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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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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
  哪儿来的妖怪上了身了这是?
  她别开眼,冷着神色道:“厨房还忙着,妾身过去看看。”
  “哎。”李景允将她拉住,眉目正经起来,墨瞳里略微有些委屈,“这都三天了,就算是牛生的气,也该消一些了。”
  花月觉得好笑:“您里外将妾身骗了个团团转,有的是好手段好本事,何必在意妾身生气不生气?三天了,您给过妾身一个解释吗?这赴考之事,为何同苏妙说得,同柳公子温御医说得,就是同妾身说不得?”
  废话,同她说了还怎么骗人跟他圆房?
  李景允轻咳一声,低头反省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过错的。
  怎么能让她发现了呢,太不严谨了,下回得改。
  望进面前这人燃着小火苗的眸子里,李景允换了一副诚恳的表情,捏着她的手心柔声道:“是爷错了,爷给你赔不是,下回一定先知会你,什么苏妙柳公子温御医,爷统统不告诉,可好?”
  还有下回呢?她都怕下回他直接蹿上天去。
  咬牙鼓了鼓腮帮子,花月甩开他的手,转头说正事:“妾身先回东院了,若是夫人婶婶们问起,还请公子帮忙遮掩。”
  她是不好让周和朔瞧见的,就周和朔绑她去问话那事,这要是个普通奴婢,也就不妨,可若被绑的人变成了李景允的正室,那就很影响关系了。
  李景允也明白她的担忧,扶了扶她发间珠钗,低头笑道:“那爷晚上回去,你可不能再将爷关在屋外了。”
  行,不关他,她关自个儿就是。花月假笑着行礼,扭头就板回了脸,捏着手往东院走。
  裙摆甩起涟漪,上头的青鲤跃然如活,一溜儿地随着她往前游,漂亮又可爱。
  他看得直笑,身子倚在月门边,眼里浮光粼粼。
  “唉哟三爷,小嫂子气性这么大,您还笑得出来呢?”徐长逸凑过来,望着花月离开的方向啧啧摇头,“可不好哄的。”
  “你懂什么。”李景允啐他一口,抱着胳膊笑,“她没甩脸子离开东院,爷这事儿啊,就已经是成了。”
  无耻归无耻,但人是他的了,只要没想着与他鱼死网破,那日子就还长。
  徐长逸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努嘴指了指庭里的人:“那个,还被盯着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康贞仲,李景允脸上的笑意褪去,略微有些阴翳。
  他已经给人提过醒了,这是个饵,谁咬谁落网,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知落那一伙的人,还要硬着头皮上,误伤了丞相不说,人还全进去了。
  出手相救是不可能的,不是一路人,他至多站在旁边看看热闹,顺便防着自家后院起火。
  “三爷,您选的这条路,自个儿走都不是很稳当,可莫要再管这闲事了。”看他眼神不对劲,徐长逸连忙劝了一句。
  李景允摆手示意他放心,然后起身从台子上拎了壶酒,坐去了康贞仲的身侧。
  “状元郎。”康贞仲一见他便奉承,“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笑眯眯地给他倒了一杯酒,李景允抬袖颔首:“常听家父提起,说康大人阅尽人世,颇有胸怀。今日席上得幸相逢,还请大人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不过也就是仗着一把年纪了,比你们这些晚辈多看过点东西。”康贞仲与他碰杯饮酒,脸上已是有些醉色。
  他摸了一把胡茬,浑浊的眼里划过一抹惆怅,放下酒杯比划道:“想当年头一回来你府上,你才这么点大,被李夫人抱着,见人就笑。当时你的娘亲还不是这府上主母,主母是谁来着……”
  旁边的人连忙按下他的手,忌惮地看了李景允一眼,小声劝:“大人醉了。”
