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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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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过程里,她一直紧紧咬着唇,没发出一声呻吟,只是双眼紧紧地看着他,有些委屈,有些不安,有些……愧疚。

    为伤口上好药,使了些力气包扎,女子短促的抽气声响起,而后继续咬紧牙关,下唇被咬得没了色泽。

    “痛就喊出来。”

    宛若一剪秋水的眸子看向他,清朗俊逸的一张脸,额上有薄薄的一层汗,看着她的眼神里分明没有温度,她却偏偏读出了一丝情绪。那是对她的关心,真实的,近在眼前的。

    勉强绽出一个笑,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他,没说话。

    包扎完,他看她一眼,而后举手示意。

    竺幽已是最后一场比试,对上一届武林盟主,刘如是。

    因误伤了竺幽,刘如是蝉联本届武林盟主。

    之后再没有伤者,因此到这里,医术大会第二轮的比赛也宣告结束。

    最终的结果,韩无期诊治二十人,第二名程复,诊治十九人。

    担架上的女子用另一边臂膀撑着缓缓起身,稍一牵动伤处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一双手从身后伸出,在她背上微微一托,她借着力起身,几乎是立即就回过头看他。

    淡漠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微一沉吟,还是开口:“既然痛,为什么要忍着?”

    竺幽脸上讪讪地,微垂下去的眼有些落寞,声音也是没有底气的轻。

    “我怕你讨厌我。”

    落日的余晖洒进庭院,在地上铺散开细碎浅淡的光芒,透着水般莹润的光泽。

    女子低垂下去的脸,因伤重而显得不自在的白,那白里又有一抹浅浅的红晕,肩膀处包了厚厚的白色,与周身绛红色的衣料两相映衬,柔弱而落寞。

    那感觉又出现了,心里痒痒的,仿佛有什么在不懈地搔刮挠抓。这间狭小的隔间莫名就变得憋闷起来,韩无期骤然起身,眼睛看着外面涌动的人流,声音浅淡:“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怎么样了?”一道清润的嗓音响起,略带了些慌乱,两人均抬头,因比赛已结束,门口撤了禁制,竺青就急急闯了进来。

    茶色的眼眸淡淡扫向她。

    这种时候来捣什么乱啊……竺幽在心里腹诽了竺青几句,因撇过了头,没看见竺青在视线掠过担架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时骤然紧缩的瞳孔。

    再抬眼,她挤出一个无谓的笑道:“已经没事了,皮外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对了,这位就是韩公子。”又转向韩无期道:“这是我哥哥,竺青。”

    韩无期向竺青微微颔首,起身踏出了门。

    韩公子,呵。

    身后竺幽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出神,没注意到竺青沉着的脸。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地步?”

    她这才想起,这次发生的事没有任何预兆,竺青该有多担心。

    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竺幽定定地看着他,“不要担心,我有分寸。”

    视线交接片刻,竺青终于败下阵来,但脸色仍是不好看,连带着说话也冷冷的,“值得么?”

    门口已经没有了那人的影子,她出了一会神,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缓缓上勾,声音温柔:“值得的。”

    次日凌晨,离第三轮的比试开始还早,韩无期早早起身,预备去吃些早饭。

    门吱呀一声打开,脚还未踏出,眼神已敏锐捕捉到地上的一封信。

    潇洒利落的字迹,上书“韩无期敬启”

    陌生的字迹,他草草读过,是昨日那竺青,声称临时有事,因妹妹说与他相识,暂时将妹妹交给他照顾。

    语气之诚恳,让人不忍拒绝。

    可韩无期偏偏就不是那般好脾气的人。

    抬腿便向信中所写的地方走去。

    抬手敲了敲门,没有动静。微薄的晨光斜斜照过来,他停滞了一瞬,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静悄悄的。越过屏风,女子安静躺在榻上,睡颜恬静,乌黑的发随意散着,长长的睫毛安静覆盖,肌肤白皙,唇红似血。绑着绷带的肩膀露在外面,指甲处许是因为着了凉,泛着些乌青色。

    没有了平日的聒噪,没有了那刻意表现的情意,她很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子,柔弱的,需要被照顾的。

