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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锦-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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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孽障!”尤氏伸出手揪住方锦佩的耳朵,道:“你爹不在,只好由我来好生管教。你跟我回去,今夜不打得你说实话,我就跟你姓!”
说着,她气哼哼地拉着方锦佩,就往门边走去。她这是要借着惩罚方锦佩为由,将她带离这里。
她的企图如此明显,方孰玉刚要叫“慢着!”,话还没出口,就见方锦佩死命挣扎着,喊道:“你还是我的母亲吗?不知道帮我说话,还怨我!从小到大,你有没有管过我,管过我妹妹?”
“你没有!”方锦佩面上的眼泪刷刷的掉,多年被母亲忽视的委屈涌上心头,道:“我莫不是你捡来的吧!我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要谋求自己的姻缘,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你只知道哪家的首饰打得好,然后去你姐妹跟前显摆!我呢,我呢?”方锦佩字字控诉,道:“你多看我一眼没有?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想什么吗?”
尤氏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锦佩咬牙道:“好,好!既然你是孤儿,你就做一个孤儿吧!从今往后,别叫我母亲!”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审讯
方锦佩一愣,旋即梗着脖子道:“不叫就不叫!若不是你靠不住,我怎么会自己谋划亲事?”
“我只比晖姐姐小上几个月,你看堂伯娘便早早地为晖姐姐打算亲事。而你呢,你呢?”方锦佩嘶吼出声,道:“你在做什么!”
“不孝女!”尤氏气得一个倒仰,伸出手想要再给她一个耳光,却停留在空中颤抖着,打不下去。
方锦佩闭上眼睛,道:“你打吧!左右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都不心疼我还怕什么。”
眼看母女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司岚笙上前将尤氏扶着坐下,道:“弟妹别着急。事情都已经出了,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尤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别开头去。这个女儿当真是伤透了她的心。但是,她却不能不管,一走了之。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女儿啊。
看着尤自啜泣着的方锦佩,方孰玉缓缓道:“佩姐儿,这件事你不用再分辨了。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想必你自己心头清楚。”
“我给你两条路走,你选一条。”方孰玉看着她的眼睛,道:“好好选,别怪大堂伯心狠。”
“什么路?”方锦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惊疑不定的问道。
方孰玉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条路,你据实以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等这次的风波过去,我让你堂伯娘给你好好谋一门亲事,嫁过去就是正妻。”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尤其是在方锦佩闯祸搅合了方锦晖婚事的前提下。连庞氏都看了方孰玉一眼,心道是她想岔了,大房还是念着骨肉亲情的。
“第二条路。”方孰玉再伸出一根手指,道:“你可以不说,我自会去查。你明日就收拾一下,去三圣庵住上一年带发修行赎罪。一年后回来,你的婚事我们不会插手。”
三圣庵?
方锦佩心头一惊,她才不要去那等地方。京中犯错的官眷,都会被押去那里。她听说里面极其清苦,不但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还得做挑水、扫地、做饭等等活计。
这样一年下来,自己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看着她一张脸吓得雪白,尤氏始终心头不忍,道:“大堂哥,看在佩丫头年幼不知事的份上,罚她去庄子上可好?三圣庵,那里实在是不适合她。”
“堂叔母,”方锦书道:“我比佩姐姐还小一岁,也在庵堂里住过一年。女儿家的名声要紧,这个主意,当初还是叔祖母想出来的。”
尤氏心头发苦。虽说净衣庵和三圣庵不一样,也总归是庵堂,成日里茹素念佛。但方锦书作为长房的嫡幼女都去过,方锦佩还有什么理由不去?
“弟妹先别担心。”司岚笙温言软语地劝着尤氏,目光却似刀一样剜向方锦佩,道:“你只要老实交代了,就不用选第二条路。”
“若不然,那也是你自找的。”
“佩丫头,”庞氏急道:“到底是什么人安了坏心思,在后面撺掇的你?你快些说来,我们也好替你做主。”
庞氏不是个好脾性的人,但对自己的骨肉却是实打实的爱。方孰才膝下的这两个女孩,从小她就亲自过问吃穿用度,两个孙女和她比对尤氏都还要亲些。
此时见方锦佩执迷不悟,庞氏比什么都着急。
方锦佩咬咬牙,在心头权衡再三,摇头道:“祖母,真的没有人指使我。前些日子文觉她常来请教父亲作科举文章,我们便见过了几面。”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私定终身,更不应该在赏雪文会时和他私相授受。”方锦佩哀婉道:“但我们是真心相爱,他说了要上门来提亲的。若不是,他突然蹊跷的昏迷了,早就替我做主了。”
“怎么留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人的质问?”她字字是泪,活脱脱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若不是知道她的把戏,方锦书差点就要信了她说的话。
闻言,方锦书冷笑一声,道:“三姐姐,在听雪轩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巩家公子约你到那里,想要非礼你。”
“我想请问三姐姐一句,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何来非礼?”
