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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未婚夫射杀之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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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卫绾回了寝屋,沐浴净身,仰头便倒在了软褥之中。
  
  倒下之后,这股钝钝的头痛感,才渐渐消弭去。
  
  她嫁不成太子,不知多少人看笑话,首当其冲的便是薛氏和卫织。卫绾最不喜受她们的冷嘲热讽,故不愿听,自己先回来了。
  
  常百草也累了,卫绾让她下去歇息,迷迷糊糊间,不知怎的月娘点燃了烛火,在半昏的月夜里,屋子里燃起了火光,她的眼皮被刺了刺,睁开双眼,只见月娘手掌护着烛火幽然而至,恍如无声。
  
  月娘从前是跟着她母亲周氏的人,卫绾心里极是敬重,便拥被起身,撑着倦意说道:“月娘,您来是有事么?”
  
  月娘坐在床头,放了灯盏,从怀中摸出了一条绣帕,道:“姑娘不在洛阳时,我自作主张,绣了这么一幅鸳鸯图,原来夫人便说我绣得好看。如今姑娘待嫁,我便又绣了一幅,贺姑娘新婚之喜,虽是拿得早了些,但早晚也是要给的。”
  
  卫绾朦朦胧胧的意识,被月娘一语惊醒,她皱起了眉,“月娘不知道么,太子不愿娶我,已想着让陛下退婚了,他今日挽着那美人的手,在洛阳极近招摇,你不知道么。”
  
  今日月娘一直在府苑之中,的确没听过,只是下人私语窃窃,她还以为是主母那边又不喜卫绾高嫁,在背后搬弄是非。她“啊呀”一声,手中绢子飘落在榻。
  
  卫绾原本便心思乱,见月娘如此失望,更心乱了。
  
  一旦嫁不得太子,她要多受东院多少讥笑和挖苦,连带着她身边之人,也脸面无光。何况太子既不娶她,卫不疑留在他身边,恐怕也要多受到刁难和排挤,毕竟当初他是顶了那年高德劭的太子的心腹老将的官职。
  
  名声保不保得住已然不重要了,卫绾并不在意虚名,可以说,倘若不是太子将话说得那般决绝,卫绾是不想退婚的,至少得知太子意欲自污时她便不想了。
  
  甚至,她荒唐地在那之前,竟觉着太子殿下对她是有好感的,她还将上一世的横死试图全推在车骑将军高胪身上……果然人心不足罢了。
  
  月娘走后,卫绾再度躺了下来。难以入睡。
  
  她想的全是河西之行,一路上太子救她于危难,身上负伤隐忍不说,尤其,是他受伤之后靠在树上,仰目凝视满树浓叶的孱弱面容,那眼神是落寞的,有种令卫绾不能忽视感同身受的孤独。
  
  他们都是有上一世记忆的人,正因如此,当身边人都在埋头走着自己的老路,自己还不能直言警醒,无力抵抗宿命时,那种孤独,非经历者不能体会。
  
  *
  
  卫绾起了早,照约定约王徵在竹水亭设宴一会。
  
  竹水亭便在卫府周边,有薛淑慎的人远远盯着,薛淑慎料得如今卫绾婚事未退,也不敢同王徵越矩,卫绾毕竟不是蠢人,东院的人便只在暗处远远地监视,不敢凑近。
  
  卫绾取了三杯酒,对王徵道谢,“表兄多年照拂之恩,阿绾不胜感激。”
  
  卫绾与他碰了杯盏,一饮而尽。
  
  三杯水酒入腹,卫绾已不胜酒力,脸颊微微吐出薄红,添了几缕艳色,水眸又深邃又迷醉,宛如迷雾之中的芙蓉娇花,令人忍不住要拨雾而探。
  
  王徵仔细观摩她神色,颇含讶然地问道:“阿绾,你要与表兄划清界限了么?”
  
  卫绾失笑:“何出此言?”
  
  面前如霁月清风的男子蹙起了眉宇,“从你自河西归来,对我……宛如不假辞色,是因要嫁给太子了么,觉着应当避嫌,或是太子殿下不允许你与旁的男人在私下会面?”
  
