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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春风_青木源-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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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如何?”

    “如何?”贺拔盛讥诮十足的看回去,“这不像你啊?不过好在这长安城内看他不顺眼的人不知有多少,挑出几个脑子简单的试探,也不是甚么难事。”

    慕容延低首整理自己的袖子,“你既然都决定好了,还来找我做甚么?”

    “我找你就是来和你商量的,谁知道你既然不肯出头,那么我也只好想个法子了。”

    慕容延看过去,见到贺拔盛洋洋自得的模样,勾了勾嘴角,“那你小心点,别叫人看出端倪来。六藏那个人的性子瑕疵必报,你要是有把柄落到他手里,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会小心的。”贺拔盛说着,站起身来,手随意拍了拍屁股,“都这会儿了,你这边的石头还冷的和冰块似得,别坐久了,到时候连女人都弄不动了。”

    这般粗犷的话到了慕容延耳里,慕容延目光如刺,贺拔盛哈哈大笑,“我走了,不在这里讨你嫌!”

    说罢,和来的时候一样,大步离去。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慕容延移开目光,他手掌握成拳头,轻轻的敲打在膝头上。

    清漪今日出门,去中书舍人杨芜府上送一些补品,这些活可以叫下面人来,但是亲戚之间不是有个跑腿的就行了。

    清涴又怀孕了,小夫妻恩爱无比,当初杨芜把清涴嫁给阴平县公只是为了躲避慕容延的纠缠,无奈之下才迅速给女儿挑了一个看上去尚可的宗室。

    谁知道,歪打正着,小夫妻两个竟然是恩爱的很。阴平县公也没有任何的风流韵闻,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的,羡煞旁人。

    清涴再次怀孕,年岁还不大,放在现代还是个高中生,清漪就去给送了不少东西,作为过来人也给清涴说了不少该注意的事项。

    “六娘子今日辛苦了。”兰芝见着清漪靠在车壁上,面露疲惫,有些心疼的膝行过来,替清漪揉捏肩膀,“以后可以叫奴婢代行。”

    兰芝跟在清漪身边这么久,资历深厚,有些事的确可以交给兰芝。

    “有些事自己做了,才能放心。”清漪感觉的紧绷的肌肉在兰芝的按摩下放松下来,她缓缓睁开眼,“最近这长安里头,有些急躁啊。”

    “六娘子?”兰芝不知清漪为何说这句话。

    清漪对着兰芝满脸的迷惑不解,也没有为她解惑。

    近来长安里有好几个有功劳的功臣将军获贬谪,夫蒙陀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这些被贬谪的将军们都有脾气大不服管的共同点,以前慕容谐可没怎么管过这些脾气坏的将军们,只要他们能够立功,在他面前多说几句话也算不上什么,现在却把他们都给问了罪,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外人看着觉得是丞相变得深不可测,喜怒难辨。清漪心里却清楚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定并没有和她提起慕容谐的事,可是他连续好几日都不回家,问起来,就说还在官署或者是在丞相府中,她仔细想了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待会到家里,吩咐下去,都小心点,谁要是在外头给我惹是生非,严惩不贷。”清漪道。

    “嗯。”兰芝应下。

    突然马车停住了,外面传来车夫颇有些惊慌的长吁声。清漪在车中甚至听到了马车前后的卫士刀身出鞘的声响,泠泠寒气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意。

    清漪和兰芝对视一眼,兰芝脸色发白,壮着胆提高声量问外面的人,“外面发生甚么事了?”

    “外面有人冲出来,气势汹汹往丞相府去了。”外面的卫士答道。

    丞相府。清漪心头一跳。

    “跟上去!”清漪喝令。

    车夫立刻拉过车辔,将马车调转了一个方向。跟在那些人的后面。

    那些人都是一些被贬谪了的将军的家属,一个个怒发冲冠,似乎是要来问罪的。上了丞相府的门,就被人拦住。

    “你们这到底是来干甚么的?丞相说了这几日不见人!”阍者见到对方那这么大的架势,哪里敢放他们进来?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说话都是把门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去。

    “我们要见丞相!将军们为丞相出生入死!现在莫名其妙被贬了,我们都是来讨说法的!”

    “讨说法?”里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这可还真新鲜,难道给他们的说法,在下达的诏书上头还没有写清楚?