这句话,问得方锦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锦晖起身,走到方锦佩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道:“三妹妹,你可以胡乱攀扯。但请你不要诬陷巩家公子的名声,更不要叫他的名字。”
她是这件事的受害人,但对方锦晖来说,最不能忍的不是她从此和巩文觉无缘。而是,方锦佩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胡说八道,捏造她和巩文觉有私情的事实。
巩文觉坦诚过,他对方锦晖一见钟情。但他是坦荡君子,就算两人相处时,他也谨守着君子之礼,从未逾越半分。
他来方家走动,虽说是借着来请教科举文章的名义,但也实打实地来跟未来岳丈请教学问。两人只在方老夫人那里请安时碰见,有眼神交流便已心满意足。
巩文觉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方锦佩竟然如此糟蹋于他?
方锦晖纵然心胸开阔,也容不下她!
跪在地上的方锦佩被她的气势所慑,呐呐不敢回答。她演得再怎么真,自己心头却知道,这其实是编造出来的谎话而已。
“看来,你是要选第二条路。”眼看再审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方孰玉当机立断道:“来人,将方锦佩押下去,明日一早去三圣庵。”
这个时候,他连佩丫头都不叫了,直呼其名。显然,方锦佩在他这里,不再是方家的晚辈。方锦佩的背后有人指使,送去三圣庵,才能引蛇出洞。
“大堂哥。”尤氏急切道:“是佩儿的错,我也不能再求情。我只求你一件事,今天晚上让她和我一起,我再好好劝劝她。”
“说不定,佩儿只是一时间没想明白,我再好好劝劝,她总是知道好歹的。”
方孰玉沉吟片刻,正要答应,方锦佩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站得笔直道:“不用了,母亲!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尤氏气恼的跺脚,这个女儿,她是管不得了。
庞氏叹了一口气,道:“佩丫头,那我的话你还会听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怨自艾
“祖母……”看着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祖母,方锦佩坚硬的心肠动摇了一下,转瞬咬咬牙道:“祖母的恩德,容佩儿再报还。”
不是她铁石心肠,实在是那人说了,一旦事发,不能将他供出来。否则,她就永远不可能嫁给巩文觉。
方锦佩看上的,并不是巩文觉这个人,而是他所代表的身份地位。
她一向自视甚高,却生成了方孰才的女儿。眼看着大房的两个姑娘就能和乔家、吴家姑娘打成一片,自己却只能和一些庶支远亲的姑娘做朋友,便心气难平。
如果选第一条路,方孰玉虽然承诺了给她谋求好亲事。但她却知道,他口中的好亲事,顶多是一些京中末流官员之子,或者干脆是寒门学子。
这样的身份,她岂会放在眼底?若是嫁给了巩文觉,那就不一样了。堂堂巩家的长孙媳妇,走到哪里别人都不能低看了她。
为了这个,为了今后的一辈子,她说什么都要要紧了牙关。那人对她承诺了,无论她到哪里,都能想办法让巩文觉娶她。
方锦佩满面泪痕,神色却坚定,显然是无人能劝动她了。
庞氏伤心地抹了抹眼泪,道:“罢了罢了。姑娘家大了,我说的话也是不听了。从此以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孙女吧!”
闻言,方锦佩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下拜磕头道:“祖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您这辈子都是孙女的祖母。”
方孰玉挥挥手,让下人将她带走。
尤氏搀扶着庞氏,婆媳两人暗自垂泪,互相扶持着离开了明玉院。
回到了庞氏的房中,尤氏擦了擦眼泪,道:“母亲,我知道错了。这事都得怨我,平日里对佩儿的关注太少,才养了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女儿出来。”
“唉!”庞氏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关上门来说,这件事佩丫头确实做得不地道。我也是悔了,就不该在她面前,说长房的不是。”
“否则,她心底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庞氏抹着眼泪道:“说来说去,孩子有什么错?她是多么听话的娃娃,是我把她给教歪了!”
