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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大愚若智-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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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途径。我不管药光是否察觉我的背叛,也不管药光会如何处置我,我只想见墨台妖孽,哪怕是……最后一面。
我没让护卫跟着,欲独自上山,但颜煜不听我的话,坚持跟随。天黑月朦,山路甚是难走,颜煜没用移行术,一步步吃力地攀爬着。连续十来日的奔波,我的身心饱受煎熬,自己走路都是步伐踉跄,自然无力照拂颜煜。原本不到两个时辰的山路,让我产生绵长无尽头的错觉,似乎每迈出一步,都是在挑战身体极限,而当身心承受的压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就容易悲观绝望——
“你戴好面纱,别暴露身份!我感谢你送我这一程,进入门派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我遭遇……不测,你都别滞留,直接离开,然后回骶族。”我的嗓音嘶哑如遭砂砾磨过一般。
“你别胡思乱想,你只需要想,翻过这重山,就到门派了,你马上能见到你的……夫了!”颜煜不赞同地瞪视着我,我不确定他在黑暗中能否看清我脸上的悲怆,只感觉他使劲抓着我的手臂,甚至抓痛我而不自知。
我勉强扯出一抹浅笑,点了点头。这段路已经十分熟悉,往前就是桃花林迷阵了,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
我强打精神,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进桃花林。不知如今非常时候,桃花林是否还有守林的弟子。
“毒脉长老毒玄谒见掌门药光。”我捕捉不到人的气息,只能对着茂密的桃林高声说道。
我静待着,一时之间,林子里静极了,只听闻远处不知名的鸟凄厉地鸣叫,但久久未见守林的弟子现身。我犹不死心,同样的话语,重复了多遍,却始终无人回应,满目唯见飞散的桃花瓣。
让我如何甘心啊,墨台妖孽就在林子那一边啊!
“药光!我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我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开始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喜欢拿我炼什么都好!只求你让我见他一面!”
“你别着急,我试着破阵看看……”颜煜无措地按住我的双肩,似乎想安抚我激动的情绪。
仍是没人出现带我出阵,明明已经到门派了……我双膝一软,狠狠摔坐在地上。
“你别这样……”颜煜来不及拉住我。
骤然间,两道人影从天而降,尽管在黑夜里看不清她们衣服的颜色,但是这熟悉的款式与花纹,分明就是“生死门”弟子特有的服饰。
“玄长老?”她们试探地开口问道,手里结着繁琐的手势。
“是我!”我大喜过望,同时手里快速做着相认的手势。
“真的是玄长老!”她们长舒一口气,然后惊喜地说道:“玄长老,您总算回来了!掌门前些日子就说,你近期会回来,果不其然。”
闻言,我心头一颤,难不成药光已知晓墨台妖孽与我的关系了?她手里捏着墨台妖孽,我能不来么?!
我暗暗咬牙,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快带我去面谒掌门!”
“他是……”两名弟子迟疑地看向颜煜。隔着面纱,她们看不清颜煜的脸,但就算看清了,估计也认不出他曾是我那脉的弟子。
“他是我的客人。”我含糊答道,之后脸一沉,口气不耐地斥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管我的事儿了?!”
“玄长老,您别着恼!”那两名弟子见我脸色不愈,急急赔笑:“您上山的时候,应该也遭遇山下的官兵了。门派正值存亡之秋,小心一些总没坏处,你说是不?!他既然是玄长老您的客人,自然是没问题的!请随我们来!”