    他突然就想不起自己急着赶过来的理由。

    手指伸向被面,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小心避开她的伤处,盖住了她的手臂。

    桌上也放了一封信,上书“竺幽启”

    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是与方才那封信一般无二的字迹,大意是安宁寨临时有事,他已托付韩公子照顾她,让她安心养伤。

    回头看她一眼,她睡得很沉,对这些动静全然没有知觉。

    原来她并不知道。

    脑中忽的浮现昨日见她的场景,女子低垂下去的脸,有些落寞的侧影,用低低的声音说:“我怕你讨厌我。”

    将信放回桌上,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竺幽听了会动静,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他果然很好骗,哈哈。

    可是,心里真的好暖。

    另一只手自被中探出来,摸到他方才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留着些许温度。

    医术大会第三场。

    这个环节的比赛相对较为残忍。

    挑选出来的志愿者均为身体健康的正常人,因他们需要承受中毒时的痛苦,举办方对他们允诺了很丰富的补偿。

    今日的参赛者只剩三个人,按名次排分别是百草谷韩无期,医仙堂程复,以及同和堂莫天。因前两场比试韩无期与程复各胜一场,而莫天也一直稳稳居于第三的位置,因此这一场比试将本届医术大会推向了人们关注的最高点。

    三人均需解九种毒,每种毒各给一炷香的时间,若时间已到而未能成功解毒,则配制毒药者将提供解药给志愿者。解毒成功,则换上新的志愿者,马上进行下一个。最终解毒数目最多并且花费时间最少者获胜。

    竺幽是在比赛进行到一半时到场的。

    围观的人将赛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为了方便换香,今日比赛仍在那间宅子,只是不再如之前那般分坐于隔间内,只在庭院中用绸布围了一圈以隔开人群,三位志愿者分坐于三个椅子上,正在经历毒性发作时的煎熬,而三位参赛的大夫,则在一旁忙着配制解药。

    随口问了问身边的人,到目前为止,韩无期已成功解毒四人,程复五人,莫天两人。

    见她是个娇俏的小姑娘,且肩膀处绑着厚厚的白纱,人们下意识地为她让出了一条道。

    唇边挂着甜甜的笑,礼貌道谢后,她顺利挤到了最前方,距韩无期不过五步之遥。

    不过片刻,他举起手示意,立即有人过来查看,志愿者的脉象及各项生命体征均已平稳,毒显见得是解了。

    她唇边自然而然绽开了笑容,看向他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他却没有抬头,只在下一个志愿者服下毒药后,细细查看他的脉象,望闻问切,而后手指摩挲着下巴沉吟了片刻。

    一旁的程复在等待下一个志愿者准备的间隙里,望向了他。

    这味毒,是他所配制,比起医术,他更擅长制毒。

    气氛越来越沉重,香已燃至一半,人们的窃窃私语声越发多了起来。

    此时此刻,那一声阴冷的嗤笑声也更显清晰。

    韩无期尚在思考第五种毒药的解法,那厢程复已成功解开了第六人的毒。

    这届医术大会首席之位,唾手可得。

    程复唇边泛着笑,心情愉悦地开始了下一个挑战。

    竺幽静静看着韩无期,他似乎还在思考,放在手边的一堆草药,未动分毫。

    香的长度越来越短,那服了毒的志愿者双眼下已泛起乌青色,双眼无神,全身抽搐着一边口吐白沫一边大口吐着血。红白相间,在场的人皆是一阵胆寒。

    竺幽的一颗心也似被提到了半空,向来在她眼里,百草谷韩无期便是一个传奇,他不该,也不能输在程复手上。

    被众多视线注视着的韩无期,却蓦然一抬头,视线似有似无地掠过她的方向,某种浓黑汇聚,似快速闪过一抹光,而后,他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竺幽一愣,她莫不是看错了吧?他、他居然笑了?