  卫绾单手支颐,轻笑道:“表兄言岔了,你我怎会是私下会面,数十双眼睛盯着呢。”
  
  王徵皱眉又道:“你是真要嫁给太子了么?”
  
  卫绾心神一动,直觉有甚么来得过早了一些。
  
  太子是个忙人,尤其这几年,他不在洛阳的时日,反比在洛阳时要多,上一世王徵趁着夏殊则北上之际,于竹水亭对她剖白心意,情真意切地哄得她心动,跟着便策划了私奔。但,推算时日这似乎早到了几个月。
  
  逃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卫绾是再也不会做了,她淡淡地抿住了红唇,眸中宛有水汽。
  
  王徵道:“阿绾,你莫嫁与太子。”
  
  卫绾心道,连词儿都还是一样的。
  她懒懒含笑,“为何?”
  
  王徵咬牙踟蹰,终是说道:“这么多年,表兄待你的心思,难道你一无所知?”
  
  “阿绾,我亦是心悦你。我这一世不会再喜爱他人了。”
  
  “阿绾,我亦想娶你。比太子真心。”
  
  卫绾笑意未退。
  
  真心想娶她的人,发誓同生共死之人,在面对箭矢之时,身体诚实地拿她做了挡箭牌……哪怕苦心孤诣不想娶她,一门心思要退婚的太子殿下,都本能地挡在女人身前呢。他的骨气、担当、爱恋,在生死面前实在不堪一提。
  
  她眼波如雾,曼妙地凝视着王徵,轻轻眨了眨眼。
  一模一样的甜言蜜语,已经不够了。表兄你还有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王表哥绝对是阿绾最后嫁给夏夏最好的一把推手……
结婚不远了,我发誓十章之内必定结婚嘻嘻。


第 19 章
  “阿绾,自幼时起,我举家徙至洛阳,我母指着你与我玩笑,道要成了这桩姻亲之好,我从此心中一直记着。”
  
  “你若喜爱甚么玩具,我从不吝惜割爱,有好处,我总是第一个想到你,有人欺负你,我为你打抱不平,那时人情窦初开,我不免有几分幼稚,说来好笑。”
  
  卫绾沉寂不言地望着他,回首往事,幼时她与王徵确实颇为亲厚,但谁欺负了她,第一个站出来为她出头的永远是卫不疑,其实没王徵甚么事,他个性里的软弱和怯懦,不是朝夕之间便能养成的。
  
  “太子殿下高高在上,为人冷漠刻板,实在不是良配,他若有了未婚妻,不定那女子能是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卫绾勃然色变。于王徵纳闷之下正欲窥视她心意时,卫绾慌忙收敛形容,心中犹如翻江倒海。是的,王徵果然记着。
  
  他也有上辈子的记忆,否则她不可能知晓,太子的未婚妻曾死了几个。
  
  不知王徵是否在试探,但他居心何在?上一世他策划与她私奔,双双被乱箭射杀,尸骸都无人收殓,成了岭南桃花瘴里的孤魂野鬼,他如今又来诓她,是何居心?
  
  卫绾心中悸动不安,面上只云淡风轻地蹙了眉,“是么?表兄确实待阿绾有恩,不过这婚既是陛下赐下,阿绾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拂逆。如非太子退婚,这桩婚事阿绾绝不违抗。”
  
  记忆里,那个娇羞怯弱的少女,在他花言巧语的攻势之下,早已羞涩得面色酡红,宛如醉态,娇憨万状、故作矜持地回道“兹事体大,表兄容阿绾细想”,但卫绾此时的神色,毫无显山露水,忸怩作态,似乎,丝毫都不心动。
  
  王徵微微发着愣。
  
  卫绾已起了身,“水酒已敬,阿绾这几日受了凉,不能在风亭之中耽搁太久,只得告辞了,表兄随意。”
  
  她步履轻盈如絮走下了石阶,常百草撑着竹骨伞,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施施然离去,转出水榭,卫绾听到身畔侍女嘀咕的声音:“王郎君真是不知好歹,难道他敢与太子殿下为敌不成?说这番话,将姑娘你置于何地,若是主母听了去了,更是坏事。幸而姑娘聪慧,未曾应许。”
  
