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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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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福听不懂,只冲她吐着舌头。
花月给它喂了吃的,起身回东院。
***
沈知落被召回了京华,他没回东宫,倒是搬去了祭坛住着,周和朔一连好几日都往他这儿跑,时忧时喜。
苏妙看得好奇:“朝中又出什么事了?”
披着外袍,沈知落咳嗽了两声:“能有什么事?有人想对康贞仲下手,结果误刺当朝丞相,陛下本就对东宫禁卫久乏人才之事颇为忧虑,这事又是在东宫禁卫的眼皮子底下出的,陛下便张罗着让太子整顿禁卫,挑选人才。”
苏妙眨眼:“这是好事啊,太子爷怎么还不高兴的模样?”
也就只有她这个脑子才会觉得是好事了,沈知落摇了摇头。薛吉死后,禁卫统领无人补上,太子是想培养自己的人坐上这个位置,奈何没有人选。若是皇帝让他挑,那挑来的人就未必是听命于他的了。
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太子能去巡查御林军,那是中宫权势之下的东西,皇帝开了口,中宫不敢拦。
周和朔三番两次跑来,就是想问他该怎么做。
分明已经失去了一大半的信任,慌起来却还是会来找他。沈知落摇头,眼含嘲意。
“嗳,问你话呢,都没答怎么就又露出这种神情了?”脸被人掰过去,下颔微微有些疼。
沈知落回神,不悦地道:“你表哥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么?问他去。”
“他才没空跟我说这些。”苏妙撇嘴,眼珠子一转,突然抱了他的胳膊问,“朝中不是正在科举吗?情况如何?”
眉心直跳,沈知落敲了敲面前的茶桌:“苏小姐,三公子派你来我这儿住着打听消息,已经是不合规矩,你能不能在打听消息的时候适当遮掩一番,别问得这么理直气壮?”
长长的狐眸眯起来,苏妙不耐烦地拧了他一把:“哪儿那么多弯弯绕绕啊,我想知道,你说给我听。”
“……”
别人家藏的是奸细,他身边这个是个土匪?
沈知落长叹一口气,又咳嗽了两声:“大梁人才济济,科考自然是英雄辈出,但陛下对去年三甲入殿试前受贿之事颇有忌惮,放榜之前是不会有消息透露的。”
苏妙遗憾地收回胳膊撑着下巴:“你算卦也算不出来?”
额上青筋突起两根,沈知落咬牙提醒她:“苏小姐,在下是大司命,不是街边算命的。”
“哦。”她点头,看他咳嗽得厉害,微微有些不悦,“让你早睡,你天天熬着看什么星宿,还不如人家街边算命的,能睡几个好觉。”
沈知落别开头,已经是懒得理她了。
“今晚我陪你熬。”苏妙突然握拳,“夫妻就得是同林鸟,虽然还没完礼,不过也就是这个月的事了,提前同一同林也没什么大碍。”
面前这人冷笑:“你熬不住。”
“小看谁呢?”她叉腰,火红的衣袖差点甩到他脸上,“今晚就熬给你看!”
豪气冲天,言辞凿凿。
结果子时刚过,这团火就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沈知落捏着罗盘看着满天星宿,听着她嘟囔的梦呓,无奈地摇了摇头。
女人的话信不得,尤其是他身边这个。
“大人。”星奴过来,看了苏妙一眼,声音极轻地道:“咱们还要在祭坛住多久?”
“怎么?”他问,“宫里有事?”
“也不是,奴才只担心您这身子。”星奴给他拿了披风,小声道,“祭坛冷清,湿气也重,哪里比得上东宫,您在这儿住着,总是要咳嗽。”
肩上的人脑袋一滑,沈知落反应极快地伸手接住,慢慢放回来。
侧眼一看,这人睡得跟猪没两样,吵也吵不醒。
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沈知落回头看着星奴道:“不妨事,宫里总归不太平。”
是宫里不太平,还是宫里守卫森严,容不得苏小姐随意出入?
星奴欲问又止,还是闭嘴退下了。
沈知落继续观星,紫色的瞳孔里一片璀璨。
第二日下午,他睡醒起身,就看见床边坐了个焉嗒嗒的人。
“我想回去几日。”苏妙眼下乌青,打着呵欠同他道,“左右也快到婚期了,有好些规矩要学,加上表哥走之前就吩咐了,让我多陪陪小嫂子。”
眼眸一垂,沈知落拂开她去洗漱,闷声道:“你来时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走时也不必问。”
苏妙嘻笑:“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吗?”