两名弟子恭敬地在前方引路,我步伐沉重地跟着,倏然感到手上一暖,是颜煜悄悄握住了我的掌心。
“我离开门派数月,不知门派怎么招惹到朝廷了?”我深吸一口气,开口探问。
“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月前突然来了数千名的官兵,将整座山团团围住,然后就有朝廷的官员上山宣读皇上的圣旨,说掌门密谋造反,要捉拿掌门。玄长老,您也知道,掌门长年呆在门派里,甚至不经常下山,怎么谋反啊?这定是小人诬陷,只是山下的官兵听不进我们的解释,说如果不把掌门交出去,就围剿门派……”
“一时之间,门派之内人心惶惶。开始时,好多弟子偷偷逃离门派,但全被抓回来,送进了刑律堂。掌门说她会想办法洗刷罪名的,让门内弟子稍安勿躁。现在门派戒严,不过是权宜之计,门派的粮仓与库房虽然还算满当,能撑上数月之久,但就怕山下的官兵大规模攻上山来。”
这两名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倒将门派的情况大致说清了,却并没谈到我亟欲知道的。药光之所以迟迟未有行动,估计是在等待堰都冉燮絮的示意。
“那些官兵只是围着门派,没有其他的行动吗?”我追问。
“偶尔有小队的官兵上山,但都被阻在了桃花林外。她们没有进阵,只是站在林外叫嚣挑衅。我们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她们怒极,放火烧林,然后长驱直入,攻破门派……”
“约莫半个月前,门派遭人夜袭,最终虽得以退敌,但掌门与珊长老都负了伤,宇文先生也失了踪,不知是被俘还是……”
“夜袭的人呢?”我打断她们的话,猛然惊觉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遂干咳一声,掩饰道:“胆敢偷袭本门,定不能轻易饶恕了!”
这两名弟子似乎没察觉我的失态,应和地说道:“玄长老说得极是!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贼人入我门,断然不能再放她们离去。掌门率领众弟子全歼了外敌,之后下令将她们的尸首扔下了断崖!”
尽管我已有了心理准备,现在听到这消息,仍是惊耳骇木。指尖被颜煜用力捏紧,我蓦地回神,知道他在担心我,于是无声地对他扯了一下嘴角,却不能确定这个笑容是否成形。
我托着颜煜的腰身险险跃过陡壁,步进了门派的西门。守门的弟子跑进去通报,少顷,前院灯火璀璨,条条蜿蜒绵长的回廊燃起了风灯。很快的,回廊之中的排铃响起,铃声一波推一波,由远及近。我将颜煜拉至身后,暗暗戒备。
“玄,你总算安然归来了!”人未到,声先到。眼见十来名翠衣弟子簇拥着药光,从远处走来。
“掌门……师姐!”我躬身向药光行礼,手中结着手势。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药光一脸慈爱地笑道。
我心里打突,猜不透药光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不知是否因受伤的关系,她的目光少了几分犀利,说话时偶尔以袖掩口轻咳着。
“掌门师姐,我听闻半月前,门派被袭,不知师姐是否有抓到……”我单刀直入,开口问道。
“玄,你刚回来,对门派的情况不甚熟悉!你且与我来,我细细说与你听。”药光缓缓打断我的话,状似亲热地拽住我的手,往中央院落走去。
我试图抽回手,却发现药光扣住了我腕间的脉门,令我无法挣脱。我心中一凛,紧紧咬住牙根。
在步入院子前,药光挥退了随行的弟子,我趁机扭头对跟在我身后的颜煜吩咐道:“你先回东院……快回去吧,务必要听我的话啊!”
我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由衷地希望他能听话地回骶族,随后,义无反顾地随药光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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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踏进屋,药光就反手将门阖拢闩好,又谨慎地检查着窗台。我淡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行为诡异的药光,等待着她的处决。就见她忙了一圈之后,徐徐走向我,然后——
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怔怔看着地上的药光。
“冬杏叩见夫人!”
“冬杏?”我失声惊呼,伸手触摸“药光”的脸庞,入手柔软,触感与真实的脸皮无异。
“夫人,由于我们的失职,主子他……他……”“药光”眼一红,哽咽住了。
“冬杏,春莲还好吗?我许久未见她了。”我没立刻接她的话,若无其事地试探道。
“春莲?”“药光”明显一愣,疑惑地说道:“春莲不是应该守在夫人身边吗?主子没召她来这儿啊!”
