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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前方有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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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让:“……”
  允儿看看卫戗,又看看手上的三颗小石头,最后再看看卫戗,咧嘴一笑,攥住小手,将三颗小石头紧紧抓住。
  卫戗伸出双手捧住他的小脸:“冷不冷?”
  允儿笑着摇头。
  卫戗与他额头抵额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允儿——卫允,记住了么?”
  站在廊道拐角的司马润听到这话,心头一揪:允——信也,他和她的儿子,名为司马信。
  

  ☆、形单影只

  
  再看那画面; 三个人蹲在廊道灯笼下; 凑成一堆分享着不值一钱的石头; 却快乐的胜似发现价值连城的宝物,就像不知人间疾苦的一家三口; 叫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特别是那个裴让; 居然胆敢用那样的眼神偷看他的戗歌; 真是活得不耐烦,哼; 等他干掉王家那个阴险狡诈的死小子后; 回头就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呆子!
  那边有人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 自是瞒不住耳聪目明的卫戗; 眼角余光扫过去,瞥见一片明艳的锦袍; 除了那个每天把自己妆扮的比发~情的公孔雀还张扬的司马润; 还能有谁?
  恰好她正蹲着,猛地抽了靴刀抬手瞄准司马润露在廊柱外的耳朵掷过去; 只听嗖的一声,靴刀切断陷入凝思而猝不及防的司马润的一缕鬓发,梆的钉入他身后的廊柱。
  司马润慢慢转过头去,看着还在震颤的靴刀; 眨眨眼。
  卫戗跑过来; 她今儿个高兴,嘴角还噙着来不及收敛的笑容,对着司马润抱拳拱手道:“小人还当有宵小鼠辈前来窃盗; 却原来竟是殿下,您来了怎的不言语一声,险些被小人误伤了去,好在殿下福大命大,不然就是把小人千刀万剐了也抵不上这罪过。”
  这巴掌大的驿站整个被他们包场了,即便再不开眼的也能看出他们这群人气势不凡,得蠢到什么程度的宵小会这样大摇大摆的闯进来,她一定是故意的,不过看到她的笑,别的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就算知道自己被明着涮了的司马润,还是笑得灿若艳阳,语调也是那种可以搔得小姑娘心痒的靡丽:“抱歉,是我疏忽了。”都不曾端架子的自称“本王”!
  但司马润笑得越多情,看在卫戗眼里,就愈发觉得胃酸胃胀胃抽筋,她实在看不下去,遂打起退堂鼓,拱手道:“既然殿下无碍,那小人便先……”
  不过她的去意被司马润看穿,他在她说出“告辞”之前及时打断她:“想必卫校尉此时并不忙,本王找你有要事相商。”他端起架子,且不等她接茬,又自作主张替她安排裴让送允儿回房。
  这样郑重其事的称她为“卫校尉”,可能是和军务相关,多年的卫将军生涯,使卫戗养成公私分明的好习惯,哪怕正在痛哭流涕,只要接触到和战事相关的消息,就能立刻调整自己的情绪,说句实话,她重武轻文,虽是个女人,却靠着匹夫之勇夺取了最初的几场小胜利,好在后来有了桓昱,他们两个一武一文,配合的天衣无缝,才造就出“卫将军”屡战屡胜的辉煌战绩……
  面对裴让问询的眼神,卫戗朗然道:“哥哥,外面冷,你带允儿先回房去。”即便司马润是琅琊王兼平西将军,但裴让只听她的话。
  既然卫戗也这样说,裴让便轻点了点头,抱起允儿先行离开。
  司马润目送他们背影,突然开口试探道:“允儿,是你替那孩子取的名字?”顿了顿,看似无意的补上一句:“怎么想到叫这名字?”