“不会。”他抹了把脸看向外头,“没什么要紧。”
第54章 爷从来不骗人
人这一生都在舍不得,舍不得屈居人下,舍不得背井离乡,舍不得骨肉分别,舍不得儿女情长。
沈知落是最不愿意与凡尘俗世一样的,他不会说舍不得,也不会问她为什么非要走,哪怕浑身都是烦躁的气息,他也只是望着窗外,将帕子里的水一点点拧干净。
狐眸微动,苏妙到底是撑着床弦起身,从他后头伸出手去,脸颊贴上他的脊背。
“很快就会再见的。”她笑。
他不喜欢与她亲近,这般姿势,是一定会发火的,苏妙反应倒是快,在他发火之前就迅速收回手,一溜烟地跑出了大门。
“等着我来与你成婚呀。”娇俏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卷着外头炎热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背。
沈知落顿了顿,眸子里泛上一抹难解的情绪。
他放好帕子转身。
知了在树荫里发出嘈杂的叫唤,换好了水的鱼池里波光粼粼,目及之处,祭坛空荡冷清,已经是半个人影都没有。苏妙向来是这样,来得快走得也快,话让她说了个尽,半句也不会给人留。
冷嗤一声,他拖着半搭在臂弯里的紫黑星辰袍,恹恹地往外走。
苏妙回到将军府,进门就觉得莫名的干净。
她纳闷地上下扫视这门楣,扭头问门房:“哪个院子的下人犯了错,被罚来清扫了不成?”
门房愁眉苦脸地道:“哪儿能啊,自打三公子去赴任,这府里没谁敢犯错的,是少夫人闲着无事,每日都在洒扫。”
小嫂子?苏妙愕然,将行李扔给丫鬟就朝东院跑。
李景允走的时候与她说:“你小嫂子那个人,看着温软,实则冷心冷情的,爷走后她不会伤心难过,但你有空也去走动走动,看看她在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自己懊恼地道:“能做什么,总归是不晓得惦念爷的。”
苏妙还笑他来着,说被留下的人没成怨妇,这要走的怎么倒还哀怨上了。
李景允摇头说:“你不懂,能讨你小嫂子两分真心,那可太难了。”
他当时的表情太过认真,眼里还隐隐有些难过,以至于苏妙当真觉得,小嫂子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结果——
抬步跨进东院,苏妙就见花月正站在主屋的博古架面前发呆,她好像又瘦了两分,柳叶儿似的身段,一动不动地立着。
走近两步,她听得一声冰冷的低语:“鬼才信你。”
这是在说谁?苏妙不解地挑眉,想了想,还是笑着喊了一声:“小嫂子。”
花月一愣,回过身来看她,眼里含了两抹笑:“表小姐回来了。”
“祭坛里呆着无趣,我赶着回来看热闹。”苏妙进门去拉了拉她的手,“小嫂子最近可好?”
花月点头,给她倒了茶,又拿来一盘点心:“三公子不在,这院子里倒是轻松了,只是闲得有些发闷。”
苏妙笑:“你如今是这将军府的少夫人了,再闷也没有亲自去洒扫门楣的道理。”
“闲着也是闲着,他们那几个偷懒的奴才每次灰都扫不干净,今日便去教了一教,倒传去你耳朵里了。”她说着,又拿了几个绣花小样出来给她看。
“表小姐婚期将至,夫人吩咐我帮忙挑选盖头的花样,这几个是绣娘送来的里头最好看的,你瞧瞧?”
苏妙只扫了一眼就道:“小嫂子随便挑了便是。”
花月有些意外,别家姑娘成婚,样样东西都要挑自己称心的,毕竟成亲大事一生也就一次,表小姐倒是好,看都不看?
察觉到她的疑惑,苏妙眯起眼眸笑:“沈知落若当真是心甘情愿娶的我,那我巴不得每根丝线都自己来挑。可他是不愿的,赶鸭子上架,让我捡了便宜。这婚事我要是再来精挑细选,那就没意思了。”
花月若有所思地看向收着自己嫁衣的那个嵌宝柜。
“哎,我这跟你那是两回事。”意识到她在想什么苏妙连忙将她的脑袋转了回来,认真地道,“我表哥娶你那可是真心真意,小嫂子也不是……嗯,也不是那么不愿意嫁,吧?”