  康贞仲反应过来,憨厚地笑了两声,不着痕迹地转开话头:“如今三公子是光宗耀祖了,好事,好事。”
  李景允好奇地挑眉:“大人还见过我小时候的模样。”
  “见过,你小时候就招人喜欢,除了你爹,谁不是把你放在心口疼的?”他打了个酒嗝,摸着脑袋道,“你爹,你爹也不是不疼你,虽然——但现在,他还是以你为傲的,别看他总是板着个脸,跟我们几个老头子一起喝酒的时候,没少为有你这么个儿子骄傲。”
  话说得不着五六,李景允却是听得懂,似笑非笑地捏着酒壶,眼底一片晦暗。
  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将康贞仲扶住,另一个人小声与他告罪:“康大人最近烦心事多,喝点酒就喜欢提旧事,状元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景允抿唇垂眼:“当长辈的,自然是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小辈哪有上心的道理。”
  说是这么说,脸色却不太好看,一副被人敷衍后的不爽模样。
  康贞仲身边的人急了,左右看看,低声与他道:“这不是小人说场面话,康大人最近像是犯了太岁,连连倒霉,遇着好几回要命的险事,连府门都出不得,要不是今日贵府这宴席,大人是要去请人做法除晦气的。”
  脸色稍霁,李景允道:“这倒是晚辈的不察,耽误大人了。”
  “哪里哪里。”那人赔笑。
  不动声色地起身,李景允回到柳成和面前,低声吩咐了两句。
  柳成和恋恋不舍地放下吃了一半的鸡腿,转头去找人。
  李景允回到了太子跟前,太子面前的酒没动,只听着庭前弹的曲儿,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着,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下头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见着他来,连忙让了位置。
  “殿下。”他往那将满的杯子里斟了一滴酒,抬眼道,“那曲儿弹得不好。”
  周和朔看他一眼,轻笑:“他弹的是《忠君令》,男儿白骨为明君,何处不好?”
  李景允摇头,捏了筷子往桌弦上轻轻一敲:“此一‘君’字,是为无上帝王,但放词曲里唱,到底是窄了些。景允拙见,‘君’当改为‘主’,社稷明主,男儿都当效之。”
  神色和缓,周和朔瞥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众人都没听懂其意,只瞧见方才还绷着的太子殿下,突然松了一身怒意,开始与三爷谈笑了。
  “这是怎么的?”苏妙拉了拉温故知的衣袖,压低嗓门问,“什么君啊主的,我没听明白。”
  温故知满眼敬佩地唏嘘:“不用听明白,表小姐只消知道,三爷这一张嘴,只要是个人,就没有哄不住的。”
  苏妙恍然,然后揶揄地道:“我要去告诉表哥,你说小嫂子不是人。”
  “……”温故知哭笑不得,“小祖宗饶命,我可惹不起这一茬。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三爷这么厉害,总要有个能收拾他的人。”
  还收拾呢,苏妙撇嘴:“小嫂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也就生生气。”
  “这就是表小姐不懂了。”温故知摸了一把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老道地摇了摇头,“搁有的人身上,这生一生气,也够三爷受的了。”
  旁人生气,珠钗锦缎银子,总有一样能哄个眉开眼笑,可嫂夫人是什么人那,要哄她真心实意地原谅这一遭,温故知想了很久,没个对策。
  流水席摆的是三天三夜的排场,府里直到半夜都还有人饮酒对诗,花月早早收拾好自个儿,躺在东院的侧屋里睡下。
  她将门窗都上了栓,以为万无一失。
  结果子时一到,一把软剑从门缝里伸进来,轻松地就挑开了卡在上头的门栓,接着李景允就带着满身酒气卷进来,坐在她床边就怨:“不是说好的不关门?”