  卫戗随口扯道:“哦,是王十一郎帮忙取的,我也觉得蛮好听,就这么叫他了。”嗯,回头找王瑄对对口供,他那么温和的人,一定会帮她兜着的。
  什么,这个类似他跟她儿子的名字,居然是那个死小子给起得——他令堂的,等会儿回房立马让乔楚统计统计琅琊国境内还有多少待字闺中的败家小姑……
  心底的大黑算盘劈啪作响,面上却是一派磊落笑容:“带着孩子骑马多有不便,而且想来你也有所耳闻,王十一郎素来好静,不喜与人接触,所以我买下一辆马车,明早你和孩子就乘我的车罢!”
  在王瑄和她爹两人的车之中,她毫不犹豫选了王瑄的车,让她坐他司马润的车,还不如叫她去跟她爹挤挤呢!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家允儿可能会有些不惯,所以就不麻烦殿下了。”不等司马润继续纠缠,她果断转移话题:“既然有‘要事’,不如去王十一郎房间共同商议。”
  司马润的注意力果然被她转移,他想也不想脱口道:“王瑄并非军中之人,按理说此程就不该与我等同行,事关军机……”见卫戗斜眼睨他,他假意咳了两声,改口道:“我是说十一郎他日前身受重伤,都这么晚了,不好打扰他。”
  卫戗不以为然:“没事,他睡颠倒了,晚上比白天精神百倍。”
  语调之中不自觉的便透出几分亲昵来,就好像王瑄是她的谁似的,又叫司马润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但他要是说也没什么重要事,估计日后就算来了十万火急的要务,怕她也不会再信他一句了!
  敲开房门,对上一身纯黑深衣,见到卫戗笑得比捡到撞树笨兔子的狐狸精还扎眼的王瑄,全都说他司马润打扮得花里胡哨,怎么就没人诟病这厮一天换好几套衣服?
  就在司马润皱着眉头暗自嘀咕时,王瑄让开身,也没招呼,卫戗自然而然迈步就进,见此情景,司马润再次体会到心口窝好似被戳了一刀的痛感,就算有他跟着,可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半夜三更进男人的房间,连迟疑一下都不曾!
  “我当今晚怎么没瞅见阿引,原来是被你给锁了,它又闯出什么蠢事来了。”卫戗好奇道。
  阿引?王瑄的上半辈子与他形影不离,比谢菀更像他妻室,后半辈子不知所踪的那只神鸟,不过大家都叫它渡引,卫戗却和王瑄一样喊它“阿引”,扁毛畜生攻势?
  司马润抬头看去,就见房间的东西两角各摆着一副高架,东边蹲着昂首挺胸的白鸟,西边用一根链子锁着垂头丧气的黑鸟。
  而那黑鸟在听到卫戗的声音后,似乎突然来了精神,小眼睛水汪汪的勾着卫戗,还偷偷往她这边挪了挪,最后一张嘴:“哑,阿引天下无双的主母!”
  一句话,差点让司马润栽了跟头,更叫他震惊的是,卫戗非但没有驳斥它,反倒走过去抬手抚摸它的小脑袋,这只破鸟也留不得,回头就把它宰了喂他的阿舍!
  “也没什么,只是它们两个斗战起来,阿引竟去拔阿守的毛,说要冻死它。”王瑄轻声解释。
  见到能给自己撑腰的,渡引胆子肥起来,出声狡辩:“哑,主母是知道阿引的,阿引像主母一样的心地善良,都是那祸害,它要帮着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偷瞄一眼王瑄,打了两个哆嗦,彻底噤声了。
  眼瞅着自己又被彻底忽视,司马润刻意清嗓子引他二人侧目:“十一郎,小王与戗歌同来,是因方才接到一个消息,想和你一起商议。”他岂能坐视这死小子通过一只该杀的蠢鸟和戗歌联络感情,但在他出声的同时,王瑄移眼过来,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居然令他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战,他不由一愣,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当真是他认识的那个十六岁的王瑄么?
  “看来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的,我这边刚铺开舆图,你便来了。”王瑄恢复他惯常的微笑,柔声道。
  司马润盯着王瑄,这话明面上是接他的茬,可眼睛却是盯着卫戗说的,竟当他的面调戏他的女人,这是连表面兄弟都不打算当了?