说到后头,苏妙自己都心虚,狐眸直眨。
花月想了想,朝她点头:“嗯,我自愿的。”
她这个身份做将军府的儿媳,便是要当出头鸟,少不得被人究查,也许哪天暴露了身份也不一定。所以她给庄氏行礼的时候,霜降急得差点把地板跺穿。
花月后来安抚她,说这是不得已,也说反正三公子要进宫了,满足人家一个愿望,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但是她很明白,那礼行下去,就是她自己愿意。
苏妙看着面前这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嘴巴张得老大。
她认识殷掌事也算有些年头了,印象里的这个人圆滑懂事又温顺,几乎从来不会犯错,把将军府内外管得是井井有条,但是这么久了,她也鲜少在殷掌事身上看见什么女儿家的柔情。
甚至潜意识里,她没把这个人当姑娘家。
然而眼前,殷花月眼眸低垂,捏着小样的手指微微收紧,像是想起了谁似的,勾唇一笑。
这笑得可太甜了,像将整个京安堂的蜜饯熬化在了里头。
苏妙看得心尖都颤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妙。
自己那神机妙算的表哥,好像少算了一样东西。
“表小姐可还有什么东西要置办?”花月面色恢复了平静,低声问她。
眼珠子转了转,苏妙笑道:“我也不清楚,要不上街去看看?”
“好。”花月点头,二话不说就去拿了银票随她出门。
苏妙明白了,她的小嫂子并不是有多爱洒扫,她就是怕自己闲下来,怕自己想起什么,所以拼命地在给自己找事做。
这人先前陪她上街,没一会儿就要打道回府的,可今日逛得她腰酸背痛了,花月都还指着前头问:“那家绸缎庄看过了没有?”
苏妙揉着腿苦兮兮地想,表哥造的孽,为什么遭殃的人是她?
“看吧。”她叹气。
绸缎庄的掌柜似乎是有喜事,给她们拿绸缎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还不惜多给她们量半尺料子。
“您是家里添丁了不成?”花月笑问。
那掌柜的摆手便道:“我这个年纪,哪儿还能添丁,只是我那不肖子有出息了,入了科考场,至今还未遣返。”
大梁的科举,因为当今陛下的一些顾忌,所以在京赴考之人都吃住在考场,落榜之人会被遣返,一榜一榜地遣,越晚归的越好,直到三甲殿试问状元。
算算日子,如今已经是殿试之日了。
苏妙惊叹地拍手:“这可厉害了,掌柜的也不消开这铺子了,跟着儿子享福去啊。”
“哪里哪里,他也就是运气好。”掌柜的谦虚着,脸上却是遮也遮不住的骄傲。
花月挑好料子,终于与她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揉着自己的小腿,苏妙眨巴着眼道:“要是我表哥没听将军的话,选择去科考该有多好,另择官职,还能在府里住。”
花月浅笑:“木已成舟,再论也无用。”
她抱过刚买的绸缎,抚着上头的纹路,又开始想要给夫人做件什么衣裳。
苏妙看了一眼她的手,微微皱眉:“小嫂子你休息两日吧,瞧瞧这上头的小口子,表哥回来非得把八斗挂在后门当腊肉不可。”
“这与八斗有什么关系。”花月轻笑摇头,没往心里去。
等李景允回来,她这手上的皮都怕是已经换了两层,哪里还有什么口子。
苏妙回了府,花月的事情就又多了一些,每天做一盅乌鸡汤送去主院、清算府里的账目、收拾两个不听话的下人、再添一添嫁妆的礼单。
这样的日子很充实,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妙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些担忧。
花月知道苏妙在担心什么,她觉得自己没有要借忙碌来逃避什么的意思,也没有很想念李景允。
几日恩爱罢了。
不屑地摇摇头,她低眸继续看账本。
天近黄昏,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晚霞在天边晕染开,东院突然就空旷了起来。
花月站在主屋里,僵硬地瞪着博古架上那一双锦靴。
她昨晚梦见这双靴子从架子上跳下来,变成了一个人,那人生得讨厌,眉眼讨厌,身子讨厌,浑身的痞气也让人讨厌,墨色的瞳子朝她看下来,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揶揄。
她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
可是醒来之后,屋子里只有靴子,没有人,想揍也无处可揍。
恼怒地瞪着这靴子,花月的拳头捏得死紧,莹润的指甲因用力而泛出清白色,指节搅在一起,一处红一处青。
然而,片刻之后,紧捏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指尖动了动,往上一抬,与另一只手合做了一处。
…大梁有个说法,新买的靴子摆在架子上,便能当半尊菩萨,若是诚心拜一拜,更是能心想事成。
博古架前站着的人微微有些恍惚。
她盯着靴子,薄唇微动,喃喃念了一些什么,然后朝着那双崭新的靴子,虔诚地弯下了腰。
一瞬,两瞬,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之后,花月直起身子睁开眼,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恼怒地甩袖:“骗人!”