“好冬杏!你真的是冬杏!”我一把扶起地上的冬杏,激动地问道:“夫君他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
冬杏将我领至内堂,我先是看到站在床边神情憔悴的夏枫,目光下移,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墨台妖孽。
“夫人,您终于来了!”夏枫稍稍后退,为我腾出了位置。
“我来了!”我喃喃着,以指腹轻抚墨台妖孽黯然无光的面颊,却迟迟不敢将手伸向他的鼻下。
“夫人,还好您赶到了!”夏枫垂首低语。
“我带了许多药来!快,快让人搬上山!”我不肯放过丝毫的希望。
“来不及了,夫人!主子极可能撑不到天明了!”夏枫说着说着,呜咽地哭了出声。
“夫君,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轻颤着手,一点点地抚平墨台妖孽眉间的皱痕。他的心里,究竟堵着多少事儿呢?直到现在,他的脸上仍抹不去心事重重的忧愁。
“主子说,‘生死门’党羽众多,灭得了一个门派,却灭不尽全天下的门徒,不如收为己用,取而代之。围剿是假,不断施压只为确认药光及几位长老的亲信——孰亲孰疏,危难关头一试便知。而忠于药光的门众,一个都不能留。”冬杏缓缓说道:“一确定亲信的名单,主子就带着我们潜入门派。一边制造混乱,一边将名单上的人铲除,之后易容取代了一些身居要职的门人……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主子带着我们三人追赶药光与毒珊至后山。重创毒珊之后,主子欲将药光毙于掌下,就是那个时候,出了意外——宇文景突然出现,替药光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电光石火间,药光逮住空隙,回刺了主子一剑……”
夏枫见冬杏说到后来,语不成调,遂接道:“原本,药光身上带伤,刺得并不深,但是主子执意要除去药光——趁着药光双手握着剑柄,尚未抽剑之时,硬生生跨前了一步,让长剑穿透胸膛,用尽了十成的力道击中她的胸口,致使药光心脉尽碎,连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出口。主子伤得太重,已是回天乏术,只能用药拖住他的命……现在,秋梅顶替了毒珊,而真正的毒珊及宇文景被关押在地牢。”
我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指尖划过墨台妖孽的额心、鼻翼、唇瓣,之后有一搭没一搭为他顺着失去光泽的披散的长发。
满腔的心痛与心疼啊!墨台烨然,你这么拼命地要杀药光,是因为我吗?为杀一个药光,值得你一命换一命么?!你……是存心让我欠你的,对不?
☆、57凭谁诉感君一回顾
暮秋之月;又被称为朽月,取自“耐得枯落斗衰败,冲天香气透人间”的寓意。
岱青的薄雾在静谧的羊肠小道间弥漫不去,清冷的空气较之白日时,越发沁寒,拂过颊面带着阴气。一灯如豆,微光轻颤,“哒哒”的蹄声;伴随着细微的铃声;在黑暗中传得格外的远。
我左肩平扛竹竿,竿前吊着一盏小油灯;勉强能照出前方几步远的坑坑洼洼的路面,后头绑着一根吊着胡萝卜的细绳;用来勾引右手牵着的贪吃的犟驴。
侧坐在毛驴背上的颜煜,灰衣布裤,头上戴着遮面的纱帽,怀里抱着一个碎花布的包袱。我已经尽力将他扮做村夫的模样了,但不知为何,粗衣麻布仍难掩其身姿,襛纤合度,仪静体闲,自有一番风韵。
寒气侵扰,鼻翼耸动,我不禁打了一个响嚏,轻微的气体从口鼻喷了出去,打散了脸庞周围诡异的青雾。
“冷吗?快加件衣物吧!”一路少语的颜煜,难得主动开口。
“不是冷,是突然觉得渗得慌。”我抬肘,以袖管胡乱擦了擦鼻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吗?我的意思是,真的存在黄泉路奈何桥吗?”
身后,沉默一阵之后,颜煜才低声答道:“有吧。”
颜煜给我的回答,并非肯定的,而是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这让我不由轻蹙眉心。我会开口问他,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依我对颜煜的了解,他的意识形态里很自然地接受怪力乱神之说。
不甚满意他的回答,我没再说话,慢吞吞往前走着。
“玄……”颜煜嗫嚅。
“你叫我什么?”我静静地打断他。
“……师父,”颜煜缓缓改口,然后继续说道:“其实,你不需要跟我回族里的。”
“这个问题,我们似乎探讨过很多次了!我答应把你带在身边,是助你修行,理应跟你家里人说明,不然有损你的闺誉。纵然你说你是修行者,并不看重这个,但人言可畏,不得不防啊!”我说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不担心你的夫吗?”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颜煜的语气压抑。
这次,换我沉默了。
良久,我低垂眼睑,若无其事地说道:“临行前你不也看到了,他虽然还未醒转,但脸上有了血色,伤口也开始愈合。现在如同熟睡一般,已经无大碍了。”
“他没事了就好,这些天,你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等咱们从骶族回去,他应该也康复了。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回堰都。”我勉强笑道,没说出口的话是——如果,那时……你还愿意跟着我的话。
“你们感情真好。”颜煜以极为微弱的声音喃喃:“只要能救他,你……”
风起,吹动毛驴颈间的铜铃,清脆的铃声盖住了颜煜后面的话语,使我没有听清。
“你刚才说什么?”我直觉颜煜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没什么。”颜煜没再多说,又恢复成先前的静默。
古怪啊!我不解颜煜态度的转变。他的性格一向直率,从未像近日这般阴阳怪气,总是欲言又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在门派我跟他商量启程来骶族之后……
一想到“生死门”,我的心一沉,仿佛跌到无底洞去——
只要能救我的夫君,我愿意做任何事!
