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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谋天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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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岳对钱氏的深恨累及武承肃。
据钱氏说,武承肃还没生下来时,武岳曾派人偷偷换过钱氏的药,于每剂安胎药里加少量可致小产的药物,喝着味道无甚差别,非医官药官不能分辨。
也是钱氏运气好,喝到第三天上便知道了药有问题,从此不肯随便吃药。
后钱柏龄将势力扩大,慢慢控制了宫里不少人事,钱氏饮食才恢复如常,甚至在御膳房与御药院也安插了自己的人。
武承肃四岁时曾经落水,据说也是武岳让人推下去的。
后许是武岳见再无所出,他又不愿将大燕交给亲戚,因此才饶了武承肃的性命。
因郑氏的事,武承肃对父亲完全失去信任,自然信了母亲的说辞。这些过往秘辛,他没跟任何人说起,便是和钱氏也很少提。
最初的一年多时间里,钱氏提到这些就泣不成声,武承肃也不敢提。如今的钱氏却越来越冷漠,仿佛与她无关一般。
武承肃发现母亲的心愈发狠了,他今日故意半真半假提起,实是为了阳筠,逼不得已。
钱氏嘱咐姜华、令其于阳筠的事上多加留心的事,武承肃早就一清二楚。
起初是他自己无意替阳筠说话。
如今不觉对阳筠这等用心,武承肃自己也是始料未及。
若是让母后知道了,必然恨他没出息,视阳筠如眼中钉一般,恐怕立即便会要了她的命。
“既然生了下来,又长了这么大,也就不能由他摆布了,”武承肃依旧淡淡的,似十分理智,道,“父皇既好谋,儿臣与之周旋便是。”
见钱氏仍无动于衷,武承肃继续道:
“若再死一个太子妃,儿臣的名声势必受损。所谓连着两夜宿在太子妃那里,不过是各睡各的,为着面子上好看。也是打草惊蛇,看这个太子妃究竟有什么用处。”
武承肃与阳筠未曾圆房的事,武岳知道,钱氏自然也知道。
但凡是过来人便看得出来是假,恐怕只有阳筠,还以为这事儿被自己糊弄了过去。只是不知都为了什么,竟然没人追究。
武承肃说了他那套自欺的想法,钱氏果然也信了。
倒也怪不得钱氏,大抵欲骗人,总要先自欺。连自己都信了的,别人才会信。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愿意默默为阳筠做事,甚至不需要她感激。
武承肃甚至觉得,他迟迟不圆房,并不真是为了试探别人——圆房与否都是一样,该来的算计总是躲不掉。他只是想在一个更恰当的时候,要一场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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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处“打草惊蛇”用的是古义,“疑以叩实,察而后动”,乃三十六计之一。)
☆、第六十一回 想当然(补加更)
阳筠到处转了一圈,也为的是让人信她面上那一套。
果然,仇良媛听说阳筠只去了几个有孩子的人那里,更觉她不够良善。
她生怕旁人轻易信了阳筠的好,忙着要提醒众人。
首先想到的,便是宜秋宫的卫良娣。仇良媛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些话与卫良娣说最为合适,毕竟卫良娣孕中曾提起过高阳国敬九尾狐的事。
她拿了一个赤金的璎珞,犹豫了片刻,终于狠下心来,用红绸包了托在手里,往南去了宜秋宫。
那璎珞就是个念想,原是仇良媛给自己预备的。
她一早就想要个孩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太子临幸又不多,竟始终没能怀上一胎。
不过是个璎珞圈,又不是送了福气给人,回头再做一个便是。何况她哪来的什么福气,搞不好送出去的是晦气也未可知。如此安慰着自己,仇良媛释然了许多。
到了宜秋宫门口,值守的人进去通报后,卫良娣亲自迎了出来。
“日头正毒着呢,姐姐倒跑来了!”卫良娣笑着携了仇良媛的手,引她入正殿。
刚进正殿的门,仇良媛便笑道:“整日待着也是无聊,特来看看小公子,叨扰良娣娘娘了。”说着,将包着的璎珞递了过去。
卫良娣笑着伸手接了。
“哎唷!这分量可真足!”卫良娣说着,将包着的红绸子打开,手指摸着璎珞上的五色宝石,面上喜道,“做工可真精细!饶是我在东宫这么久,竟也罕见这么好的璎珞呢!”