    清漪在车里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她掀开车廉往外面看了看。原本应该安静的丞相府门前人头攒动,闹哄哄的和大街上一样。

    “这些人也真的不知道在闹甚么,那些将军们被贬,都有拿得出手的由头,竟然还闹上门了。也不怕丞相发作,把他们都统统治一番。”兰芝透过那片半掀的竹帘看到外面的乱象,不由得哼了几声。

    清漪眉头轻蹙,听到兰芝这话并不作声。慕容谐的脾气并不好,虽然对手下人颇多宽容,但脾气一上来,亲自指着人鼻子骂也是常有的事。但那会都没有人找上门来,怎么会现在上门闹事了?

    清漪看着,只见着门突然门户大开,涌出一队玄甲武士来。这些武士身着玄甲,腰挎宝刀,只是眨眼的瞬间就将外头这些人包围了起来。

    “这是要干甚么!我们只不过是要问问丞相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就是!我们要见丞相,只要丞相出面,哪怕只是给我们一封亲笔信,说明将军们的被贬谪的由头,我们就离去!”

    “没错!丞相呢,丞相在哪里!”

    那些人嘴一张一翕,喧嚣的厉害。清漪在车里听到他们这么吵闹,眉头皱的更加厉害。

    不多时门内走出一个校尉,他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大喝,“你们又是如何身份,敢在丞相府门前撒野!丞相有令,若是有人在府门前有不法举动,立即斩杀,不必上报!”

    校尉这话说的赫赫有声,他扶住腰间的刀柄,目光如刀,滑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那些包围住闹事的人的武士们唰的一下拔出刀来,刀光寒冽,看的人心惊胆战。

    不多时,门内走出一人,对校尉耳语几句。校尉点点头,转头喝道,“你们谁是领头的!”

    原先还闹腾的人,这下如同被拧断了脖子的鸭子,没人发出一声。

    校尉环视一周,见没人答话,伸手就抓了最前头的一个人,“那就对不住了,丞相说了,要见你呢!”

    那人被拎小鸡似得,轻轻松松被校尉拎出来,直接给提到了门内,然后原本敞开的大门缓缓合上,那些持刀杀气腾腾的卫士也收刀回鞘,返回门内。

    不过短短几息,原本还喧闹不已,甚至气势汹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清漪在后面看着,见着人已经被提进去了,却也没有叫车夫驾车离开,她一直在那里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里头拖出个人来,屁股已经被打的鲜血淋漓,身上还塞着一卷黄麻纸。

    外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围上去纷纷问,“你见到丞相了?”

    那人被得还剩下几口气,听到这问题,点了点头。

    其实他被拖进去,头都不敢抬,不管上头人说什么,他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走吧。”清漪放下车廉。

    “六娘子不看了?”兰芝问。

    清漪摇摇头,“不看了,也没甚么好看的。”

    她靠在车壁上,再次闭上眼。这些人若是平常绝对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胆量。看来应该是有人挑唆,前来试探。

    清漪靠在车壁上,呼出口气。

    在丞相府门口闹事的那些人,都被抓去下了牢房,然后被打的屁股开花送了出来。前头的那个人说见过了丞相,此话传到了慕容延耳中,慕容延擦拭刀的手一愣。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垂首侍立的家仆,只道一句,“你下去。”

    家仆道了一声事,躬身退下。慕容延将刀缓缓收回刀鞘里,他的心如同一团乱麻。难道他真的估计错误,其实老头子并没有伤的很重?

    慕容延被心头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而后狠狠压下。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就没有后路,就算老头子不死,也要他死!

    丞相府处置那些闹事的人的同时,同样也有好几道命令发出去,将那些镇守在重镇,平日有些桀骜不驯的人调回长安。

    调回长安是高升,可要交出手中兵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舍得。

    慕容定将一张名单送到慕容谐面前,“这是借故没有到长安的人的名字。”

    慕容谐接过来看了一眼,闭上眼,吐出口气,“果然,还是这些刺头。”

    慕容定不语。这短短的日子内,他好像改了性情,也不像以往那么爱说话了。

    “这些人都是不服管的,而且功劳甚高,我活着的时候,尚可压制住他们。但是我死后,这些人恐怕会有二心,你要暂时压住消息,把他们诱杀。”

    慕容定沉默点头,他头颅低下,似乎脖颈上压着千斤重的重量。

    慕容谐说完,他闭上眼,“让你的阿娘过来见见我吧,我已经活不了多久,死前看看她,我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阿娘?”慕容定吃了一惊。自从册立世子之后,韩氏就再也不肯和慕容谐见面了,慕容谐提起,慕容定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就告诉她,我快死了,叫她还有甚么怨气,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都冲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尾巴狼热泪盈眶:其实我还有个愿望,那就是……你妈

    慕容大尾巴狼:嗷?