  “你用的是裴秀的《禹贡地域图》吧,我二师兄徒析在他那图的基础上绘制了一份更加细致的,今次我特意带来了一份这边的局部图,你把阿引放了,明早我让它给你带回来一份。”
  卫戗这个不知道叫他说什么好的笨女人,居然没听出王瑄那死小子的画外音,傻乎乎的就接了话茬上了套。
  “我对二师兄的风采仰慕已久,且同样都是常年在外奔波,早想去拜访他,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能见到他亲手所作的舆图也是好的。”
  卫戗解释道:“原图在家师那里,我那儿的都是誊画的。”
  “一样的。”王瑄边说边把卫戗带到茵席上的条案前,他占据一边,伸手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坐。”
  卫戗看看条案,连推辞一下都不曾,撩起袍摆就坐到那死小子的身边去了。
  跟在他二人身后的司马润,已失去先机,总不好直挺挺的干站着,只能无可奈何的坐到他们的对面。
  看看他们成双成对的靠在一起,再看看自己形单影的枯坐这边,司马润感觉自己的好像突然犯了上辈子的心疾,总之胸口堵得难受。
  但这场景,却又有些似曾相识,只不过那个时候,一条几案,他和珠玑你侬我侬偎靠在一起坐这边,而卫戗却是形影相吊坐那边……
  

  ☆、扪心自问

  其实眼前的两人; 只是稍微显露出暧昧的苗头; 而且大半都是王瑄主动; 倒未必真的就怎么样了!
  他对卫戗实在太了解,正是因为了若指掌; 才能在上辈子将她拿捏得游刃有余; 譬如此刻; 她面对王瑄,虽表现的十分亲近; 可她看他的眼神还是很明澈的; 就像当初看待桓昱的眼神; 那不是爱慕; 而是对伙伴的信任,毕竟王瑄为了她竟然连命都能豁出去; 以她的性格; 即便对待曾经讨厌的人,也不会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和她父亲很像; 都是容易被感情左右的人,正因如此,她受制于继母和姐姐虚伪的亲情;被困于他施舍给她的残缺的爱情;背负着裴让和桓昱真心实意的恩情……
  如此一来,她怎么可能长命; 回顾她短暂的一生; 前十五年,在南公的羽翼之下,她上树掏鸟; 下河摸虾,无忧无虑的长大;后十五年,她为撑起卫家摇摇欲坠的门楣化作男子,又被居心不良的他诱惑,成为达成他梦想的强大臂助,立下赫赫战功,也积下累累伤疤,最终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那年她身怀有孕,可他判断失误执意参加讨伐成都王司马英的行动,她只能强撑着陪他出征,却因他误信奸佞落入圈套,带累她失去他们第一个孩子,为了不让他苦心经营出来的名声毁于一旦,他的幕僚劝谏他将罪名统统推到卫戗头上,他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在她刚刚流掉孩子不久又替他背上黑锅之际,却要在一案之隔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他对怀上他骨肉的宠姬倍加呵护,她心里肯定比此刻他看到她和王瑄坐在一起,头挨着头商量军务还要痛上百倍罢!
  就好比人的左右手,在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稀罕,可一旦失去,才会懂得它的珍贵。
  她的死给他沉重的一击,还有那些远远的低估了她的作用的家伙们,为了那一点点蝇头小利不惜杀鸡取卵,且手法是那般粗糙而卑劣,以致令他十几年汲汲营营建立起来的声誉顷刻崩塌,即使那些把赌注全部压在他身上的野心家们未经他点头便按照之前计划,大张旗鼓的把虞舒抬进了琅琊王府,还是于事无补。
  反倒激怒桓昱,谁能想到,那温柔和善的桓九郎,在卫戗故去后,竟变成一匹油盐不进的饿狼,好在王瑄及时出现并力挽狂澜,但心伤未愈的他也从此彻底沦为王瑄鼓掌间的一颗棋子……
  在他学会反省的那十几年之中,他常常扪心自问:她绝色倾城,美貌远超谢菀和珠玑;她万夫莫当,能力匹敌前朝名将;她贤良淑德,全心全意助他完成大业……除了出身稍逊虞濛,她哪里不好,令他那样对她?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他只是被宠坏了,养出一身骄傲自负的臭毛病,卫戗行的是丈夫事,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还要谨防被人拆穿女儿身,怎么可能让她像珠玑这等以色侍人的女人一般对他媚好逢迎?