    五步之外,韩无期轻轻报出了一堆草药名,几乎是立刻,就有人送了过来。

    选好药草,称好分量,再按顺序投入煮沸的水中,清朗俊逸的脸上无悲无喜,面色始终淡漠。

    而同时,香的长度越来越短。

    戴着银丝手套的手拿过药碗,乘出一晚浓黑的药汁,稍凉了凉,送到志愿者口边亲手喂他喝下。

    整个过程里,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待志愿者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眼神也同时有了神采,韩无期搭了搭他的脉,举手示意。

    得到了解毒成功的确认,那株香同时燃尽了最后一寸。

    “耶!”骤然爆发出的清越女声,众人看向那个肩膀处缠着厚厚白纱的绝色女子,皆是疑惑。她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看向他的目光赤诚而坦荡,那里面,是满满的喜悦。

    而韩无期,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比赛在不久之后结束,韩无期以八柱香之内解毒九种的成绩延续了第一,而程复,卡在最后一味毒——碧落砂上,以解开八种毒的成绩排在第二,第三的莫天,在九柱香内解开六种毒。

    宣布了最终结果,韩无期微微侧眸,看向那个满脸笑意的女子,一贯冷沉浓黑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    试探

    这是到目前为止,两人在一起吃过的最和谐的一顿饭。

    因一边肩膀受了伤,竺幽有些费力地侧着身子坐着,尽可能地靠近桌子,用另一只手举着筷子。

    淡淡的视线飘过她有些狼狈的姿势,她似毫无所觉,独手吃饭吃得欢愉。

    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也不尴尬。

    那筷子忽的一停,竺幽抬起脸看向面色淡淡的韩无期,有些欲言又止:“那个……”

    茶色的眼眸抬起,静静等她开口。

    沉吟了片刻,她斟酌着措辞,“那个程复,与你有仇?”

    举办方宣布了本届医术大会的最终胜出者后,那个一贯面色阴沉的黑衣男子照旧用那阴森的眼神看着韩无期,过分阴柔的脸上挂着刻意挤出来的笑,自齿缝间开口问他:“你这毒,何解?”

    那厢韩无期已经洗干净了手,重又戴上银丝手套,掸了掸衣服下摆不存在的浮尘,面色淡淡看向他:“无可奉告。”

    她清楚地看到了程复阴沉地能挤出水来的脸色。

    声音更冷了几分,他看着韩无期一字一句缓缓道:“我不会认输,你等着。”

    言罢,愤然拂袖而去,留下看得目瞪口呆的竺幽与一脸事不关己的韩无期。

    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快意莫名窜了上来。

    身侧男子淡淡扫了一眼忽然展颜的女子,艳若桃花的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情毫不掩饰。

    ……又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此刻面对女子的疑问,他认真思索了片刻,而后眸光淡淡扫向她,“不曾。”

    又夹了一箸笋尖放进嘴里嚼了片刻,到底是美食的力量比较大,她很快忘了方才纠结的问题,脑子一转,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无期。”飞快地瞄了一眼他的脸色,但面前的人向来没什么表情,稳妥起见,她飞快改了口,“韩公子。”

    韩无期安静地吃菜,淡淡看她一眼。

    “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故意装作不在意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语气。

    竺幽面上的神情被他尽看在眼里,手中动作未停,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漠的,“有一些事情要办。”想起先前竺青留给他的信,又补了一句:“顺道送你回去。”

    “我可以跟你一起吗?”竺幽选择性地忽略了后半句。

    如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继续面无表情,“不可以。”

    “哦。”气氛陡然变得沉闷,竺幽蔫蔫地坐着,桌上的食物都很精致,可吃进嘴里却没了味道。原以为他已对自己有所改观了,之前还朝她笑的不是么。

    陡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变凉,竺幽下意识抬头一看,这熟悉的感觉……果然是程复。

    玄色纱衣罩在外头,暗红色的束带将腰身勾勒出精瘦的形状,领口袖边都绣了暗红色的繁复花纹,就连束发的玉冠,也是黑色的。

    她第一次认真看他,额头饱满,鼻梁挺直,似刀削般尖瘦的下巴,分明是很好看的一张脸,偏偏生了双险险上挑的丹凤眼,眼帘半阖之间,其间迸射出的寒光让人没来由地感到阴冷。

    竺幽默默低下头认真吃饭,他到底是有多喜欢黑色啊。

    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片刻,他到底还是过来了。带着一身足以凝固别人的冷空气,自然地在他们桌的空位上坐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而后缓缓开口笑道:“你那碧落砂,我解出来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傲慢。

    可惜韩无期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应了声“恭喜”。

    竺幽仿佛闻到了空气中一点即燃的火药味。

    程复恨恨地握了握拳,又转向竺幽,像是才发现她一般有些疑惑地道:“这位是?”

