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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洛荨)-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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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皇后相较……”

    屿筝美目一横,娇嗔道:“皇上是责怪臣妾先前不懂事了?”

    楚珩沐心绪一动,将屿筝牵至身侧,任由她落坐膝上,抬起手轻刮了她挺直的鼻翼道:“筝儿一贯懂事。只是不若此时这般,让朕欢喜的紧……”

    屿筝面如粉桃,眉目顾盼间皆是娇羞,这样的神情便愈发地让楚珩沐动心。没有人会知道,午夜梦回时,他曾无数次地幻想着这般祥和宁静的场景。他和她,宛若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亲密无间,偶尔却也斗嘴。她娇嗔、佯作气怒,而他则可以毫无顾忌地宠着她,护着她,疼惜她……

    本以为这幻想中的一日,还要等上许久,却不想,一场风波之后,此刻,她就这样小鸟依人地倚在自己怀中,让他心动。

    轻啄屿筝的粉颊,楚珩沐在她耳畔轻吐热气:“朕喜欢你这打扮,以后只有朕一人在时,你便如此……”

    屿筝面上一热,察觉到皇上隐隐的情动,故而轻轻推开他,佯作气怒道:“只是有一事,让臣妾颇有些在意……”

    “何事?”楚珩沐挑眉,疑惑地看向她。

    “盈姐姐那眉间花钿是皇上着笔画的吧?”屿筝娇嗔一句,略带几分醋意的说道。

    楚珩沐不曾见过她这般娇呢之态,心绪大好,只将怀中温软的身子环紧了几分道:“你瞧见了?咦?朕怎么嗅到一股子酸醋气味?”

    “皇上取笑臣妾……”屿筝从他怀中挣脱,只留下一片温怡软香在楚珩沐鼻尖轻饶。

    楚珩沐舍不得松开手,只抬头看向屿筝,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若喜欢,朕也替你描画……”

    “皇上便只管去替盈姐姐描画便是,哪还顾得了臣妾?”屿筝美目薄怒,唇角却是含笑,别有一番情韵在其中。

    看着她这般佯作无理取闹的模样,皇上自是忍俊不已:“方才朕才夸你,怎得转眼间便是这般不讲理了?”

    “皇上既是臣妾心爱之人,臣妾偶尔不讲理,皇上也该体谅才是……”屿筝含笑,反手轻捏皇上手指。却见皇上眉头微微一皱,便执了她的手放在唇边道:“已是盛夏之时,你的手怎得还这般冰凉?朕传太医来给你瞧瞧……”

    听闻此言,屿筝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她怎能让皇上传召太医?她还不想被他知道,腹中那个苦苦保守着的秘密。

    想到此,她浅浅一笑:“臣妾夏时手脚冰凉,自幼如此,皇上不必担忧……”

    看着眼前女子的明媚浅笑,楚珩沐忽然觉得之前错的离谱。为了护她周全,他始终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这样的笑意他是不曾见过的……可如今他才恍然察觉,原来自己错失了这么多……

    以后的日子,他要这样陪在她身边,让她于自己比肩,去做一对平淡如常却恩爱相守的夫妻。

    当这个想法窜入楚珩沐脑海的时候,他不免也暗自吃了一惊。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他竟有了与眼前这女子厮守的念头。身为君王,这本是不该有的念想。然而楚珩沐转念一想便也释然。能遇到所爱之人,任性而为一次又有何妨?

    这之后的时日,他只需要用心守着她,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就已足够……

    谨德候在殿外,听到邀月轩中不时传来皇上和筝美人的笑语之声,微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他含了几分笑意看向同样候在殿外的青兰、桃音和芷宛,啧啧叹道:“这邀月轩呀!要有喜了!瞧见没,皇上有多少时日不曾这般开怀了?你家小主颇得圣心,自要好生侍候着才是……”

    青兰闻听此言,急急与桃音、芷宛行了礼道:“借德公公吉言,还望德公公能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起小主……”

    “那是自然……”谨德应声笑道:“只怕杂家日后还要仰仗着筝小主才是……”