自然精细,那原是给自己儿子预备的。仇良媛强压住心中酸楚,笑着谦虚了几句。
“难为姐姐惦记!昨日殿下还说要打个好圈子给小公子呢,这不就得了么?”卫良娣故意提起太子。
她十分清楚,仇良媛不是什么聪明人,也绝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能想起来送份厚礼,自然是有事相求。
虽不知自己是不是帮得上,送上门的礼断无推辞的道理。
何况看仇良媛眼神晦涩,对这璎珞分明不舍,卫良娣不用细想也知道,这原是仇良媛痴心妄想,给她自己的孩子预备的。
提起殿下心疼小公子,总能激着仇良媛快点把话说了,卫良娣可没空在这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果然,卫良娣话音一落,仇良媛的眼神愈发黯淡无光。卫良娣给秀橘使了个眼色,秀橘心领神会,将殿内服侍的悉数带了下去。
侍女们还没走出正殿,卫良娣就一脸关切地问了句“姐姐这是怎么了”,语气也十分温和,倒像真是为了听仇良媛吐苦水才遣了众人出去的。
看到殿内只她和卫良娣两人,仇良媛狠了狠心,重提了高阳国敬九尾狐的事。
“原本我见太子妃殿下和气,并未多想,后来见她容自己妹妹在这住了两月,又不忌讳太子殿下常去,便有些担心。
“再后来,又听人说太子妃殿下擅舞,便愈发觉得不对劲儿了。好歹也是个王主出身,本朝大户人家,即便是行商坐贾的,哪有这样的女子?
“因此我就想起了良娣娘娘曾说的,关于高阳国敬重九尾狐的事来,忙让人去打听清楚。这一打听,当真吓着我了!”
卫良娣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轻易难以察觉。她忍着怒意问仇良媛为何事惊讶。
“哪里是惊讶!”仇良媛皱着眉,摇头道,“原来高阳国是有苏部的一支,说到有苏部或许少有人知,但有苏部出的那个妲己,可就是世人皆知的了!”
“我当什么要紧!太子妃殿下最和气不过,昨儿还来看了小公子呢。”
卫良娣既看完了全套,便懒得陪着做戏,况仇良媛如此蠢笨的一个人,若她跟着说了一言半语,谁知会不会被仇良媛传出去。
仇良媛见卫氏不接茬,心中暗恨,口不择言道:
“这个倒是知道,听说太子妃殿下将有孩子的都瞧了一遍,头一个来的就是宜秋宫,又给姚良媛送了些香粉。”
卫良娣但笑不语,仇良媛见状,只得逗着小公子玩耍一回,便告辞回了琼思殿。
送了仇良媛出门,卫良娣压着的火气腾地烧了上来。
“她也太把自己瞧高了!”卫良娣在内室里对着秀橘骂道,“跑这儿来搅和,她也得有那本事才行!”
秀橘没有接话,她有些疑惑,不知卫良娣骂的是太子妃,还是才刚送出门的仇良媛。
“想让我上火,鼓捣我去跟太子妃作对,她倒想得美!”卫良娣怒极反笑,“这仇氏是拿我当了傻子么?我倒要让她瞧瞧厉害!”
