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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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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秋日,夕阳的余晖将青石板的道路铺上一层淡淡的红色辉光。街边的摊贩依旧支着摊子,见有人路过时殷勤地询问。对于他们而言,这场盛事是赚钱的绝佳时机,每三年不过一次,自然是要将每一日的时间拉至最长。
夜色渐深,没有人留意到这个戴斗笠的男子,竟会是闻名天下的韩无期。
静静向前走,幽深冷沉的眼眸无意识地看着远方的道路,就这么放空一切地走,直到走到了花都的西方。
直到眼前出现大朵大朵盛开的菊花,沉默寡言的男子才停下脚步。
依着花都的惯例,这里的每一处房屋周边都种了植物。正是秋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那香味无所不在,行走其间,仿佛自己都与之融合,呼吸间浅浅的芬芳,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
而视线所及之处,最多的便是菊花。红色的,黄色的,浅紫色的,肆意伸展开的瓣朵,一如这座美丽的城,在微凉的空气中盛放,展示着属于自己独有的妖娆。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长而卷翘的瓣朵,韩无期眼中霎时有柔光潋滟开来,大大的斗笠下,清逸俊朗的脸不再如往日淡漠,仿佛不食烟火的仙人,突然沾染了红尘。
分开已有一个月了,等这次比试结束,也该去接陌璃回谷了。
薄唇轻轻向上勾起,片刻后,他拍去白袍上沾染的尘土,安静地走回客栈。
花都外。
两匹骏马向着花都的城门全速前行,健壮的马蹄起起落落,不时扬起阵阵尘土。
“还有多久到啊?”
“半柱香时间。”
“驾!”一身绛红短装的女子高高扬着手里的马鞭,长发披在身后,被风吹起一个潇洒的弧度。
“不急,盛事在即,比赛期间花都城门都不会关。”面容清朗的男子紧随其侧,面色沉着,隐隐还带着笑意。
“早知道就不去逛夜市了,白白耽误了那么久。”竺幽再次扬起马鞭,前方依稀能看到那色彩艳丽的城门口了,微凉的空气拂过脸颊,因一路赶来微微有些红晕的脸上,有懊恼的影子。
“哈,千金难买早知道。”男子毫不掩饰地笑。
“都怪你,都不拦着我!”竺幽转头忿忿看他一眼,伸手就向他挥了一拳。
竺青灵活躲开,脸上笑容不减,“从小到大,哪件事我是拦得住你的?”稳住马匹,他转向她笑得明朗,“要吃这吃那的可不是我,你是不是怪错人了?”
昨日在同福客栈吃了午饭,准备出发时,客栈内有人高声谈论起晚上的夜会,据说是平安镇一年一度的盛事,届时将会汇聚各地美食。
那几个人笑着说着要一饱口福,他敏锐地注意到,刚才吃了一大堆食物的小女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喉咙处隐约有吞咽动作。他哑然失笑,轻咳了声,故意认真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这便出发吧。”
竺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眼珠子转了转,忽而笑道:“我们要去武林大会,就一定要准备齐全,竺青,不若我们将需要用的东西买齐了再走。”
竺幽拿起茶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盘在腰间的长鞭,“你我武器都带了,还要准备什么?”
仿佛料到他会有这一问,女子掰着指头开始认真地数,“我有认床的习惯,要买些安神香以助睡眠,不然会影响比赛时的状态。”
“……”你确定你认床?每次出了门睡得跟猪一样的是谁?
见他没反应,竺幽脸上喜色更深,接着说:“动刀动枪的难免会有个受伤的时候,我们要备着些伤药。”
“……”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医术大会?
眼珠一转,女子敛了几分笑意,正经道:“况且此去花都,若饭菜不合胃口岂不影响发挥?因小失大可不好。”
终于来了。
竺青抿了一口茶,同样含笑看着她,“所以我们应该去夜会买些吃的?”
“对啊对啊。”女子扬起笑脸,像是意识到表现得太明显,瞬间又正经道,“既然你这么想去夜会,我就勉强陪你去看看好了。”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头,一脸为他好的表情。
竺青细细眯起眼,拉长了声线:“你、确、定、是、我、想、去?”