    竺幽是真的不想招惹这人。而这个问题问得实在让人难以回答了些。程复想知道的显然不是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他想知道的应该只是——你跟姓韩的什么关系?

    偷偷瞥了一眼韩无期的脸色,正在琢磨该怎么回答,一声嘹亮而粗犷的声音自门口响起:“竺姑娘!”

    三人皆顺着声音望过去,正是包着黄色头巾的罗峰。

    那张长着络腮胡子的脸上满是笑意,似乎是走到近前才看到另外两个人,礼貌地抱拳道“这两位是?”

    方才纠结的问题被忘在脑后,心情愉悦之下,竺幽看了一眼程复,继而回避道——“这位是黄城派罗峰,这位是百草谷的韩无期韩大夫。”

    罗峰并不是孤陋寡闻的人。韩无期这名字,他早有耳闻。当下一抱拳恭然道:“原是百草谷谷主,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韩无期略略颔首。

    竺幽心情愉悦地看着程复的脸黑了下去。

    罗峰转向竺幽,语带关切道:“昨日未来得及探望姑娘,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是好不作伪的关切。

    竺幽唇边泛起笑意,语气里也带了真诚:“不劳罗大哥费心,昨日韩大夫给我治的伤,已经无碍了。”

    罗峰笑得宽慰,看向韩无期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感激,“素闻百草谷韩大夫医术了得,果然名不虚传。”

    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问:“这次医术大会也定是韩大夫得了第一吧?”

    见他淡然颔首,罗峰感叹道:“早前听闻江湖上有个什么医仙堂,狂妄地很,一开堂便扬言要取代百草谷的位置,果然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如今这结果,以后可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啊。”

    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忧。

    竺幽已经偏过头,憋笑憋红了脸。

    对面程复骤然射过来一记眼刀,罗峰并未注意到他的脸色,疑惑地四下望了望,“我怎么觉得有些冷?”

    没等到回答,程复已经愤然起身,拂袖而去。

    罗峰一脸迷惘地看着他,又回过头看看竺幽,目光里是全然的疑惑。

    竺幽早已憋不住笑了出来,剩下一只完好的手指着程复的背影笑得前仰后合,待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拍拍罗峰的肩膀道:“罗大哥,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罗峰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的韩无期,后者依旧面色淡然,吩咐小二加了双碗筷,看着面前笑得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罗峰是个很善谈的人。

    虽然韩无期一直面色淡淡,但他一向对他极为崇拜,百草谷的名头,放眼整个江湖,谁人不知?

    他说起坊间的种种传言,传闻那百草谷谷主性子颇为古怪,每日只诊十人,超过名额的,即便是倒在百草谷口,他也不闻不问。

    他伸出手拍了拍韩无期的肩,言辞间豪爽非凡,“今日一见,韩大夫待人亲和得很嘛,那必定是江湖谣言吧?”

    显然在他眼里,为他加了双筷子这样的行为,可与朋友划上等号。

    韩无期淡淡扫了一眼罗峰拍他肩膀的手,像是意识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并不是一般豪放的江湖儿女,罗峰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

    茶色的眼眸却骤然扫向她,韩无期开口,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不知竺姑娘又是何时得知我就是那万恶的百草谷谷主的?”

    罗峰顿时有些尴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想起先前他看过来的淡淡眼神,竟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竺幽确然有些囧。

    她还记得初见的那一日,她从镇上请来的大夫说起药方上的那味水晶兰的出处时,韩无期说的是“我正好从那谷中来,身上带了几株。”

    那语气,显然是不想透露自己身份的。

    以她一介山贼头目的身份,偏居一隅,怎么会认识闻名天下的百草谷谷主,这件事却叫人如何解释?