    谨德语中无疑在暗示着屿筝盛宠愈甚之意,可青兰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宫中女人的荣宠凄凉皆在皇上心念之间。可她也更加清楚,若小主不能在宫中立足,那么日后仿似琴月轩中发生的事,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嫁祸于小主身上。而到了那时,便不会如此轻易脱身了……

    唯一的法子,便是要让小主得了盛宠,晋了位分,叫这宫里的人不敢轻易动她,亦不敢随随便便打她的主意。惟有权位,才是在这宫中周全自身的最好法子……

    此时的逸和轩中,宫婢弄云悄然撂了竹帘行至尉香盈身前低声道:“奴婢瞧那筝美人八成是狐狸精变得,前脚回了邀月轩,皇上就急匆匆行来,直叫德公公闭了邀月轩殿门候在外面,也不知说些什么……”

    但见尉香盈取下发髻上的琉璃蝴蝶钗重重掷于桌上,怒气盛盛。弄云宝贝似的拿起琉璃蝴蝶钗细细查看,柔声说道:“小主生气归生气,何苦跟这宝贝动怒。这可是皇上赐给小主的,阖宫独独这一支钗,就连蓉嫔娘娘也羡慕得紧呢……”

    尉香盈冷冷地撇了发钗一眼,便沉声道:“独独这一支钗又如何?不过是淳仪皇贵妃喜好的物什罢了。本主从不喜蝴蝶,恨极了蝴蝶。可皇上偏偏赏了这蝴蝶钗……白屿筝!即便被降为美人,与本主平起平坐,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弄云拿起钗,小心翼翼地簪在尉香盈的发髻上,安慰她道:“小主这么心急做什么?左不过让她再得意几天罢了。小主怀着的,可是大皇子!待大皇子一出世,眼瞧着小主就要晋了位份,有享不尽的荣宠。可筝美人能有什么?时日久了,色衰爱弛,皇上自是不会再想起她来……”

    尉香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话虽如此,可本主着实咽不下这口气。本该一举要了她的命,可偏偏这璃容华思虑不周,赔上了腹中龙嗣不说,倒是没能伤到白屿筝分毫。”

    但见弄云拢了拢尉香盈的鬓发道:“可小主该高兴不是吗?如今阖宫只有小主才是最矜贵的……”

    闻听此言,尉香盈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说的也是,至少不会有谁来和我的孩儿争抢,皇上越是疼惜本主腹中的孩子,本主的依靠便愈发牢靠……”

    “小主明察……”弄云轻然一礼,带了几分娇笑道:“所以小主只需安心养身,坐观虎斗……”

    尉香盈的唇角绽出一丝冷毒的笑意……

    邀月轩中,楚珩沐心知屿筝这几日在玉慈宫不能安寝,故而听到她说不能侍奉时,虽有些失落,却也嘱咐了青兰几句,便也作罢。他虽想和屿筝多待些时辰,却也知玉慈宫中的几日,即便屿筝不曾受过什么皮肉之苦,到底也是心累的。

    楚珩沐疼惜她,却也不刻意言说,只瞧着她早早歇下后就离开了邀月轩。

    皇上离去不久,屿筝便从榻上缓缓起身,暖红帐中,尚且瞧得见青兰和桃音轻手轻脚的忙碌着。皇上赏了不少东西,仿佛以此作为慰藉。帐外青兰和桃音忙碌的身影模糊不清,屿筝正望着二人发怔,却听得殿外响起芷宛的声音:“奴婢给贵嫔娘娘请安……”

    随即,绮贵嫔清淡的声调缓缓响起:“你家小主呢?”

    “小主从玉慈宫回来之后,身子乏,且先歇下了……”琴月轩一事,显然让芷宛也长了心眼,她刻意隐去皇上来过的消息不提,只恭敬应道:“奴婢这就叫醒小主……”

    “不必了……”但听的绮贵嫔柔声道:“既是歇着,本宫改日再来便是……”

    听到这儿,屿筝急忙撩起暖帐,朝着青兰说道:“殿外可是贵嫔娘娘?快快有请……”

    见青兰应着转身行出殿外,屿筝匆匆起身,理了理衣衫便迎了上去,盈盈一礼:“不知贵嫔娘娘大驾,臣妾失礼了……”

    “妹妹快请起……”绮贵嫔赶忙上前示意她起身。

    待二人落座,屏退左右,绮贵嫔这才看向屿筝道:“妹妹在玉慈宫中可好?”

