珠子,还热乎着。
殷瑢剜掉了男孩的双眼后,并没有急着杀了他。
他放开了那个男孩,男孩立刻哀嚎着像个无头苍蝇般在牢房里疯狂乱窜。他被挖了眼睛,看不见东西,他想杀了殷瑢,却找不到方向。疼痛像是千万只蚂蚁啃食在心头一般,如此令人疯狂。
这样的癫狂比尸体要令人恐惧多了,周围的孩子不由被吓得缩到了一边。
殷瑢漠然的目睹着这男孩乱窜了片刻后,忽然站到墙壁之前,朝他道:“喂,我在这儿。”
那男孩听见了他的声音,立刻便卯足了劲,恶狠狠的朝他撞过来。
殷瑢从容而淡漠的朝旁移动一步,紧接着便听“碰”的一声响,有脑花四溅,白里混着红,溅了几滴在他的脸上,微烫。
那小男孩一头把自己给撞死了。
牢房里的孩子们静了片刻,忽然又涌上来,拔掉这小男孩的衣服开始撕咬。
新鲜的尸体,还热乎着。
殷瑢没有去看那群如野兽般的孩子,他缓缓行到牢房门边,深而沉的盯着牢房外那一直监视着他们的狱卒看了半晌,随后,他将手里还在滴血的刀丢到了牢房外。
那刀沿着地面一路滑到狱卒脚边,狱卒转头朝他看过来。
火把红而烈的光芒下,殷瑢脸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一身脏污和狼狈,那眼神却很定,像那岿然不动的山。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孩,一个刚刚经历了人生里第一次杀人的小孩,如此镇定的站在地狱般的牢房里,莫名便生出几分孤傲和嗜杀的气场来。
地狱入口,杀神降旦。
那是殷瑢第一次露出独属于杀神的表情。
未来他那样冷酷狠绝的作风,早已在他四岁的这一天里,就初露了端倪。
火把噼里啪啦的跳动,沉沉死寂里,殷瑢漠然而平静的朝着牢房外的狱卒道:“你回去给你们家天瀚帝打小报告的时候,记得告诉他……”
“……要玩儿,那就玩儿高级点的。”
☆、第120章 反杀
大约那狱卒确实是把殷瑢的话原原本本的带给了天瀚帝,自那天之后,第一轮饥饿实验没过多久便结束了。
实验结束的那一天,有医员抬着担架将质子们一个一个从地牢里抬了出去。
那时大约正好是夏天,医员们抬着殷瑢一颠一颠的行到地牢门口时,有耀眼金黄的阳光从地牢漆黑的大门里照进来,空中漂浮着的尘埃颗粒跳跃在这一束光线里,细小而纷杂,像那不断在这尘世里挣扎求生的芸芸众生。
那是殷瑢时隔了大半年之后,第一次见到阳光。
夏日阳光落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如此炙热,仿佛是生命鲜活的晕染在风里,风灌进地牢,携来阵阵炎热浸透医员的衣服。
与这般炎热相衬的,是树上知了那样歇斯底里的叫唤。
夏天,总是喧嚣炙热而令人难耐的。
殷瑢躺在担架上,微合着眼看着上方烈日炎炎的,久违了的蓝色天空。
天空很高,白云很远。
他在这样嘈杂而难耐的季节里,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他已被关在一间怪异的四方屋子里。
屋子不大,四面墙壁均是由屏风一般的薄纱屏障围成,屏障上盖了些许茅草,权当是屋顶。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头延伸出两副铁链镣铐,铐在他的一双手腕上。这镣铐的铁链不长也不短,恰好只够他在这间小屋子的区域里活动。
透过屋子的薄纱墙,可以看见四面有许多一模一样的邻屋,邻屋里关着其他的质子。
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能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毫无**可言。
这样一间又一间用薄纱障隔出来的小屋子,便是他们的疗养室。天瀚帝心里大约是想着,得把他们这群质子们养胖些才好进行下一轮实验。
第二轮实验是恐惧。
这一轮实验是在疗养的期间慢慢开始的。
起初,或许只是会在医员送来的饭菜里拨到一两根血淋淋的手指头。
渐渐的,殷瑢发现他有时一打开饭盒,就能看见一颗眼睛圆睁爬满蛆虫的,被开了瓢儿的头颅。而他的饭菜,就装在那脑壳里。
再到后来,一觉睡醒时便会惊觉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躺了一副骷髅架子,那骷髅歪着头,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正对着你笑。
