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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病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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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候一晚,我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的出现,不过显然和我期望的方式有相当的差距。

“唔!”门一声轻响,罗卫民悄悄地闪身进来。

“没睡呢?”他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道:“喂,没被吓坏了吧?”

“还好。不过这样下去估计在那个什么怪病还没来得及结果我之前,我就会先死在心脏病脑溢血之类的病手里了。”

“看那家伙的样子,这回不用解剖大家都能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了。”

“如果一个人半夜三更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满脸狰狞手指痉挛地倒挂在面前,”我道,“结论确实不用做太多推理。你怎么不睡了?”

“吓,出了这种事,谁他妈还睡得下去就不是人了。我回房间在床上倒腾了半天,脑袋里面全是那家伙的脸。趁她们交班的时候我偷偷溜出来,来看看你,我估计你也没睡。”罗卫民的脸色看来也相当的不好,看来接连出了这种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发怵。胆子再大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接二连三的,估计也会害怕吧。

“是,这回又吓死了一个……”

“有件事情,”罗卫民坐到我身边,忽然打断我的话一把捏住我,“有件事情,刚才我隐瞒了起来。”

“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是怎么会出现在树上的?”

“咦?”说实话,一直被张德全扭曲的面孔占据了心思,完了又和荣锋说了半天,这事倒真还没想过。

罗卫民道:“我知道!刚才他们问我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说没有,我说我睡着了。”

我一激灵:“你是说,你有发现……”

“你没听见吗?就在你大喊大叫之前没多久,那一阵歌声。”罗卫民抖动着嘴唇,额头冒出汗珠。

“你是说,小李护士?”

“对!和曹护死之前的歌声一模一样!我敢肯定,那是小李护士!你真的没听见?”

我苦笑道:“我是真地睡着了。”

“我也睡着了,”他颤声道,“可我被吵醒了!那歌声就在走廊上,一直在走廊上飘来飘去,你怎么能没听到?”

“那护士们呢?如果在走廊上,她们应该能第一时间听到才对。她们在走廊交汇的值班室里。”

罗卫民摇头:“我听赵护跟荣锋汇报说,她们在值班室里聊天,估计还关了门的,要不是你叫喊起来,恐怕得明天早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听我说,”他正色道,“这事不对头!又是李护的歌声,又被吓死的,这绝对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

“你想想,李护不过是失踪了不是?如果你突然看到她,就算是半夜也好还是怎么样,你也许会吓一跳,但你认为你会被吓死吗?”

“不会,当然不会。”

“这就是了!”罗卫民的脸上也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出于什么而颤抖,“没有人会。陡然发现一个失踪的人,怎么会被吓死呢?谁也不会!你不会,我不会,同理,曹护也不会,这个张德全也不会。”

“那么?”

“那不是李护!”罗卫民斩钉截铁道,“那绝对不是李护!你看到她最多奇怪、惊吓,但你绝对不会转身就跑,像曹护一样跑到死路里将自己锁起来还钻进桌子下面,或者像张德全一样吓得跳到树上!然后还会被吓死!不管是什么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本事,将另外一个人吓成这样。”

罗卫民看着我,一字一句道:“那不是人。”

这样的判断,我并不是没有过。在第一次看到李护衣服的时候,我会被吓得神智失常,甚至短暂性的失忆、昏迷,都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

罗卫民急切地看着我,仿佛是要寻找什么求证一样:“你也知道这一点,对不对?你也听见了歌声,你还看见了那人影一样的东西!”

“我是看见了。我也确实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你还摸到那衣服的不是?小李的衣服?小李失踪了的衣服又出现,然后又失踪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昨天晚上,那件该死的白大褂肯定又出现在了走廊上,伴随着歌声!诡异旋律的歌声!歌声一出现,白大褂出现,某个人被吓死!昨晚再次上演这一幕!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该死的衣服,天,你还摸过的!”他神经质的一缩手,将刚才还握紧我胳膊的手收回去。

我用两只手掌互相磨蹭着,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之处。但罗卫民的话如同盐水里加入了冰冻的药剂,一输入血管,那冰冷的恶寒便随着血液弥漫开来,从心脏开始,直到整个身体。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罗卫民哆嗦道,“肯定不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相信吗?”