    “臣妾何德何能,让贵嫔娘娘如此挂心……”屿筝言语恭敬,面上神色平平,心绪却是难定。琴月轩中,就在皇上厉声斥责她,问罪于她时,唯有皇后和眼前这位素无往来的绮贵嫔试图为她求情……

    风起云涌生死决(十五)

    屿筝看向绮贵嫔,但见与先前在芙蓉园所见不同。那时的她清冷孤傲,却面带悲色,立于合欢树下,心念戚戚。如今脸上却显出几分真切的关怀之意来。

    心里一暖,屿筝起身盈盈一礼:“琴月轩中,娘娘欲为臣妾求情,臣妾实在感激不尽……”

    但见绮贵嫔伸出手扶起屿筝道:“有些话妹妹是不愿听的,可本宫不得不说。自你入宫之后,与本宫全无往来,若说二人间有多投缘,自是假意。本宫之所以敢冒着触犯龙颜的大不敬去替妹妹求情,说到底还是看在你腹中骨肉的份上……”

    屿筝闻听此言,知道绮贵嫔已是将猜测坐实,她直截了当的说出此事,不知意欲如何。心中闪过一丝念头,惊觉自己虽有隐瞒,却有不少人在打着她腹中骨血的主意。

    浅浅一笑,屿筝一脸迷茫:“娘娘这话倒让臣妾听不明白了……”

    不料绮贵嫔却缓缓摇了摇头道:“妹妹的心思,本宫知道。但凡本宫能有妹妹一般聪慧,我的孩儿也不至……”说到此处,绮贵嫔的声音自是哽咽,悲痛不能言喻。

    她这般模样,自是叫屿筝也看着心酸。无论绮贵嫔此番前来到底有什么心思,可眼前这丧子之痛却是佯作不来的。唯有轻声安慰道:“皇上与娘娘鹣鲽情深,还会再有小皇子的……娘娘若是沉溺悲痛之中,只怕会伤了身子……”

    绮贵嫔用锦帕拭去了泪水,长叹一口气看向屿筝:“本宫尚记得妹妹在芙蓉园时说的那些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年,本宫心里只有皇上,到头来却是浮生梦一场。只是这梦醒时,徒留肝肠俱碎……”

    屿筝不做声,她知绮贵嫔所要说的并非只此而已,果断绮贵嫔顿了顿,复又道:“妹妹也不必瞒着本宫,怎么说本宫也是过来人,不会瞧错的。只是先前听闻妹妹被太后召入玉慈宫,却着实替妹妹担忧了许久。可有被太后瞧出端倪?”

    见绮贵嫔这般说,屿筝自是也无法再推辞,只轻声应道:“不曾被察觉。只是臣妾有一事不明,娘娘这般在意太后又是为何?”

    绮贵嫔敛了神情,沉声规矩:“若妹妹要保住腹中骨肉,自是能离玉慈宫多远便离多远……太后她,断不会让这麟儿轻易出生!”

    “贵嫔娘娘!”屿筝自知绮贵嫔这话已显是失了分寸,急声说道:“隔墙有耳,娘娘就不怕被谁听了去吗?”

    但见女子清傲的脸上略显几分决绝之色:“本宫尝过这滋味,肝肠欲断,才不愿妹妹重蹈覆辙……你入宫晚,有些事并不清楚。当年先帝重病之时,太后极力说服先帝立三皇子为储。圣上尚为皇子时,性子绵软柔弱,有些事确不如三王爷果敢绝勇。可偏偏三王爷,倒也是一向闲云野鹤惯了,不喜宫闱束缚……”

    听到绮贵嫔这般说,屿筝脑海便浮现起三王爷的冠玉容颜,临水凭亭眺望,那是宛如清风一般的存在,倒真无半分权欲可言。

    见屿筝若有所思的模样,绮贵嫔继而说道:“先帝执意立皇上为储,太后自是颇有怨言。之后先帝病逝,皇上登基,势力几分,这宫中也始终不稳固……”