秀橘虽然明白娘娘骂的是仇良媛,却不知为何。
卫良娣心绪稍平,见秀橘一头雾水的样子,便将仇良媛的话说了一遍。
秀橘登时明白卫氏所恼为何。
且不说仇良媛就是把她当了傻子鼓动,便只是提起她曾经散谣的事,就足够卫良娣动气的了。
因孕中心神不宁,脑力似乎也不足,卫良娣不免被阳筠夺位夺宠乱了阵脚,慌不择路散了谣,满东宫却无人配合,事后想起总觉十分丢脸。
偏仇良媛今日提起,又尽说些无用的,还给她添了一场好堵,也不怪卫良娣动气。
送香粉一事卫良娣昨日已经知道,然而阳筠一早把话说在了前头:不是不送些给她,实在是她身子不爽利,不敢给她配香。
听阳筠说,香里多含麝香,用多了对女子最是不利,恐怕不能生出孩子来。当时卫良娣还暗想,阳筠整日鼓捣这些,保不齐就生不出孩子呢。
她哪知道阳筠安的什么心,专送了香粉给姚良媛。
仇良媛离开宜秋宫没多久,阳筠便听说她带着礼物登了卫良娣的门。
若不是靠着严仲麟的关系,她怕做不上四品的良媛娘娘罢。
分明就是嫉妒心作祟,却偏要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好像自己一点私心也无似的,殊不知有多少人反因此瞧她不起。
实际上,阳筠给姚良媛的香是帐中香,为的是姚良媛送了重礼给阳筱,她专程回礼来的。
帐中香梨子味道极重,最是香甜不过,并无麝香等伤身之物。且阳筠故意加了丁香进去,虽然味道因此偏酸,却更利脾胃。
姚良媛心中清楚阳筠的好意,笑着接下来。
与阳筠一样,仇良媛此行必也是为了寻同盟,只是不知这盟是否结得成,若成了,二人又要做些什么。
阳筠忽然有些好奇。
正盘算着,珠儿慌忙进来,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阳筠抬头去看,却见珠儿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厉害。
☆、第六十二回 语惊人
“怎么了?”阳筠直接问道。
珠儿走到阳筠身边,颤声道:“玉叶似乎不太好了。”
阳筠不禁一愣。
“多早晚的事?叫了医官没有?”
玉叶服了五石散,身体不好是正常,只是见效未免太快。
“午后便觉不好。才医官已经来了,说是难保性命,让奴婢来问娘娘是否还要治呢。”珠儿说完迟疑了一下。
见珠儿欲言又止,阳筠用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沉默了许久后,抬头问珠儿:
“你印儿姐姐呢?”
珠儿咬了咬唇,答道:“在玉叶屋子里头。”
阳筠一声冷笑。
“教医官把人治好——不仅要她活,更要开一剂能痊愈的方子出来。”
珠儿脸色愈发白了,却仍站在那不肯走。
“你还念着情分呢?”阳筠苦笑,一语双关道,“放心,我是不敢轻易害人性命的,人不再用就是了。”
“倒不是为着这个。”珠儿摇了摇头,“奴婢也觉得,玉叶是不能留了。”
阳筠面露困惑,珠儿断不是狠心人,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为何留不得?”阳筠问珠儿道,心里却起了疑心,“你但说无妨。”
“玉叶……”想起玉叶迷迷糊糊说出来的话,珠儿冒了一额头的汗,“玉叶说,太子正妃郑氏,是殿下亲手杀了的。”
“亲手?”