天边的霞光突然一盛,昏黄的光线从门口照进来,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花月没注意,扭头就想往门外冲,结果余光一闪,她僵在了原地。
修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上,被勾勒出一圈光晕,衣摆上的蓝鲤绣纹逆着光,变成了一片玄色。
那人似乎在笑,肩膀微微颤动,低沉的嗓音像古老的琴,穿过黄昏直抵她的脑海。
“爷从来不骗人。”他说。
像年关里的烟火突然全在眼前炸开,花月晃了晃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拨弄余晖,想拨开这些晦暗的光,看看这到底是谁。
她自然是没拨开的,但这人往前走了一步,俊朗的眉目在她的眼前一点点清晰。
墨色的眸子里泛着熟悉的光,眼尾斜过来,略微有些嫌弃的意味。
“这才多久,你怎么就想爷想成了这个样子。”李景允慢条斯理地笑。
呼吸停滞了片刻,花月眼眸动了动:“你……”
他低下头来,拿有些青须印的侧脸略微蹭了蹭她的耳畔:“不认得了?”
自然是认得的,花月迷茫地点头。
下一瞬,她背后就被人一抵,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上贴住了他的心口。
心里一直吊着的东西突然归回了原来的位置,花月反手抱住他,眼里有惊有喜,嘴上却还是困惑地问:“你怎么出来的?”
“宫门开了,自然就出来了。”他含糊地答,眷恋地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
慌忙推开他,花月狐疑地眯眼:“又是偷跑?宫里可没人替你打着掩护,你这擅离职守……”
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啰嗦,李景允嗯了一声,低头堵了这碎碎念的嘴。
外头突然热闹了起来,不知道哪个奴才喊了一声,整个将军府都沸腾了,敲锣打鼓,奔走相告,甚至还有人在正门放起了鞭炮。
“表哥,小嫂子!”苏妙在外头叠声喊,“快出来呀!”
胸口被人一推,李景允退后半步,不悦地往外看了一眼。
怀里这人是没回过神的,小爪子抵在他心口,声音听着都有点飘:“出去看看。”
“嗯”了一声,李景允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分开,与自己的手扣了个死紧,然后才带着她往外走。
这个时辰,各家各院都该在用膳的,不知怎么的,人都聚集到了正庭,李守天坐在主位上沉着个脸,庄氏在一旁却是喜极而泣。
“好,好得很,快让他过来给几个一直照顾他的叔叔伯伯见个礼。”
花月跟着李景允踏进门,眼神还有些呆滞,她被他按在夫人身边的矮凳上,茫然四顾。
“恭喜啊。”几个远房婶婶在她旁边小声道,“嫁夫婿就当嫁咱们景允这样的,有出息,有抱负,谁能料到这一出去还摘下武试的魁首回来?将军也莫要赌气了,武状元可比那禁宫散令有前程。”
“是啊。”庄氏也连忙扭头劝,“这是好事。”
“好什么?”李守天冷声开口。
热闹的正庭倏地安静下来,李景允正在与几个叔伯见礼,也没在意,规规矩矩把礼行完,才慢悠悠地跪到了李守天跟前。
“儿子给父亲请罪。”他平静地道,“辜负父亲安排,擅自做主参与科考,让父亲为难了。”
花月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人,竟然去参加科考了?!
李守天胸口起伏,双眉怒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的这个父亲!与人说好的事,你说不去就不去,让旁人怎么看我李家?翅膀硬了,以为摘个魁首就能进这家门耀武扬威了?”
“儿子不曾有这想法。”李景允头也不抬,十分从容地道,“本是要去赴任的,但路上听人碎嘴,说我李家儿郎没出息,一个在边关几年归不得朝,一个靠着祖荫混了个差事度日,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
“当晚辈的被人碎嘴倒是无妨,可这话说得难听了,将军府也没个颜面,于是儿子就改道去考场看了看。”
“原以为武试严苛,高手辈出,儿子也不过是去长长见识,谁料里头没几个能看的,儿子就被扣到了最后,今日才能回府向父亲禀告。”
他起身又拜:“还请父亲宽恕。”
话说得体面,总结下来就一句:他们太弱了,我随随便便就回不去禁宫赴任了。
李守天一巴掌拍在矮桌上,气得直哆嗦。
四下叔伯婶婶连忙上来劝,又是倒茶又是递水,一声声地道:“景允都说了,也不是故意忤逆,谁让你教得好,他有本事呢?”