当然,对于殷瑢来说,这些都是死物,没什么可怕的。
真正令人有些难以忍受的,是隔壁那些被吓破胆的邻居们。每天都能听到他们那样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尖锐哭喊,实在是对耳膜不太友好。
实验进行了没多久,质子们便已被吓疯了一半。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前段的实验仅仅是对死物的恐惧,后段实验却是对死亡的恐惧。
起初,医员放在屋子里的只是一些诸如黑寡妇食人蚁剧毒蜂之类的小毒物,要弄死这些小毒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真正让人觉得恐怖的,是透过那一层坚固的薄纱屏障,眼睁睁看着周围的邻居不慎中毒,毒素发作后他万分痛苦而挣扎着不断拍打屏障,朝你绝望呼喊:
“救救我!救救我!”
薄纱很薄,却像铁网一般牢固。
以为冲破它便可以获得新生,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这铁网上撞个头破血流。
就好像被关进了透明杯子里的蜜蜂,当着围观者的面,一下一下,活活的将自己撞死在杯壁上。
其实最让人痛苦的不是看见别人在自己眼前惨死,而是他们的死让人不由开始怀疑,明天,自己会不会就是与他们一样的下场,又或者,比他们更惨。
近距离的观察死亡,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它让人们于刹那间爆发出对生命前所未有的渴求,爆发出身体里所有的潜能,哪怕是用掉全部的力气也要继续抗争。
抗争着,去活下来。
就好像是溺水在暗沉海底的人们,探出手去疯狂挣扎着想要上岸。
好不容易拼尽全力爬上了岸,正欢天喜地的庆幸着自己终于得救之时,抬头却看见岸边有一只猛虎。
猛虎嘴角滴着鲜红的人血,正冷冷的盯着你。
死亡又至。
第二轮实验便是这样的存在。
好不容易才活过了今天,今天之后,紧接着又是一轮更加艰难的挣扎求生。
一天一天,反复轮回在被死亡威胁压迫的恐惧里,只要还活着,就永远看不到尽头。
人到了这个时候,生命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生,不如死。
却还是忍不住挣扎着乞求着奢望着,能够活下来。
第二轮实验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有的质子被毒死在不知名的剧毒物里,有的质子被丢进屋子的豺狼虎豹撕扯着吃了个干净。
残肢断臂飞溅着撞到薄纱障上,又渐渐滑落下来,划拉出一道长长血痕。
后来,有一位医员来给殷瑢送食盒,那食盒里装满了各种剧毒的虫,只要一打开就能飞个满屋子。
那时殷瑢长到了五岁,他没有给那个医员打开食盒的机会。
前些日子有人在他这屋子里关了只豺狼,这豺狼饿了很久,一上来就想将殷瑢给撕裂了吃了。可它却被殷瑢戳瞎了一只眼睛,这才认了怂,学了乖。
于是医员来送食盒的那天,殷瑢亲自指挥着这只快要饿疯了的豺狼,将那医员吃得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白花花的骨头。
第二天又有医员过来的时候,殷瑢盘腿坐在地上,豺狼乖乖匍匐在他的脚边。
他缓缓抚着豺狼那毛绒绒的脑袋,甩手将一堆人骨头丢了出去,又朝那位医员轻浅淡漠的笑了笑:
“多谢款待。”
自那天之后,这第二轮实验才被迫终止。
一轮实验终止了,紧接着就会有下一轮。
第三轮是孤独。
所有的质子都被单独隔离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质子们被喂了特殊的药物,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闻不到气味,也尝不到味道。
四周空空荡荡,除了空气和墙壁之外什么也没有。
质子们被关在密室里,终日无所事事,只能与漆黑的孤独为伍。
这样巨大而沉重的孤独比死亡更加可怕。
人总是要借助外力才能存在。
若是虚无得只剩下神智,那又该如何生存?