换作以往,庞氏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这事情的根子,出在她自己身上。
但连番这几件事,尤其是方孰仁娶妻之后,病情日趋稳定。这让庞氏满心的怨恨几乎消散了一半,头脑也清明起来。
如今想来,正是因为她往些年埋怨长房的那些话,都长到了方锦佩的心里。才让她形成了如今的性格,眼下做什么也是无用的了。
两人正在自怨自艾,方锦薇满面担忧的走了进来,先给庞氏请安见礼,问道:“母亲,三姐姐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尤氏一怔,突然急切的看着她道:“薇儿!你知道什么,是不是?你们姐妹两人要好,常说些悄悄话,你快说给为娘!”
被她的急切吓到,方锦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道:“母亲,你……你在说什么?”
知道自己吓到了女儿,尤氏将情绪缓和了一下,道:“佩儿要去赏雪文会。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是为了什么?”
方锦佩一口咬定,但或许方锦薇这里是个突破口。毕竟两人年纪相近,谋划了这样的大事,会跟自己妹妹说说也不一定。如果能问出来,就能去求大堂哥,让他不要将方锦佩送去三圣庵。
“没有……”方锦薇迟疑的摇摇头,道:“三姐姐出门时很高兴。我问她来着,她说等她回来就知道了。可是,三姐姐人呢?”
“我都悬着一天的心了,生怕会出事。”方锦薇原本就心头忐忑,又见到母亲和祖母这般模样,慌乱之极。
连方锦薇都不知道,尤氏只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姐姐做错了事,明日就要被送去三圣庵了。”
“什么?!”
方锦薇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件事,既然方锦佩在马车边上闹过一场,明日就会有流言传出。藏,是藏不住的。与其让女儿听见胡乱猜疑,还不如将真相告知。
至少,还能让方锦薇引以为戒。
尤氏将整件事挑重点说了,道:“这件事,是你姐姐做错了。我也心疼她,不想她去那三圣庵。但是,我现在有什么立场去求情?长房那边,只会比我们更焦头烂额。”
方锦薇只比方锦佩小一岁,但和方锦佩事事都要争先要强不同,她的性格要温吞的多。或者说,她有些胆小怕事。跟在方锦佩后面,她可能还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但让她单独去做什么,她是不敢的。
听尤氏说完,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姐姐如此胆大包天,想要瞒天过海。之前方锦佩明明跟她说过,要谋求这门亲事,要说要自己相助。可是,这件事,她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好了,”庞氏疲惫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佩丫头自己想不通,谁也帮不上忙。折腾了这一通,我也有些累了。”
“媳妇告退。”尤氏福身道。
方锦薇也跟在她后面告退,和尤氏一前一后出了门。两人走到游廊上,尤氏顿住了脚步,道:“薇儿,你过来我牵着你。我们娘两个好好散散步,说说话。”
尤氏原本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性子。
虽说她设计嫁给了方孰才,但她对方柘也好、方孰才也罢,都缺乏应有的尊重。毕竟,这两人怎么着也让人尊敬不起来。
所以她在这家里,经常都在看戏。看丈夫的戏,公公的戏,还看婆母的戏。只要自己活得好好的,她连女儿也不怎么关心过问。
但这一回,她是真切的品尝到了痛苦的滋味。
她原本想着,方锦佩和方锦薇两个,比她做姑娘时幸福了不知道多少倍,哪里用得着费心去管。
只要到了年纪,找一个差不多的婆家,只要女婿的品性比自家男人强,好好嫁了就行。而且,女儿们养在深闺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女子学堂,一年才能出门游玩那么一两次,能闯什么祸?
哪曾想,方锦佩就真的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痛定思痛之下,她决定好好跟方锦薇谈谈心,不能再重蹈覆辙。
☆、第二百四十九章 矛盾(为“我乃龟仙人”堂主万更一天)
听见母亲这么说,方锦薇受宠若惊,忙上前几步将小手放到她的手中,慢慢走着。
“薇儿,你跟我说说,心头是不是有些埋怨为娘?”
