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被未婚夫射杀之后-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卫绾心中一跳,“殿下如此说的?”
  
  卫不疑道:“他亲口承诺,我亲耳听见,不能有假。”
  
  卫绾咬了咬唇。
  
  不能有假?那为何非要乱箭射杀了她?
  
  卫不疑眉心的褶痕愈来愈深,“出洛阳之时,齐王殿下告知,主公曾在安定收容了一名美姬,并安置在此处。阿兄当时心中并不信,这一路上,主公也从未提及那名美姬,我便已自行淡忘。不曾想才入安定,连夜里,那些人便要将她接回府上来了。”
  
  “美姬……”卫绾喃喃道。
  
  卫不疑墨眉跳动,“阿绾,你莫难受,若是你不能忍,迟早能打发了那女人,殿下若因此觉着你不大度,这婚事咱们不高攀便是了。”
  
  常百草连声附和,“三郎说得对!”
  
  卫不疑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卫绾无心棋局,心中感到躁郁烦闷,推了棋子起身,“等明日,我见了那美姬再说。”
  
  他们还不知,她与太子已经达成一致,回了洛阳,便将婚事退了。卫绾望着他们,无法在此时道出实情。他们必定会问,太子允文允武,雅逸俊貌,她为了什么不愿嫁。卫绾知道自己说不出。仅剩的那点儿理由,在对他有了些了解之后,再拿出来都显得有些可笑。
  
  她踉跄了一步,跌回了自己房中。
  
  卫不疑喟然长叹:“阿绾对主公……用情至深,我真怕她走了母亲老路。”
  
  太子在安定收容的美姬,次日大早便经由马车送到了府上,她来时驻于此处人都瞧见了,那女子纤腰婀娜,体态如柳,周身着玄,以黑纱覆着面容,仅仅只露出那么一双温婉的略带清愁的眼眸,宛如梨花春水。
  
  她是让人只需看那一双眼,走步的体态,便知晓一定是大美人的女子。
  
  自然,太子孑然一身,到如今弱冠之年,可见眼光之高,能看中的美姬,当是不俗。
  
  只有常百草在卫绾身后嘀咕道:“不如姑娘。”
  
  高胪也听见了,轻笑一声,垂首作揖对卫绾道:“卫小娘子切莫见怪,这位美姬,她出身秦楼,身份卑贱,岂可与卫小娘子并论?只是主公见她身世可怜,上回来安定之时,收容了她在身边而已。”
  
  卫绾听到那女子出身之时,胸口狠狠一跳,撞得发疼起来。
  
  “殿下要带她回洛阳?”
  
  “正是。”
  
  猜对了。卫绾咬紧了唇。
  
  她快步朝太子寝房走去。
  
  常百草还以为,姑娘这是听了那美姬的出身,心头气不过,要兴师问罪去了。总之,太子在她这儿攒的好感,在这个妖妖娆娆的美人到来之际,已被消磨得一丝不剩。
  
  男人不能惯着,常百草以为,该生气,拿出主母的魄力来时,一定不能手软。
  
  但卫绾只是心脏狂跳,冲动地推开了太子寝屋之门,他仍在伏案,听闻动静抬起了头。
  
  卫绾倚门回首,怔怔望着他,一个字都难说出来。
  
  这个男人,她是知道他有多么清高的。
  
  他怎会留恋秦楼,怎会眷恋烟花巷陌女子?
  
  他只是为了退婚,为了那一句,不伤及卫家与她的颜面,不惜自污而已。
  
  而且这样的决定,在他上一次来安定,知晓回去之后陛下会为他们赐婚时,便已经下了。他早有筹谋,只等她一句:不愿嫁。
  
  卫绾知道自己又冲动了,面对他时,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婚没有退成,这可是婚恋文呢。

第 16 章
  “殿下在安定纳了一名美人,是么?她今日来府上了。”
  
  夏殊则似感到意外,她会询问初来美姬。
  
  那个身影朦胧披着玄纱,清妩而水媚的女子,周身笼着一股淡淡风尘味,卫绾只一见便知晓她的出身,必定是秦楼雅妓。
  
  夏殊则执笔,毫尖在宣纸上顿出一块墨团了,他恍有所觉,垂下了眼睑,抽了宣纸又换了一张。卫绾才看出他是在练字。
  
  在她踏入房间门时,她已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既来之,便没有话不说明白,如此匆匆退去的道理。
  
  “殿下,那美人眼眸甚美,宛如秋水之湄,但不可窥其全貌,殿下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么?”
  