  额角一跳,花月转过身背对着他躺着,闷声道:“妾身说的是不关主屋的门。”
  “这不是主屋吗?”他茫然。
  “爷喝醉了。”她轻哼,“这是侧房。”
  “你才喝醉了。”他将她捞起来,半拥住哼笑,“你在的地方都是主屋,都不能关门。”
  花月觉得牙酸,伸手捂了腮帮子冷眼道:“这些话您还是留着去哄别的姑娘,她们肯定受用。”
  李景允摇头,抵着她的脑袋晃来晃去:“就你了,没别的姑娘。”
  情至浓处,当真话都只会捡好听的说,花月撇嘴,又觉得懊恼。自个儿是当真蠢呐,嘴上说不信他,可回回都被他骗,还圆房呢,还生孩子呢,就连拜个靴子,也是她自个儿干出来的蠢事。
  眼下再听他说这些,她更气了,倒不是气他信口开河,而是气自己不争气。
  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呢……
  “你是不知道,陛下有多喜欢爷。”他真是醉了,抱着她哼哼唧唧地开始说,“朝堂上头,那么多人听着看着,陛下说要给爷在这京华新修一处宅子,命人去运观山的土,一车一车地运来,给爷修宅子。”
  “观山是什么地界儿啊,平日里没人上得去的,那地方土好,当今最受宠的姚贵妃想用观山土修观月台,陛下都没允。”
  神色一动,花月突然扭过头来看他。
  面前这人眼里醉意醺然,漆黑的眸子看下来,深情又动人。
  “爷带你住新宅子,可好?”
  心头微跳,花月抓着他的衣袖,不确定地问:“观山吗?观山的土?”
  他像是没听见,迷迷糊糊地低下头来吻她,花月有些走神,被他吻得轻轻一抖。
  “你想要的,爷都会给你。”他含糊地呢喃,“爷是当真想跟你过日子的。”
  只说了这一句,他身子就沉下来。
  花月愕然地搂着他,瞳孔望着房梁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反应过来将他扶上床,脱了靴子盖好被褥。
  那话,是什么意思?她想要的,他都会给?
  她觉得好笑,低头去看他熟睡的脸,又情难自抑地觉得心动。
  他哪里知道她想要什么,就算知道了,又怎么可能给。
  摇摇头,她伸手抚了抚那好看的轮廓,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等他睡得沉了,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
  霜降在前庭忙了个半死,匆忙过来见她的时候,眉眼间尽是疲惫。
  “见了鬼了。”她小声嘀咕,“我分明是送了消息去冯大人那边的,但他没来,方才刚有人回话,说消息没传到冯府,大人不知情,这已经是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了。”
  康贞仲只在将军府吃了半个时辰的宴席,就因醉酒胡言被人送了回去。
  遗憾地叹息,花月道:“这人还真是命大。”
  顿了顿,她觉得有点不对,拉了霜降的手问:“你让谁出去递的话?”
  “贺老三,回回都是他,您放心,他是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的。”霜降想了想,“许是递出府之后谁弄丢了,反正写的是密信,旁人捡去也只当是一张寻常采买单子。”
  迟疑地点头,花月瞥了一眼侧房里的人,摆手让她下去歇着了。
  直觉告诉她,好像有谁在拦着不让她对康贞仲下手,但没有丝毫证据,也可能只是她多想。
  李景允若当真知道她在做什么,定是要将她赶出府去的。
  沉吟片刻,她进屋躺回他的怀里,慢慢闭上眼。
  ***
  沈知落也是来了这宴席的,只是敬了一杯酒就走了,与苏妙连面也没见上。苏妙也不急,总归婚期是近了,让人追上他的马车,塞给他一包炸油酥。
  “这么腻的东西,也亏她喜欢吃。”沈知落嗤之以鼻,连打开也不曾,径直塞进了衣袖。
  他坐在车厢里,旁边是愁眉苦脸的孙耀祖和老神在在的常归。
  孙耀祖也不在意他藏什么东西,只道:“郑遇是重要的线人,他一进去,咱们这联系断了好几条,本来想拉着那几个贪生怕死的人共事就不容易,这一出事,他们全急着撇开关系,眼下该怎么是好?”
  常归哼笑:“急着找康贞仲的麻烦干什么,生怕人家不知道你们寻仇来了?”