女子立即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看着他一脸期盼,杏目一眨一眨,将想吃的写了满脸。
吃饱喝足,已是深夜,又在同福客栈歇了一晚,她很自在地睡到了日上三竿,磨磨蹭蹭了许久,两人这才买了马出发。
所幸,赶到花都时还不算太晚,问了好几家客栈,终于找到一家可以入住的,虽位置偏了些,现下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 两会
翌日,医术大会第一场。
来参赛者约有五十人之众,每人抽取了三十个号码后,回到屋子内为他们各自准备好的隔间,计时开始的同时,被抽到号的病患依次进入。
两个时辰,每人三十个病患。
比赛地点外人山人海,屋内虽有隔间,却是简单一道屏风将各个大夫隔了开来,而站在外间的人,可以清楚看到整个治疗过程。
竺幽二人赶到时,里面已挤得密不透风。费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她一眼便看到了韩无期。
盘膝端坐于其中一个隔间内,依旧一袭白衣,长长的黑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落发柔顺地垂下来,白衣乌发,衬得那沉静面容分外出尘。
竺幽不懂医术,但见他有条不紊地将手中薄刀在火上烤过,戴着银丝手套的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灵活翻转,她甚至没来得及听到那病患因被刀切割皮肉而发出的惨叫声,他已遥遥举手示意。
有举办方的人过去查看,然后是一声嘹亮的“韩无期,一人。”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因有时间限制,比赛选择的病患皆为当场即可见效的,以方便查看效果。
“这韩大夫果然名不虚传,看他手法之精炼,气势之沉着,不愧于天下第一的称号啊。”
“就是就是,我家妹妹脸上长的痘子不知他能不能给治好,我要早点去排队了。”
“那百草谷的名额可是难抢得很呢,每日只诊十人,这规矩也忒严苛了些。”
“名医嘛,总是要有些架子的。”
耳边是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竺幽双手抱胸看着他的方向,眼睛一瞬也不瞬。
“竺青,你说他这次能拿第一么?”
男子站在她身侧,眸光微动,微微勾唇道:“不一定。”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耳边却猛地传来与刚才一致的嘹亮声音:“程复,一人。”
竺青低头,明澈的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过,竺幽看清,他是在说:“看吧。”
人群中又爆发了一阵新的窃窃私语。
“程复?”
“是江湖上新兴的医仙堂堂主,开堂之初便扬言要取代百草谷的位置,狂妄地很。但其实力确实不差,谁胜谁败,尚是未知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与韩无期相距较远的一个隔间里,坐着一个满身黑衣的人。透过阳光照射下来的光线,隐隐能看到他身上暗红色的纹路。
只一眼,就让人有很不舒服的触感。那是与韩无期完全不同的气场,他坐得很随意,完全不似一个大夫的做派。可人们向来只看重医术,至于个人举止之类,在他们模糊的认知里,统统归于“特色”。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特色,这与求诊者无关。
一个时辰到,举办方报了个数字,韩无期目前成功诊治十五人,程复十五人,另有同和堂莫天,成功诊治十人。
这是目前领先的三位大夫的成绩,向来独占鳌头的韩无期,如今被放在与另一人并排的位置上,这场比赛无意中以勾起了观众极大的兴趣。
不时有人说,经过这一场比试,医界指不定要有大的变动。那个号称要取代百草谷的医仙堂,说不定真的能颠覆百草谷的位置。
没有中场休息时间,竺幽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无声交战的两人,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白的儒雅沉静,如出尘谪仙,虽性子冷了些,但只一眼,就能让人产生信任。
而黑的那个,她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就这么被身边的人带入了比赛的氛围,她心中甚至开始紧张,最终结果如何,她很紧张。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这种比赛看看便好,你别太入戏。”
抬眼对上竺青似笑非笑的眼,她心一虚,猛地将自己从这紧张的气氛中抽离出来,嘴硬道:“才没有!”