“回娘娘,是说亲手。”珠儿声音发颤,“玉叶说了许多胡话,如今印儿姐姐在那看着,不许人靠近,让我来请娘娘拿主意。”
阳筠只觉头皮发麻,玉叶此时神智不清,说出来的这些话十之**是真的了。
若玉叶果然疯了,自然留她不得。假如容她继续胡言乱语,这八凤殿里的人怕都要被灭口了。
不知怎么,阳筠总存着侥幸,觉得武承肃必不会连她也害了。
阳筠才开口,想让珠儿去回话,又觉得不妥,不亲自看看实在难以心安,便起身跟着珠儿往玉叶房里走。
医官由坠儿、钏儿陪着,就等屋子在外头,一脸的惊慌失措,见到阳筠如见到救命良药一般。
阳筠苦笑,恐是听了不该听的,怕因此丢了性命吧,可惜她未必就能救他。
医官将玉叶的情况大致说了,末了又问阳筠是否还要医治。
“若让她恢复些神志,不说胡话,需要多久?可容易否?”阳筠正色问道。
医官恭敬道:“禀太子妃殿下,恢复神智不难,只是总要三五日才能见效,期间还是难免胡言乱语。”
阳筠看了看他额头的汗,好半天不说话。良久,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
“即如此,就把人救下来。”
那医官以为自己听错,先时不免一愣,待确认了阳筠之意后更是心惊。
也不知太子妃是否有意留人性命,想借此机会打听太子的往事。若果然如此,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就算太子妃无意于此,他听了这些疯话,不表忠心也是不行的。
为了撇清关系,他这边瞧完病、开好方子,那边必先去寻姜华,将此事和盘托出。如此一来,即便太子妃真的玩火,也不会烧到他的头上。
阳筠心里乱着,丝毫没察觉医官的异样。她吩咐坠儿去堵住玉叶的嘴,又教钏儿去叫力士过来,帮着把玉叶捆上。
“人就还搁在自己房里头,让春桃和冬雨看着。”阳筠对坠儿几个道,“力士进去之前务必堵上她的嘴,实在堵不上拿东西敲晕,只别打死了就是。”
坠儿几个答应着,各自下去忙碌。阳筠吩咐珠儿去跟医官开方子抓药,医官说他回去开药方,抓好了药让人送来。
阳筠盯着他,面无表情。
医官不禁心虚起来,改口说自己抓了药亲自送来。
阳筠便歪了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有了表情还不如方才没有,把那医官看得浑身不自在,连手脚都怕放错地方。
他原想的是自己先去告诉姜华,万一姜华说玉叶不能留,他再去开一剂药,只在里头偷偷加些砒霜也就罢了。
偏太子妃不好糊弄,分明识破了他,却又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小心思被人瞧破,那医官愈发手足无措,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弥补。
阳筠“哼”了一声,正好坠儿堵了玉叶的嘴出来,她便吩咐坠儿去请武承肃。
医官更加难堪,又生怕太子来了灭口。也不知太子妃知不知道其中利害,竟然主动找了太子殿下过来。
阳筠盯着他忽红忽白的脸,冷冷问了句:“还不去开方子么?”
那医官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请珠儿跟着去开方子抓药,才走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脚都软了。
看着医官的背影,阳筠不禁暗恼。
原以为二人皆听到了秘密,就当做不知道,彼此遮掩过去也就是了,好歹先捱过今天再图解困之法。谁料这医官主意大得很,竟想先去告密。
他就不怕邀功不成,反而被武承肃立即灭口?
既然总有人要去告诉武承肃,不如阳筠自己去。他前两天不还对她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么?如今换她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坠儿先去了崇文馆,听见说武承肃还在前头议事,不禁为难起来。
玉叶这事颇急,请太子是宜早不宜迟的,但她要是求着人去帮她通传,把正在议事的太子强拉去八凤殿,今日的事就掩盖不住了。
玉叶服了五石散的事势必要传开,然而郑氏的事却只能尽力遮掩。
坠儿犹豫再三,刚想回去八凤殿,却见武承肃从前头回来。
见到坠儿时,武承肃有些意外,而坠儿一句别的话不说,只说阳筠请他去八凤殿,接着便跪地不起,分明是有要紧的事。
武承肃无暇多想,转头就往八凤殿去,一路上快步如飞,生怕是阳筠有什么不好。
及到了八凤殿,看见阳筠好生站在那里,武承肃心下大安。
走进一看,却发现阳筠皱着眉,一张脸黑得要命。
“这是怎么了?”见阳筠苦着脸,武承肃不禁跟着皱眉,问阳筠道。
☆、第六十三回 如梦中
阳筠看着武承肃,不知如何开口。
人已经请来了,她便是再想沉默也是不能。
况今日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她既掩不住所有人的口,不如赌上一把,由她亲口说了,摆出个磊落的态度来。
至于武承肃会如何处置,阳筠仍心存侥幸。
虽没有十足的把握,阳筠心底却信得过武承肃。他不会害她,过去虽然有过,以后却绝不会了。
阳筠将武承肃请进内室,把人都遣了出去,连茶也不奉一杯,便将玉叶服了五石散、发疯时说了郑氏之事都说了。
屋子里静得让人不自在。
阳筠觉得手脚发凉。她暗暗咬紧牙,把心一横,就那么等着他说话。
“都有谁听见了?”武承肃沉思良久,果然先问的是这一句。
阳筠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天由命罢!