  “这是我要找的吗?是他的位置本就重要,他一死,底下那几个人也能趁机夺权,于咱们都是有利的。谁想到前头的薛吉会让他们起这么重的戒心啊,薛吉也不是咱们动的手。”孙耀祖叫苦不迭。
  常归很好奇:“你们没动手,薛吉怎么死的?”
  孙耀祖犹豫地转了转眼珠子,想说也许是小主,可想想小主那不争气的模样,还是懊恼地摇头:“不知道,国师倒是出出主意,怎么把郑遇给捞出来?”
  沈知落不甚在意地摆手:“太子盯得紧,咱们最近最好别动手。”
  常归跟着点头。
  孙耀祖看看面前这两人,眼神微变:“你们两个……折的不是你们的人,你们就袖手旁观。”
  “孙总管说笑了。”常归道,“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分什么你的人我的人?郑遇的确是没法救了,康贞仲也动不了,休养生息吧。”
  恼恨地别开头,孙耀祖兀自生气。
  车轮一路往前碾,常归看着摇晃的车帘,突然问了一句:“听闻国师也要与大梁人成婚了,该不会像西宫小主那样,成了婚便胳膊肘往外拐吧?”
  这人说话总带着一股冰寒之感,分明对谁都笑,可好像对谁都有怀疑的情绪。
  沈知落不悦地垂眸:“多虑,大人若是不信任在下,大可另谋高就。”
  “哪儿能啊,您手里有两枚印鉴,我自然是要跟着您的。”常归弯着眼皮,朝他躬了躬身,“只是,最近我也得了些稀罕玩意儿,想请国师看看。”
  沈知落不经意地抬眼,就瞧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分外眼熟的玉佩。


第56章 魏人和梁人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6…08 17:35|字数:6068大魏皇室之人,自出生起就戴铭佩,正面是自己的字,背面将那生辰八字细细雕成一圈,中间搁些花鸟山河之像。
  所有人都是这个制式,只有一人例外。
  西宫小主殷氏,不入族谱,不进宗庙,铭佩的正面自然也没有自己的字,只有背面那一圈,刻着“坤造元德年十月廿辰时瑞生”,并一朵未开之花。
  眼下常归手里拿着的就是这块铭佩。
  沈知落怔愣了一瞬,接着脸色就有些难看:“你怎么会拿着这个。”
  “在下也很好奇呀。”常归神情古怪地摸着那玉上坠着的丝绦,抬了眼皮看他,“大皇子的遗物里,为什么会有西宫的铭佩?”
  在常归的眼里,殷宁怀和西宫是不共戴天的,这东西能在大皇子的陪葬里,一定是西宫的阴谋。
  沈知落看向常归,眼含唏嘘:“去观山之前,我陪殿下往西宫走了一趟,殿下说,小主从来就不算殷皇室的人,大难临头,也不必担着殷皇室的祸,所以他收了这铭佩,一并带在了身上。”
  脸色一沉,常归冷笑:“你撒谎,大皇子那么讨厌西宫小主——”
  “那么讨厌她,还会到死都将她护得好好的?”打断他的话,沈知落嗤笑,“有仇怨的向来是你们这些下人,他与殷花月,是骨血相融的兄妹。”
  常归一噎,眼里露出两分凶光。
  凡人总有自己的执念和心结,沈知落懒得与他多说,伸手将这铭佩拿过来,轻轻擦了擦。
  “你手里还有别的东西?”他问。
  常归哼笑,将手揣进了衣袖里:“最重要的两样都在你手里,在下不过捡些小玩意儿,又哪里需要国师惦记。”
  “别胡来。”沈知落垂眼拢袖。
  常归颔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朝他一拱手,带着孙耀祖下车走了。
  沈知落摩挲着铭佩,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微有戾气。
  袖子里放着的油纸包像是被马车的颠簸弄散了绳子,炸油酥的香气突然飘出来,充斥了整个车厢。
  浅紫的瞳子微微一怔,沈知落低头,将那纸包拿出来,皱眉打量这一包又腻又咸的东西。