再抬眼看向韩无期,正是先前的患者离开,等待下一个患者进入的间隙,他似是累了,目光似有似无地向远方空望一眼,而后精准地落到了她的方向。
竺幽忙一矮身,躲过了那两道冷沉的视线。
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无期收回视线,方才分明有很强烈的预感,可他望过去时,只看到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轻易与旁人隔离开来。
下一个病患已到,他收回视线,开始下一轮的诊治。
结果很快出来,举办方宣布了第一轮比试的结果,通报了前十名的名次及成绩,遥遥领先的两个,韩无期与程复,成功诊治人数均为三十人,但因程复比韩无期快了那么一点,最终的第一名为程复。
人群中有短暂的静默。
而后是群众热烈的议论声。
自九年前扬名,韩无期在世人眼中一向是个医界第一的代号,可如今,竟被看似狂妄的医仙堂比了下去,虽只是第一轮比试,可这样的结果带来的震撼,无异于晴空乍响的惊雷。
而那当事人,却如没事人一般,起身拍拍衣袂上沾染的尘土,缓缓走出屋子。
一双手拦在了他身前。
韩无期抬眼,是笑得阴沉的程复。
“恭喜。”平淡无波的声音,配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呵呵……”程复低声笑,“韩无期,我会让百草谷,身败名裂。”
冷沉的眼中眸色不变,他静静看着面前狂妄的男子,缓缓开口:“那便放马过来。”
两人距离极近,从竺幽的位置,并不能听清对话。
竺青淡淡开口:“这程复,倒有点真本事,说不定可以为我们所用。”
低头看向身边的女子,她娇俏的脸上却是凝重的神色。
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她依旧直直地看着远处的两人。
下意识地,就不喜欢那个程复。
见她不作声,竺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他家小姐,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日,武林大会的第一场,医术大会的第二轮。
因是以个人身份参加,竺幽需先参与擂台赛。
先前扮作车夫时为了效果逼真,她没有带剑,于是这次,改用更趁手的长鞭。
按照报名先后进行笔试,竺幽二人在台下观看了片刻,擂台赛几胜几败,到目前为止,守擂时间最长的人,也不过守了三场。
下一场,一个头戴黄巾,满脸络腮胡子的人上场,豪气干云地一抱拳:“黄城派罗峰。”
这装扮,这气场,竺幽忽的笑开,倒是跟他们安宁寨很像嘛!
似是听到了那一声笑,罗峰望下去,台下一个绛红色衣装的娇俏女子直勾勾地看着他,笑得毫不掩饰。
脸蓦地一热,琢磨着那笑声的含义,想起先前与青城派的人偶遇。
“黄城派,要模仿我们也做得高明些,还这么个装扮,其实你们是山贼吧?”
当时见遇到了名门大派,还客气地与他们打招呼的罗峰一愣,火气暴涨,那几人已走远了。
青城派,我一定要将你们打得溃不成军。
因此此刻看着那娇俏的姑娘,他心里又涌上些暴戾之气,连带着对青城派的不满,悉数化为手里凌厉的攻势。
二十招。
先前那辛苦守擂三场的擂主被踢飞下去,急急被送往举办医术大会的屋子。
罗峰挑衅地看了竺幽一眼,那眼神像在说:“笑什么笑,小爷会让你看到我的厉害的!”
竺青捅了捅身边的女子,“嗳,那人恨上你了诶。”
竺幽有些哭笑不得,她明明是很赏识他的好嘛!
新一轮擂主,罗峰,目前已守擂五场。
于是,当名单上最后一位参赛者竺幽上场时,底下观看比赛的人皆在窃窃私语,今日的擂主,是罗峰无疑了。
唯有竺青含笑看着她,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下手轻些。”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竺幽明媚一笑,一个腾身,人已如轻盈的燕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擂台之上。
罗峰眼中全是震惊,方才她在台下笑话自己,他不过以为她是个看客,他便好胜心起,想要在她面前表现一番,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也是来参赛的。
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小娘们,他可怎么下手?