  她被动的承受着他抚~摸、亲~吻还有欢~好,从不主动索取,渐渐叫他疑心她并不喜欢他,正所谓三人成虎,而他身边所有人都在说卫将军和桓九郎感情非比寻常,想来是有“断袖之欢”,就连她的亲姐姐也“失口”说出,曾经无意间撞见桓昱避开卫府众人,半夜三更到卫戗的闺房去拜访卫戗,她实在想不出,那时也没什么战事,桓昱那么晚找卫戗能有什么事……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再看到她生硬的反应和身上碍眼的伤疤,被珠玑和那些温柔如水,热情似火的各色美女餍足后,再对上好像刮了鳞的咸鱼似的卫戗,他是既无心又无力!
  桓昱率领卫戗的亲卫,耗时半年,终于打捞出她的湛卢剑,双目赤红的桓昱提着剑来见他,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差点执剑劈了他。
  桓昱目眦尽裂:“我承认戗歌是我此生挚爱,但我和她之间,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她眼中心底只有你,即便看穿你在利用她,也未改初心,就算你不爱她,可看在她为你立下汗马功劳,哪怕稍微对她好一点呢!你嫌她出身不如虞濛,可你知不知道,她原本是家祖——桓氏族长指给最受宠爱的我这个桓氏长房嫡孙的夫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那虞濛再高贵,也不过嫁了个纨绔败家子,如今士族饮宴,她勉强挤在后三排,焉有我桓九郎的夫人高贵?如果当初不是你为了一己之私,还有她那唯利是图的继母贪你权势,我和戗歌一定很幸福……”
  直到亲耳听到桓昱诘责,他才确信,她真的爱他,可她已经不在,想当面跟她说句对不起都办不到,突然就想起当初他把她灌醉,她双眼迷离的盯着他的娇憨笑脸,那样单纯,那样美丽,那样的令他怦然心动!
  好在,老天给了他重头来过的机会,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真是再好不过。
  当然,桓昱不会是他对手,可就算是曾经的潜在威胁也不能忍,只是没想到,他这头忙着操办婚礼,干掉虾兵蟹将,那头却跳出个龙太子乘虚而入,真是日防夜防,臭不要脸的最难防!
  就在这边司马润因受刺激而而陷入自我反省的情绪之中时,那头王瑄和卫戗越说越投机,两人的脑袋几乎抵靠在一起,厚颜无耻的王瑄得陇望蜀,当着他的面抬起狼爪子就往卫戗肩上攀,简直岂有此理!
  司马润一跃而起,像只猴子似的蹿过来,在王瑄的手指触到卫戗肩头的一瞬,硬生生的挤开王瑄,插足进他二人之间,在卫戗颦眉看向他的同时绽开笑脸:“提到蒋氏,肯定要说说他们家姜老夫人,别看她是个年近古稀的女流之辈,却是实实在在的名将之后,在蒋家她素来说一不二,有什么事不用跟她那俩孙子谈,直接找姜老夫人就好。”
  可在他提供如此有价值的消息之后,卫戗看他却只余白眼,叫他倍感无措:“怎,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没说错。”
  “那?”
  卫戗干笑两声:“刚刚阿瑄就是这么说的。”
  司马润一愣,接着便感觉脸皮热起来,他刚才陷入自己的情绪中,隐约捕捉到“姜老夫人”四个字,又见王瑄意图对卫戗不轨,来不及细想就跳过来,不曾想,王瑄已把那老太婆的根底告知卫戗了。
  他暂时没脸面对卫戗,只得转过头去看王瑄,结果那死小子居然说:“殿下,您这样横在我和戗歌之间,实在不妥!”直恨得他牙根痒痒:“怎的不妥?”