  卫绾道:“是啊,还是你考虑周全,傻子才应该听他的话。”
  
  她望着水畔依依柳树,发出幽幽叹息。
  
  她再也不信了,人被辜负一次便够了。即便王徵这番话出自真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终归只是六百石符节令,而她终归也只是卫家备受白眼的庶女。
  
  随着卫绾与常百草走上岸,那被派遣而来盯梢的之中婢妇,登时如鸟兽散,云烟一般溜入了宅门之后,跟着便匆匆奔入东院,向薛氏禀报。
  
  因隔得甚远,听不见声儿,只见王徵与卫绾礼尚往来,似在饮酒说笑,时下男女大防远不如前朝严苛,他二人又是表亲,既无肢体碰触,传出去也不惧流言,薛氏懒散地听了,并不留意,心中只想着薛夫人从宫中捎出来的那封信。
  
  这一日里,她时而辗转反侧,时而坐立难安,时而对着涂红的墙壁痴笑,时而又望着堂上的挂画出神。
  
  这一日,卫邕被闹得不轻,到了夜深秉烛之时,终是忍不住,将人一把拽了过来,沉声说道:“你心中到底为何事喜,不自觉发笑一日了。”
  
  薛淑慎不肯说,早已将那封信至于烛火上引燃,信手扔入了火钵里,火舌舔舐之下化作烟灰,没留任何蛛丝马迹,卫邕猜测不出,愈发抓心挠肝般起了痒意,猜测薛淑慎这些年来事情时有做出格时,因大多是为了子女,卫邕也不曾怪罪于她,冷静思忖之后,他道:“莫非是阿皎,她的婚事你心中有了着落了?”
  
  薛淑慎回眸,轻睨了他一眼,便将这讨人厌的老匹夫压了下来,双双倒入床帏。
  
  他要得凶,似在持利器逼问,薛氏直“哎哟”叫唤不停,等他力不从心,稍稍歇下来时,薛氏唤得声音都哑了,卫邕每回云雨之后,对爱妻便会愈加疼惜,怜她鬓发如云,香汗似雨,娇慵无力地哀声坍陷在软褥之中,也不迫她了,只搂着人亲个不停。
  
  薛氏才红着双眸,睨着他道:“哼,阿皎的婚事你何曾挂念过?她在家中这几月过得可不安生,西院几个老虔婆跟着周氏那刁嘴老婢惯了,尽会编排阿皎,可怜我们阿皎,被人设计失贞,倒成了她的不是,被人骗了婚,苛待几年,也成了她的不是!”
  
  说至此处,卫邕也不禁皱眉,“是么,西院的几个老人,确实嘴碎欠了管教。”
  
  薛氏此时不必挤眼泪,眼眶儿也是红的,声音亦是又软又哑,极惹人怜惜,“这倒也罢了,阿皎自个儿心里也有结,怕是不肯再嫁,偏这节骨眼,陛下钦定卫绾为太子正妃,若是她风光大嫁出门,阿皎真会……”
  
  这段时日,卫皎在卫家固然不好过,西院确也有人搬弄是非,嚼舌根的,但她私心之中却盼着卫绾的好,因母亲嫁来,周氏被贬斥为妾,阿绾自幼丧母,在母亲这边从来讨不到好果子吃,挨了不少冤枉和打骂,如她能出人头地,自然是好的,嫁了太子风光显赫,母亲自是不敢为难,从此离了卫家天高海阔的,一生总会如意些。
  
  只是这番话,卫皎稍在母亲薛氏面前提及,也要挨上一顿骂她无用的喝斥。
  
  卫邕知晓二女儿的仁义与良善,绝不至于是见了妹妹高嫁便要眼红之人,多半是夫人心中不服,拿卫织的态度说作卫皎的。
  
  卫邕心头凛然,“莫非,你还想着阿皎做太子之妻?”
  
  “有何使不得?”被戳破之后,薛淑慎不再打哑谜,对着卫邕因失望渐渐沉下来的脸色,也愈发不愉地说道,“嘉懿从宫中来信道,陛下心思已有松动,在谈论太子婚事时提及了阿皎,嘉懿自己又说,不介意阿皎嫁作太子之妇,你所担忧的俱不成立,还怕甚么?阿皎做太子妃有何不可?”
  