这是我的誓言,也是我的回答,给……宇文景的答复。
一时之间,小径上不再有人声,依旧青雾萦绕,微弱的灯光根本抵不住无边无际的黑暗,两人一驴很快就没入了诡谲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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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枫与冬杏悄悄退了出去,为我掩好门,将最后的时间,留给我与墨台妖孽独处。
墨台妖孽静静地躺在床上,但我无法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我撑开他的手掌,轻轻熨帖在自己的面颊上,一如他经常做的那般。
眼中蓄满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目力,令我无法看清墨台妖孽,我拼命擦拭着,但泪珠太过凶猛,啪啦啪啦地滚出来。
“你心机重,杀戮重,绝不是一个好夫君,”清泪滑下,我哑声道:“但……我却偏偏认定了你。你明明跟我约好,事了之后陪我找个小地方呆着的,现在居然自己跑了,撇下我一人,这算什么?”
墨台妖孽,他还不足二十岁啊!我一直以为,他会陪着我,闲看潮起潮落,细数四季轮回,彼此纠缠着,然后一起变老。
“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你真不见了,让我上哪儿寻你呢?我不认识路啊!”我咬着牙,埋首于他的发间,吞声饮泣:“人死不过白骨一堆,你够狠,连份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我不敢大声地哭啊,生怕惊扰到床上的墨台妖孽,内心痛到几欲抓狂,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如何发泄……
“不是还没断气么?现在哭丧,未免早了点吧。”低讽的话语凭空冒出。
伏在床椽的身子震了震,我惊疑不定地抬首。一刹那间,无法判断这声音是否是自己的幻听。
“莫说还有气,就算真个儿死透了,只要尚未过奈何桥,我就有办法救!”这一次的声量提高了,令我听得真切。
“谁?”我喝问。四周明明无人啊!这声线这语调,像极了……
“宇文景?”我起身,惊悸地环视空荡荡的内室,高声道:“宇文景,你少故弄玄虚,快现身!”
“毒玄,你想救墨台烨然吗?有多想呢?”宇文景的声音空洞,彷佛还带着余音,但他的人,并未出现。
“我不记得你会医术。”我的脸色力持不变。
“医术?墨台烨然的胸口一剑贯穿,他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你认为,当世有医者能救治他吗?”宇文景嗤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莫非是来给药光报仇的?”看不到宇文景,我只能不动声色地挡在床前。
“药光对我,有收留之恩,当日,我替她挡下致命的一掌,就已报了恩。她若返身逃离,根本不会枉送性命。”宇文景冷淡地说道,顿了顿,突然咭笑:“你不提她,我都差点忘了……奇怪,这一次我怎么会如此简单就放下了呢……”
宇文景的笑,似乎充满自嘲,让我觉得异常刺耳。
“宇文景,我没兴趣知道你跟药光的事儿。”我冷声道。现在的我,要牢牢把握一分一秒,陪墨台妖孽走完……最后的路。
“毒玄,收起你的敌意,我可是来帮你的!为救墨台烨然,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你好好想想,可别让我等太久……”
“宇文景,你是什么意思?”帮我?不可否认,宇文景的话,挑起了我心底的希望,一丝狂喜窜起。
久久等不到宇文景的回答,四周寂静如死。
我夺门而出,疾跃向门派刑律堂,几乎足不点地。明知自己不该奢望,不该被人左右,可是,我很清楚心里的答案是什么……
地牢,刑律堂关押要犯的铁牢,是门派的禁地之一。我冒然闯了进去,眨眼间,数把剑交织如网,将我困住。
“夫人!”持剑女子异口同声唤道,她们虽是一身翠绿裤衫,但分明不是门派弟子。
“带我去见宇文景。”我急道,猛然想到,她们未必会听我的命令,懊恼道:“你们觉得为难的话,先带我去见秋梅,她不是正在刑律堂吗?”