她将几个侍女和医官都说了,半点隐瞒也无。
“如今将玉叶嘴堵了,人也绑着,扔在屋子里,由春桃和冬雨两个看着,她两个都是从前就在八凤殿服侍的。”
武承肃黯然,问阳筠要起茶来,自己坐在那里皱眉不语。
茶水原是一直供着的,即便太子妃不喝也不能间断。
阳筠转身去倒茶,手却抖个不停,不妨将热茶倒在了手上。
因怕惊了武承肃,她不敢扔了茶盅,也不敢叫出声,咬着牙强忍着疼,把茶端了过去。
武承肃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道:
“那个叫玉叶的不能留了。这事你不用管,等入夜了自有人来处置。至于其他人……”
话说到这,武承肃猛地停了下来。
这事涉及到她的四个陪嫁侍女,当真计较起来,必定是一个不能留的。
他沉着脸看着阳筠,心里更加沉重。
阳筠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霎时惨白,看得武承肃心里一疼。
武承肃忽然有些释然。
他原打算将阳筠以外的人全部灭口,但如此一来,阳筠身边怕再无可用之人,以后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
看阳筠这模样,又怎会舍得那几个陪嫁的侍女?
与其从此与她有了芥蒂,不如这次留下那四个侍女,日后若有风吹草动再将其除去,倒也不算迟。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脸苦笑。他似乎越发没有原则了,竟连这等大事都用来讨好她。
阳筠看着那抹苦笑,心情十分复杂。
她于心底相信武承肃的真心,却不知他的这份真心比起江山和皇位孰重孰轻,不敢抱太多希望。
见武承肃笑得十分勉强,阳筠以为他有了决断,果真弃了她。
这次怕是逃不过了,她和印儿几个,终还是这样的结局。
她突然有些想哭,压抑了许多年,连哭也没几次痛快的。然而不知为何,她就是挤不出一滴泪来,只觉浑身凉得厉害,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阳筠面色变化,武承肃起初还未察觉,待他反应过来时,阳筠早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仔细看去,见阳筠的脸色十分不好,不知从何时起竟愈发惨白了。
武承肃心里一疼,伸手去握住阳筠的手。
阳筠手上才刚被热茶烫了,如今被他轻轻一握,不免又是一阵火烧一般的疼,身子也跟着一哆嗦。
武承肃只当她害怕,并不知阳筠烫伤了手,他的目光柔了又柔,恨不得化成了水。
为了让阳筠放心,他的手上加了几分力气。
这一举动并未让阳筠安心,她愈发不敢确定武承肃的意思。
是明知烫伤才故意伤她,还是单纯为了让她安心?抑或是心有万般不舍,却只能尽力一握,暗示她“放心去吧”?