  哪会有姑娘家爱吃这个的。
  苏妙每回遇见什么好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别的,都一定会分他一份,若是当面给的,那漂亮的狐眸便会眯起来冲他笑,小嘴叽里呱啦地说上一大堆,若不是当面给的,那一定会……指尖拨弄开两块油酥,沈知落挑眉,果不其然在这一堆东西下面刨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头就两个字。
  聘礼。
  先前的糟糕情绪像被人连锅端走了似的,他瞪着这俩字看了许久,倏地失笑出声。
  她的聘礼可真是五花八门,上回给他拿了一张分外好吃的饼,再上回让人给他送了一包腊梅干花,这回这个也算是荤菜,能做得聘礼里的大定了。
  也亏她想得出来。
  摇头叹气,沈知落捏了一块炸油酥放进嘴里。
  ***
  将军府的流水宴摆了三天三夜,花月累了个够呛,沐浴都差点睡在浴桶里,还是李景允将她抱出来擦身子更衣。
  她有点恼,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推他,被他一把抓住手,嫌弃地道:“指甲都长成什么样子了。”
  眼皮子重,花月干脆闭着眼嘟囔:“明儿来剪,公子不必操心。”
  还等什么明儿啊,李景允撇嘴,捏过她的手指拿了剪子,低头就想动手。
  目之所及,纤长的指尖上多了两道疤,一道像是被细刺划拉的,一道像是刀切的,结的痂还新。
  脸色一沉,他放了剪子:“这怎么弄的?”
  花月都快睡着了,被他晃了晃,眼睛艰难地掀开一条缝:“嗯,干活儿的时候不小心。”
  “还干活儿?”他气笑了,“这将军府是短了下人了还是家道中落了,要你一个少夫人干活儿?”
  被他吼得一哆嗦,花月睁开了眼,哭笑不得:“就这点小口子,您急什么?”
  “爷没急。”他咬牙,胡乱找补,“爷就是面子上过不去。”
  这关面子什么事?花月看了看那小伤口,叹气道:“行,妾身下回当心点。”
  说罢,打了个呵欠,抱着被子就睡了过去。
  李景允气闷地瞪了她半晌,见她实在是困极了,也只能冷哼一声,捏了她的指甲来修齐整,然后起身往外走。
  先前就说好了流水宴之后府里奴仆会有半日的休息,所以第二天花月也没忙着早起,懒洋洋地蹭着被褥,任由阳光从花窗照在自个儿脸上。
  “小嫂子。”苏妙提着裙子冲进门来,咋咋呼呼地扑到她床边,“小嫂子,你怎么还睡着呢?”
  费劲地睁开半只眼,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苏妙满脸笑意:“起床来看热闹呀,表哥嫌府里饭菜不好吃,把珍馐阁的大厨丫鬟连带打下手的奴才都一并买回来了。”
  花月惊醒了:“什么?”
  苏妙连忙安抚:“我知道这府里奴仆一向是小嫂子在管,但表哥这回做的也不是错事,府里原先的厨子做来做去就那么两样菜不说,那几个丫鬟婆子还犹为嘴碎,天天说些有的没的,表哥借此将他们遣了,我还觉得高兴呢。”
  花月起身,麻利地洗漱收拾干净,坐回苏妙面前皱眉:“好端端的怎么跟厨房的人过不去?”
  “不知道,下人说表哥早起吃了半块杏仁酥,就突然生气了。”
  别的人都还好说,厨房里有个叫小采的丫鬟,是尹茹安插来与她传递消息的,李景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突然动手?
  心里忐忑,花月眼神沉了沉。
  她起身走去厨房,里头当真已经全是新面孔了,见着她倒是行了礼,规矩很足。但她想像往常一样去帮着剁个肉挑点菜的时候,这厨房里的丫鬟跟见了鬼似的,连连行礼请她往外走。
  站在外头寻觅了许久,发现小采真的是不在了,花月有点茫然。
  李景允到底想做什么?