  夏殊则只回了句“是么”,仿佛未闻。
  
  “殿下你果然没见过她。”
  
  她猜测,那美姬只是他下令,在城中秦楼里重金赎回的美人,以太子心气之高,他万不会踏足烟柳之地。她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夏殊则过于冷淡的反应,反而让卫绾愈发惴惴不安。
  
  她长长地深吸口气,“殿下说要与我退婚,不伤及我的颜面,我心中感激,殿下胸怀广大,不强逆卫绾心意,卫绾心中十分敬重。但,倘若殿下要用这样的法子,卫绾不是草木,不能熟视无睹。”
  
  夏殊则澹澹地说道:“退婚之事在孤,不在你,此前孤问询时你已答应。如今孤所为之事,你无权质问。”
  
  卫绾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倚着雕莲花锦理的木门,沉默地咬着嘴唇看他。
  
  他始终不曾抬起头,笔走龙蛇,一幅水墨淋漓的行草一挥而就。
  
  “你这人怎能这样……”
  
  她会因为这桩事亏欠他,她心里本来便难以面对这个前世被她轻易抛下,又因他了结性命的未婚夫,她唯一的念头,不过是摆脱他,渡了这场厄运,前世已可以说不再相欠,她甚至还更吃亏些,可兜兜转转,这世她竟还是欠了他。
  
  卫绾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一腔热血涌上脑中,话不假思索便往外吐:“殿下,我还可以悔么?”
  
  他抬起头。
  
  卫绾更是心乱,“我不愿退婚了。”
  
  夏殊则道:“不必如此,孤的名声与你无关,清正与否,在己不在人。何况,孤亦不需要朝臣信任。”他顿了顿,眉峰微凹,“卫绾,你身份不堪,也有心仪之人,本配不上孤,只可为妾,陛下本欲羞辱孤,才将你赐予孤为正妃。”
  
  卫绾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是了,他是最清楚的,她心上之人是王徵,她身份低贱,陛下是为了利用她牵制卫氏与太子,最好闹得沸反盈天,逼得卫邕站队楚王。
  
  聪慧如太子,怎会不明?不是她想退婚,他恐怕更想摆脱她才是。
  
  屈辱,彷徨,失措,搅和得卫绾方修炼镇定的心,再度被捣乱春水,她慌忙地留下一句“是卫绾僭越”,便奔出了寝房。
  
  他停了笔,梨花木门被卫绾的仓皇离去扑开,夏风吹遣轻絮入室,宣纸被搅乱,水墨之香氤氲而生,细看来,纸上寥寥几字——你若无心我便休。
  
  在她那句不愿退婚出口之时,他笔锋陡折,于素宣上撇出了一道墨渍浓郁的败笔。他盯着那失败的一笔,默然看了许久。
  
  *
  
  卫绾狼狈地逃回了屋,脑中回荡不休的还是太子那几句话,屈辱得一头扎入了被褥中。
  
  午膳未用,传晚膳时,常百草备了几叠小菜端到卫绾房中,卫绾仍仰面倒在褥子里,双目定定地望着宝蓝锦纹帘拢,似在出神。常百草不满地撅了小嘴,道:“那女人很是过分,也不瞧瞧什么出身,带着两个泼妇便上了门来了,我上庖厨取菜,两人连连讥讽姑娘食量如牛,原话不记得了,反正夹枪带棒的,就是这么个意思,明明是我饭量大,怎么好让她们讥讽姑娘,便顶撞了回去,谁知刚巧那高胪将军来了,我找他评理,他反而不帮我!”
  