  卫邕冷着脸色道:“陛下已定了阿绾为太子妃,岂会轻易收回圣旨。”
  
  薛淑慎闻言不禁气怒:“好你个老匹夫,前日里听闻太子带了一个妓子回洛阳,你义愤填膺,发誓不肯教卫绾受了委屈,怎么如今一到了阿皎有了好事,你便态度大改?是不是她卫绾扔弃不要了的,你也不肯拾了来给阿皎?”
  
  说罢痛哭流涕,死活要下榻撞墙去,卫邕早习惯了她的一哭二闹,伸掌去制住她的去势,她还不肯听,卫邕便下手点了他穴位,薛淑慎哑口哀嚎,动弹不得,愈发破口大骂起来。
  
  骂得难听之语,全传入了东院之中守夜、听壁脚的婢妇耳中。
  
  *
  
  时天色已晚,齐王殿下拨开柳帘,见三哥对着皎白幽邃的月光,一人在香径尽处,设宫灯摆子对弈。
  
  又是他一人左右互搏。
  
  齐王每每撞见,都觉着,一个人能自己与自己下棋,是寂寞到了什么地步。
  
  “三哥。”他从身后骤然冒出,本想趁着夜黑风高吓他一吓,没曾想太子殿下八风不动,便拉长了脸道,“又让你听出来了?”
  
  看来三哥下棋不专,还能听见他猫子似的脚步声。
  
  夏殊则淡然地又落了一子。
  
  齐王照旧右腿一跨,便坐到了太子对面,双臂枕着石桌偷觑夏殊则,灯火熠熠里三哥眉眼舒展,看着似乎并无烦恼事,他却想试试,眼下这桩他将要说的,对他而言是不是恼人事一桩。“你知道么,今日卫绾与符节令在竹水亭见了一面。”
  
  他三哥不负众望地一颗棋子落在了石桌上,抬起了目光,齐王饶有兴致装不拆穿,“三哥这一手,怕是要输了。”
  
  太子殿下好棋,但棋力却不是登峰造极的,储君琐事繁多,文房之事只能拿来修身静笃,而不能成为专长,因此稍不留神,一颗棋子便能闯下“弥天大祸”,致使回天无力。
  
  他不再盯着棋局,“是么。他们说了什么。”
  
  “这个,这个我不完全知道……”
  
  齐王神色凝然。
  
  “说实在的,三哥你要辜负卫绾纳那娼女,实非明智之举,陛下防备你,有心扶持二皇兄,你再怎么做,他也不会看在眼中,反倒是那些拥护太子的朝臣,你让他们寒心啊。”
  
  夏殊则道:“与孤无关。”
  
  “是,三哥从不在意身外之名,可你有今日的声望不容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你心中一点都不会惋惜?”
  
  夏殊则的脸色微微凝滞,沉郁地移过了目光。
  
  “不知为何,我对那卫绾总心生亲近,觉得她可以信任。三哥你莫恼,我绝不是那种心思,对你的心上人,小五绝对不敢起意的……那王徵对美人鞍前马后的,你却在这儿对月手谈,瞎琢磨不知道什么,怎能追回美人?”
  
  夏殊则半晌无语。
  
  他慢慢地攒动了修眉,齐王殿下好奇而激动地等着三哥说话,只见他意味难明地看了自己一眼,“很——明显么?”
  
  齐王还是忍不住拆穿了:“明显啊,河西回来之后,除了卫绾,咱们这边的谁不知晓你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看破不说破。
小五:我急啊,一天没有三嫂,我一天不好过哼哼。


第 20 章
  齐王殿下也知晓自家三哥面皮薄,宫灯熠熠地照在他赤金华服上,双耳都腾着红,太子被打量得不自在瞥过了眼。
  
  “我昨日才同高将军打听了,三哥一路上均未与花魁娘子同车,只是将入城时演了一场而已。三哥是清高之人,不喜勉强自己,况鲍鱼之肆,实难忍之。”
  