当然不,我苦笑着摇摇头,我情愿是最后一次。不过相比之下我更情愿昨晚死的这个人不是张德全,而是别的什么人。这样至少我有很大的机会跑出这个该死的地方。

“下一个是谁?可能是你,可能是我,可能是哪个护士,可能是哪个工作人员……你明白吗?我们在面临什么?”

 我勉强点点头,吞一口唾沫,却发现口腔里干得出奇,什么也没有吞下去。水分都先从满背的冷汗逃离出来了。

“出现歌声,出现白色的人影,然后马上就有人被吓死,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罗卫民总结道,“因为死亡的方式太怪异了。我甚至考虑过,如果这是连环杀手的可能性。在曹护死之前,那也许可能。也许懂药的可以用某种药剂制造出狰狞的死状,可以让毒杀看起来像是吓死的。同时在这之前利用李护失踪的事情,故意制造些气氛让人觉得这不是人干的。但这不可能,下毒逃不脱专业医生的解剖。何况,昨天晚上的事情再度发生,歌声在走廊,而受害人却死在建筑外面。这不是人力能做的事情。”罗卫民喃喃背出一条著名的定理:“排除一切可能因素,不管剩下的多不可思议,都是事实。那不是人……”

他的背书一出口,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打断他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排除了人力能为的所有可能,剩下的,只能是非人力才能所为。”

我看着他,他有点不自在:“怎么?说错了吗?”

“不,你也写过推理小说,对不对?”

“对。只写帝王将相风花雪月的,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定理。”

“果然如此,”我道,“前晚还和金惠生总结这是很大的可能性。”

“什么?”

“我们这些人,有第二个共同点:心思严密,逻辑清楚。”

 住院的病人

1998-02-05 06:33 小雨

和罗卫民聊过之后,待天一亮,我又到新电脑房来记录。尽管心里有极大的不安。

总是觉得,有双暗处的眼睛,正在盯着我们这些人,择机而动。

或者择人而噬。

就像罗卫民所分析的那样,我也相信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下一个,会是谁呢?换个角度,之前的事情,为什么是曹护、张德全呢?

或者,并不需要理由,到谁,就谁。

罗卫民的话基本可以证明,他确实是我们中的一员,是可以被信任的。但出于谨慎考虑,在把脱逃的计划说给他听之前,我以为需要和心思同样细密的金惠生商量一下。

毕竟,之前他可是认为可以相信荣锋的话,现在也没有表明新的态度。

另一方面,我却下定决心,绝对不让任何人知道知道我在电脑里记录的事情。即使是金惠生或者罗卫民,也绝对不行。也许是因为我偏执,我始终认为,这是我最后一道不是防线的防线。在这个阴森的医院里,就算再可以信任,也有限得很。毕竟,头一天醒来之后的怪事始终在我脑海里盘旋。

这道所谓的防线,很难说能“防”得住什么。除了我自己跟自己对话,分析事情的经过,也许就只能作为一份记录保留在这里。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可以有机会让其他人得知事情的具体过程。

随时可能像曹护或者张德全那样死去,罗卫民这样的推论尽管可怖,却无从反驳。这一事实更提醒我记录的重要性。

不过说起来,我发现我写东西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每次打字,都有种莫名的快感,一种奇异的类似成就感一样的东西。我甚至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喜欢这样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天分,记得当初在刑警大队电脑培训上,学打字我是倒数几名。

在吃早饭的时候,我故意再试探了罗卫民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传染病的缘故?”

他一瞪眼:“去你妈的传染病,骗你大爷。”

这态度未免有点匪夷所思,我清楚地记得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老刘也给他讲过的什么。于是我问:“你不相信是传染病的说法?”