在他犹豫的当口,竺幽已笑着抱拳:“安宁派,竺幽。”
台下哄地一声响,安宁派,这个名字委实秀气了些。
罗峰心情有些复杂。
他原以为女子嘲笑他的原因与青城派是一样的,可如今,她自己也被人嘲笑了,他又生出些同情的情绪来。
心思几番周转,他也抱拳,对竺幽道:“姑娘,我让你十招。”
竺幽挑眉,心里暗暗笑话他,一转眼却接触到台下竺青一脸戏谑的笑,那笑容是在说:“十招,人家是个老实人,你可别欺负人家。”
随即肃容,面向罗峰道:“你这是看轻我?不若这样,我让你十招,若你能打赢我,竺幽随你处置。”
罗峰脸又是一热,这姑娘,脾气还挺大。只好抱拳抱歉道:“是在下唐突了,我们公平比赛,谁也别提让。”手中短刀在位,人已摆好了姿势。
竺幽将腰间长鞭抽出,纤细的腰身,层层盘绕的长鞭,一双纤纤玉手握着鞭子一端,潇洒利落地一甩,鞭子在空中一声炸响。
绛红色的娇俏容颜,映着暖暖的日光,落下一个动人心魄的影子。
未再多言,两人已交上了手。
短刀映着日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罗峰虽身形魁梧,却灵活得很。那女子自不必说,身轻如燕,明明看着那么娇媚的一张脸,手中长鞭却舞得凌厉无比。
两个身影纠缠了片刻,竺幽唇边噙着一抹笑,长鞭已牢牢卷在罗峰颈上。
十招。
罗峰收刀抱拳,面上是全然的敬佩,“罗峰认输。”
那女子背着光站在台上,袅袅婷婷的身姿,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杏目闪着灵动的光,不管怎么看,都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听了他的话,女子展颜,姿态潇洒地抱拳,“承让。”
台下已是一锅沸腾的水。
初时她上台,人们只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嘲笑这女子的不自量力,可如今她那么轻松就赢了守擂五场的罗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啧啧,果然,人还是不可貌相啊。
下午的比试,有得看了。
☆、 名动天下
午时,下午的比试正式开始。
上午擂台赛的前三甲与名门大派一起抽签,抽到签相同者进行比试。比试共分六个小组,每个小组间决出的第一进行下一轮抽签,以此决出前三。这前三甲之间再进行最后一轮抽签,抽到比试的两人决出胜者,再与未抽到比试者进行最终决战。
抽签处,罗峰挤过人群找到竺幽,有些羞赧般挠了挠头,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浮现出与他的粗犷气质全然不同的红晕。
竺青已背转身忍住了笑。
“那个,竺姑娘,上午的事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罗某不是故意看轻你,只是……”
竺幽嘴边噙着笑,看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坦诚,出口的声音也如流淌过山间的溪水,清澈而灵动:“只是看我是个女子,下意识地就判断了高下。”
罗峰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着不知该说什么。
竺幽噗嗤笑了一声,在他肩上拍了拍,神色间全无女儿家的扭捏,倒是比他这大汉更多了几分豪气。
“罗大哥不必过虑,女子习武本就不寻常,我可以谅解的。”
罗峰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抱拳道:“姑娘果然非寻常女子,罗某佩服,若是赛后有时间,罗某想请姑娘吃顿饭,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哦,当然,还有令兄也一起。”
这长相清俊的男子一直站在她身侧,关系亲密却又无男女之间的暧昧,罗峰便想当然地觉得,那是她的兄长。
看一眼一直憋着笑的竺青,竺幽爽快应了,随后告别,各自抽签去。
抽到的是第三组五号。竺幽的视线略过黑压压的人群,正扫到不远处举着签挥舞的罗峰在向她微笑示意。
不跟她一个组,他很是兴奋嘛。
“这里的比试可不同于上午,各大门派掌门人也会参加,当心些。”竺青清润的嗓音响在耳畔,她抬头,他与她对视一眼,仍旧似笑非笑地看向远处。
“嗯。”
对自己的武功,她向来自信。因悟性极高,很早的时候师父就开始教她习武。幼时同伴少,竺青便与她一同习武,然后与她对招。变故之后,她更勤于此道,这么多年下来,虽少与人比试,她也有足够的自信。那自信,来自于对师父的信任,他那样严苛的人,也频频流露过对她的赞赏,那么自己必然不会差。
从竺青站的位置,能清楚看到第三小组的比赛。
此时与她对战的是个华山派的弟子,身形高挑,抱着剑站在台上,颇有那么几分名门大派的风姿。
见到竺幽的一瞬,也是明显的惊讶,但到底是名门弟子,很快就收敛了,相互打过招呼后,礼貌出手。