换作平时,阳筠许会觉得被他握住温暖踏实,然而此时除了辣辣的疼,她再无其他感觉。
见阳筠紧锁双眉,露出些视死如归的气概来,武承肃仔细琢磨了一下,大致明白了阳筠的担心。
左不过两件,其一是他亲手杀了郑氏,其二是阳筠知道他杀了郑氏。
恐怕此刻在阳筠眼里,他武承肃就是一个弑妻的罪人。而为了掩盖己罪,他丧心病狂,又要将继室害死。
武承肃又露出一脸苦笑。
他本是打算将她的侍女全部灭口的,
“你的侍女可信得过?”他尽量放轻声音,绕过那个让他伤心的误解不提。
阳筠微微一怔,继而明白过来。虽仍难免小心翼翼,唯恐乐极生悲,面上却忍不住露出喜色。
“信得过,她们都是聪明人。”阳筠轻声道,“且不说这些年的情份,便是为了活命,也断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你再与她们说明轻重,今日的事十分要紧,对任何人不能漏了口风,”武承肃一顿,狠心道,“若她们当中有人把话传了出去,就莫怪我不留情了。”说完,也不敢看着阳筠,只又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
虽说“爱屋及乌”,阳筠心里却也清楚,他能放过坠儿几个,必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心里不免十分感激,不顾手被捏得生疼,重重点头应了,再控制不住情绪,泪流了满面。
武承肃松开右手,用拇指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揩了下去。
阳筠的泪却如决堤一般,竟停不下来了。
武承肃随手拿起一方帕子给阳筠拭泪,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
见上头的针线工夫十分粗糙,武承肃料是阳筠自己绣的,双手抻着帕子,在阳筠眼前晃了一晃,柔声道:
“留着她们几个给你做针线。不然你以后的体几物件都这么蹩脚,还不让人笑话?”
阳筠“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武承肃又拿了帕子认真给她擦鼻涕,羞得阳筠面上飞红,连帕子也顾不上夺,催着他去料理正事。
武承肃又笑着哄她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坠儿几个等在外头,都不免有些惶恐,却不曾因此怨天尤人。见太子一个人出来,众人愈发忐忑不安了。
武承肃叫过姜华,附耳低声吩咐了半天,姜华答应着下去了。
姜华早料到太子会对太子妃心软,不想软到这种程度。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想把实情告诉皇后娘娘。
☆、第六十四回 失心疯
太子如今对太子妃太过用心,甚至不顾原则,轻易便乱了方寸。
姜华看着担心,他曾想过告诉钱氏,然而一想到太子这些年实在可怜,终还是决定把话咽回去。
待一切安排妥当,印儿、春桃几个都被换下,武承肃又进去内室看了阳筠,然后才往宜秋宫去。
卫良娣听说太子被人请去了八凤殿,还以为阳筠称病争宠,正憋了一股火,不知要如何发作,忽见武承肃又往她这里来了。
她竟有种首战告捷、胜利在望的畅快。
晚膳时候,她本想提仇良媛来宜秋宫的事,却因怕被疑心挑拨,或令太子想起她也曾散过谣,不敢再一时冲动管不住嘴,不得不暂时按下话头。
待有几分把握时,定要告那仇良媛一状才能解恨。
于是卫良娣东一句西一句,绕来绕去,终还是绕到了武承肃方才去八凤殿的事。
“可是太子妃殿下不舒服么?”卫良娣柔声道,露出一脸关切,“听说医官跑了两趟,还惊动了太子妃殿下贴身的侍女亲去看着抓药呢。”
“消息传得这般快么?”武承肃微微一笑,问道。从她开始绕圈子,他就猜到是要打听这个。
卫良娣听不出他话里有话,也未能察觉武承肃的笑容里分明有一丝狠戾,她只按着自己刚想定的路数说了下去。
“不少人都知道了,还商议着要不要去八凤殿探望呢。”说到这里,卫良娣故意顿了一下,“后来听说太子殿下被请去了八凤殿,大家这才没去。”
武承肃笑着看卫良娣,似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她自然要说下去,下面这句才是正经。卫良娣娇羞一笑,故作矜持道:
“原都以为殿下今日会陪在八凤殿的,哪想到还是来了妾身这里,殿下倒也放心得下——太子妃殿下身子好了么?”