“当然不信!之前我觉得他们说得似乎有道理,合乎逻辑,再加上我又不懂医药这方面的,就没有多想下去。昨晚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前后仔细一合计,马上就明白了。如果得这个病会死,为什么我们这些住院的病人不先死,倒是没有症状的医务人员死得更快?这么简单的推理你这个刑警该不会想不到吧?实验这个词,可是你亲耳听到的。我认为他们就是拿我们做实验,没别的了,其它都是唬人的。”

我无言以对。只好埋头吃饭。

我当然知道荣锋关于病的解释根本就是扯,但另一方面,我又确确实实认为,青渓疗养院不至纯拿人做人体实验。荣锋的话里半真半假,但我仔细前后一想,疯颠颠的黄院长在情绪不稳的话却反而更值得相信。做药物实验是有的,但是为了治病的目的还是事实。虽然到底我们是什么病并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两天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是治疗出现效果的一个明显佐证。

当然,另一方面,我们病情突然之间在一起恶化,我敢肯定也绝对不是什么巧合造成的。我们身体的健康,完全受制于人,被人操纵左右。

两人默不作声吃了一阵,罗卫民忽然放下筷子,一瞪我背后,高声骂道:“他妈的狗屁,难不成我们的病是越病身体越好?最后病死之前身体没事完全是猝死?这病未免也太他妈神了。”

我回头一看背后餐厅的门,会意过来,呵呵笑道:“没错,就算要编,也总得编个不容易被识破的。要我编的话,也能比他们编的好。”

罗卫民道:“要我编的话,就把这个病说成是刚染上的时候特别严重,就像你和我这样;之后病情加重,身体会好转,最后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这样可以来照料新的病人。所以这里的医护人员全是之前的病人。他们其实是最严重的,随时可以去死。症状越严重,程度越浅越安全。”

我装模作样:“那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出去要把我们关上呢?”

“嗯……这得想想……嗯,可以编成这种病只有初期严重的时候有传染性。不错,是这样。”

“妙啊妙啊,多合理啊!这样一来,看起来像正常人的晚期病人照料初期有传染性的病人,不怕被初期病人传染上。”

罗卫民死死地盯着门口,哈哈一笑:“对、对!你说,他们会不会听到我们的话捡一个乖,一会儿直接这样去给金惠生解释?”

门外面,正准备走进来的荣锋僵在走廊边上,口罩和帽子,也不能完全遮住脸上泛的青光。最后他终于在我们的冷笑声中转身而去。

看来我们真不是配合治疗的好病人呵。

我和金罗三个人,分别从三个角度找出荣锋所谓解释的漏洞,各不相同。看来荣锋的话只能用漏洞百出来形容了。连我和罗卫民随口胡兜,漏洞也比他的解释少得多。

他的转身离去而不做任何解释,也似乎默认了我们的判断是对的,他是在欺骗我们。

只不过,既然找实验用品,为什么不找点容易打发的呢?这些思维周详擅长推理的人,显然不好糊弄,反而会增加自己的工作难度。

那么青渓疗养院还专门找这样的所谓病人做实验,又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很奇怪。不过,与其这样浪费精力,研究为什么找我们进来,不如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密室上,放在怎么出去上。毕竟,只要能出去,能成功地脱逃,这些问题就都可以慢慢解决不是?既然罗卫民已经和他们挑明了不信任的关系,逃跑的事必须得抓紧。”金惠生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眨巴着眼睛。当我给他说罗卫民推论,人人都有可能像曹护张德全一样死去,他听了也并不震惊,依然没精打采。看来他其实心里早就这样想了。

说实话,我也一样。只是我没有把它那样清楚地向自己、向别人阐述出来而已。

关于下一步的计划,金惠生分析的道理都很对,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另一层心思。我认为他想先解决这个密室问题,来满足他心里对这个问题的强烈兴趣。

因为话题一转,当说到密室的时候,金惠生本来耷拉的眼睛里却射出精光。

平心而论,我认为金惠生比我要冷静许多。昨天晚上看见那样恐怖的场景,他居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出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出逃的企图,将我身上的“装备”藏好,这不能不让人佩服。

在暴力解决密室问题失败之后,金惠生不仅不失望,反而看起来很高兴,很兴奋。

暴力解决密室问题的计划其实并没有错,但有个前提条件,就是我的身体还不错。用暴力当然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尤其是,虽然看上去我一天好似一天,头痛眼痛的症状都在减轻,我想这样绝对不能说是坏事,除非事情真像罗卫民胡扯的什么这个病就是越严重身体反应越正常。但天知道我现在身体良好的状态会持续到哪一天。我们都还没有听说谁能痊愈的说法。何况既然确定了实验,也许我们身体的病本来就是被作为实验对象而患的。