    她抬头迎向他的目光,一双杏目掺着笑意,坦坦荡荡,不闪不避:“医术大会第一轮的时候。”

    见他眸色沉沉望着她,目光里尽是探究,她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本来想着你也懂医术,说不定会来参加这医术大会也未可知,到了现场,听围观的人议论才知道,你竟然就是百草谷谷主。”

    “……那时我怕你讨厌我,躲在人群后面的。”

    韩无期了然,无怪乎当时抬头,只看到了抱臂闲闲观看的竺青。

    那时候,她原来就隐在人群中。

    抿了一口茶,手指缓缓摩挲着杯沿,他的目光又飘过来,“怎么想起来参加武林大会?”

    竺幽忽然安静下来,眼神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侧过去的脸隐隐带着一丝惆怅,“那是我师父的愿望。”顿了一顿,她解释道:“就是我同你说过的前寨主。”

    像是触碰到什么伤心的回忆,那张鲜活的脸突然就冷寂下去,韩无期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表情,脑中一闪而过当日在安宁寨门口时,女子脸上无意流露的黯然。

    微微点了点头,他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罗峰不懂他们的谈话内容,又开口问了起来。

    一问一答,话题已被带得老远。

    竺幽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师父啊,拿你作借口,对不起你老人家了。

    与罗峰告别,并邀请他日后得了空来安宁寨作客之后,竺幽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预备第二日同韩无期一起出发。

    ☆、    被绑架了

    毕竟是受了重伤,竺幽精神有些不济。吃过小二送上来的饭,窗外天色尚未黑透,她倚在窗边闲闲看了一会花都的景致。

    第一日来时,她曾与竺青逛了逛。

    果然是闻名天下的花都,景致之秀美,就连向来对风月无感的她也深深沉醉其中。

    从城门口开始走,将整座城绕了一圈。竺青背着手走在她身侧,见她无言,便也静静陪着。

    手指拂过路边的花朵,她忽而开口,语声低低道:“御花园里的花,如今应该也是盛放的时候了。”

    竺青低头看她,她手指流连在一旁的花上,隔着虚空勾勒着那美好的弧度,头往旁边歪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乌黑如瀑的长发自肩膀斜斜垂落下来,一阵风过便是发丝轻扬。

    她并不常表现出这样的一面。大多数时候,她总是笑着的,仿若这世间永远也没有让她烦心的事,明媚如三春暖阳的娇颜,永远有着让人舒心的力量。

    可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是这样。

    她心里也有苦。

    初初搬到安宁寨时,他在她房门外守过几夜,因睡不安稳,她房里的灯彻夜亮着,橘黄色的暖光自窗纸透出来,投落到屋外空旷的地面上。

    月上中天之时,寨子里全然安静下来,那几声拼命忍着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便变得清晰起来。

    他坐在屋外,背靠着门,听着她低低的声响,暗自将拳握得紧紧。

    可白日,她脸上总是挂着笑。还未长成的少女,稚嫩的脸庞已有了些美丽的影子。她会指着他眼眶下的乌青肆意嘲笑他,而他也反唇相讽。

    她待他,其实从不是主子对侍卫的态度。

    此刻站在空旷的街道上,空气微凉,他看着她脆弱的侧影,心里突然就闷得难受。

    他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话语铿锵有力,短短的几个字,是他活到如今唯一的意义。

    竺幽回过头来看他,像是还没有听清,漂亮的眼睛里有迷惘的雾气。

    她蓦然想起很多年前,初次见到竺青时,他明明满身伤痕却目光坚定地站在她面前的样子。

    分明是年纪那样轻的少年,却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她忽然就笑了,唇角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露出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杏目里是全然信任的光芒。

    她将视线自窗外收回,唇边依旧漾着笑,有暖意自心腔逸出,沿着全身血脉,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竺青,我信你。这个世界上,我只信你。

    “叩叩”

    节制而有规律的敲门声,竺幽走到门前,门吱呀一声打开,伴着门外暮色落入屋内的,是男子长身玉立的轮廓。

    她自然而然弯唇,看着他,不说话。

    韩无期依旧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样子,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淡淡开口:“给你换药。”