 第167章 丞相

    慕容谐伤势太重; 每日不管多少灵丹妙药用着; 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慕容定不想韩氏再和慕容谐遇上,奈何慕容谐时日无多,要拒绝他的心愿; 实在是太难。无可奈何之下; 只好去了韩氏处。

    韩氏修行的地方; 慕容定来的很少。他在侍女的带领下到了佛堂门外。慕容定站在门外可以听到敲击的木鱼声响。慕容定挥开左右的侍女; 迟疑了许久; 终于叩响了门。

    “是六藏么?”韩氏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嗯。阿娘,是我。”

    话语落下; 原本关紧的门从内被打开,一股佛香伴随着门板开启; 扑面而来。

    慕容定闻着这股浓厚的佛香; 有些恍惚。

    韩氏一身干净简单的尼袍,头上只是盘了个圆髻,什么首饰都没有戴。她看到儿子站在门外; 好半日都没有进来; 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了?还不进来?”

    慕容定闻言,这才从自己的迷茫中清醒; 他迈开腿进入佛堂内。佛堂里有一半人高的佛像,用香木雕成,惟妙惟肖,周身又香气四溢。这是慕容谐令工匠所造; 只为讨她的欢喜。

    慕容定拳头又握紧了。

    “你来是为了甚么事?”韩氏手里持着一串佛珠,拇指将佛珠莹润的玉珠一颗颗拨过去。

    “阿娘,我有话和你说。”慕容定坐在床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女。

    韩氏点头,屏退四周的侍女,佛堂内顿时就剩下他们两人。

    “阿娘,你回去看看阿叔吧。”慕容定这话说的艰难。

    韩氏拨动玉珠的手一顿,她随即满脸奇怪的抬起头来,“你怎么了?”

    当初知道当年的往事,慕容定很支持她再也不和慕容谐往来。如今怎么劝说起她去见慕容谐?

    慕容定忍了又忍,“阿叔他……他……”慕容定眉头皱起,话不知道要如何对韩氏说,他一咬牙,“阿叔他坠马了,医官说他伤势太重,恐怕是痊愈不了。现在都是拿药吊着一条命,他说就想看看你,说你有什么怨怼,趁着他还活着,都对他发了……”

    “啪——”一声玉珠落地的轻响,韩氏手里的佛珠突然断了丝线,珠子争先恐后的滚落在地。

    韩氏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他……堕马了?”她轻声问道,双目茫然,似乎置身梦中,而不是在现实。

    慕容定闭上眼,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韩氏提高了身量,喝问。

    慕容定吓了一跳,“阿娘,小点声,现在对外面都是瞒着的。他在洛阳金墉城的时候骑马,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面人的疏忽,马发了狂,把他从马背上颠了下来。”

    韩氏听后,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会?他三四岁的时候就在马背上了,骑术卓越,怎么可能……”

    “阿娘,他现在就想见你一面……”慕容定没有再和韩氏解释,而是低低说了这句话。

    韩氏面色悲怆,眼里更是浮起复杂的情绪。

    过了半晌,慕容定以为韩氏不会去见慕容谐了,韩氏轻轻开口,“我去。”她这句声量极轻,如同一缕青烟,马上就要消逝了。

    慕容定点点头,马上安排人手护送韩氏去丞相府。

    韩氏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府邸,心下似喜似悲。她不用前面的侍女带路,脚下走的飞快,甚至将侍女远远甩在身后,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他的寝室在哪里,对她来说,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在哪儿。

    她不等里头的侍女开门,自己动手重重推开房门,门内浓厚的药味让她眉头深深皱起。

    那药味里头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她快速绕过屏风,直扑慕容谐榻前。慕容谐没想到外头竟然有人闯进来,险些洒了手里的药,当他看清楚来者何人,手掌一歪,半碗药泼出来,弄湿了被褥和衣襟。

    “丞相!”