  “我看是罢了,他嘴里说着那女人身份下贱,不堪与姑娘相比,心中,这些男人对那种惯会装柔弱扮可怜的女人大是怜惜!太子跟他一样!”
  
  卫绾撇了撇唇,“别瞎说。”
  
  常百草听了卫不疑的话,怕卫绾现今识人不清,误嫁中山狼,又见卫绾维护太子,激愤起来,“便是如此的!姑娘你细想,那女人容色未必就在你之上了,身份卑微,太子怜她甚么?不就是怜她身世可怜误落风尘么?天底下的男人一个样,偏爱救风尘!”
  
  “你戏文看得忒多。”卫绾终于忍不住摇头失笑,“太子……他连那女人的面都没见过。”
  
  他不过是为了退婚,寻了这么个人回来而已。
  
  此举定会惹怒她父亲,也正中陛下下怀,届时再恳请陛下退婚,也是事半功倍。他想得无比周全。
  
  但她清楚父亲大人在朝野的威望,卫家又有薛氏助力,不可小觑,太子殿下为了退婚,甘心将自己置于一个极危险的境地之中,可见心思之决然。
  
  卫绾从被褥中探出头来,暗暗想到,殿下对她无情至此,能做到这种地步,她确实不必为此心烦,更不需担忧他的处境,他的好恶,并不需要卫家一个不堪配他的庶女的记挂。
  
  常百草道:“反正回了洛阳,自有郎主为咱们做主,即便郎主做主不得,难道陛下能对太子迎回一个娼籍女子视若无睹?我是不信的!姑且看着罢!”
  
  自安定上路,卫绾与常百草仍旧坐车。
  
  太子另雇了一驾马车,供那美姬驱策。
  
  卫绾并不想再打听太子与那美姬之事,只是夜间驻扎结营之时,她与常百草翻花绳说笑,那披着玄纱的美姬始终沉默寡言,她身边婢妇呶呶不休,无意之中吐露了她的名字。卫绾偏生耳朵尖,听见了。
  
  那女子生得姣好,名字也好,千蕤。她不发一言坐于一隅之时,似娇慵无力卧晓枝的一朵残花,带着番惊心动魄的凄艳。或许那便是最吸引男子之处?
  
  卫绾不记得高车骑上一世有甚么心爱之人了,人活那一世,了解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尚且不够用,况于素昧谋面之人。高车骑似乎想对美人献殷勤来着,只是彷徨不前,怕唐突佳人。
  
  千蕤的目光,始终不离那道临着大河的身影,风吹缁衣,缥缈得宛如乘风欲去。
  
  连卫绾都忍不住顺着她缠绵的目光,多看了几眼那个无情的太子殿下。
  
  夏殊则手中捻着一片落叶。
  
  卫绾走下马车时,肩上落了一片夏日里生得油绿饱满、浓如翡翠的水叶,她无心地随手掸去了。
  她走后,他无心地拾了起来。
  
  他随手将那片绿叶抛入水中,至少是他想抛入水中,只是河道之上风势太大,那片叶子慢慢悠悠便乘着风飘回了掌中。他看着那片叶,心头莫名地凝思良久。
  
  他十岁时,有了前世的记忆,可许多事都已经晚了。
  
  他的母后,早已因为他的寤生故去多年,他的皇姊,被迫和亲远嫁,被匈奴人欺凌,鲜血便洒在长城脚下。
  
  许多事在一个稚子眼中无力挽回,但在他身上,却只能是无力回天的罪恶。他没有早一两年回来,很多事已成定局。
  
  他曾不肯相信命运弄人,起初,他尝试了在一些小范围、不伤及历史走向的底线里尝试,他救了落水的小五,拒绝了陛下为他指婚。但有一些事,仍旧无法偏离原来的轨道。
  
  那个前世里因为被赐婚给他,后来遭到薛家暗杀的女孩儿,在这辈子被他拒绝,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之后,某一日在洞庭戏水之时不慎失足落下船,溺毙于洞庭八百里清波之中。他的第二个未婚妻,曾因家世煊赫遭了薛家人的暗杀,这一世陛下甚至并不曾在他面前提及那个女孩儿,她也不幸失足坠马。
  