  “符节令与卫绾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他对卫绾打着什么主意,简直是路人皆知。”
  
  “三哥,来日你可莫要悔得肝肠寸断……”
  
  太子殿下起了身,齐王仰起了头诧异地托起了下巴,只见那道身影已背过去,弃了一桌残局,朝花木繁幽的香径踅回去了。
  
  齐王殿下本以为三哥开了窍,要夜探香闺。
  
  岂料翌日大早,洛阳传得满城风雨,昨夜里太子殿下驾临外室舍下,鸳鸯被,冷烛光,情意绵绵,相处甚欢。
  
  齐王黑了脸色,将传着谣言到他耳朵里的小宫人掌了嘴扔出去了。
  
  *
  
  洛阳城昨夜里下了一宿雨。
  
  夏雨急切而热烈,不遗余力地打残了西院,正对着卫绾寝屋南窗的油绿芭蕉。她晨起时,对镜梳妆,只能对着满院红翻翠骈,那株病蔫蔫的芭蕉出神。
  
  宿雨过,池塘涨了水,漪澜之间莲叶团团,尚小如钱。
  
  *
  
  一夜过去,卫邕再度起了火气,正与薛淑慎在寝房里闭了门争执不休。
  
  “太子连夜去了那外室屋里!尚未婚配,已知如此羞辱卫家,当真是奇耻大辱!不论是阿绾还是阿皎,这婚事我都不能应许!”
  
  薛淑慎倒没觉着太子宠幸外室是个不可饶恕的大事,倘或他不是尊贵的龙子凤孙,薛淑慎不会正眼瞧上他一眼,但偏生人生下来便已是天潢贵胄,花团锦簇里长大的龙子,爱上个把美人无妨,何况只是无名无分的外室而已,不耽误正妻在东宫富贵荣华。
  
  夫妇俩吵得火热,那厢早已有小婢女朝卫皎通禀。
  
  从太子回洛阳之后,郎主与夫人便三日两头地闹得不可开交,卫皎特留了心眼,让跟随自己忠心耿耿的妈妈在薛淑慎身边探听些许事。
  
  但愿她是自己紧张了,但卫皎没想到,母亲竟还替她眷着太子妃这位置。卫皎不想同卫绾争,她手里还绞着手边无用的杏黄色穗子,剪子也没扔,便起身朝父母屋里去。
  
  卫皎才走近,便听得里头砸物发出的砰砰之音,卫皎心跳疾快,站定之后,抬手在房门上敲了几记。
  
  起初里头毫无回音,又敲了几记,卫皎发出请了安之后,里屋里却是一片死寂。
  
  须臾之后,房门拉开,薛淑慎脸色微白,面有愁容地迎了卫皎入门。
  
  她伸臂要拽住卫皎素手,但沿着她的手背摸下去,竟被一尖锐之物刺中,薛淑慎但觉指痛,惊愕地垂目顺着卫皎玉臂探去,惊怔脱手,“阿皎!你怎拿利器入屋?”
  
  卫邕气头上,胸脯起伏不停,闻言也愕然猛地回身,一见,便叱道:“将凶器扔了!”
  
  卫皎摇头,不肯扔,“母亲,我明是和离,但实则旁人都清楚,我嫁与崔九多年,未育子嗣,心中恐怕多有猜测,我本该是被休弃回家,因沾带了卫氏的光,崔家不敢如此开罪,才换来了‘和离’的名头。这些时日,我住在家中也多有不便,为母亲添了不少烦忧。”
  
  薛淑慎心疼地直摇头。
  
  “母亲想着阿皎再嫁,嫁得一个好郎君。可是,阿皎如今不盼望了,也不敢再盼望了,阿皎如今已心如止水,不愿再嫁。”
  
  她攥着手中的剪刀,咬住了内侧唇肉,双眸绯红,隐忍说道:“从今日起,我便出府独居,一人终老。我今日携了剪子来,是想告诉母亲,我心意已决,母亲如严加相逼,我只有今日落了头发,做了女尼,以明我心志!”
  
  “你说的什么胡话!”薛淑慎又气又痛,“为了区区卫绾,你便闹着要出家,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女儿!”
  