方锦薇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忙道:“没有没有。我知道母亲恼怒父亲,才不愿意管我们两个。”
尤氏叹了一口气,她确实有迁怒的意思。没想到这个二女儿的心思如此敏锐,能察觉到自己的不平。
“是为娘不好。”尤氏道:“你姐姐我是无法了,以后有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说。我说这些可能有些晚了,但不管怎样,你要相信我总不会害你。”
方锦薇连连点头,道:“母亲,今晚我想要和你一起睡。”往日有两姐妹作伴,今儿方锦佩出了事,就剩她一个,她实在是有些惶恐。
尤氏点点头,道:“好,我们也好好说说话。你跟我说说,你喜欢吃些什么?明儿我做了来。”
她们娘两个许久未曾这样亲密过,此时的温情是那么来之不易。方锦薇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将脸贴在尤氏的胳膊上,两人慢慢走了回去。
二房这边安静下来,明玉院中仍然亮着灯火。
从方锦佩这里没有问出什么来,方锦书将那个装着流霜散的盒子交给了方孰玉,道:“父亲,这是在听雪轩时,从三姐姐身上落下了的。这里面,应该装着迷药。”
当着司岚笙和方锦晖,她并没有说出流霜散的名字。她只在方孰玉面前,假借英烈皇太后托梦,以皇太后的身份在梦中活了十年,但其他人并不知道。
因此,她在此时也不能说出她认得流霜散,她无法在司岚笙和方锦晖的面前,解释她如何认得。不过,只要方孰玉拿着这个盒子去查探,自然就会查到这是流霜散。她便没有想过要单独找机会,告知这件事。
方孰玉接过盒子,问道:“书儿,你还想到什么?”
“父亲也想到了,方锦佩是受人指使。但女儿却想不出来是谁,觉得有些事自相矛盾。”方锦书道。
司岚笙蹙眉道:“什么矛盾?你说出来我们一道参详。”
方锦书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道:“第一个矛盾之处,女儿在听雪轩闻到了两个味道。迷倒巩文觉,有一个迷药就够了,为什么需要两个?”
“第二个,方锦佩明显是要让红叶将巩太太引来,却被卢姑姑察觉后阻止。如果她背后有人,怎么红叶的行动受阻后,就偃旗息鼓了?”
“如果她背后没有人,那么为什么芳菲被方锦佩用借口支走后,会跌入陷阱?如果方锦佩只是需要便利去听雪轩的话,将芳菲支走就行,没必要还特意设计于她。”
“第三个,方锦佩被母亲吩咐在马车上看管起来后,她又是如何逃出的?女儿去过一趟,有两个婆子看着她,以她的力气,根本无法逃脱。就算是借口去净房,也会有人跟着。我不相信,母亲的吩咐,她们敢不尽心。”
整件事情,方锦书作为旁观者看得最为清楚。方锦晖再怎么聪慧,事情到了头上,被伤心痛苦后悔等种种情绪所包裹着,便不如她那样清晰。
司岚笙缓缓道:“书儿说的没错。这件事,我当初就觉得有些蹊跷,如今书儿这么一说,感觉更加明显。”
“就像是,就像是……”她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却说不上来。
“就像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撺掇了方锦佩出头。却在没有达到目的时,放弃了。”方孰玉接口说道:“但是,在放弃之后,又暗中动了手脚。”
“对!”司岚笙道:“这岂不是前后矛盾之极?”