  “我们之间有些事,实在不便道与外人听!”
  他和卫戗是前世的夫妻,他不但是她上辈子的挚爱,还是她心头肉的亲生父亲,就算这辈子,他也曾与她定过亲,即便他父亲替他退了婚事,但只要言语一声,想来虞姜在看到卫毅已经残废的情况下,定会软磨硬泡促使卫毅将卫戗嫁给他,而他们王家岂会准许他王十一郎迎娶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继任主母,说到底,究竟谁才是外人呢?
  司马润怒目圆睁,而王瑄自始至终微笑以对,可就在他心中做出计较后,王瑄温和的笑容瞬间转为阴狠的诡笑,令他再次打了个寒战,接着便感觉颈侧一麻,他难以置信的盯着王瑄,眼睛明明瞪得那么大,可眼前的一切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那麻痹的感觉从颈侧那一点蔓延开来,他不支瘫软下来。
  最叫他难受的还是,紧挨着他的卫戗见他倒下,居然敏捷的跳开,任他的后脑重重的磕在茵席上,摔出好大一声响——上辈子,就算是刺客的利箭射过来,如果她没办法截断那利箭,肯定也会拿自身当肉盾护他周全,而今生,她居然连扶他一把都不肯,而他连“她是受姨婆影响,顾虑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自我安慰都不能,因就在他跳过来之前,她和王瑄差不点都要拥在一起了……
  “咦,殿下这是怎么了?”卫戗不慌不忙的问。
  “殿下他养尊处优,身子骨比我这种常年在外奔波的人还娇弱,这连日来叫他跟着我们颠簸,确实是为难他了,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早就没事了。”王瑄信口雌黄的答。
  “啧,真是成事不足……”大约是看他闭上眼睛了,卫戗居然这么点评他。
  “毕竟是皇亲国戚么!”王瑄继续落井下石。
  再然后,他就被王瑄喊来的人抬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的戗歌和那个明目张胆对他下黑手的死小子,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那么晚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数字控的作者菌,表示这一章忍不住要跳出来嚎一嗓子!

  ☆、待价而沽

  
  司马润绝对想不到; 见他倒下; 卫戗心中是何等快慰!
  她都认识他半辈子了; 他身子骨娇不娇弱,她能不知道么?说他成事不足; 不过是因他之前坚称有“要事”找她商议; 可进到王瑄房间后; 他便眼睛直勾勾的坐在他们对面,屁都不放一个; 如果他没倒下; 卫戗真是需要极大的忍耐力; 才能克制住自己动手揍他趴下的冲动。
  待到房间只剩两个人; 卫戗长出一口闷气,坐到司马润刚才的位置; 与王瑄隔着条案; 正色道:“终于清净了,有什么话你便直说罢!”
  王瑄左手肘支在条案上托着腮; 慵懒的靠着条案歪坐着,右手执着刚刚自斟满上的夜光杯,一双紧锁着她的眼睛被烛光映得晶莹夺目,这样的王瑄; 令卫戗不由自主想起八月十五东街上那个戴着傩公面具的少年——虽然他就是王瑄; 可给她的感觉却又大不相同。
  他轻声道:“你捡来的那个孩子……”那初见如桃花瓣的唇,而今昼时苍白的有如冰雕雪塑,到夜里又浓艳的好似施脂。
  听王瑄提到允儿; 卫戗不由正襟危坐:“怎么?”
  “以他为饵,是破解眼前局面的捷径。”王瑄云淡风轻道。
  换作上辈子,听到这种话,卫戗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断然回绝他,但现在她学会遇事三思而行,且听他细细道来,再做定夺也不迟,先转移一下注意力,倒杯清酒给自己压压惊,端起夜光杯,她凝视半晌,道:“这是我的杯子,你要还给我了么?”
  他问:“你这样说,是准备对我始乱终弃?”
  在这方面,不等她跟他讲起道理,他就开始跟她扯淡,扯了好多回,吃亏的总是她,看他又要不着调,她索性转开话茬:“说正事吧,允儿和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允儿?”