所以尽管在这样暴力破坏密室决定的时候金惠生似乎有点犹豫,但在理智的驱使下,他也完全同意了这种做法。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完全能理解。密室很难得。作为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遇见一个现实中的密室,那绝对是极端罕见的事情。绝大多数的推理爱好者,一辈子也不可能亲身遇见一个密室,只能做一辈子的头脑体操。在涉及到自己和同伴生命安全问题的时候,当然最理智的做法是用最靠的办法,现在那个机会已经错过了。但另一方面,用智力解决的希望又再次燃起。这对于任何一个真正的推理迷来说,恐怕都是难以抵挡的吧。

再说,他的话也在道理,张德全一死,这个问题我们用暴力解决的希望已经很小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因为赵护。在与赵护的沟通中,也有了些新的变化。

和金惠生拟定的下一步计划,就是从看起来话很多的赵护身上着手。陈青不知道孙护与张德全半夜在厕所偷欢的事,但赵护知道,显然赵护与孙护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孙护,则应该是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知道密室原委的人。这是几乎等于生死攸关的大事。吃过中饭,我小睡了一下,弥补头天夜里彻夜未眠的困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就窜进金惠生的房间。

“孙护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刺激比较大而引起休克,”金惠生躺在床上,看上去和赵护沟通良好而取得不少信息,“估计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赵护说胡护给她放了两天假让她好好休息。我估计这两天她是不会上楼来了。你觉得咱们那事,是等她上来之后问她呢,还是我们这两天再琢磨琢磨?”

我坐在床边道:“这事不能拖。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维持多久。万一到时候她不开口,拒绝告诉我们窍门在哪儿,我们也拿她没辙。我们一边自己琢磨一边等,两手准备吧。对了,上回让你去问问赵护这里的地理位置怎么说?”

“他们竟然都不知道,”金惠生道,“我原来以为只会是个别没有方向感的路痴或者对地理一窍不通的人才会不知道。可是,按照赵护的说法,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工作人员不知道这里具体的地理位置,这个我已经在那天夜里在厕所外面从张德全和孙护的对话中得知了。但问题是——

“怎么会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都是昏迷状态。他们不知道,那么从哪儿出发的总知道吧?”

金惠生叹了口气:“现在只了解护士们的情况。她们受聘的时候,都当众签过什么保密协议。保证不透露具体的地理位置啊名称啊之类的。然后所有人集合在一起,乘小飞机到一个偏远的小机场。据赵护说,当时她都快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因为飞机的目的地并不是原来出发时候机票上的那个。机场非常简易,既没有其它的飞机也没有其它的工作人员。出了机场就上一辆窗户全部不透明的汽车,一坐就是几天,全部是在山区走。”

“这……”

金惠生道:“你没注意到吗?签保密协议是当众的,然后把人带到不知名的工作地点,就算家人电话问起,自己也回答不出。家人肯定还以为是因为遵守签了的保密协议的缘故呢。赵护说,刚开始她和家人通电话的时候,家人也出于担心反复询问具体的工作地址,而她则有口难言。不是不愿意说,不是因为签了保密协议,而是确实不知道。现在电话线也断了,当然更谈不上打听地址了。”

“手机呢?总有人有吧?”

“大山里,哪儿来信号啊。”

“那么这么多人,就没有说不干的?”

“有!不过要付很高的违约金。据赵护说,刚来的时候有两个护士受不了了,提出要走,结果拿出合同一看,当初合同上签的,单方面提出提前结束雇用合同,需要她们赔偿青渓疗养院两倍年薪。这样一说,就没人敢走了。她们的工作环境确实诡异,收入也确实够高。一万一个月不连年终奖,十二万一年。如果违约,要赔偿二十四万。”

我吐吐舌头:“真是财大气粗。这青溪疗养院摆明了没有收入,看来就是有人投资了。”

“大手笔啊,光六个护士一年工资加年终奖就得一百万啊。”

“有没有问她到底是哪家单位聘的?”