这一轮实验进行了没多久,又疯了一半的人。
直到殷瑢六岁那年,他硬生生的把那个记录他每日动态的观察员给熬疯了之候,这一轮实验才结束。
紧接着的第四轮是杀戮……
第五轮是贪婪……
第六轮是幻境……
……
每一轮实验的时间长短不一,每一轮都会疯掉很多人。质子们一旦被玩坏了,那他们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在实验里丧命好上多少。
等实验进行到了第七轮的时候,上百个质子里,只有殷瑢一个人活了下来。
活下来,去经历下一轮最残酷的实验。
第七轮实验是酷刑。
那一年殷瑢九岁。
在他九岁到十岁的这一年里,他经历过这世界上各种残酷的刑罚。
或是割肉,或是断骨,或是扒皮,或是烙印。
肉被割了还能再长,骨头断了也能接好。各种刑罚花样百出,轮流施在他身上,严重时可夺人性命。但大苍医员的医术跟刑罚一样高明,硬是吊住了他的一口气,没让他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实验就会继续。
日复一日,疼痛锥心刺骨,深入骨髓,如此难耐,又有人日日夜夜在他耳边蛊惑着说:“只要你开口求饶,我们就让你解脱。”
这样的诱惑就连成年人都未必能熬得住,但那时殷瑢不过十岁,却硬是一声未吭,直接把那人当空气,反倒搞得那人得不到回应很是尴尬。
这般近乎于狠毒的硬气,就连向来残酷无情的施刑者看了,都不由觉得心惊肉跳,好像那被绑在行刑架上受刑的人并不是殷瑢,而是他自己。
终于有一天,天瀚帝坐不住了,决定见一见这个令人惊叹的奇异孩子。
见上一面,然后,杀掉他。
——天瀚帝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就是这样打算的。
那一天,殷瑢被人从行刑架上解下来,丢进了香喷喷的浴桶里。
一身累累的伤口遇到水,又是一番难以忍受的噬骨般的疼痛。但伺候他的下人们才不会管这么多,他们只需要把他洗干净了换上新衣服送到天瀚帝面前就好。
从浴房到偏殿的路程有一点远。殷瑢被人领着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身上就会有一个伤口霍的裂开,渗出汩汩的血,掩在他刚换上的玄色衣袍之下,滴在脚底蓝灰的鹅卵石上,无人得见。
殷瑢行到殿门口,那时正值暮春,是落花的时节,软暖的微风将梨花花瓣携到他的身边,像那白雪飘摇一般,他在这样清雅出尘的风里抬脚进了殿,不过十岁的年纪,那尚未完全长开的容颜里却已隐约可见天神之貌。
梨花如雪萦萦,斜阳似锦明明。
殷瑢站在这一束斜阳下,站在纷飞的梨花里,不声不响,天瀚帝却看得呆了。
天瀚帝素来喜好男童,尤其喜好漂亮的男童。
从前这位世子小殿下的才智太过惊人,不由便令世人遗忘了他那同样惊世的相貌。
从前天瀚帝只知这小殿下才智无双,如今一见惊心才幡然醒悟,原来更无双的却是这位小殿下的容貌。
于是天瀚帝心里的想法便不由的就变成了——见上一面,玩上一波,然后,杀掉他。
险恶而冲动的心思一旦升起,便会克制不住的想要立刻付诸行动。
天瀚帝眯了眯眼睛,屏退了所有下人,朝殷瑢招招手:“你,过来。”
天瀚帝许久没有见到这般绝色的玩物,心里不由的便有些急,这一急之下便不由的忘记了,他面前的这个孩子曾经经历过整整七轮长达七年的非人实验。
这样一步一步从地狱最深处走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乖乖沦为别人的玩物。
微风渐歇。萦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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