  “我不是为卫绾,是为自己。”卫皎双泪涟涟,“母亲,你体谅女儿这一回好么?我……我不愿再丢人现眼了……”
  
  她出嫁之前,身子已污,受人三年冷落浑然不知,和离归家,在家中也大是不自在,被人四处指摘。婚前遭人玷辱,这话虽未流传出去,但府上不知有多少人听了去了,卫皎多待一刻,都恍如凌迟,她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卫邕早已猜到,女儿不可能心中愿意嫁给太子,薛淑慎苦心要安排,在卫邕看来是愚昧之举,如今卫皎这一哭,卫邕愈发意识到,自己在嫁女之事上确实想得并不周全,二女儿心中之痛,不是再嫁便能消弭的,尤其是嫁那冷漠无情、醉心妓子的太子殿下。
  
  卫邕放柔了声音,慢慢朝卫皎靠去,伺机欲夺她手中利刃,使着缓兵之策道:“好,为父不逼你,阿皎说了不嫁,为父自不会逼你出嫁。咱们在城郊还有一座私宅,地处偏僻,我使了几个婢妇过去伺候你,待你想通了,为父随时接你回来,你看可好?”
  
  卫皎没想到父亲会答应得如此之快,泪眼朦胧地抬了头,卫邕手快地抢下了卫皎手中的剪子,她“啊”一声,得知上当,伸手欲抢回剪子,颈后却被重击,委顿在地。
  
  卫邕将卫皎交给薛淑慎,睨了她一眼,说道:“你女儿教得好,学什么不好,学人没出息看破红尘!”
  
  薛淑慎咬牙受了这冤枉,命婆子入门,将卫皎送回落雁斋。
  
  没过两日,抚西将军韩翦忽然回了洛阳。
  
  在北漠大获全胜,积极防御匈奴突破长城的大英雄,忽回了洛阳,举城百姓欢迎。
  
  此时韩翦已更名李翦,他原本无名,自名为韩翦,因陛下觉着那姓氏不好,亲自赐下了姓。
  
  入城之日,卫绾拗不过常百草,二人登楼朝西城门望去,逶迤数里之地,黑甲军浩浩荡荡,犹如洪水般涌入都城,当先一人,座下红鬃良驹,神骏如天马。抚西大将军李翦,而立之岁,仅仅只用数年便在军中名声鹊起的骁勇神将,此时随着大军入城,墨发短须,昂藏宏伟。
  
  卫绾远远看着,觉得那肩上仿佛能担起一座泰山。
  
  她身后,常百草的眼睛膜拜似的冒着光,眨也不眨地望着。
  
  被陛下遣来相迎的正是大司马卫邕,李翦执手中簪红缨之枪,号令玄甲军停下。
  
  卫邕朗声道:“奉天之命,躬待李将军多时了!”
  
  李翦翻身下马,枪扔给身后之人,哈哈一笑,中气十足、豪爽地冲卫邕抱拳施礼,“卫大司马亲来相迎,李某好大的面子。”
  
  卫邕对此人也是青眼有加,想李翦出身草莽,随后太子提拔,但能一路高升,气魄不凡,能抗击匈奴之人,岂会泛泛之辈?何况他相貌堂堂,气概干云,卫邕在朝堂上的蝇营狗苟之阴私见得太多了,对眼前之人反倒愈发敬重,颇生亲近之心。
  
  二人客套几句,便一道入了城。
  
  入城门之后,卫邕知李翦此来述职,待都城待不下两月,又要离去,言谈之间隐有怅然意味。
  
  李翦听出了他心思,二人阔步而行,不自觉已甩出身后诸人一射之地,他沉声压低喉嗓,说道:“李翦回洛阳,不能久住,确有一桩心愿,期卫大司马应允。如肯玉成,李翦一世铭记厚恩,不敢或忘。”
  
  听他说得郑重,卫邕不觉惊奇,“还有何事,值得将军如此相求?”
  