  二人死因,与前世种种世人耳中所闻,一模一样。
  
  在他周遭的,被他扭曲过命运轨迹的,不知多少人,这么多年,除了被他一直保护得极好的小五,几乎都仍旧无知无觉埋头在自己原路上走着。
  
  他能为心爱的女人做甚么?唯一的选择,退了婚,离开她,从此,她的命中再也不要有他这么一个人。
  
  手中的叶子被夏殊则沿着叶脉撕成了碎片,随手抛撒了,他转身朝营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是最先回来的。前面小五他妈妈就说过,太子过于早慧,十岁时就表现出了惊人的才干?嗯,因为他开了金手指。

第 17 章
  一灯如豆,帘帐透出烫洞,映出修长的身影,犹如誊刻于画上。
  
  千蕤取了药膳,掀帘而入。夏殊则抬起了眸。
  
  卫绾说,这个美艳姬妾来时一直黑纱蒙面,唯露双目于外。但此时并不,她只批了一身玄绡,薄衫轻盈如蝉翼,纤腰曼拧如柳腰,赤着如玉笋般的双足,肌肤莹润,唇红齿白,眼眸如秋雾波光。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这个美姬,其实是这么一副长相,不过是交代下人办了此事。她的容色还在卫绾之上,确实是罕见的美人。
  
  随着她的走动,腰间环佩相击,铮璁低鸣。
  
  夏殊则放下了书简,沉然地盯着她,目光不曾移动。
  
  千蕤心中大喜,微微含羞着上前,将晚膳布在他书案上。
  
  “殿下。”
  
  夏殊则低头看了眼膳碟。
  
  “食不上书桌,你不懂么?”
  
  千蕤出自烟花地,怎懂贵人生活习气,被问得一怔,脸颊发烧,讪讪地要取了粥膳。
  
  夏殊则道:“玉之寡,故贵之,君子比德如玉。日后,你不必戴了。”
  
  千蕤腰间的玉佩正是上好的暖玉,打磨精致,不是凡品,许是昔日与她较好的达官贵人所赠。但留在她腰间,并不合适。即便是雅妓,身上亦带了风尘气,与皇家贵胄自然是扞格不入。夏殊则正是知晓,带着千蕤回去会惹得龙颜大怒,才一路嘱咐高胪对其多有照料。
  
  但他自己,并不想时时见着这个女人。
  
  千蕤脸色更僵,忙跪了下来,“殿下,是千蕤何处做得不妥,惹殿下生气了么?”
  
  夏殊则拾起的书简再度落回桌案,他冷眼凝着跪在地上,犹如受惊花鹿般的美人,她的双眸水润清澈,楚楚可怜,正眨也不眨地痴望着他。
  
  他太熟悉这样的眼神,这女人已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妄念。
  
  千蕤确实动了念。她深陷青楼多年,纵然一直守身如玉,可出于淤泥,这些权贵有几个能真正对她另眼相看?他们来她水阁听琴,不过是争相耀富,当今这时代,不狎妓不服五石散,仿佛不能体现出真正名士的情操,他们不过是利用她搏个风流之名罢了。
  
  在她自己也渐渐绝望,不再想着摆脱泥淖之时,有一个天下名声鼎鼎的贵人拉了她一把,她只有依附,紧紧攀附住这个权贵,才有富贵荣华的机会。
  
  何况,千蕤痴望着太子。
  
  他玄衣墨发,广袂微摇,姿仪如仙。
  
  可夏殊则看她的目光是不带怜悯的施舍,连看她一眼,都让她觉同施舍,千蕤忽然不敢再妄想下去。
  
  夏殊则的指尖抚过了一片竹简,淡淡地说道:“退下吧,没有孤的准允,你不必出现。”
  
  千蕤渐渐地想明白过来,那随行的卫家娘子,是太子殿下未婚之妻,太子将她带回洛阳,自是因为不喜那未婚妻,要恶心卫家,退了婚事。只是,千蕤心中另有大胆之念,“殿下,你——千蕤斗胆,您心中已有佳人了么?”
  