    屿筝心知绮贵嫔此时所说已属禁言,可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听绮贵嫔继续说下去,好在绮贵嫔入宫这些年,分寸拿捏的十分妥当,说到这儿,便也停了话头又道:“妹妹聪慧,自是不用本宫再说的清楚……”

    这一番话,又是一阵寒凉,沁得屿筝微微发颤。太后要她保住腹中的骨肉,当是显而易见的,否则也不会在玉慈宫着了郁心每日尽心侍候着安胎药。她原以为,太后要她臣服,不过是知道她有了身孕,总要将皇脉拿捏于掌,方能巩固了在宫中的地位。孰不知,她竟是一直替三王爷觊觎着皇位不成?

    一想到此,屿筝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若太后打定的是颠覆整个宫闱的主意,那么腹中这孩子的作用,仿似便不是成为一个傀儡皇子那般简单。难不成,太后要以此来要挟皇上?若是如此,尉美人同样怀有身孕,太后大可不必独独选了自己才是。可随即屿筝心念一闪,才意识到尉美人腹中的龙嗣已是摆在明处,而她此番是珠胎暗结,只怕待皇上回过神来,太后早已将她一身两命牢牢捏在手中……

    屿筝眉黛轻蹙,绮贵嫔自是看在眼中,她长叹一口气复又说道:“该说的本宫都说了,若是要周护这孩子,便是要事事仔细留心,万不可有丝毫差错。若是妹妹不愿留,本宫只权当今日不曾来过妹妹此处……”

    绮贵嫔说的语重心长,眉梢眼角愁绪浅凝:“本宫没了这福气,自是想劝妹妹好生珍惜着才是……”

    “多谢贵嫔娘娘提点,今日之恩,臣妾没齿难忘……”屿筝拂礼,心知绮贵嫔因得丧子,故而更加怜惜这小小生命。可屿筝知道,如若似绮贵嫔所说,那她要做的断断不是全力周护这孩子,而是尽力不让自己连带这腹中骨肉一并成了被玩弄于股掌上的棋……

    二人又闲话片刻,绮贵嫔便起身离开。今日她来,不过是想让筝美人看清眼前这情势,至于如何做,权且都看筝美人自己的心思。

    蒹云搀扶着绮贵嫔往芙蓉园行去,她略带了几分担忧的说道:“主子这般提点筝美人,若是被太后知道了……”

    绮贵嫔按了按蒹云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只在徐徐吹来的风中轻然耸了耸肩:“只怕芙蓉园的合欢都败了呢,这宫中,看着百花争奇斗艳,万紫千红,亦是欢欢喜喜,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蒹云一时不知主子所言何指,却只见她脸上忧愁浅漫,心中一酸,只扶了她往芙蓉园去了。

    却说绮贵嫔离去,屿筝便只觉得身形俱疲。晚膳也不见用几口,便早早歇下了。这一眠,便梦见颜冰哥哥双目沁血地朝着自己走来,一边走一边厉声唤她:“筝儿……”

    在心悸之中醒来,却迎上皇上一双关切的眼眸,但见他缓缓松了一口气道:“朕瞧着你梦魇了,唤了你好几声也不见醒来……”屿筝赶忙要起身,却被皇上摁回锦被中。

    “再歇上一阵子……”皇上柔声说着,又替她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看你这样,想必昨儿夜里睡得不踏实……”

    昨儿夜里……屿筝一惊,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但见侯在一侧的桃音捧了一件簇新的碧色撒花烟罗裙,浅笑着应道:“回小主,巳时三刻了……”方一应罢,便捧着簇新的裙裳跪地行礼:“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见屿筝眼中一片迷茫,跪在桃音身侧的芷宛喜不自胜:“皇上着封的旨意德公公宣过了,小主如今是良贵人了!”

    屿筝缓缓起身,看向桃音手中奉上的新服,如水轻盈的裙罗,袖摆裙面都用银线挑绣着盛开的合欢,虽是素雅裙面上的花却是开的暖心。手指轻抚过裙罗,屿筝盈盈浅笑:“谢皇上恩典……”

    楚珩沐含笑,深情款款地看向屿筝,替她拨开鬓边的发,正欲开口说话,却听见殿外响起一个急促地声音:“皇上,小主方才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这会子正腹痛,您快去瞧瞧吧!”