    家仆见状低叫。

    韩氏看着面前的双颊凹陷,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慕容谐在她眼前永远是意气风发的,似乎不管什么事到了他的面前,他都能轻易解决,明明不年轻了,却依旧不服老。

    现在他老态毕露,陌生的叫她几乎认不出来。

    两人相望好会,韩氏上前一步,“你们去取干净的被褥和衣服来。”

    家仆见是她,马上躬身去了。不多时家仆们将脏了的被褥全部撤换,慕容谐身上也擦拭了一遍换了新衣裳。

    “你来了。”慕容谐靠在软枕上,目光贪婪的望着韩氏,“我还以为我到死都看不到你了。”

    韩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咬住唇,狠狠的瞪他,“你为甚么要这个时候死?人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是好人吗?你既然不是,还想死?”

    “你这个混账东西,下了黄泉,也绝对落不到好!你——”

    慕容谐被她骂了一顿,心里无比的舒坦,他听她的话,连连点头。

    “我就是死的太早,六藏我才立他为世子,我这一走,恐怕要出不少岔子。”慕容谐整个人重重的枕在身后的软枕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颓唐。

    韩氏沉默下来,忍不住落了泪,“你……”

    “我只有祈求上天多给我一段时日,好给他把那些事都给顺好了。”慕容谐眼睛上渐渐失去了光彩,“他是我们的儿子,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少,也骗过很多人。算计,落井下石之事也不知道做过有多少。但是我对六藏的心是真的。我不会叫他有任何的委屈,我打下来的基业也会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你现在还说这话!”韩氏哭出声来,“我就问你,你当年做的这事,都叫甚么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遇上你!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把我瞒的好苦!这会、这会你还——”韩氏说不下去了,痛哭不止。

    “都是我的错,到时候见到兄长,所有罪过都是我一人承担,放心,我绝对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哪怕在那边也是一样。”

    “我才不要呢!”韩氏猛的放下袖子,“你说说看,这些年,你占了多少便宜?我当年我当年到底是被甚么给蒙了心,才想到并州去投靠你!”

    慕容谐闻言裂开有些干燥的嘴唇笑了笑,“当年知道你带着六藏来并州,我高兴的几天几夜都睡不着。”

    “你还说!”韩氏气急。

    “真的,不骗你。”慕容谐道,“那时候你和六藏来了,我才觉得这日子又好了起来。我的心,在这二十年里头,对你剖了无数次了。”

    韩氏咬住袖子,双目哭的通红。

    “芬娘,你就对我说一回真话。这么多年,你在我身边,是开心的吧?”慕容谐轻声问。

    韩氏呆住,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么句,她浑身僵硬,不知如何回答。这么多年开心么?

    那么一个俊美年轻的男人,日日夜夜都在身旁。孤苦无依的年轻寡妇,遇上这么一个知热知冷的人,当真一点心都没有动?

    她呼吸急促,狠狠的瞪他。

    慕容谐目光温柔,没有一丝逼迫,好像这只不过是他随口问出来的话而已。

    “你想我怎么说?”韩氏咬牙问。

    “随便怎么说都行。”慕容谐笑,“反正这么多年,你就在我身边,高兴不高兴,快活不快活,我哪里觉察不出来。”

    一股巨大的羞耻把韩氏整个人笼罩,她恨不得扑上去和这个男人打上一架。

    “那你还问!”

    “问了我舒服点么。”慕容谐笑了笑,“我快死了……”

    韩氏咬住唇,“你这人道德败坏,恐怕黄泉下头也不敢收你吧?”

    “黄泉怎么不敢收我?”慕容谐笑的无奈,“当年段秀多大的声势,炙手可热啊。他那时候比我好多了,至少这半边天下都在他的手中,而我呢,却只比得上他一半。就这样,他被宫里的那些小皇帝手刃丢了性命,他都如此,更别说是我了。”

    “你……”韩氏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掉出眼眶。泪水流了整张脸。

    慕容谐叹口气,伸手给她擦拭,“别哭,别哭,你不是最好打扮的么?哭了就不好看了。”

    “都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些哄人的话呢!”韩氏抬手要推开他,但是看到他身上缠绕的绷带,又把手放了下去。