  “我给那孩子取得名字。”又想起她之前跟司马润扯过的谎,啜饮一口清酒,低头含糊道:“对了,我之前跟琅琊王说这名字是你给起得,如果他要是问起来……”虽然他们已经很熟了,可要让她求他,还是感觉开不了口。
  王瑄也抿了一口酒:“戗歌,我很开心。”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卫戗很是莫名:“嗯?”
  王瑄放下酒杯改支腿侧坐为正身跪坐,双臂搭着条案,身体微微前倾,拉近和卫戗之间的距离:“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这话叫卫戗心头一荡,但那悸动转瞬即逝,她又啜饮一口清酒,才缓慢道:“假如我说要你杀了司马润呢?”
  王瑄面不改色:“有什么不可以。”又往前凑了一点:“要怎么办,暴毙而亡还是久治不愈?”
  卫戗嘴角抽了抽:“他不是你的八拜之交么?”
  王瑄就像稚童一般,扑扇着浓密的睫毛,诚挚道:“我和他不熟。”又煞有介事道:“是你放我重见天日,所以我只认你。”
  卫戗盯着他的眼睛,暗忖:重见天日,是指这对招子又可以使用了——对啊,之前见着还遮着挡着,近来似乎都没见着他以锦带覆眼了,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就算她要去作奸犯科,他也会二话不说跟她沆瀣一气,所以兜着谎话这点小事是绝对会帮她的,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杀人什么的,是我说笑的,但允儿的事,还请你多帮忙。”
  听她说完这话,兴致勃勃的王瑄突然无精打采起来,嘟着嘴坐回去:“好吧。”
  怎么着,莫非他还真打算干掉司马润啊?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穿一条裤子的友情,可见传说有多么不可信,卫戗又抽了抽嘴角,天色已晚,允儿还在等着她,没工夫跟他在这插科打诨,又拿清酒润润嘴唇:“允儿不过是个可怜庶子,怎么可能影响局势?”
  王瑄端正表情:“谁说他是个可怜庶子的?”
  卫戗一愣,她听允儿生母提到“主母不喜”,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个“主母”就是其夫婿的正室,既然允儿生父有正室,他自然是庶出,难道竟不是这么回事?
  见到卫戗一脸迷茫,王瑄微微一笑:“想来那蒋氏担心你将她儿子丢弃,便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以期混淆你的视听为儿子挣得一条活路,她口中的‘主母’,实为她的亲祖母——姜老夫人。”
  卫戗一时不能消化:“蒋氏?不管怎么说,姜老夫人也算一代巾帼英雄,怎么会不远千里一路追杀一对孤儿寡母,而且他们还有血缘关系。”
  王瑄食指指尖落在舆图上一点:“这是蒋家故居,距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过二三十里。”
  卫戗前世和姜老夫人打过交道,她听说蒋家在姜老夫人的主持下举家南迁,但具体迁移时间和故居地点却不大清楚。
  于是王瑄将这前尘娓娓道来:
  九年前,此地曾遭到毁灭性的洪灾,灾难过后死伤无数,万顷良田颗粒无收。
  那年冬天,被人煽~动的灾民撞开蒋家大门,杀害了姜老夫人的夫君和两个儿子,哄抢了蒋家的粮仓和库房,可不等蒋家办完丧事,便又接到上头要求筹资赈灾的命令,且有数目要求。
  蒋公清正廉洁,生前确实未曾积攒下多少财富,而全部的财产都在日前被洗劫一空,自是拿不出。
  但上头的人不听这些,说门外饿殍遍野,他们蒋家却关起门来酒池肉林,毫无怜悯之心也便罢了,连皇命都敢违,是打算攒钱造~反么?这罪名扣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上头给他们三天期限,三天过后不把钱和粮交上来,就拿他蒋家男丁问罪,姜老夫人知道,这种威胁绝不仅仅是吓吓他们那么简单,毕竟上头不拨赈灾款,却让他们这些大户掏钱,谁也不愿意,所以这种时候,肯定是要拿几个刺头当典型,以便杀一儆百。
