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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宁-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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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嵘一定是见过那老不休了,所以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她可不想见那老不休,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她可不想再嫁一回人。
荆长宁后退的步伐加快,若不是怕惊动那家伙,她肯定撒腿就跑了。
未走几步,身后传来树叶哗啦啦的声音。荆长宁暗叫不好。
果然,身后传来一声坑爹的话音。
“小宁儿看见师父跑什么啊,师父又不会弄死你,顶多就是打一顿,再不济就算打断了胳膊腿萧家那小子也能给你完完整整接上……”
荆长宁的心啊,瞬间拔凉拔凉的。
她心一横,索性磊落转身,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苦涩的笑脸。
“师父您老人家不在圣谷里养养师娘养养鹅,这大热天的,这乱糟糟的世道,您老人家出来搞什么?”
荆长宁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圣隐子纵身从树上跃下,几步功夫走到荆长宁面前,伸手把酒葫芦向前送了送:“你师娘酿的酒,一年多没喝了吧。”
荆长宁腆着脸嬉笑着伸手。
圣隐子没有诚意地笑了声:“你这丫头还真有脸伸手,说,多久没回去了。”
荆长宁掰了掰手指:“再过两个月零十七天就满一年了。”
圣隐子一巴掌拍在荆长宁脑袋上:“记得那么清楚?记得那么清楚还不赶紧回去找你师娘赔罪,你师娘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
荆长宁揉了揉脑袋干笑两声:“毕竟师父您老人家沏的茶烧的饭的确难以下咽……”
圣隐子又是一巴掌拍过来,荆长宁侧步躲开。
还来这招,荆长宁笑了声,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圣隐子来回跳了跳脚:“好啊,都被那萧家小子带成什么样了?果然是近墨者黑不溜秋,越来越一脸无赖相。”
荆长宁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然后仰起脸望着圣隐子颇有些意味深长笑了笑:“师父见过萧嵘了?”
圣隐子不回答算是默认。
“那师父是不是该和小宁儿漏漏底,你们两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神神叨叨背着我瞎扯了什么?“
“什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神神叨叨?说正经话?”圣隐子瞪眼。
“难道你们两个有私情?”荆长宁若有所思。
话音未落,一把长胡子绕到荆长宁脖子上,作势就要拉紧。
荆长宁掏出匕首,作势就要割下去。
圣隐子怂了。
“好吧。”他把胡子收回,作悲伤状,“徒弟大了胆子肥了,唉,没得玩了。”
荆长宁吐了吐舌头,把匕首收回。
圣隐子一步上前手一收一卷,瞬时匕首已经从荆长宁手里换到了圣隐子手里。他嘿嘿两声:“有没有听说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荆长宁抚了抚额:“师父,我没空陪你玩,你要是不说我直接问萧嵘,再不济我不问了还不成?真是,一个个脑子里面塞的都是稻草,根本无法沟通。”
圣隐子耍了耍匕首,眼睛一眯,一副计上心头的模样:“真想知道?”
荆长宁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圣隐子一脸高深。
“此事说来话长,想当初一万年前盘古大爷开天辟地……”
“说重点!”荆长宁皱眉。
“小宁儿。”圣隐子收了话音,目光认真下来,“想不想知道当初为师为何要救你,又为何要收你为徒,教你谋天下之法?”
荆长宁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事。
当年楚国国灭,师父于落雪原救下她不是偶然,她一直都知道。
圣谷的传承里最重要的一段便是要想索取便先付出,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有失亦必有得。
可是她追问了许久,圣隐子闭口不提当初为何救她。
她的得,又是何人的失?
圣隐子把酒葫芦递到荆长宁面前晃了晃。
荆长宁接过酒灌了一口,师娘酿的酒就是格外地淳,能从喉咙里一直辛辣到心口。
“师父肯说了?”她轻声笑了笑。
圣隐子深望了眼荆长宁:“你先告诉为师,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萧家那小子?”
荆长宁没有犹豫点头:“我喜欢他。”
“有多喜欢?”圣隐子继续问道。
荆长宁这一次沉思了片刻。
“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她说道,“只是如今的我,离不开他了。”
圣隐子的眼底划过一丝奇怪的情绪,然后轻笑一声。
“小宁儿可知道凤叶草?”他问道。
☆、第282章 我来替她还
凤叶草?