还是能看出,那男子手下留了情。竺青抱胸站着,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臂膀处,又是一个被她外貌欺骗的人……唉。
他想起自小陪她练武的那些日子,仗着自己是个男孩,力气上有优势,他便下意识地让着她。而她却从不留情,在看出他的意图后,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而后使巧力,让他一次又一次败在她手下。
后来,他已能清楚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那绝对是危险的信号啊。
就如此刻,他在她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在心里为那华山弟子默哀了几分,在心中报了个数字。
三招。不出三招,这弟子必会为他的错误决定而后悔。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他再抬眼看去,台上那华山弟子一脸不可置信地摔落在地,面前的女子优雅地收回长鞭,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看着他温和地笑着,那笑容干净而美好。
“安宁派竺幽胜——”
男子有些黯然地站起身,自己勤学苦练多年才得到了这次随师父参加武林大会的资格,没成想竟败在了一个女子手里。
但他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自然懂得人外有人。收起脸上的黯然,像竺幽隔空互见了礼,挺直了背脊走下去。
下一场是别人的比赛。
竺幽与竺青在旁边酒楼找了个位子坐下,喝茶嗑瓜子。
“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感觉如何?”竺青手中托着茶盏,两指并拢握住茶盖时不时地擦过茶杯边缘,修长的手指与手中淡青色的骨瓷杯,仿佛浑然一体。
看了这么多年,竺青的手还是这么好看啊!飞快地在他手上摸了一把,她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口。
竺青有些哭笑不得,他家小姐的咸猪手,可真是越来越光明正大了。
见他没反应,她才托着腮缓缓开口:“那些所谓名门大派,其实也不是那么强,而那些被他们看不起的小门派,也有厉害的。”
她将视线淡淡投落下去,远处的四号台上,罗峰正舞着短刀与一名青城派的弟子比试。
纤细的手指迅速拨开瓜子往嘴里一扔,她面上隐隐有一丝笑意,“喏,他要赢了。”
午后的阳光格外耀眼。两人坐的是靠窗的位置,因背着光,视力又极好,几乎能看清远处台上比试的两人的一招一式。
果不其然,又过了四招,那青城派的弟子捂着肩部,像是受了伤,罗峰的短刀稳稳地架在他脖子上。
“这个罗峰,倒是个人才。”竺青淡淡扫过她的脸,抿着唇喝了一口温热的茶。
“嗯。这个朋友,交得。”竺幽娇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剥瓜子,神情认真而专注。
很快就到了她的下一场比试。
对战华山派掌门。
拿着签的手有一瞬的停滞,竺幽失笑,这是徒弟吃了亏,师父要来讨回公道了呀。
未及多想,她已一个纵身跳上台,稳稳当当地停下,眼角的余光似乎还能扫到,方才败在她手下的那个华山弟子,正一脸期盼地看着对战的方向。
对面是个硬朗的男子,有些花白的胡子,剑眉星目,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恭敬地抱拳,自报了名号。
那华山掌门却是不领情,哼了一声,显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他倒要看看,能让自己的得意弟子三招之内落败的,是怎么样一个人。
然而在看到她的一瞬,他便自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怒火。女人,一个女人而已,自家弟子定是被对方的皮相迷惑了。心意一定,他沉下脸,手中剑朝对方直直攻了过去。
竺幽灵活闪避,她不知道这掌门何处来的怒气,但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于是嘴角噙了笑,不慌不忙地躲避他凌厉的攻势。
这笑在华山掌门眼里看来,又是另一种意味了。
攻势一滞,他右手执剑横过肩膀上方,左手两指并拢在剑身上缓缓滑过,眼里闪过一丝锋芒,再出手时,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狠厉。
是,狠厉。台下的弟子暗暗心惊,师父竟然,下了死手。他掌心有薄汗渗出,看向台上那姑娘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小心啊。
竺幽也注意到了这华山掌门陡然狠厉起来的攻势,每一剑都对着她的要害而去,每每她一躲,对方便在她预备闪身的下一个位置等着他。
不愧是华山的掌门!