    “我也不是只对你一个人说么。”慕容谐揩拭她的脸。

    室内沉寂下来,过了好会,慕容谐躺了回去,“还有甚么骂我的话,都一并说了吧。到时候你恐怕也不愿意到我墓前的。”

    “……”韩氏咬住唇,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瞪他。好似这样就能叫她心里好受一些了。

    “我走了之后,记得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慕容谐吃力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我虽然不在了,但是有六藏在的话,你依然还能过得和以前一样。佛阁那里你也别继续住着了,毕竟我们都年纪大了,再也不像年轻时候,儿女孙辈不在身边,心里总觉得空空落落,你回去之后,杨氏也会好好照顾你。”

    韩氏被他这么一说,泪又涌上来。

    “你这个死老头子,真的是都这样了,还不叫我好过……”她哭道,这次她俯身在他身侧,没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今日在这里陪我一日吧,我时日无多,再怎么贪心,求得也只有这一日了。”慕容谐长叹。

    韩氏在丞相府呆了一天,第二日离开的时候,她哭的肿了眼。

    慕容谐把慕容定召入内室上商议了许久,慕容定之后到了官署,忙了好几日,甚至人都直接睡在官署。

    慕容谐下达的是几道责问的诏书,责令那些不想交出兵权,赖在原地不动的人迅速返回长安。

    有些人迟疑着回到长安,一到长安,马上就被人扣下投入牢狱。

    丞相不虞的消息才正式宣告于天下。

    这段日子,除了慕容定之外,慕容谐完全不召见其他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都被他拒之门外。

    慕容弘和慕容烈驻守外地,得到朝廷准许返回长安。

    宽敞的内室里跪满了人。

    慕容定跪在最前面,其他三个儿子都在后面。

    慕容谐气若游丝,这几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又差了点。

    “诸公以后精心辅佐世子。”他叫来几个得力的臣工,眼睛看着慕容定,“莫要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这话落到慕容延耳朵里,慕容延低垂的脸上抽动了下。

    “我原本不过就是个并州刺史,时逢天下大乱,才趁势而起。如今这天下三分,东面的伪帝依然还在邺城,这是我的罪过。”

    “六藏你记得,要将东面收回。不要这么一直下去,不然会被南边有机可乘得了便宜。”

    “是。”慕容定点头。

    慕容谐说完,浑身上下如同虚脱了似得,大口的喘息。慕容定立刻叫人奉上水,自己喝了几口试试温度之后,才喂到慕容谐嘴里。

    但是水喂到了慕容谐嘴里,水从嘴边淌出,竟然灌不下去了。众人见状,知道慕容谐大限已至。顿时屏气凝神,听慕容谐还有没有其他的遗言交代。

    “我的身后事……”慕容谐喘息着,“一切交于世子安排。另外贺楼氏依旧葬于旧址不必与我合葬!”

    慕容谐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了慕容延身上。

    慕容延脸上血色尽褪,两耳轰鸣。

    只有夫妻才能合葬,慕容谐不许贺楼氏合葬,显然不想承认她的地位,他这个正妻所出之子,在人前的地位威望被他这话,直接打了下来。

    慕容定淡淡的瞥了慕容延一眼,而后转过脸来,道了一声是。

    慕容谐最后一句话交代完,所有的气力都尽数散去,缓缓合上了眼睛。过了好会,慕容定见慕容谐再也没有动静,唤来医官,医官手指按在慕容谐手腕上,察觉不到脉息,拿出鹅毛置于慕容谐的鼻下。

    过了许久,那羽毛没有半丝被吹拂起来的迹象。

    慕容定大哭匍匐于地。

    他痛哭之后,室内如同清醒了似得,哭声震天。

    清漪得到消息,让人马上将屋子上下都挂上素缟,自己和两个孩子换上孝服,前往丞相府。

    丞相府上下已经是一片缟素,一到门内,庭院里头已经搭了火堆,几个鲜卑女巫披头散发,身披兽皮,嘴里唱着祭祀歌,围着火堆跳。

    小蛮奴哭的肿了眼。阿梨年岁小,对死亡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人死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看着那边女巫们打扮怪异,拉了拉清漪的手,“阿娘,那个是甚么啊?”