荆长宁坦然地摇了摇头。
圣隐子目光悠悠。
“这件事,或许真的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咳咳……据说盘古开天辟地,混沌初开,世间灵气孕育了一种仙草,名叫凤叶草。”
“说人话。”荆长宁皱眉。
“反正就是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据圣谷的古籍记载,那东西可解百毒,据说当初九天陨石落地,其上伴生几株小草,叶形似凤,便唤作凤叶草。那块陨石被雕刻成了九鼎,而凤叶草也成了江国王室王位承袭的象征。”
荆长宁瞪大眼睛。
圣隐子又是咳了两声:“当年你师娘不知种了什么毒,我寻遍天下名医皆是无果,最终行到了楚国。”
“萧家?”荆长宁问道。
圣隐子点了点头:“萧家有着世间最后一株凤叶草,萧峰答应了把凤叶草给我,但他有个条件。”圣隐子顿了顿,“他让我收他的独子萧嵘为徒。”
荆长宁的心轻晃了下。
“然后呢?”她问道。
圣隐子继续道:“我见了那孩子,聪颖之中不失灵气,是个不错的苗子,于是我答应了,因果轮回有得有失,用一株凤叶草,换圣谷弟子之名,这很公平。”
“可是十一年前,约莫是二月左右,还记得那时是初春,天很冷,那孩子孤身一人去了圣谷,在雨中跪着求了我三天三夜,他说,他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另一个人。”圣隐子的目光落到荆长宁身上。
荆长宁低头咬了咬唇,二月,那时楚国刚与林国缔结合约,胁楚之兵攻云之地。
荆长宁想起临出兵前,乐乐从墙底的狗洞里钻进来,笑呵呵地望着她,握紧不大的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要和阿爹一起出兵,这事我第一次出去打仗,我一定打一个打胜仗回来给你看。“
她当时笑着点头:“我楚国的兵,从来不打败仗。”
乐乐却欲言又止,片刻后望着她说道:“我担心你。”
她问:“有什么可担心的。”
乐乐只是摇头,什么都不说。
荆长宁不知道当初萧嵘为什么信誓旦旦,也不知他为何欲言又止。所以她不知道,当还是孩子的萧嵘从狗洞另一端钻出,低着眉有些伤感自语:“如果这一次失败了,不仅我会死,或许你也会死,可是我不想让你死。”
于是萧嵘去了圣谷。
于是他用一个承诺求了圣隐子三天三夜。
圣隐子的话把荆长宁从回忆里拉回:“于当时的我而言,徒弟是谁其实并不重要,我最终答应了。”
“萧嵘换的人是我对不对?”荆长宁抬起眼眸,目光用力却隐约有些潮湿。
圣隐子叹了声:“除了你,还有谁能让那傻小子用尽心思。”
荆长宁笑了声,眼底却泛起了泪光。
“也对。”她喃喃道。“看来,若要说欠与不欠,从十一年前我便欠了他,欠了他一条命。”
圣隐子理了理长胡子:“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你若是不喜欢他我就不告诉你了,不知者不罪,你也就不用亏欠他了,不过你既然喜欢他,欠命什么的其实也不难还。”圣隐子嘿嘿笑着,“把你自己还给他。”
“师父……”荆长宁泪眼朦胧地望着圣隐子,望得圣隐子有些手足无措。
“啪啦”一声荆长宁扑到圣隐子身上,抱着圣隐子大哭起来。
圣隐子叹了声:“到底还是个孩子。”
叹息声刚落,圣隐子的眸底掠过一抹奇怪的颜色。
那奇怪的颜色很快隐去。
孩子,你只要知道师父不会害你就好。
……
馆舍之中,易禾明媚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散去,有些浅浅淡淡的悲伤。
那个拥抱很温暖,可是再温暖的拥抱,终究留不住。
留不住呵。
九鼎很重,暂且还放在他这里,所以当看到萧嵘推门而入的时候,易禾并没有意外。
“看来你知道我会来。”萧嵘望着一脸平静的易禾,轻声道。
易禾笑了笑。
“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会瞒你。”他低声自语,又望向萧嵘,“说来,我们的身体里应该流着同样的血脉。”
“江国的血脉。”萧嵘轻笑,掌心摊开,其间是一块古朴的令牌,其上刻着江河二字,龙飞凤舞。
易禾的目光在江河令上凝了凝。
“所以你想做什么?”易禾问道。
萧嵘伸出右手,指腹有些不舍地在江河令上摩挲着。毕竟这块令牌在萧家传承了将近三百年,它于萧嵘的意义,不下于九鼎于易国。
然后萧嵘将江河令递了出去。
“从今日起,你就是江河令新的主人。”他望向易禾。