  他的手压在了案上。
  
  “你多言了。”
  
  “殿下,可千蕤如此不明不白,实在不知进退,怕来日又惹了殿下您与那佳人不快。”
  
  她以退为进,姿态袅袅,清音如水。
  
  夏殊则顿了顿,嗓音清沉如泉:“也好,孤说给你明白。”
  
  “孤确实心有所爱,她非你所能比。孤重金赎你,是为退婚,讨她欢心。”
  
  “待事成之后,孤自另有重金相赠,你取了金珠,日后可自行安顿余生。”
  
  他越说,千蕤脸色越白,她花容失色地听完,心中只剩一念——太子殿下心念的女子是谁?千蕤有河北第一美人之名,不逊洛阳花魁,罕有被人比下去的。殿下却说,那女子远不是她所能比拟的。
  
  她咬唇道:“殿下心系之人,必是天姿国色,千蕤献丑了,不敢多问。千蕤自请离去。”
  
  她取了已经半冷的粥膳,折腰慢慢地回头退去。
  
  夜间河风大,卷得帐篷帷幔不住地发出抖动声,帘外宛如呜咽的风声,不知何时于卫绾耳边销声匿迹,她枕着衣裳沉睡了过去。
  
  这些时日,她从未梦到过前世了,这一次却意外地梦到了一件事。
  
  原来上辈子她不止见过太子一次。
  
  齐王殿下落水时,她赶去相救,仗着水性好,将他托上了岸,当其时两人宛如落汤之鸡,闻讯赶来的陛下、薛夫人与徐夫人都大惊失色,徐夫人哭天抢地起来,紧搂着齐王殿下后怕地痛哭流涕。
  
  卫绾比齐王殿下还小两岁,又是女儿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能救下身量已在抽条的齐王殿下。
  
  薛夫人便在一旁打边鼓,道卫绾是卫家主母领入宫门的,多亏了她识得水性。当时陛下便已对她另眼相看。
  
  卫绾在梦中撞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他沉默寡言地立在一隅,在薛夫人夸着她,徐夫人痛哭时,安静地旁观着,梦中的面容已经太过模糊了,只依稀觉得那应当是太子。在薛夫人嘱咐人带她去更衣换裳时,他的目光抬起来,温和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温和得让卫绾想不出太子殿下用那目光看她时,会是何种模样。
  
  醒来时,天已大亮,卫绾与常百草登车,遥遥朝洛阳驶去。
  
  沿途卫绾与夏殊则无话,便是偶尔目光撞上,她也不经意地瞥开,宛如无睹。
  
  耽搁日久,从安定上路过了二十余日,车队才回归洛阳。
  
  在此之前,太子在安定纳一美姬,日夜宠爱,寻花问柳放肆之名,不知经由何人之口,在洛阳已传得沸沸扬扬。
  
  行至洛阳城外,齐王殿下亲自前来接应,他摩拳擦掌等了三哥回都城许久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夏殊则在马车之中已听见齐王那聒噪的声音,紧绷的脸色松弛了下来,他踩着车辕走下,齐王将他迎了出来。齐王殿下那本来兴奋得透着红的脸颊,在瞥见车中那着黑纱玄羽、娉娉婷婷的美人也探出头时,笑容瞬时僵住了。
  
  不知为何,齐王殿下心中喜欢卫绾,当初听她名字便觉得喜欢,得知她与三哥要成婚,更喜欢了,跟去河西,也是想成全二人,趁机促成好事,让三哥早些结束春梦无痕、孑然一身的生涯。
  