    屿筝听得出殿外正是逸和轩的弄云,于是看向皇上道:“皇上快去瞧瞧吧,盈姐姐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莫要伤到了才是。”

    楚珩沐本有些犹豫,听到屿筝这般说,便带了几分歉意:“朕去瞧瞧,你且再歇会。”说着便一撩月白双龙团纹常服的衣摆,匆匆出了邀月轩,殿外便传来他略显焦急的厉喝声:“还不去传太医!杵在这儿做什么!”

    屿筝听着殿外响声渐渐远去,唇角浮起一丝冰凉的笑意。

    不当心撞到了桌角?尉香盈是何等谨慎小心之人,怎会在这等当口出了岔子。左不过是因为皇上在邀月轩中,她施计争宠罢了。

    “小主,逸和轩的那位也进了位分,也是贵人。不过却无封号……”青兰在一侧沉声说道。

    屿筝这才恍然回过神,是啊……皇上赐了她“良”的封号,虽说与尉香盈皆为贵人,可到底还是有别于她。

    瞧着桃音手中的新意,屿筝懒懒说道:“她如今为皇上绵延子嗣,晋封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皇上此番赐了封号于我,只怕逸和轩的小主正闹脾气呢!桃音,芷宛,更衣梳妆,去逸和轩瞧瞧……”

    当屿筝着了新服,又在鬓角压了一朵玉珠花行入逸和轩时,尉香盈正倚在皇上怀中娇滴滴的叫痛:“皇上……臣妾好生难过……”而皇上轻抚着她的背脊,带了几分宠溺的轻责:“怎得这般不当心……”

    见屿筝入殿,楚珩沐自是顿了一顿,便要推开尉香盈起身,却被她拽了袖角动弹不得,只得柔声道:“朕不是叫你歇着,怎么又来了?”

    屿筝对尉香盈的小动作权且只做不见,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听闻盈姐姐身子不适,臣妾来瞧瞧……”

    风起云涌生死决(十六)

    床榻上倚在皇上怀中的尉香盈闻听此言,轻轻欠一欠身道:“有劳姐姐挂心了……”随即便吩咐弄云搬来红木雕花凳,让屿筝落座。

    屿筝看着榻上的尉香盈,一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模样,忽而想起自己初入邀月轩时,尉香盈倚在逸和轩前,那般寒冷的冬日里,她只着了一件靛青薄棉锦裙,面露病容,清浅一笑,恍如隔世。

    缓缓落座,屿筝的脸上浮起一丝担忧:“盈姐姐不碍事吧?方才听闻姐姐不当心撞上了桌角……”说着屿筝看向皇上:“皇上可传了太医来?此事可马虎不得……”

    皇上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尉香盈道:“方才传了太医,想必不多时就到了……”

    尉香盈话语刚落,便见太医邹济挑帘而入。在看到屿筝的一瞬,邹济明显愣了一愣,随即便察觉到屿筝唇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微臣给皇上请安、给尉美人、筝美人请安……”邹济俯身行礼。皇上刚示意他起身,便听得一侧的弄云说道:“如今小主已着封了贵人……”

    闻听此言邹济微微欠身:“恕微臣失礼,给尉贵人请安……”

    但见皇上摆摆手道:“不必拘礼了,方才她撞到了桌角,快瞧瞧有无大碍……”

    邹济应着,取了丝绢便搭上了尉香盈的腕脉,半晌之后,他看向皇上:“尉贵人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些许惊吓,微臣这便开剂宁神安胎的方子,确保无虞……”

    听闻邹济此言,屿筝望向皇上,唇角笑意甚浓:“邹太医医术出众,臣妾是见过的。于琴月轩中,细查麝香之味,不是任谁都能轻易做到的……”

    邹济面色无恙,只看向屿筝道:“筝美人谬赞了……”

    听到这话,楚珩沐倒是带了几分不悦道:“朕亦着封了筝美人为贵人,赐号良……”

    屿筝察觉到尉香盈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沉,却又碍着皇上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