  有所谓福不重至,祸必重来,看对方的强势态度,搞不好这倒霉事就要落在他们蒋家头上。
  姜老夫人脱下孝服,开始多方走动,可那档口,别人家也都不宽裕。
  第三天晚上,姜老夫人看着东挪西借来的三车粮食,距上头的要求实在差太多了,她夫君和儿子虽然没了,可还有几个比较出色的孙子,姜老夫人一合计,做出决断,带上孙子和孙女,连夫君和儿子的遗体都不要了,趁夜冲出包围,逃到了西羌。
  他们走得匆忙,只带了仅剩的细软和少许粮食,等到了西羌境内,一个个都衣衫褴褛,不比倒在他们蒋家门外的灾民好多少。
  幸得被当时驻守在边境的姚柯回胞弟姚柯宇所救,姜老夫人为了保住几个孙子,便将二儿子的小女儿蒋溪许配给了姚柯宇。
  蒋溪乃名门之后,又知书达理,美貌非常,姚柯宇对她一见钟情,报过兄长后,为了以示尊重,全完按照汉人礼节操办了婚礼,迎娶她做了妻室,且只有她一个夫人,不曾纳妾宠姬。
  但其实早在几年前,蒋溪随母亲去庙里进香时,结识没落的士族子弟吴殊,随后又有几次接触,郎有情妾有意,吴殊在蒋溪十四岁的时候,请媒人上蒋家求亲。
  可吴殊万万没料到,蒋家没有给蒋溪一早就把婚事定下,完全是因为姜老夫人准备待价而沽,盘算着要用这个最出色的孙女攀根高枝儿,所以见到吴殊请来的粗鄙媒婆,连调查都不必,当即拿他家世太差为理由回绝了吴殊的求娶。
  所以即便蒋溪为了家人,不得不委身于姚柯宇,可她心里还装着吴殊,镇日愁眉不展不说,还偷偷用家中秘方避孕。
  如此过了两年,一次偶然机会,被姜老夫人获悉,当初在背后煽动灾民硬闯他们蒋家的人就是吴殊。
  原来被拒婚的吴殊力争上游,仅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便升为八品副散督司马长史,但这距姜老夫人的要求还是太远,洪灾那年蒋溪已经十六,于是急火攻心的吴殊走了一步险棋,他见到处都是饿红了眼的灾民,便暗中派人怂恿他们去抢蒋家。
  在吴殊的想法里,只要蒋公和蒋公的长子一死,蒋家再被洗劫一空,他们蒋家近两年内肯定缓不过来,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当时蒋溪的父亲也在府中,且为了保护家产被灾民打死,更没想到,随后上头便发下了叫大户筹钱赈灾的命令……
  蒋溪听到竟是吴殊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心灰意冷,本打算以死谢罪,但察觉到她异常的姚柯宇寸步不离的盯着她,而姜老夫人也说,如果她这么不负责任的轻易死去,就是罪上加罪。
  蒋溪想到那些因吴殊的罪过而背井离乡的兄弟姐妹,自己一死,万一姚柯宇一怒之下将他们驱逐,怕是又要让他们过上那种颠沛流离的可怕日子,于是她咬牙挺过来,翌年,怀上了姚柯宇的孩子。
  

  ☆、斩草除根

  那孩子就是允儿; 蒋溪怀上他; 完全是另有目的——她想着万一哪天自己实在活不下去; 希望姚柯宇看在孩子的份上,善待他们蒋家人。
  当姚柯宇获悉蒋溪有了身孕; 竟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 他们成亲两年来; 蒋溪第一次好好看看自己的夫君,其实不管是品貌还是能力; 姚柯宇都远在吴殊之上; 她只是被一叶障目; 所以不见泰山。
  面对着喜不自禁的姚柯宇; 蒋溪嫣然一笑,她终于由身及心的接受了他; 继而真正爱上他; 然后儿子出生,他们如胶似漆; 度过了这辈子最快乐幸福的三年时光。
  但姜老夫人却一直都是身在西羌心在汉,她当初带着家人逃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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