    “那个是为了给你叔公招魂的。”清漪说着安抚的摸了一下她脑袋,“害怕的话,就不要去看。”

    阿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贴紧了她的腿。

    清漪过去,慕容定直接走出来,他浑身上下穿的一身白,头上还绑着一条白色的额带,见着清漪来了,快步走过来,“宁宁,你帮我去照顾一下阿娘。”

    “阿家怎么了?”清漪问。

    慕容定摇摇头,“不好。”

    “那我过去,两个孩子是我一块带去,还是留你这里?”

    “蛮奴跟我来,阿梨你带去见阿娘,阿梨是女孩子,阿娘平常也很喜欢她。”慕容定说着,对着小蛮奴伸出手来,小蛮奴看了看清漪,清漪对他点点头,他才乖顺的走到慕容定身边。

    慕容定带着小蛮奴进去,小蛮奴抬首就看到灵堂里头已经跪了一大片的人,这些人都在哭,可是那些哭声落到他的耳朵里头,都显得有些中气不足,或者是只有声没有情。

    他经过伯父慕容延身旁,慕容延放下擦拭眼睛的手,看了这对父子一眼。目光正好和小蛮奴的对上。

    小蛮奴瞬间抓住了慕容定的手。

    “怎么?”慕容定低下头问。

    小蛮奴看了慕容延一眼,慕容延一脚复垂下头,继续哭泣。

    “阿爷,大伯不喜欢我们。”小蛮奴记得慕容延看他的时候,目光冰冷刺骨。

    “他喜欢我们才怪了。”慕容定说着在灵前跪下,叫人给小蛮奴摆上一个蒲团。让他在慕容谐灵前跪下。

    清漪那边直接去了韩氏那里,她一进门就见到韩氏双目红肿,跪在蒲团上。

    韩氏以前最好打扮,哪怕带发修行之后,也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现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到清漪眼里,吓了一跳,几乎不敢认她。

    阿梨从没见过这样的祖母,吓得一下躲到清漪身后,过了会,才探出脑袋,怯怯的打量她。

    “阿家?”清漪唤了一声,走入室内。

    韩氏听到声音,这才迟钝的回过头来,她呆呆的看着清漪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原来是六娘。”

    “阿家,你这是……”清漪把躲在身后的阿梨给提出来,她坐在韩氏身旁,收起自己满眼的吃惊。

    “六娘,你说他这么个人,怎么就没有了呢?”韩氏轻声道,目光痴呆。这样子,与其是在问她,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他这么一个霸道的人,自顾自己快活,不管他人死活的。这样的人黄泉都不敢要他去。留他在世上多作几年恶,怎么就没了?”

    清漪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很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我是真恨他,你说他到底干出了甚么些混账事。我这些年被他隐瞒的好苦。”说着韩氏凄苦一笑,“他早早的设好了网,就等我一头钻进去。可怜我还不知道。”

    “可是他真死了,我却高兴不起来。”韩氏一手按住胸口,“这里难受,好像被挖了甚么一样。”

    清漪抿了抿嘴唇,等了好会,她开口,“阿家,斯人已逝,可是活着的还是要活着。”

    韩氏痴痴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清漪知道自己是劝说不过来了,这事也没法说。

    慕容谐和韩氏之间的事,就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们自己都还理不清楚。外人就别说了。

    清漪让侍女送来了温水,韩氏却动也没动。

    清漪见韩氏肤色黯淡无光,嘴唇干燥皲裂。她让阿梨陪着韩氏。自己起身到外面,召过一个侍女询问,“夫人有多久没有喝水了?”

    侍女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已经整整一日没有进过水米了。奴婢们把膳食和汤水送到夫人面前,夫人一箸都未动。”

    清漪听后眉头皱皱。她再次返回室内。

    韩氏坐在一团昏暗的灯光中,背脊微弯,显出几分佝偻。

    这个姿容焕发的妇人已经老了。她的青春似乎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去而一并消散。

    清漪小心的在韩氏身边坐下,室内只点了几盏灯,灯苗如豆,光线昏暗,她之前看的不清楚,靠近了才看到韩氏那原本黑如青丝的头发里已经掺了几缕银丝。

    这两人是有情的吧?如果不是有情,又怎么会在短短时间之内衰老呢。可是两人之前偏偏又不仅仅只有情。

    “阿家,吃点东西吧。您要是有个万一,待会六藏在前头怎么办呢?”清漪道。

    韩氏闭上眼,摇了摇头,“就这么几天。”她轻声道,“就给他守上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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