  这样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但卫绾同三哥一样,都是让他备觉有亲切安全之感的人。
  
  关于那安定美姬的传闻,齐王心知三哥洁身自好,断然不会对秦楼女子另眼相看,未曾想到他竟真的带那女子回来了,还同乘一车。
  
  但齐王垮下来的脸色,还没有太子微抿起唇快。
  
  齐王回过了头。
  
  卫绾从另一辆马车走了下来,符节令大人已在鞍前马后,大献殷勤了。
  
  齐王殿下看了心头更气,脸颊涨得鼓鼓的。
  
  王徵伸臂要搀扶卫绾下车,她只是沉默地看了眼表兄,并没接受他递来的好意,王徵面露不解,用略感委屈的清雅口吻说道:“阿绾,自那日洛阳城外,表兄来迟一步,与你阴差阳错错过伊始,便再不得见你面。竹水亭那日,我从晌午等你至黄昏,你却始终未来。阿绾,是表兄惹你不快了么?你怪罪表兄去晚了一步是么?”
  
  他思来想去,觉着这个理由最能拿来解释卫绾的爽约。
  
  但这其中,他忽略了一个成事不足的常百草。常百草心虚地垂下了眸子,躲到卫绾背后去了。
  
  卫绾低声道:“表兄,那事错不在你,但如你所说,这其间有不少阴差阳错。我心中并不怪罪你。”
  
  她又道:“卫家来人接我了,表兄,改日阿绾也在竹水亭设宴,谢你营救之恩。”
  
  卫不疑走了过来,护着两人离去。
  
  王徵静伫于原地,双目一动不动盯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感到卫绾对他有一丝生疏。他摇了摇头,暗道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卫绾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车中已空,她诧异道:“殿下呢?”
  
  卫不疑清咳一声,“你眼中尽是王表兄,主公早走了。”
  
  卫绾道:“阿兄你还觉得,太子殿下能是良人么?”
  
  卫不疑被她问得滞住,不敢大放厥词了。
  
  “你若不喜,阿兄出面替你悔婚。”
  
  “可以么?”卫绾轻笑。
  
  “大兄能为二姐退婚,你阿兄为何不能为你悔婚。”
  
  卫绾笑靥如花:“啊,我信你。”
  
  卫不疑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唇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走入城门,卫绾察觉身后王徵并没有跟上来,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望向太子绝尘而去已行将入宫的身影,那心却又无法松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婚没有退成没有退成没有退成……
哈哈哈哈,我已经施咒了,大家放心。


第 18 章
  太子命人安排千蕤暂住在东城清幽偏僻的宅院之中,自己轻装入了宫城。
  
  入宫之后,齐王沿途的埋怨戛然而止,只余一句,“父皇传话,让你到明阳宫一趟,只能你一人去。我便不去了。但三哥,你记着,别急着给那女人名分,父皇正在气头上。”
  
  夏殊则没有说话,神色凝重地随宫人入了明阳宫。
  
  明阳宫殿内高擎烛火,焕然宏伟的龙案之后,皇帝侧躺在虎皮靠上,薛夫人正温顺柔和地垂目替他揉捏右腿。
  
  得知那逆子进来,皇帝脸上柔情蜜意荡然无存,冷眼朝他瞟了过去,看了一眼,又冷笑道:“朕为你安排的婚事,你何处不满?即便你不满,也不该拿一个妓子羞辱卫家。”
  
  “陛下切莫动怒。”薛夫人替他揉摁胸口,温声道,“不是一直念着太子么,怎么才见了面又要剑拔弩张。”
  
  夏殊则垂目跪在除下,沉静得犹如一块水中礁石,风雨不侵。
  
  皇帝厌恶这嫡子,一见到他,便想到那个眉眼几乎照着刻出的皇后,那个高贵明艳、永远对他不假辞色的皇后,太子对他的漠视,与皇后如出一辙地令人厌憎。
  
  “那妓子被你安顿至何处?”
  
  夏殊则道:“已在城中歇脚。”
  
  “哼!”
  
  皇帝挥手将一应折子笔墨扫落,冷然起身,“好得很,你预备拿她怎么办?娶她?做你东宫太子妃?”
  