  扭过头,她问苏妙:“三公子去哪儿了?”
  苏妙笑道:“一大早就去康府拜望了。”
  康府?花月不解,满脸困惑。
  苏妙立马给她解释:“那康贞仲康大人,是舅舅的世交,最近他多有磨难,舅舅便让表哥过去拜望,也是为表哥好,毕竟康大人如今也算得上大梁重臣。”
  “原来如此。”花月垂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苏妙道:“小嫂子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了呀,我打小就借住在将军府,没有不知道的事儿。”
  眼眸一亮,花月扭头问她:“那你知道你表哥为何与夫人生了这么大的嫌隙么?”
  苏妙一顿,略微有些尴尬:“我这话还没说完——没有不知道的事儿,除了表哥和舅母之间的。”
  “……”花月失望地低头。
  “哎,我能说点别的,就说这康大人。”苏妙拉着她的手往厨房外走,边走边道,“康大人也古怪,虽然有人说他与舅舅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但我记得,他这么多年都不怎么与将军府来往的,也就最近才走动了一二。”
  康贞仲当年是力主剿灭魏人的,李守天与他政见相左,两人能有什么来往?只是近几年康贞仲手里权力旁落,人也老了些,这才消停了。
  花月眯眼,对怎么也杀不了这个人的事,还是有些苦恼的。
  “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时常与康大人一起策马出游。”苏妙撇嘴,“真要好到那个份上,去年舅舅在朝堂上又怎么会孤立无援。”
  花月听得若有所思,之后见着霜降的时候,顺口便让她去打听打听康贞仲和将军府是什么关系。
  霜降狐疑地道:“上回那密信没送到冯府,会不会跟这事有关?”
  康贞仲与将军府交好,所以有人暗中阻挠她们对康贞仲动手。这个说法也算有条理,但花月沉声道:“若是如此,那阻挠的人便知道我们的身份和目的。”
  惊得打了个寒战,霜降连忙让人去查。
  查回来的东西很少,只说李将军与康贞仲是一起长大的,但在十年前,两人不知为何闹掰,再也没见过面。
  这么古怪的关系,值得将军府里某个人护着他吗?
  花月一脸凝重地盯着窗台上的花,陷入沉思。
  六月中,李景允受陛下亲封,出任大都护一职,内督京华兵力,外察各地驻军,手握实权,每月都可进宫面圣,直抒所见。
  这是个不得了的差事,李守天再严厉清肃,都忍不住乐了好几日,各处送来将军府的贺礼更是绵绵不绝,连带着花月都被塞了几个满满当当的首饰盒子。
  她有点不安,这不是她该收的东西,所以琳琅满目的凤钗珠环,她一样也没敢碰。去观苏妙出嫁的礼,也戴了先前李景允给她的首饰。
  李景允更了衣,伸手就想去拿博古架上放着的靴子。
  “你做什么?”她拦住他,一脸戒备。
  李景允这叫一个哭笑不得:“穿靴子啊,还能做什么?”
  花月给他找了另一双靴子来:“穿这个。”
  “为何?”他好笑地道,“那靴子都放了快一个月了,你该不会真的还想拜它?”
  “没有。”花月一脸正经地否认,但就是不让他去拿。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景允抹了把脸,将人抱过来软声道:“爷错了,爷已经认过错了,下回再也不胡诌骗你了。”
  花月抬眼看他,显然是不信。
  低头在她耳鬓上啄了一口,他轻笑着哄:“等送苏妙出了嫁,爷带你去一个地方,要穿着这靴子才走得过去。”
  这不还是胡诌嘛,花月伸手就拧他一把,李景允笑着躲开,越过她拿了锦靴,穿上打量两眼,勉强道:“嗯,还行。”
  然后就迈着八字官步出去找温故知等人。
  这帮子兄弟,成了家的占一大半,平日里也没少穿戴自己夫人做的衣裳鞋子,闲来聊天,也会显摆两句,说这个是内人的手艺,做了大半个月云云。
  李景允觉得他们太没见过世面了,靴子而已,怎么还要显摆呢?