易禾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宁儿欠你的,我来替她还。”萧嵘的话音不卑不亢,“至于九鼎,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九鼎之秘只有江国的后人才能解开,你送给她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易禾有些怀疑地望着萧嵘。
萧嵘平静道:“虽然你我的祖先同是江国的后代,但嫡庶有别,我手中关于九鼎的秘辛应当比你更多些,你不用怀疑我所说的真假,毕竟虽然有些时候立场不同,但我们想做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解开九鼎之秘,助她夺得天下。
“你究竟想说什么?”易禾问道。
萧嵘沉默片刻。
“如今江河令与九鼎都在这间屋舍内,不妨先让那埋藏了千年的九鼎之秘重现人间,至于你想做些什么,等九鼎之秘解开后,你自己决定。”
易禾目光有些怪异,渐渐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那是九鼎之秘,据说能解开九鼎之秘便意味着能得到天下。
兜兜转转数载光阴,这事关天下的秘密最终要在他的面前重现人间……
“好。”易禾应道。
易禾应答后,萧嵘随即朝着九鼎走了过去,掀开遮掩的绢布,一方三足两耳的圆鼎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嵘掌心摊开,其间是那枚江河令。
非金非玉,非铜非铁。两者的质地相同,正如传言为陨石所铸,更像是一种石料。
萧嵘取来一只蜡烛,沿着九鼎内胚雕刻的花纹细细地看了一圈,直到目光落在一个地方。
他没有犹豫,将江河令按在了九鼎内侧。
一片死寂,什么反应都没有。
☆、第283章 远方的礼物
易禾疑惑地走近,只见在九鼎内侧有一圈六棱的纹络,和江河令的轮廓刚好契合,而萧嵘将江河令按压在其上。
“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易禾望向萧嵘问道。
萧嵘沉默片刻。
“因为这个秘密只有江国的后代才能解开。”他说道。
语罢,他取下腰间佩剑利落地在左手掌心一划,血顺着攥紧的掌心淋漓而落,以江河令为中心汇作一汪。
那一汪血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江河令上浮动着,很快顺着一道纹络渗透了进去,一个很小的圆点出现在江河令之上,随之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圆点一点一点延伸开,约莫一指长时,那根血线停住了。
“怎么回事?”易禾问道。
萧嵘望着那根停住的血线,用力地在左手臂上又是利落一剑。
鲜红的血喷出,溅满了那枚江河令。
“你……”易禾望着面色瞬时惨白了一层的萧嵘,欲言又止。
萧嵘目光凝在鼎壁的那条血线之上,没有回答易禾。
只见那一指长的血线重新开始延伸,像是一棵幼芽碰触到了阳光,生长得很快。
随着萧嵘的血一点一点地落在九鼎内,相叠交错的纹络一条一条延展来。
“九鼎裂了。”
易禾后退一步,惊道。
一道道纹络在九鼎内壁交错,发出接连的碎裂声,从鼎口的外圈开始,整个九鼎就在易禾和萧嵘两人面前支离破碎。
萧嵘显然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见状也是有些吃惊,他苍白着脸色自恋地赞叹了声:“想不到我的血那么牛掰。”
一转眼,易禾已经在九鼎的一堆碎片之间翻找起来,面色亦有些发白。
“莫不是坏了,所以九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他咬牙回头望向萧嵘。
毕竟九鼎于他真的很重要,若是被萧嵘毁了,他该怎么办?
萧嵘撕下一块衣角将手臂和手心的伤势包扎好,步伐有些微晃地走到近前,低下身翻开九鼎的残骸,从中取出了那块江河令。
易禾望了过来,目光亦是落在了江河令上。
江河令呈六棱形状,正中是血色的一点红,繁复的血线从那一点红色向四周蔓延开。
萧嵘看了片刻便将江河令递到了易禾面前。
易禾犹疑着接过有些不解。
“羽国的地图。”萧嵘道。
易禾看了会,亦是看出了江河令上繁复的纹络是一张地图,可是他摇了摇头:“羽国的地图根本没有那么大。”
萧嵘指了指江河令下端交错的两道纹络:“这里是风楠城。”
易禾一怔,细细看去好似的确是这样,风楠城的轮廓就像一只瓢虫。
可是……
萧嵘指着江河令上端的纹络:“这里大概就是羽国以北的蛮荒。”
羽国的疆域以北是漫天黄沙,人迹罕至之处,野蛮荒凉,那里少有人烟,也从未有那里的地图流出。
正中的圆点所处的地方已是蛮荒之地,易禾沉默片刻:“这是什么意思?”