确实如此。
所以,方锦书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整件事透出一股扑朔迷离的意味。她虽然亲历了整件事,却也找不到一个清晰的方向。
方孰玉沉吟半晌,道:“这一日下来,你们姐妹二人也是累了。先回去歇着,明日还要去学堂。”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自己越不能乱了方寸。”他嘱咐道:“不管明日听见怎样的闲话,你们都不要乱了,好好听先生的课。”
“是。”方锦晖、方锦书齐齐应了,退下回转翠微院。
云霞打了热水进来,司岚笙亲自拧了素罗巾子,伺候着方孰玉净面,忧心忡忡道:“明日我会备了礼去巩家。也不知,这件事能有个什么结果。”
“你放心。”方孰玉安慰她道:“这件事与我们家晖丫头名声无碍,就算和巩家做不成亲家,也另有慧眼之人。”
司岚笙点点头,道:“我知道。”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哪里就这么好了。不过是互相安慰着,不愿想那最坏的情况罢了。
接下来,三月春闱大比,五月大选。此次是庆隆帝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无论是从规模还是范围,都是最大的。
不仅仅是在京城,全高芒各道都会有名额分派下去,采选年龄适宜、品貌俱佳的女子。正月一过,宫里头就要开始准备大选之事,由礼部主持着,一层层往上报秀女名单。
以方家的门第,只要有年龄合适的女儿,势必有一人要参选。
方锦晖薄有才名,她若是没有定亲,必然是要入宫参选的。否则,一个藐视皇室的罪名扣下来,方家谁都讨不了好去,罢官都是轻的,再别提什么仕途。
虽说庆隆帝锐意革新,方家也得了重用。但给方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下这种事情。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君权天授,岂敢轻易冒犯?
时间这么紧,方家还有流言未熄,要想找到比巩文觉更好的夫婿,肯定是不可能的。
“早些睡吧。”方孰玉拍了拍司岚笙的手,道:“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应对。”去巩家,还不知道会遇上怎样的事情。
司岚笙“嗯”了一声,但哪里能睡得着?辗转反侧了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方锦晖、方锦书联袂前来请安。几人的面色都不好,司岚笙的眼底更是透着浅浅的青黑色。
“好好读书,别想那么多。”她温言抚慰着女儿们。
☆、第二百五十章 可惜了
方锦晖闷闷的点了点头,勉强笑道:“母亲放心,我走了。”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底,方锦书暗自握紧了拳头。背后那人无论是谁,她一定会把他给揪出来!
待两个女儿走后,司岚笙再一次检查了礼单,才吩咐下人套了马车,往巩府而去。
昨日便说好了今日到访之事,巩太太派了得力的嬷嬷候在垂花门处,待司岚笙一到便引着她往内院走去。
巩家行事低调平和,从巩太太的举动就能看的出来。两家就算做不成亲家,对比巩家门第低一级的司岚笙来访,也做足了礼节,丝毫没有轻忽之意。
“大太太,我们家太太可早就念叨着了,就盼着您什么时候来我们府上坐坐。”嬷嬷在前面引着路,笑着说着客气话,就仿佛昨日之事完全不存在一般。
到了小厅里,嬷嬷吩咐人沏了好茶上来,又让小丫鬟端了糕点。
“大太太您尝尝,这是太太吩咐了,府里新做出来的千层酥。”嬷嬷态度热诚,一一介绍道:“这是玫瑰糕。您要是觉得哪个好,就包一些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
巩家的态度,让司岚笙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不管这门亲事成不成,她也不至于难堪。最差,也能和巩家交好。
刚品过几口茶水,巩太太便到了。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对襟夹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圆髻,手上只戴了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
这通身的装扮,端庄又闲适,这是将司岚笙作为通家之好来对待。
司岚笙心头感动,欠身道:“原该早些来,又恐扰了你的清净。”
说着,她示意烟霞将礼单呈给巩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道:“魏州老家带了些新鲜的特产来,我捡了几样带来,不是什么稀罕的,还望勿要嫌弃。”
关于这份礼单,司岚笙斟酌再三。重了,又怕显得方家过于心虚;轻了,又担心巩家觉得自己没有诚意。将库房的东西折腾了几回,才定下来这么一份不轻不重的。
丫鬟拿着礼单给巩太太看了,巩太太笑道:“你也太客气了。我们两家虽然以往没怎么走动,公公都同殿为臣,有着同僚的情谊。”
“你来就是了,还带什么礼。”她吩咐嬷嬷:“你去看看,最近府里新制的梅花口脂还有多少?取一些来,让司家大太太带回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用这样的回礼,便说明没有拿司岚笙当外人。
司岚笙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问起了梅花口脂的做法,两人寒暄谈笑起来。都是当家主母,明白交际的规矩,只谈脂粉首饰,笑语宴宴,没有半分芥蒂。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过了半晌,巩太太吩咐:“茶水有些凉了,去换一壶来。这些糕点也撤了,去厨房看看炖的雪耳汤好了没有,端两碗上来。”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应了,带着小丫鬟收拾了桌上剩余的糕点,退了下去。
不用司岚笙使眼色,烟霞也主动上前帮忙,跟她们一道退了下去,回身轻掩了房门。
这是要谈正事了,司岚笙心里明白,率先开口道:“令郎可醒来了?”