“三哥快别气了,咱们这几个院子里若是能出这么个儿子,那可真是无愧先祖了。”
“孩子考了这半个多月了,看看,都累得没怎么收拾,快让他去歇着,咱们来商议商议,摆个流水席。”
李守天横眉怒目:“这不孝子,还给他摆席?”
“要摆的要摆的,我李家还没出过状元呐!”
庄氏给花月使了个眼色,花月会意,趁乱就将李景允带了出去。
府里到处都是奔走张罗的丫鬟婆子,两人挑了僻静的小道走,谁也没说话。
李景允走着走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眼角余光打量着旁边这人,轻咳着找话:“我爹会不会又关我禁闭?”
花月面无表情地摇头:“不会,别看将军方才桌子砸得响,你夺了个榜首,他比谁都高兴。”
恍然点头,他笑:“那你呢,你高不高兴?”
绣鞋停在了青石板上,花月转过身来抬眼看他,眼里一片幽深。
“您是早就想好了要去参加科考。”
心里咯噔一跳,李景允暗道不妙,连忙摆出方才堂上那副无辜的模样:“哪儿能啊,也就是走到半路……”
“武试需要提前几日向练兵场递交名册。”她微笑着打断他,笑意不达眼底,“科考刚开始的时候,您还在与妾身说要去赴任之事。”
“那是旁人才需要递交名册,爷是谁?将军府的公子啊。”李景允理直气壮地道,“管名册的是秦生,要他把爷的名字添上去还不简单?”
花月转头就走。
“嗳——”他连忙将人拉住,眉眼软下来,甚为尴尬地道,“你怎么比我爹还精。”
胸口闷着一团气,花月冷声道:“这也不是头一回被公子算计。”
完了,这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李景允轻吸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柔声哄:“当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万一没考好,爷也不想丢这个人那。你看看,武试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爷身上没少落新伤,从昨日傍晚到现在,爷还没合眼,就想着回来告罪。”
“告罪?”她嗤笑,“三爷的规矩,向来是先骗着,骗不过了再认错,哪会一上来就告罪的。”
还挺了解他嘿。
李景允乐了一瞬,又变成一脸痛心:“你怎么只在意这个,都不在意爷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
腮帮子鼓了鼓,花月就着他拉着的手,将他带回东院,取水净面,然后用被子将他按进了床榻。
“公子好生休息。”她低头行礼,“妾身去看看前庭。”
说罢起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房门“啪”地合上,李景允捏着被子愕然地咋舌。
他走的时候还是个甜软的小狗子,回来怎么就变成一头龇牙的恶犬了?
武试夺魁是李景允筹谋已久的一件事,混迹市井,虽也能有家财万贯,但始终少些倚仗。太子给他谋的官职有禁锢,李守天给他安排的散令不自由,他想要的东西,还是要自己去拿才合适。
实在困倦,李景允也来不及多想,打算先闭目找回些精神,再与她说道。
文武状元都在这一天放榜公布,周和朔从一堆杂事之中抬头,就听闻了李府传来的邸报。
“这李三公子,也是能耐。”属官与他闲话,“往几年武试,都有个榜眼探花的,可这回那几个,在与他交手之后都伤重下不来床,殿试只他一人去的。陛下看见他,龙颜大悦,在殿上就赏了好些东西,想必接下来也会委以重任。”
周和朔哼笑:“到底是本宫看重的人。”
不过没一会儿,他又有些不悦:“这事,景允没提前来禀本宫。”
“何止是殿下您,连李将军都不知道,府上闹了好一阵呢。”属官摇头,“三公子独来独往的,向来没几个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好,他若有了官职,对殿下来说也是好事。”
李景允若受了他给的官职,那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他没有。
周和朔眯眼,想起很久以前的栖凤楼,那人倚在细雨连绵的花窗边,转着玉扇同他笑:“我散漫惯了,哪里吃得练兵场里的苦?家里还有二哥为国尽忠,我躲在他后头,总也有两分清闲可偷。”
偷清闲偷成了殿上钦点的状元。
眉头微紧,周和朔垂眼道:“本宫也该去送个贺礼。”
第55章 三爷这张嘴
往日门庭森严的将军府,如今倒是大门敞开迎八方来客,金丝红绸的灯笼往外挂了两排,殷花月就站在灯笼下头,低声吩咐奴仆记上宾客名姓和贺礼名目。
前头李家的叔叔婶婶都帮着在张罗宴席,需要她操忙的事不多,她低眸看着桌上那一张又一张的红纸,略微有些走神。
她原以为李景允是想明哲保身,所以才在长公主和太子的拉扯里给自己寻了个全身而退的路子,可没想到的是,他不当那稳妥的散令,却偏要在这朝局混乱的时候当出头鸟。
武状元与文状元不同,当朝文臣济济,就算金榜题名,也未必会有高官厚禄。可武状元就不同了,东宫禁卫出事在前,御林军混乱权势在后,李景允打小得皇帝赏识,皇帝会轻易放过这个可以倚仗的武将?