萧嵘揉了揉眉心:“或许九鼎之秘就是一个笑话,不过是耍弄后人,也或许这是藏宝图,找到标记之处的宝藏就可以富甲天下,真是,也不知这九鼎是谁留下的,折腾小爷我很好玩吗?”
易禾望了眼碎了一地的九鼎,又望了望手中江河令上的地图。
“我去看看。”他说道。
萧嵘一怔。
“蛮荒之地杳无人烟,风沙经年不息,如今又正值盛夏,此去想必少不了艰难险阻。”他说道。
易禾笑了笑。
“所以,告诉她我反悔了,九鼎我就不给她了。而江河令如今也落在了我的手中,倒是我赚了。”他说道。
萧嵘沉默。
……
丹国的祖祠中,丹雪一身紫金长裙拜于丹国列祖的牌位之前。
仪仗从红蔷城的丹王宫一直铺到丹国的祖祠边。
红蔷城的百姓都知道,今日是他们新王登基的日子。
丹雪轻抬眼睑,望着左方最新的那尊牌位,那是她父王的牌位。
从今日起,她就是乱世第一位女王。
丹雪一点一点握紧拳心,她会护住丹国,亦会替父王报仇。
于红蔷城面前,于天下面前,丹雪一振紫金长裙,目光凌冽地从众臣面上掠过。
“从今日起,我丹雪就是丹国的王!”
“叩见吾王!”
“叩见吾王!”
“叩见吾王!”
……
“林王送玛瑙玉一只恭贺丹王初登大位!”一声嘹亮的唱词从仪仗尽头传来。
丹雪轻颔首,陆道远上前接过林国使臣送来的礼盒,恭敬呈到丹雪面前。
丹雪打开盒盖,只见在圆润剔透的玛瑙玉当中,凝着一点猩红,如血般刺目。
丹雪露出浅淡不失礼节的笑意,望向那林国使臣:“替孤谢林王殿下。”
白日的喧嚣渐渐散去。
祖祠中,亦是褪去了白日的浮华。
丹雪褪去白日的盛装,只着一抹素衣,跪在一尊牌位前。
林蔚然送来的礼盒摆在丹雪手边,玛瑙玉中,那颗如血珠般的猩红,依旧刺目。
丹雪握紧那块玛瑙玉,举起,然后弃于地面。
玉石和地面碰撞,清脆地碎开。
“父王,雪儿是不是长大了。”丹雪仰起脸望着那尊牌位笑了笑,话音喃喃。
林蔚然想告诉她,如今的和平之下,隐藏着一抹猩红的血色。
她懂的,这是威胁,也是警告。
窗沿外,忽地传来信鸽咕咕的叫声,丹雪怔了怔,信鸽熟稔地落在她的面前。
丹雪摊开信鸽脚上缚着的纸条,跃然目间的是羽溪生隽秀的字迹。
“算算日子,小凌应该赶得上你的登基,想来,孤当道一声祝贺。礼多不便,只能托小凌带一轻质小物,还望丹王殿下莫要嫌弃。”
语尽于此,小凌是信鸽的名,丹雪细细地望向信鸽,只见信鸽洁白的两翼末梢皆有着晶亮的光。
丹雪轻轻地取下那晶亮的两点落在掌心。是一对小小的粉色珍珠耳环。
丹雪的唇角攀上笑意,她捧着掌心递到那尊牌位前。
“父王,你觉得漂亮吗?”她露出甜甜的笑意。
片刻后,丹雪轻咬下唇低下头,笑意从眼底消失。
“可是,雪儿还配得上获得幸福吗?”