  他静静地仰起了头,道:“如陛下答应,也无不可。”
  
  这话气得皇帝险些背过身晕死在薛夫人怀中,他又道:“但她身份低微,不能入主东宫,臣愿将她安顿在洛阳,以为外室。”
  
  皇帝气得不轻,薛夫人起身,柔滑玉嫩的手掌贴着丈夫的胸口,缓慢地抚慰着,“陛下,可见太子也是有分寸之人,那妓子既是身份低微,太子当知她做不得太子妃,只是太子喜爱,养个外室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帝暗道,幸而皇后薨逝之后,他将六宫凤印交托给了薛夫人,有薛夫人在,他总是耳聪目明,万事心安。他抿起了唇,“尚未成婚,已有外室,成何体统?况朕让卫绾前去河西,正是为了促成这桩婚姻,太子竟在那卫家女儿眼皮底下,将一个妓子大摇大摆迎回了洛阳,这样卫邕的脸面如何摆?”
  
  夏殊则道:“陛下可收回成命,河西之行,臣厌倦卫女专断独行,骄纵失礼,正欲退婚。”
  
  那卫家几个女儿,皇帝也是有所耳闻,卫皎不论,卫绾与卫织坊间确有泼辣之名传出,不至于以讹传讹,总有源头。皇帝细想,天下的男人约莫都爱顺从的女人,他不喜卫绾是情理之中,但,如此便要退了婚事,他一番苦心经营岂不前功尽弃。
  
  “荒唐。”皇帝道,“外室可纳,但必须在你成婚之后,即便不娶卫女,也自有别人,如无正妻,便纳一外室,空惹人耻笑!”
  
  “下去。”
  
  皇帝见太子归来得风尘仆仆,又被他几句话顶撞得龙心大怒,愈发是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夏殊则于是起身告了退,神色淡漠地折身离去。
  
  皇帝仰靠回虎皮椅,薛夫人再度矮身下来替他抚着胸脯,软语温柔:“陛下莫动气,这天底下好女儿多得是,总有合太子心意的。”
  
  皇帝骤然睁开双目,心中有什么猛然弹动,“卫家二女,卫皎是么?是你亲姊之女,已和离在家,如今还未婚配。”
  
  “陛下?”薛夫人惊愕于皇帝想法,“阿皎是已嫁之身,如何能配太子?”
  
  皇帝蹙起了眉,道:“朕倒是不知怎么的有种印象,太子曾偷取卫皎信物,被宫人撞见……”
  
  薛夫人疑惑,宫中之事她了如指掌,太子身侧她也安插有人,几时发生过这桩事?她内心疑窦丛生,脸上波澜不兴地说道:“是么,许是陛下记错了?”
  
  皇帝也没怀疑,暗想着,许是记错了。
  
  但言者无心,薛夫人却将这话记在了心底,回宫后,立亲笔写了信,着人出宫送至卫府。
  
  卫府正是风雨如晦,卫绾一回来,便受了薛淑慎与卫织不少挖苦,她懒得与这些人计较,装作落魄地回了西院,反倒让卫邕出面遏止了两人的落井下石。
  
  正逢此时,宫中薛夫人一纸密信传入薛淑慎手中,她拆开信,得知今日太子闹出这事,扬言不喜卫绾,陛下心思已有松动,似考虑到了卫皎,薛淑慎大喜过望,手压着信纸抵在胸脯,狠狠地畅快地几个起伏。
  
  卫邕与卫织俱问信上说了甚么,但薛淑慎精明了,不肯再说,以免中途又有了变故,只是心中无边窃喜。薛夫人既肯寄信前来,便是意在说明,她并不介意阿皎嫁作太子妇。难怪卫绾今日狼狈回府,太子也没让人过问一句。
  
  陛下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再有薛夫人的枕头风劝谏,事已成了七八分了。她心想。
  
  *
  
  卫绾回了寝屋,沐浴净身,仰头便倒在了软褥之中。
  
  倒下之后,这股钝钝的头痛感,才渐渐消弭去。
  
  她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