几名女子互望了一眼,之后,为首的女侍拱手道:“公子早已下过命令,嘱我们听凭夫人差遣。夫人,您请随我来。”
墨台妖孽对我,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吗……我的心更加难受,全身骨头咯咯作响,好像随时会断裂成二百多块。
那女子领着我,熟练地在地道中穿梭,犹如一直在此当差一般。她推开数道墙上的暗门,终于在一个密封的铁笼前停住。
“宇文景伤得怎么样?有请人医治吗?”我注意到,铁笼门上连递食的抽板都未留一个。
“毒珊那儿有让人医治,至于宇文景……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任由他自生自灭,因而关押至今,无人来此。”女子转动锁盘,解开层层锁扣,将牢门打开之后并未多看,直接躬身退了出去。
我暗忖,冬杏她们将怨恨都记在了宇文景身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干预,墨台妖孽现在也不会……思及此,我微微眯眼,宇文景最好真的有办法能救墨台妖孽!
我推开牢门,鼻间闻到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借着地道里火把的微光,我定睛向牢内望去,顿时,全身的毛孔都战栗地竖了起来——
地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色的虫子,虫身无骨,泛着油光,带着粘液,约摸两指宽三寸长。越往里,密度越大,一直延伸到牢笼内侧。我的喉口翻滚,强忍不适,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密集恐惧症,膝盖发软,不禁后退了一大步。我的这一举动,似乎惊到了地上的群虫,有几只赫然爆裂,腥气四散,黑血飞溅到我宽大的袖袍,登时烧出了几个烂洞。
我大惊失色,欲转身退出牢笼——我是百毒不侵之身,但并非金刚不坏,这种程度的腐蚀性,足以令我周身腐烂而亡。
“我以为,你现在已经不怕蛊虫了。”宇文景的声音响起,是他惯有的讥讽的语气。
我循声看去,只见宇文景仰面平躺在角落的草垛上,而他的身上蠕动着数以万计的虫子,整个人几乎完全被虫子包裹。其间,不断有虫子爆裂,偶尔有虫血溅到他的脸部及头上,但他完全不受影响,连眼都未眨一下。
“这些是……蛊虫?”我虽表情未变,但暗暗心惊。我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蛊虫,宇文景究竟是……
“这些小东西只是在为我疗伤,墨台烨然那一掌纵使杀不死我,却也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宇文景漫不经心地说道。
“宇文景,你真的肯救我的夫君吗?”我狐疑地问道。
“我说过,这个要看你肯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了。”宇文景偏头看向门边的我。
“只要能救我的夫君,我愿意做任何事!”我目光专注地回视宇文景,神情不复平静。
宇文景凝睇我半晌,随后哂笑道:“毒玄,我们做笔交易吧!我帮你救墨台烨然,你替我取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的眉心拢起,心知宇文景要的东西,断然不会是寻常的物什。
“一个答案!我等这个答案,等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我怕自己哪天会忘记它的存在……它是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原因啊!”宇文景轻叹。
“你在戏弄我吗?”我瞪视宇文景。他的话语,毫无逻辑可言,既然是活着的唯一原因,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
宇文景没理会我的诮诘,兀自说道:“这个答案装在一个木盒里,而这个木盒,在骶族供奉历代族长牌位的宗庙内。”
“骶族?”我面色古怪,探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什么?”
宇文景继续无视我的问题,道:“这个木盒,我拿不了,你也碰不得,当今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取来!”
“你……指望我在茫茫人海中寻到那个人,然后再威逼利诱她替你取盒子?”我越发觉得宇文景是在耍我了。
“她曾说,能取到盒子的人,必须是身上流淌着骶族颜氏的血,同时具备修行者的能力。”
他?她?它?我注意到,宇文景的语气,掺杂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我去哪里给你找人啊?骶族颜氏,颜……”我倏的停住,双眼圆睁,满心不可思议。
“毒玄,你知道你的运气有多好吗?据我所知,骶族颜氏三百年来,就出了颜煜这么一个修行者。他天生奇骨,倘若能顺利渡劫,他日必有所成!”