眉心微拢,花月捏着衣袖,轻轻叹了口气。
前头报客名的奴才突然噤了声,四下一凛,齐齐地往地上跪,花月反应倒是快,立马跟着跪了下去。
寻常宾客自是要唱名姓等人来迎的,如果名姓没人唱还要跪,那只能是皇家的人摆了架子来了。花月将头埋低,半眼也不敢往上瞧。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自个儿身上如今穿的是李家主人的衣装,哪怕将脑袋埋进沙子里,也会有人小声喊她:“少夫人,快与三公子一并上去。”
眼角一跳,花月深吸一口气。
李守天和李景允已经闻讯从前庭里迎了出来,有婶婶拉她一把,她不得不顺势挪去李景允身后,跟着一起行礼。
“恭迎殿下。”
周和朔满脸笑意,与李将军寒暄两句,便笑着朝李景允道:“怪本宫最近实在忙碌,错过先前的喜宴不说,今日这好宴也来得迟了,待会儿与你多饮两杯,算是赔罪。”
李景允拱手浅笑:“殿下言重,大驾光临已是恩宠,哪里还需什么赔罪,快里头请。”
周和朔颔首,目光扫过他,落在后头那半支珠钗上,眼有疑惑。
李府迎了少夫人的事他是听说了的,但到底立了谁,他还没问过,今日一看,怎的有些小家子气,这般场面,竟只会躲在李景允身后。
被人迎着往里走,周和朔侧头看了好几眼,可每回他转头,李景允那身板都恰好将人挡了个严实,只看得见头上珠钗脚下裙摆。
看看景允这神色,也不像是故意遮挡的,迎上他的目光,还笑着问他:“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罢了,周和朔收回目光,不打算再看。
李景允将他请去上座,安置妥当又召来几个能说会道的门客陪着,这才告罪退下。
庭院里很热闹,与李守天有交情的官员几乎都来了。大梁本是不许官臣私下来往集会的,但礼部前几日给将军府送来了几坛子花雕,各家各院听见消息,便知道是今上默许了,急匆匆地赶来道贺。
能得陛下如此偏爱,这李家势必是要昌盛的,可惜了宫中女儿没个子嗣。
有人小声碎嘴,说起这可惜事,康贞仲闻言就笑:“你懂什么,就是宫中没子嗣,李家人才会更加受宠。”
几个大人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康贞仲却是不愿再说,眯着眼抿了一口酒,眺望远处的飞檐立兽。
他坐的是靠前的桌子,身边家奴环伺,都是自个儿带来的。
花月在右侧的月门后头站着,瞥他一眼,神色凝重。
也不知是谁走漏的风声,让康贞仲提前有了戒备,先前在百官祭祀上朝他动手的人都已经在大牢里了,她是不打算再轻举妄动的。
可是,人就在眼前坐着,就这么放他走,也太可惜了些。
眼里暗光流转,花月捏了捏月门弦上的雕花。
“你这人,怎么老是乱跑?”背后响起个微恼的声音。
花月一怔,还没回头,身子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李景允搭了一只手来将她搂住,温热的下颔抵着她的侧脸蹭了蹭:“叫爷好找。”
低哑深沉的嗓音,听得人耳根发麻。
花月挣开他,扭头板着脸道:“公子有什么事,让人吩咐一声便好,怎的非要找着妾身。”
靛青的罗袍被她推得微微皱起,李景允伸了手指优雅地抚平,然后唏嘘:“别人家的媳妇,都巴不得夫君天天惦记着,你倒是好,自打爷回来,就又不让找又不让抱的。”
他想了想,眉梢耷拉了下去,长叹一口气:“怪道人都说,到了手的最是不会珍惜,你如今过了门了,也得了爷的人了,就可以不把爷放在眼里了。”
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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