卫良娣摆明了是想借此踩阳筠一下,以证明她在武承肃心中比阳筠更重要。
她竟以为阳筠要和她一样,靠装病之类邀宠么?武承肃笑容更冷,并未因为方才误会了卫良娣,疑心她眼线太多、有意刺探实情,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内疚。
一直侍立在旁的姜华看了,不禁十分心慌。
“才刚去看时已服了对症的药,如今都好了,不然我也不放心离开。”武承肃淡淡道,脸上的笑容也柔了一些。
必然是都好了。
纵然对自己的念头颇为不齿,但想起阳筠那些泪,他竟觉得她那番误解虽然伤人,倒也不全是坏事,毕竟给了彼此意外之喜。
卫良娣却只当武承肃的“不放心”是说出来好听的,想着阳筠病了太子也不陪,她隐隐有些得意。
看着卫良娣难掩的得意之色,武承肃只能强忍着不耐烦。
谁说他不想留在八凤殿?只是一早就说了去宜秋宫,若忽然不去,怕阳筠又被他推到风口浪尖,也怕让人猜疑八凤殿的事罢了。
阳筠也如是安慰着自己,并不是武承肃不想留,实在是不好留下来。
她将印儿几个都叫进来,连春桃和冬雨也在内,仔细叮嘱一番,直到说完了话,她才终于有时间管自己的手伤。
印儿小心翼翼地给阳筠清创搽药,眼圈红了又红。
晚膳的时候,因怕阳筠手疼,夹菜的事情印儿全部做了。
阳筠原本失望的心又软了下来。
是日晚,除了值夜的印儿,坠儿、钏儿、珠儿、春桃几个也听阳筠的吩咐,破例都在正殿内守夜。
头一次经历这些,且就发生在自己窗外,虽然屋子里有人值夜,外头也有几个侍女,阳筠心里还是怕得要命。
她有些后悔方才碍于面子,没开口求武承肃留下。若他能在身旁,虽难免尴尬,总不至于这般害怕吧。
几个侍女也都睡不着。
外头的几个倒还罢了,大家凑在一起紧紧挨着,倒也不十分心慌。
印儿却独自在内室窗前的榻上,她甚至能听清窗外的虫鸣声。想着一会必有人来人往,印儿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比其他几人更为紧张,不单因为她独自守着窗,无人可以倚靠,更因为她心中虚得厉害——玉叶之所以急病,是她加大了五石散分量的缘故。
自从认定玉叶告密,挑拨她和阳筠的关系,印儿就存了害人之心。
她悄悄加大了五石散的分量,三两日就让玉叶服食一次。原以为会如阳筠担忧那般,吃出个瘫子来,或即便吃得太多,不过单纯疯掉罢了。无论哪一种结果,这样的人都是不能再治的,丢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玉叶倒是疯了,说出的话却惹来这么些麻烦。
当时冬雨按吩咐去给玉叶送吃食,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玉叶发疯。冬雨害怕,忙去找了印儿,等印儿赶到时,玉叶似乎将她看成了郑氏,又哭又闹,说起郑氏之死来。
玉叶一边清楚地说郑氏的死跟自己无关,“不是她害的”,一边语无伦次,似乎在说太子如何狠心。饶是玉叶说话颠三倒四,没个逻辑,印儿还是听懂了。
是太子将郑氏按在浴桶里溺毙,又亲自抱出了八凤殿,丢在湖里。
印儿听到了要命的秘密,不免也害怕起来,却又怕阳筠觉出她且不听嘱咐,将五石散的药量加到那么重,不敢将事情告诉阳筠。左思右想,印儿把其余几个陪嫁都拉了进来。
阳筠舍不得折了所有陪嫁,不知是特意否求过太子;而太子显然宠着阳筠,竟真的饶过她们一众人。她再红着眼圈给阳筠敷药、布菜,阳筠果然便没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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