  像他,站在这群人面前,就一句话也不说。
  “三爷。”温故知打量他两眼,关切地问,“您这右脚是伤着了么,抬得这么高。”
  “没。”他云淡风轻地拂了拂鞋面,“方才走过来,沾了点灰。”
  柳成和不明所以:“靴子穿着,还能有不沾灰的?”
  徐长逸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看了看那靴子的花纹,随口道:“这还挺精巧。”
  “哪里哪里。”李景允摆手道,“不值一提。”
  说是这么说,抬着的右脚也没放下。
  温故知琢磨过味儿来了,眉梢一动,接着就笑:“小嫂子手艺过人,这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怎么不值一提了?三爷也要学会心疼人呐。”
  其余两人一听,直敬佩温御医这灵活的脑子,跟着拱手:“好靴,好靴!”
  李景允满意地笑了,施施然放下腿,这才扭头去看前面的热闹。
  今日是苏妙大婚,场面十分盛大隆重,嫁妆也是一箱又一箱地往外抬。苏妙父母皆亡,临行拜别只给李守天和庄氏行了礼。
  别家姑娘出嫁,少不得哭上几嗓子的,可苏妙不,要不是有规矩压着,她能直接笑出声来。
  “你收敛着点。”将她送出府的时候,李景允低声道,“不知道的该以为将军府是什么火坑,看你跳出去这乐得。”
  盖着大红的盖头,苏妙低声答:“我乐什么你还能不知道么,别跟这儿耍嘴皮子,你成亲的时候笑得比我还过分。”
  “那也是爷娶了个好姑娘。”
  “我嫁的也是好人呐!”
  苏妙分外不服气:“你别成天挤兑人,当心我嫁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帮着沈知落来对付你。”
  李景允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临上轿的时候,他看着这丫头,还是低声道:“受了委屈就往我这儿跑,亏不得你什么。”
  盖头下传来一声淡淡的“嗯”,苏妙转身,搭着喜娘的手上了轿。
  吹吹打打的,十里红妆一路往前铺,李景允目送那轿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才侧头道:“跟爷走。”
  花月正有些失落呢,冷不防地被他往马背上一放,下意识地就抓紧了马鞍。
  “抓这个干什么。”身后的人坐上来,哼声道,“要抓就抓爷。”
  她撇嘴,小声嘀咕:“你这人喜欢往马下跳,我才不抓你。”
  都多久了,还记着仇呢?李景允失笑,策马前行。
  “一开始爷也不是要跟你过不去,实在是那韩家的婚事定不得,一旦定了,东宫要与爷翻脸。”
  耳边风声呼啸,骏马疾行之中,他低声笑她:“你也是,早知道会嫁给爷,为何不早点跟爷同仇敌忾同流合污?也省去好几顿鞭子。”
  还讲不讲理了,那时候谁能料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花月牙咬得死紧,伸着胳膊肘就怼他一下。
  身后这人吃痛,闷哼一声:“养不熟啊你,甭管爷怎么宠着你,你都不识趣。”
  花月眯眼:“妾身有谢过您赏的衣裳首饰。”
  “那叫识趣吗,那叫敷衍。”他不悦,“往后爷也懒得花心思宠你了,反正好的半点没被你记着,坏的全让你记牢实了。”
  她这不是该记他好的时候啊,他功业将起,她四面楚歌,往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哪敢就沉浸在这儿女情长里。
  马疾驰到了一处正在修建的旷地上,四处都是搬运土木的匠人,李景允勒马抱她下去,示意她往前走。
  花月想起来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说过,圣上要给他修一处宅子,还用的是观山上的土。
  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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