可心胸却着实窄了些。她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身子高高跃起,稳稳站于台子的一角。
左手温柔拂过鞭身,右手腕一翻转,劲气凝于鞭身,下一瞬人已朝着华山掌门飞掠而去。如同一尾绛红色的鱼,姿态优美而从容,台下人呼吸均是一滞,这是什么武功路数,从来也没见过。
华山掌门看着女子飞速而来的身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哼,花拳绣腿。举着剑迎了上去,直朝女子面门而去。
那女子却突然一个闪身,手中的鞭子也似有灵性一般,软软地向旁边偏了过去。他很快转了个身,朝方才掠向自己右侧的女子刺出一剑。隐约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他听到台下人们的惊呼声,下意识地一转头,女子已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左前方,身形快如闪电,他脚下一滞,欲再攻时,脖子上异样的触感迫得他停下。
那个唤作竺幽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巧笑嫣然,看起来全然无害。可自己,却败在了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手下,况且,还是个女子。
“前辈,承让。”
鞭子松开,女子轻快地步下台子,华山掌门的脸,已黑成了炭。
华山派,于当天下午便踏上了回程。而安宁派竺幽这个名字,在人群中迅速传开来,传言越来越夸张,到最后,竟演变成了她竺幽拥有盖世神功,一招之内大败华山掌门。
韩无期处理着面前弟子的伤势,听到他的描述有一瞬的愣神。
竺幽。
门外响起举办方的报数,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淡然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很快就将这个弟子的伤势处理好。
心房的某个位置,却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视线微微向外,不经意撞上某道阴冷的目光,程复一脸阴鸷,此刻也与他一样没有伤者需要诊治,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那张有些阴柔的脸上,悄然勾起一个冰冷的笑。
到目前为止,两人诊治的伤者仍是一样的。
有下一个伤者进来,韩无期淡淡移开视线,全心投入进去。
这般无所谓的形容,落在程复的眼里,与挑衅无疑。
眸光浮动,更多了几分阴沉。
☆、 终局
屋外的赛场上,武林大会如火如荼,而屋内,除了伤者的呻吟声,竟是全然的安静。
十个人分坐于十个小隔间内,在等待伤者的间隙会悄然观望其他人的进度,听到每次的报数,十个人心中便有十种想法。
譬如此刻的程复。
他手法很娴熟,动作也很快,只是被他诊治过的伤者,对上那双眼时,总觉得周身阴凉。
向他礼貌道谢时,他偶尔会笑,可那样阴柔的一张脸,绽出的笑容,没来由地就让人生出惧怕之心。
他时不时地望向对面隔间里的韩无期,那人似乎很喜欢白衣服,那张脸上几乎没有第二种表情,永远的淡漠,永远的漫不经心,除了方才对上的那一眼,他再没朝别的地方看过。
真是和他师父一样讨人厌啊。
隐在衣袍下的手悄然握紧,与韩无期一样,他也戴着手套,黑色,以金色丝线点缀的手套。
手套下的那双手,遍布伤痕,是他整个童年时代耻辱的印记。
所以,韩无期,我对你说过,会让百草谷身败名裂。
一定。
外面的喧嚣声时不时透过敞开的大门传入屋内,不知为何,韩无期觉得心里有点乱。
这是个很不寻常的现象,他习惯了对任何事淡然处之。可如今,连他自己也不能解释那些骤然而起的心思来源。
外面突然就有喧嚣声传来,片刻之后,下一个伤员被送进来。他收回紊乱的心绪,着手准备相关用具。
抬眼看到那张脸,却是一愣。
依旧是那张娇俏的脸,如画的眉眼静静望着他,欲语还休。视线再往下,却是触目惊心的伤。
绛红色的短装已经被血浸湿,肩胛骨处汩汩向外流着血,不消片刻,身下的白毯已被血染红。
茶色的眼眸紧了一瞬,他伸手探向女子流血的伤口,终于引得她呲牙咧嘴地一声低叫。
“痛?”
细长的眉皱到一处,竺幽脸上血色尽失,苍白的一张脸,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韩无期抿着唇,冷冷瞟她一眼,手上动作精准利落,割开伤口处的碎布,用清水擦净了伤口,很深的一道口子,几乎将肩胛骨贯穿。
整个过程里,她一直紧紧咬着唇,没发出一声呻吟,只是双眼紧紧地看着他,有些委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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