“老套路。招聘单位是青渓疗养院,声称是某个权威单位下属机构,具体单位不知道,受聘之后签过保密协定才能得知详情。结果到现在也没人告诉她们到底这个所谓的权威单位叫什么名字,别人问起,她们也说不出来。唯一有保障的是,赵护告诉我,她将自己的工资卡副卡留给父母,在电话线没有中断之前两个月,确实是每月一万块到帐,一分不少。这也逐渐打消了刚来时候的疑虑。”

“嗯,也就是说,护士们只来了两个月?”

“对,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两个想走的护士是谁。”

“是谁?”

“曹护和李护。想走的再也走不了了,很有趣,不是吗?”

1998-02-06 07:09 雨

一夜无事。

写过日记晃荡出来,左右无事,去瞧瞧罗卫民。罗卫民换了个房间,就在原来他的房间对面。我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轻微的鼾声。我转身往回走。

淅沥小雨又开始了,如同前天的晴天是一个开始的信号,阴霾再次笼罩在山峰之间,说不清是云还是雾的东西缠绕在山腰上,但在雨水到来之后很快退却了。第一次发现,青渓疗养院长长的三条走廊,居然没有一处阳台。以致于要看看外面的景色,我需要走回到电脑房铁栏杆密布的窗边。

在丅字一竖的走廊,原本可以斜望东西两条横走廊的。但现在茂密得不透风的树林完全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见到建筑的白色在大树缝隙间。其实青溪的建筑看上去也不算新,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我们这些人修建的吗?想起昨天和金惠生的讨论,光护士人工费用一年就得百万,处心积虑不让人知道具体的地理位置,专门修的建筑,这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看来,在我们身上实验的药,也许成功之后会卖个很贵的价钱。

护士们也不过来这里两个来月,由此推断,最初那个楼下惨叫的病人,不过是两个来月就成了那模样。

是不是两个月之后的我,也会成那般模样呢?

不过,另一方面,护士们岂不就是和我们一样的囚徒了么?我们被楼梯口那道铁门关住了,而护士们却被一纸合同拴住了。护士们也不比我们来这里长多少。今天是六号了,也不知道今年的春节是几号。不过看起来,这里的人都没有回家过年的打算,或者机会。当然,拿着这么高的工资,牺牲一两回不回去过年的机会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吧。

我走到楼梯口护士值班室,陈青不在,在桌后坐着的胡护士长猛然抬起头。

“怎么了?”

“没什么,”我做着扩胸运动,“随便活动一下。”每天这样以固定的时间出现在电脑房,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怀疑我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但看起来,大多数时候,她们也忒无聊。比方说这个胡护,正一脸倦容地坐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绝大部分时间,也做着和现在一样的事情。我蓦地想到那次无意中听见她和老刘对话的事情。算起来,连上孙护和张德全,已经是第二对男女被我无意间知晓了亲密关系。

会有第三对吗?或者,由于被近乎于诱拐一样骗到这样一个大山之间的疗养院里,在极大的寂寞和孤独的驱使下,每个护士都不得不去选择找一个伴侣?

想到陈青也可能一样,我心里没来由有点酸酸的。

我们几乎是被绑架而来的,护士们是被骗来的,那么楼下戴口罩的那些男人呢?看起来,他们似乎才是青溪真正的工作人员。这几个护士,是特地招聘起来应付我们几个人的日常起居、输液换药吧。

走回房间,推开门,陈青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忽然冒出佳人颙望这个词。她正倚在窗户边上,透过铁栏,看外面的飒飒风雨洒落满山青绿。我的回来,她竟然似没有注意到。

是在等我回来吃药吗?不过,见我老是不回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呢?