夜色里,烛光摇曳。
丹王的牌位上代表姓名的丹风灭三个字有些影影约约,像是在安慰。
☆、第284章 她准备好了
桌案上,是一幅水墨画,娇俏的女子立于山水之间,容色清明。
是荆长宁当初的那幅仙娥图。
林蔚然的指尖抚过山水。
“很有意思。”林蔚然望着眼前光影交错的水墨画,脑海中浮现了那青衫少年挥毫落墨的模样,似乎一转间,又化作一布衣少女,少女倾身眼眸明亮,向当初那般伏在他的胸膛上,手中攥着一支断箭。
林蔚然的脑海中勾勒着荆长宁的容色,一点一点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他微闭上眼睛,望着脑海中那张脸孔,无形的视线从根根发丝一点一点滑落到那光洁而完美的下颚上。
林蔚然的视线忽地顿住了。
然后他睁开眼睛,眉心深深一蹙。
他抽出一张洁白的宣纸,挥毫间,线条开始勾勒那张脸孔。
眉眼清澈坚定,唇角平展,流畅的下颚弧度。
林蔚然不知晓水墨画如何去画,但他的工笔画的极好,想要从神韵上描摹出一个人并不难。
他画的很慢,直到描摹出那清雅的一袭青衫。
可是他没有停。
他的眉心蹙紧,笔下继续描摹着。
墨笔攀附到额际,落下重重的一笔。他的目光用力,笔下的形状渐渐绘成一副面具,那是北地阴冷的雪狼。
片刻后,林蔚然放下画笔,唇角勾勒出一抹危险的弧度。
“像,真是太像了。”他话音戏谑。“难怪孤总是有种奇怪的熟悉之感。“
……
此时,在羽国和云国的边境之上,有一道人影走过。
黎夏仰起脸望了眼前方,脑海中浮现了半日前荆长宁的话音。
她目光定定,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黎夏。”她笑道,“你帮我去趟羽国吧。”
他不解问:“怎么了?”
她的神情有些微微明亮。
“去九雨峰,让若敖军下山吧。”她微笑道,“是时候了,我答应过它们的。”
黎夏回过神,才发觉掌心有些潮润的汗水。
是紧张吗?还是兴奋?
这天下,文国、云国、景国、易国。她手中如今握有的兵力已然不在林国之下……
是时候了。
黎夏的脑海中回荡着荆长宁说这句话是眼底的明亮。
若敖军出山,意味着她要带着曾经的楚国,重新回到这片天空下,重新踏入这片山河。
有一种热血在黎夏浑身滚烫着,仿佛要燃烧起来。
路过一片村庄,踏入熟悉的乱星阵。三长两短的哨声在平静的山间响起。
很快,一个人影带着黎夏朝着九雨峰中走去。
穿过隐龙涧,天光蓦然开朗。
黎夏顺着熟悉的山路走到校场之中,只见两千将士立于其间,队列齐整。
裴英、燕毅、凌文华立于最前端,他们手中握着的剑很旧,但剑锋很亮,应该刚磨过不久,山谷四壁的光线在剑锋上折射,犹待血饮。
黎夏立于三军之前,声音朗然直冲云霄。
“自今日起,若敖军出山!”
“公主在九雨峰外等着你们!”
“重踏我楚国的大好河山!”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泣。
“牛四,你哭什么?这是好事!”有人低声劝着。
“俺只是想着可以回烨烨山了,俺高兴。”一个黝黑的汉子傻傻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把眼角的泪抹了。
“若敖军,是我楚国的铁军。”裴英上前一步,“自即日起,若敖军唯公主之命是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唯公主之命是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唯公主之命是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整个九雨峰似乎震了震,若蛰伏蛟龙一朝醒转,便势冲九天。
……
荆长宁立于的一片高坡之上,遥遥望着林国的方向。
“若敖军,醒了。”她说道。
萧嵘点了点头。
“他们等这一天很久了。”他答道。
荆长宁沉声道:“我不会辜负他们。”
天光明媚,羽国方向的天际燃起火红的烧云。
“若敖军的下山是一个序幕,向天下拉开的序幕。”萧嵘望向荆长宁,“宁儿,你准备好了?”