“你果然一早就盯上颜煜了!”来不及细细揣摩宇文景的话,我惊呼:“你让他留在我的身边,难道早有预谋?对了,那支指引颜煜北上的签,一定也是你动的手脚了!”
“事情的发展,虽然与我原先所想略有出入,但——这个交易,对你只有好处,不是么?”宇文景好整以暇地说道。
我略沉吟,道:“颜煜……会愿意吗?”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如果容易,宇文景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我紧了紧藏在袖中的双拳。
“宇文景,你能告诉我,你想要的答案的问题是什么,是谁提出的问题,又是谁给出的答案吗?”我旁敲侧击问道。
“我问的问题,她给的答案,至于问题……我问了她太多个问题,只是……不知道她肯给我哪个问题的答案呢?”宇文景回答得甚是爽快,但是,他的回答等于没回答。
“那你口中的她,是指谁人呢?”我下意识觉得,那是个“她”。
“你有时间好奇我的事,不如回去准备上路吧!我帮你稳住墨台烨然一个月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显然,宇文景并不愿意深谈。
“宇文景,你真的有本事救我的夫君?快,你现在就跟我去救他!”我大喜过望,欲迈步向前,却因遍地蛊虫而寸步难移。
“你回去吧!墨台烨然现在已经进入假寐了。一个月后,只要你把盒子交与我,他一定会没事的。”宇文景下了逐客令。
“我帮你换个地方住吧!这里实在……”倘若宇文景没诓我,那我绝不能让他出事,他手里攥着墨台妖孽的命啊!
“不用,这里很好!我想要的,一直就只是一个栖身之所,哪怕是这样的弹丸之地……”
这话听着真别扭啊!我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宇文景已经闭阖了双眼。
我见他不再说话,心里挂念墨台妖孽,就返身退出了牢笼。合上门,正在犹豫要不要落锁的时候,竟听到里面传出幽幽的吟唱之声:
“奈河桥,奈河桥,过了奈河桥,今生断了缘;奈河桥,奈河桥,过了奈河桥,难忆尘间路……”
地牢里,凄冷阴森的歌声回荡着,似唤似啼——刹那间,我恍若置身于黄泉路——尽管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却止不住遍体的寒栗……
☆、58传说中的骶族村寨
离开“生死门”;快马加鞭行驶了七天进入中南部地区,之后便要进山。我略加思量,打发了随行的护卫,与颜煜二人单独前往骶族村寨。
我见山路虽蜿蜒绵长,但甚是宽敞平坦,就在山下村里买了一头毛驴,顺带询问村民山上的情况,了解到山高谷深;重峦叠峰;茫茫暮霭,终年不散;连年迈的采参人都未探尽山脉全貌。
原本我买毛驴,不是用作代步工具;而是用来驮放行李的。一个不起眼的包袱里,上面铺盖的是一般的衣物及干粮,下面堆放的却是世间罕有的奇物异宝——给颜煜族人的见面礼。
骶族氏人避世而居,我一外人,冒昧闯入她们的村寨,极可能触犯了族中的禁忌。左思右想,唯有以“礼”见礼。《尹文子》语:“物不竞,非无心;私不行,非无欲;心欲人人有之,辨其道者得制人也”。骶族氏人,长年生活在山中,过的是自给自足的日子,银票银两对她们而言,形同废物。然而人之欲,无非是生理及心理两方面,端看如何投其所好了。因此,我特意挑选了收藏赏玩的珍品。
鸡鸣欲曙,我就催促着颜煜上山;日照当空,我们刚爬过半山腰;太阳西落,我正在湍流之上的谷壑边,软硬兼施拽着毛驴攀渡藤蔑吊桥;月沉星落,我仍牵着毛驴,在山中漫步。
我不得不感慨,有着千年历史的骶族,传承的文化中最为精髓的部分,应该就是避祸藏身了!
在我没有亲眼看到宇文景口中的盒子、无法掌握它对骶族的价值之前,我不打算对颜煜全盘托出此行的目的。正因为这番隐瞒,我心生歉然,一路上对颜煜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他似乎情绪低落,我反复揣度,最后只能猜想是近乡情怯之故,尽管他离开骶族不过年余。
在颜煜的指引下,越过乱石堆,穿过隐秘的岩洞,通过雾林迷阵。终于在破晓时分,看到了林边突兀地立着两根木柱,上面横挂着一张凶神恶煞的鬼面具——线条粗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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