    此时邹济忙伏低了身子道:“微臣失言,求皇上恕罪……”

    不等皇上开口,屿筝便接过话道:“皇上,所谓不知者无罪,臣妾也是刚刚得了这恩宠。想必邹太医也非刻意为之……”

    屿筝的笑意盛盛:“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邹太医……”

    邹济转身迎向屿筝:“微臣不敢,良贵人但说无妨……”

    屿筝接过芷宛手中的团扇,在皇上身侧轻轻摇动着,眸光却冷然地看向邹济道:“自容华姐姐有孕之后,便一直由邹太医照料着,既然邹太医能分辨出那一对翡翠镯子被浸过药,为何不早提醒容华姐姐,却偏偏等到尉贵人前去的那日?”

    邹济显然没料到良贵人会主动提起此事,不但如此,她寥寥几语竟意在将此事过错推责于自己的身上。

    见皇上挑眉朝着自己看来,邹济心中暗骂一声好心计,脸上却赔了笑道:“良贵人明察,微臣不过是那日才嗅到麝香气味,在琴月轩时,微臣就说过,此味轻不可察,若非璃容华小产,微臣也不会留心……”

    听到邹济提起璃容华小产之事,楚珩沐自是怒不可遏,他想起郁心在藏书阁中所说的话,顿时气冲冲地喝止:“以后不得在朕面前提起此事!”

    尉香盈见皇上动怒斥责,自是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瞥向屿筝,却惊察她毫不在意,面上仍是一片如水浅笑。

    “皇上息怒,是臣妾失言了。不该在盈姐姐面前提起此事,让她忧心。只是臣妾这几日略觉暑热难耐,不知能否也请邹太医瞧瞧……”说着,屿筝便微微拢起袖纱,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来。

    邹济对良贵人此举甚是不解,但却在皇上的注视下转而搭上了良贵人的腕脉。半晌之后,丝帕上邹济的手微微一颤,眸带几分惊诧迎向良贵人的视线,却见她唇角轻抿,笑的意味深长。

    “可有什么不妥?”皇上皱了皱眉头看向邹济。

    然而邹济并未急着回话,只看向屿筝道:“良贵人近日里可有什么不适之症?”

    屿筝佯作蹙眉,只道:“近日里身子乏得很,还时常犯恶心……”话语落定,她察觉到尉香盈的神色明显变了几变,急急看向邹济,待他回话。

    “回皇上……”邹济收回手,拢在袖中微微收紧:“并无不妥,良贵人此乃暑湿之邪交阻内蕴,需一剂祛暑的方子……”

    屿筝浅笑着收回手:“那便有劳邹太医了……”

    “良贵人言重了……”邹济俯首,轻声应道。

    只是听闻此言的楚珩沐面上却浮起一丝冷然,转而看向屿筝柔声道:“你身子虚弱,还是多传几个太医来瞧瞧,朕才安心……”

    琴月轩一事,已让楚珩沐颇为顾虑。若是在察觉到郁心存有异心之前,此时他必定会问罪于邹济。身为太医,竟胆敢将皇嗣做儿戏,无论是因璃容华争宠授意,亦或是邹济本身医术不精,即便是有十个八个脑袋也不够担当此事。可眼下这情形,他倒有些拿捏不准,郁心口中有几分实言,一时无证可查,却也不放心将屿筝的身子交给邹济来打理。

    见皇上这般关切屿筝,尉香盈自是有些不情愿,倚在皇上怀中娇嗔道:“皇上,自打筝姐姐前来,皇上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姐姐……”

    屿筝听到尉香盈这般醋意甚浓的话,不免浅笑道:“盈姐姐说笑了,如今姐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的心总惦记着姐姐。姐姐大可瞧瞧,这上好的用度和吃食,皇上可是紧着送到逸和轩里来。姐姐若还这么说,连妹妹都要替皇上觉得委屈了……”