我走上前去,想说句玩笑话。但在她一回头的一瞬间,我却惊愕在当场。

她满脸的泪水,以致于从不摘下的口罩湿润一片。她漂亮的眼睛红肿着,回头愣愣地看着我。

“这……怎么了?”我奇道。

“没什么,”她的声音让我心里发堵,“今天的药。吃过之后去餐厅吃早饭。”她一指桌上的药瓶。昨天的药吃完了,新药瓶一如既往的是没有任何标识的空白塑料瓶,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药。一如青渓疗养院本身。

我坐回床上,疑惑地看着仍然眼睛通红的她。她机械地让我坐好,摆弄着血压计和温度计,给我量血压和体温。我道:“你怎么了?”在第一时间,我以为是不近人情的胡护士长也许又干了什么让小姑娘委屈的事。

陈青没有说话,埋头记录数据。眼泪却“扑”地跌落在记录本上,纸上顿时一团湿渍。我抓住她道:“到底是怎么啦?”

她依然不回答,手中的笔却停住了。我拉着她强行让她坐到我身边:“谁欺负你了吗?”

这一问如同开了个开关一样,抽噎之声顿起。我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胡乱拍拍她的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哭的声音在平日里一片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雨声风声。我有些担心地抬头看看,还好进来的时候将房门关好了的。于是我道:“好啦好啦,不要哭了。我都知道了。你们其实和我们一样被骗来的对不对?”

事实证明我没有安慰他人的天赋,听到我极其失败的安慰话,她哭的声音成了串,最后干脆靠了过来,抓住我衣服的前襟。我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她的腰上,脑袋里没来由地忽然想起发现孙护和张德全的那天晚上厕所昏暗的灯光。

第三对男女,原来是我自己么?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搂着她的纤腰,心里感觉这一切都不再真实。她一点都不在意地钻到我怀里,只顾自己哭得高兴。我不得不用两只手搂住她上半身的重量,她的手却毫不在意地将我抓得死死的。她的帽子歪在一旁,正好触到我的鼻子。帽子很干净,有股幽幽的发香,却搞得我直想打喷嚏。于是我趁她不注意,用牙轻轻地咬着帽子的边缘一点一点往旁拖,直到帽子跌落下去,露出她盘在一起浓密乌黑的发髻。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无意识地将帽子捏成一团擦自己的鼻涕。

我看着她口罩带子在耳朵后面的节,对要不要用嘴揭开口罩这个问题拿捏不定。

待到我的衣服胸口部位一片湿润,陈青才终于停止了啜泣。但她依然趴在我怀里没有起来。

我道:“想家了,是吗?”

“嗯……”

“是想回去吗?”

她摇摇头,依然没有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一会儿胡说了什么,她又开始哭。这会儿她一抽一噎还没完全结束的时候,我看我还是少说话为妙。果然,半晌,她抓住我的衣服,用耳语般的声音凄惨道:“我们都会死!你不知道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必须对自己诚实,在和陈青互相搂着身体的时候我承认自己并非心若止水无动于衷,事实上我也相信换任何一个人来也很难没有其它想法。她淡淡的体香沁人肺腑,如同她的体温从并不厚的两层护士服与病服之间渗透进来,一直到我的心里。但她这句话说出,却如同窗外灌进来的那道凉风一样,让我清醒过来。

让世界又真实过来。

“为什么?”我摇摇她,“为什么会死?”我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我们一起走的话。

“你不知道……我们没有机会的……”

“什么没有机会?”我两只手抓紧她的肩膀,“你说清楚!”

她将脸略略抬了抬,忽然又钻到我怀里:“不……我不要!我要回家……”

哭声又起。

直到现在,我才隐约意识到一点,既然作为一个刑警,都会在这个阴森的地方被吓得几次失去理智一般狂吼乱叫,一个护士会怎样呢?

“是害怕了吧。”待她第二次停止哭泣,我道。

“对,”她点点头,沉声道,“从那回我告诉你小李护士失踪的时候,就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她霍然抬起头,红肿的眼睛不解地瞪着我,仿佛是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死了人!在小李护士失踪的时候,就有谁说的这个地方太邪恶了,人待在这里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全部是被吓死的!现在这个说法应验了,曹护是第一个,接下来是开车的小张,接下来会是谁?我们都有可能!”

这种说法第一个给我说的是罗卫民。我道:“这个说法最早是从哪儿开始的?谁最先说的?”

她瞪大眼睛:“是张德全说给孙护的!”

“……”这倒是应验得很准,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将我们准备一起逃走的计划告诉陈青。也许,有陈青帮忙,我们能轻松地越过那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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