荆长宁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掌心之间。
文国、易国、景国、云国,再加上萧嵘的隐军,以及楚国的若敖军……
她可以和林国正大光明地拼上一场了。
四国盟军驻扎在云国与林国的边境之上,黑压压的一片有些迫人。
而此刻的林国,林蔚然的神情却格外地戏谑。
他的墨笔之下不断地重复着几个字,兜兜转转地重叠在一起。
墨凉,荆长宁,楚长安,楚长宁……
他唇角的弧度愈加上扬,眉尾斜飞起,狭长得仿佛能刺入鬓间。
直到荆楚二字重叠到一处,安宁二字亦是重叠在一处,林蔚然的视线重新落在那幅工笔画上。
荆长宁的画像上带着墨凉的面具,无论是下颚的弧度,还是唇角的线条,除了眼神不同,此刻的荆长宁已然是和墨凉做到了九成九的相似。
林蔚然轻搁下手中画笔。
“来人。”他袖手身后,抬眸吩咐道,“请司寇大人前来。”
……
墨凉接到林蔚然的命令,一如既往平静着容色,随着来人朝着王宫深处走去。
宫殿之外,墨凉卸下长剑交于殿外的侍卫,安静地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宫殿的门沉沉阖上。
墨凉一如既往恭敬地跪下行礼:“不知王上此次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林蔚然轻迈步伐,朝着跪在地面上的墨凉走近。
他周身的阴冷气息沉沉地笼罩在墨凉身上,有些迫人。
墨凉安静地跪伏着,恭恭敬敬挑不出丝毫错处。
一旦剑光陡然而落,沉沉地劈在他的右肩之上。
血光乍现。
墨凉闷哼一声,不解地仰起头望向林蔚然。
“可是臣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除去痛声带来的低沉,他的话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林蔚然冷声一笑,长剑向下压了些弧度。
剑锋割开皮肉,嵌入墨凉的右肩胛骨间。
墨凉的额头细密地浮现冷汗,汗珠相聚,顺着面具在下颚处汇作晶莹的一汪。
“可是臣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除了更加低沉了些,他的话音依旧平静。
☆、第285章 棋子不需思
林蔚然轻勾唇角,一点一点地将长剑从墨凉的肩胛骨间向上移开,取出绢布,一点一点擦拭着其上的血迹。
“孤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林蔚然一边擦拭着长剑,一边悠悠道。
墨凉没有给自己包扎,任由肩头的血溢出,直到顺着指尖汇成一滩。
“不知王上所言,是何事?”墨凉顺着林蔚然的话音问道。
林蔚然笑了笑。
“那以谋略与孤博弈多次的荆长宁,竟是个女儿身。”林蔚然望着墨凉,话音幽幽道。
墨凉苍白的脸容上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惊讶。
“女儿身?”他点头附和,“那倒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林蔚然望着墨凉神情上很自然的变化。
“你不知道?”他问道。
墨凉摇了摇头:“臣怎么会知道?臣与那荆长宁只有几面之缘,并不相熟。”
林蔚然安静的蹲下身,视线和跪伏着的墨凉齐平。
“你知道孤的手段。”他说道。
墨凉应声:“我知道。”
“那你还在孤面前惺惺作态?”林蔚然一振袖口,话音凌厉起来。
墨凉平静地摇了摇头。
“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王上应该相信,知道那些手段的人根本不会有勇气欺瞒王上。”他不卑不亢地回道。
林蔚然倾身,目光靠近墨凉,话音凉凉,若一条阴冷的蛇吐着信子。
“那你可敢让孤看看,你面具下如今长了怎样一张脸。”
墨凉怔了怔,轻望了林蔚然一眼。
“好。”他说道。
话音未落,墨凉的左手攀附到面具之上。
一声轻响,那张暗色的面具跌落到地面之上。
……
望着墨凉面具下的面容,林蔚然的脑海中不止为何浮现出秀雅绝伦的四字形容。
那是一张和荆长宁一模一样的脸容,但这张脸格外地苍白,唯一的不同之处或许便是荆长宁的眼底是干净的,时不时划过些狡黠的颜色,而墨凉的眸底只有一片平淡到极致的死寂。
万古洪荒,死生寂灭。
时光在枯寂的轮回之中化作永恒的黑暗。
林蔚然竟是有些走神,直到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思,然后冷笑起来:“你瞒得真好。”
墨凉很自然地露出疑惑的神情。
“臣听不懂王上的意思。”他伸手轻触了触面具之下苍白的皮肤,话音愣愣,“这张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林蔚然冷笑了声:“你不用装了,在孤面前装了十一年,你还没有装够吗?”
剑光重新落在墨凉颈项之间。
“楚长安,你还要装多久?”
墨凉微怔了下,然后目光认真地望向林蔚然,话音恳切:“虽然臣听不懂王上在说什么,但臣没有装,只不过王上若是实在难信,心中难安,大可杀了臣泄愤,臣无怨无悔。”
语罢,墨凉以额触地,依旧恭恭敬敬。
“你以为孤不敢杀你?”林蔚然冷笑道,剑锋在墨凉颈项间割开一条血痕。
墨凉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扬起脸容,话音空旷却坦然:“那我就去死好了。”
时光轮转,随着墨凉的话音,林蔚然的思绪回转到十一年前,那穿着浅金衣衫的小男孩靠在重狱的墙壁上,话音平静:你不救我,我就去死好了。
如今,他要杀他,他依旧是这样从容着,仿佛他的生命只是随波的一点浮萍,随波逐流。生死存亡,皆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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