    屿筝这番话,轻软浅道,说的尉香盈哑口无言。可瞧着屿筝这面上始终不曾褪去的笑意,尉香盈却觉得心惊。

    彼时屿筝待她,也真真儿算得上贴心贴肺,即便是刚从掖庭入邀月轩,也托了穆心越寻来太医,替她医病。那时候屿筝看着她浅笑时,眉眼弯弯,是真真切切的欢喜。

    可如今她虽梨涡浅浅,眸中冷寒却让尉香盈看的心悸不已。或许,她已是知道了什么。一想到这里,尉香盈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屿筝淡淡瞥过视线,看向皇上道:“臣妾不过是暑热罢了,皇上若是因此太过兴师动众,免不了会引来非议。连颇得盛宠的盈姐姐都心有不安,更不必说后宫那些久不得面见龙颜的女子……”屿筝微微垂首,神色中带上几分怅然:“臣妾万不想因独承恩宠、狐媚惑主之名再入玉慈宫……”

    楚珩沐眉头微微一皱,屿筝那小心翼翼的神情看得他十分心疼。他不想过问在玉慈宫中屿筝到底遭遇了什么,可她不过是初入宫不久的女子,却要独自面对一个在宫闱叱咤多年的心机女人,多少是惊惧的。玉慈宫,只怕已如阴影一般,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想到这儿,楚珩沐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屿筝的手背道:“委屈你了,那便如你所说,交给邹济去打理便是……”

    屿筝缓缓起身,抚了一礼道:“臣妾多谢皇上……既然盈姐姐并无大碍,那臣妾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看着屿筝的身影消失在帘外,楚珩沐的神情颇有几分失落,而尉香盈的唇角却暗含恨意……

    回到邀月轩,芷宛自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小主,那邹太医侍奉璃容华与尉贵人,又在琴月轩中处处将罪责强加于小主头上。若是小主将身子交给他调理,指不定会生出多少事端,小主还是且听着皇上的旨意,传别的太医来瞧瞧吧……”

    屿筝抬手抚上簪在流仙髻上的宝蓝点翠珠钗,转头示意桃音替她取下,便懒懒道:“本主自是信不过他,可却也好奇璃姐姐给了他多少好处,让他胆敢嫁祸于本主……”

    芷宛闻听,自是一副放下心来,恍然大悟的模样。却是一侧的桃音,不免带了几分担忧道:“小主,奴婢瞧着那邹太医十分精明,不知会不会乖乖应了小主的话……”

    屿筝轻然一笑,只道:“自有法子叫他开口……”

    待桃音替她卸去了发髻上的珠翠,屿筝才觉得脖颈处轻松些许。身子带来的沉坠感日益明显,屿筝知道再这样拖下去只怕迟早会被皇上察觉,总不能一直躲着不侍寝……

    恰巧今日尉香盈唱了这么一出戏码,只怕宫中某处自会开始蠢蠢欲动,而她谋划的事,也该提前到来了……

    “小主……”青兰捧了几件皇上赏赐的新衣款款入内,柔声说道:“既然进了位份,打明儿起,小主要去清宁宫晨昏定省了……”

    屿筝看向青兰手中姹紫嫣红的衣裳,忽而想起在顺德行宫时,她虽是位份低,可因得是皇上钦点带去顺德行宫的人,自是也去皇后行宫中晨昏定省。如今想起来,也不过是几月前的事,可此刻的屿筝却不再是那时的屿筝了。

    物是人非,心锁深宫,屿筝自是知道日后的路走得该有多艰辛。她轻轻抚上小腹,暗自沉吟:孩子,你的出现全然出乎娘亲意料,本就不是情之所切的结果,且不愿让你卷入宫闱争斗的漩涡。可你又是否会怪娘亲,即便送走你,也用了如此不齿的法子?

    屿筝抬起头,望着殿外炙热的白光,缓缓叹了一口气,吩咐青兰:“将皇上赏赐的新衣都拿走,取那件雪青色的百蝶穿花裙来……”

    风起云涌生死决(十七)

    晨时的清宁宫,皇后着一件赤红曳地裙,外罩一件瑞草云雁广袖的同色锦纱鸾衣,望仙髻上簪金凤衔珠步摇,脂粉轻染,却显得华彩照人。

    她温柔浅笑,吩咐芙沅看茶。瞥了一眼落座的众妃嫔,见小产的璃容华与新晋良贵人,尉贵人皆不在座,便朗声叮嘱众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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