巩太太微微叹气道:“还没醒,把我给担心的。”就算太医再三保证了,巩文觉并无大碍,但她一颗做母亲的心,怎么能放得下?
“都是我们家的错。”司岚笙歉意,起身施礼道:“连累了令郎。”
巩太太连忙将她扶着,不让她蹲下去,道:“快别这么说。我知道,这绝非你所愿。”
司岚笙就着她的手起来,心伤地按了按眼角,道:“佩姐儿也是方家的姑娘,她犯下如此大错,我这个做堂伯母的也有责任。”
“你们二房的情况,我一早就知道。”巩太太道:“你都说你是堂伯母了,难道还能替她父母管教不成?”
“话虽如此,但我这心头总归是不安心。”司岚笙道:“今儿一早,就将她送去了三圣庵,盼着她能为令郎赎罪。”
她将方家对方锦佩的惩罚说出,总要让巩太太出一口气才好。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她既然敢做,就得承担后果。”
“只要我觉哥儿能醒过来,一切都好说。”巩太太也不是好糊弄的人,自然明白方锦佩这件事本身并不简单,看出了些许矛盾之处。
不过,在背后动手脚的人明显是冲着方家去的,她无意蹚这场浑水。对她而言,只要儿子平安无恙,也就够了。
“谢过太太的大人大量了。”司岚笙道。
此事揭过,就该说两家的婚事了。
巩太太心头响起昨夜丈夫的话,颇有些无奈,但又非如此做不可。端了茶杯慢慢品着,只觉得话到了嘴边难以开口。
沉默了片刻,司岚笙打破了沉默,苦笑道:“有什么话,太太不妨直言。”巩太太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她不甘心,想听个明话。
“那好,我就明说了。”巩太太道:“趁着我们两家还未定亲,孩子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我知道你不想晖姐儿进宫,也就不耽误你了。正月还没过完,你抓紧着些。我这里也帮你留意着,若是有了适合的人选,便遣人来跟你说。”
司岚笙满嘴苦涩,艰难的应道:“如此,就谢过了。”
她的晖姐儿,怎地这么命苦。这件事明明是方锦佩不知道受了何人指使,巩太太心头想必也明白,可到头来承担后果的,却是没有任何错处的方锦晖。
司岚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在心头,她已经是恨极了方锦佩。去三圣庵一年怎么够,至少也得去个十年八年的,才叫做付出代价!
见她如此,巩太太也有些伤感。
原本她只是听说过方锦晖的美名,但两家达成口头上的婚事意向之后,她越看越觉得方锦晖顺眼,符合她心目中的儿媳人选。
这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两个孩子。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丫鬟纷纷见礼的声音,紧接着门被从外面推了开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摔玉
一名少年郎出现在门口,虽然逆着光,从身形上也能看出是巩文觉。
“少爷!”跟在他身后的小厮、嬷嬷阻挡不及,他已经迈入了门口。一众下人只得止住脚步,向屋中的两位太太见礼。
“见过母亲、方大太太。”巩文觉见礼。
见到儿子好端端地出现在面前,巩太太激动地站了起来,问道:“觉哥儿可算是醒了!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随即责怪道:“既是醒了,怎么不多休息,急匆匆跑来做什么。”
巩文觉身后的嬷嬷连忙禀道:“少爷刚醒了两刻钟,喝了一碗养胃的小米粥。都怪鸣砚这小子多嘴,少爷知道了方家太太在这里,便急冲冲赶过来请安。”
说着,那嬷嬷打了一下小厮的头,他抱着头缩着,在太太面前却不敢叫痛。
巩文觉伸手拨开了嬷嬷,道:“不关他的事,是我一定要来。”
“你们都下去。”巩文觉沉声吩咐。
下人们看了一眼巩太太,见她微微颔首,才施礼退了出去。
“让母亲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巩文觉站在屋中,端端正正地见礼。
“好孩子,只要你没事,母亲有什么打紧。”见他果然如太医所说,醒来后神清气爽,巩太太笑得很欣慰,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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