  李翦顿了步,朝身后紧跟随的黑甲衣裨将一挥手,他们皆老实不动了。
  
  卫邕愈发惊奇于他的凝持肃容。
  
  李翦侧过了身,朝着卫邕一字一字诚恳说道:“不瞒司马大人,下官李翦,对司马府卫二娘子,倾慕已久。”
  
  此话一出,卫邕怔然。
  
  李翦垂目,失笑说道:“李某盼得她垂青多年,无奈佳人远嫁幽州,李某的心思虽炽如烈焰,也只得暗自压下。这数年,亦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露面于卫大人前。如今,李某听闻卫二娘子已与幽州崔九郎和离,此回洛阳述职,只能耽搁不过二月,怕事急仓促,只好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对司马大人禀明心迹。”
  
  他这番恳切之语,长篇大论说完,卫邕仿佛才从梦中恢复。
  
  倘使没有二女儿拿着剪刀到他寝屋里闹那一场,凭着李翦的英雄才干,他诚意相求,他岂会不允?
  
  “此事——”
  
  卫邕面露为难。
  
  李翦望着他,心已渐渐沉了下去。
  
  卫邕停顿良久之后,说道:“面见陛下为紧,李将军尚要在洛阳盘桓两月,容后我请李将军赏光喝酒,再议不迟。”
  
  他没有一开口便立即回绝,已是大出李翦预料,可见并非无望。李翦敛了唇角,低笑道:“也可,卫大司马相邀,此约岂敢不赴。”
  
  *
  
  黑家军在将军入城之后,就地从容有序地散开,汇入宫墙之外。
  
  城门楼上风大,卫绾被吹迷了双眼,将幕篱取来重又戴上,与常百草要下楼去。
  
  这时有一着玄衣小厮脚步匆匆朝她们本来,此时楼上除了卫队,只有她们两个女眷,卫绾停下来脚步,见那小厮打扮,便知是太子身边的人。
  
  这段时日,太子常歇在外室院中,闹得名声很是不堪,帝心很是不喜,卫绾想或许再过不久,陛下必要龙颜大怒了。但这小厮却不是受太子之命前来的,“卫小娘子,奴奉高将军之命,有一封信要递给卫小娘子。”
  
  “车骑将军?”卫绾面露茫然,心脏骤然发起抖来。
  
  “正是。”
  
  卫绾困惑地接过那信纸,并无封缄,只是随意一张带着木浆香味的信纸,上头也无一字,唯独一支玄色羽箭。
  
  卫绾的心被揪紧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太子与羌人伊冒交战,特制的羽箭。
  
  上一世,她便死于这种羽箭之下。
  
  她的眼睛顷刻之间冒出了血一般的红色,如不是常百草在身后托住她的身子,卫绾险些要跌倒在地。
  
  小厮不解,只顾着传话:“高将军命奴传话,请卫小娘子明日午时于竹水亭一见,他有事必须告知于您。”

作者有话要说:
李将军是皎皎官配哈,将军这年纪在古代算得上大叔了哈哈哈。

第 21 章
  常百草晨起时服侍卫绾梳洗,挑了身逶迤曳地的葱绿色长摆绣襦,衣襟和袖口皆绣有繁复精美的藤蔓纹理,乌发松松拢成发髻,鬓边倚着羊脂玉缀金累丝芙蓉簪花,于卫绾如今的身份而言,如此已是盛装出行,显得过于张扬了。
  
  卫绾是故意的。她畏惧车骑将军,只好借着盛装壮胆,提醒对方自己身份,以免与车骑将军谈崩了,他要动用蛮力解决问题。
  
  竹水亭畔,水中风荷几里,被风扑打着拍在湖中央大理石砌成的飞檐石亭下。卫绾来时,高车骑已经等候许久了,那日光晒在他颀长健硕的身影上,竟灼出了烈温。
  
  卫绾迟疑少晌,待高胪望来时,忍了忍,教常百草待在原地盯着薛氏的人,自己拾级而上。
  
  “车骑将军,你约我至此,有话同我说。我已来了,请高将军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高胪对她却极为恭敬,河西之行当中,他一路都为卫绾大为恭敬,起初她想不明白,如今也不愿想了,高胪施礼之后起身,“想必信已送到小娘子手中,你已经知道了。”
  
  卫绾颔首。
  
  “因这一世,主公并没有制出玄羽箭,旁人不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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