    昨日刚受伤时因情势紧急不觉得什么,此刻屋内只剩两人,窗外天色渐渐黑了下去,屋内只剩烛光驱散一室黑暗。

    他有些冰凉的手指落在她温热的肌肤上,她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刘如是那一剑刺在她肩头,剑尖没入数寸,饶是坚忍如她,当时也痛得差点晕厥。

    上台前,她曾让竺青绕到医术大会那间屋子的另一面,暗中观察里面的比赛情况。

    得知下一个伤者会直接送到韩无期手里,他自人群中挤上前来,遥遥向她比了个手势。

    刘如是不愧是上一届武林盟主,与他对了好几十招,她其实很吃力。

    当下露了个破绽,长鞭故意往旁边一卷,刘如是身形一闪,躲过她的攻势,下一刻剑已顺着她即将迎上来的方向刺向她。

    却不曾想,会让她受伤那么深。

    不管怎么样,他总算保住了这个位置,不至于像华山掌门一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偷偷松了口气,他将因疼痛而面容扭曲的竺幽迅速送到了医术大会的门口。

    韩无期突然的停顿将她的思绪拉回,她低头,自己外罩的绛红纱衣已被褪下,再脱,便只有里面的抹胸了。

    韩无期一贯没有表情的脸,此刻却也有些不自在。

    昨日她被急急送来时,肩膀处的衣服沾了血,被他用剪刀悉数剪了开来。夜间回房时她才换上了干净的,用剪子剪开,留出肩膀处白纱的空隙。

    她犹在尴尬,他已转身取了条白布,将眼睛细细缠上。

    竺幽“……”

    韩无期淡淡开口:“我看不见,你便不用在意。”

    微凉的指尖又触了上去,将边缘处稍稍覆盖的中衣解开,再一层一层解下纱布,她伤口处草药味浓厚,倒是没有新鲜的血渗出。

    意外熟练的姿势。用沾了水的布巾擦净伤口后,他取过一边研磨好的草药,细细敷在伤口处,再次摸索着,重新用纱布缠上。

    整个过程里,竺幽安静地看着他蒙着白布的脸,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处尚未来得及拢起,薄唇轻抿,神情专注仔细,微凉的指尖没有任何随意摸索的迹象,她看得痴了,脱口而出:“你练过很多遍?”

    蒙着白布的脸愣了一愣,随即点头,语气有些不自在:“男女授受不亲。”

    竺幽突然就起了捉弄的念头,声音微扬道:“可是……不是说病不避医么?”

    韩无期语塞,薄唇抿得更紧,声音也冷了几分,“如此为姑娘考虑,倒是韩某的错了?”

    竺幽慌忙摆手,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她一阵呲牙咧嘴,但随即想起他还覆着眼,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急急开口:“无期,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

    韩无期心里却莫名有些烦闷,草草为她拢好衣服,他背转身,留下一句“明日可以正常穿衣了。”解开覆眼的白布,他继续道:“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刚要举步,衣角却被人拉住。他回头,竺幽一手拽着他的衣角,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声音也软了几分:“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般……轻浮。”

    她近来……怎么如此惯常露出这般委屈的表情?

    顿了顿,他将语气放柔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收拾了东西离开。

    竺幽看着被细致包扎好的伤口,心头一阵跳,与竺青玩闹惯了,说话便没了分寸。她怎么能忘了,他韩无期,向来就对她印象不大好,若是因为她几句玩笑话对她有了误解,今后可怎么办!

    明日又该以什么理由,让他不要将她送回安宁寨?

    纵然有千般需要筹谋,但熬不过睡意沉沉袭来,她草草洗漱一番,换了干净的衣服就上了床,很快呼吸就均匀下来。

    几个黑影轻轻推门而入,驱散一室暗红色的烟雾,其中一个到榻前检视了一番,又走回来对着为首的一个恭敬道:“堂主,人已药倒了。”

    领口袖边处暗红色的纹路在照进来的月光下显出几分妖异,程复遥遥看了一眼睡得酣甜的竺幽,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韩无期,你以为,这便结束了么?

    没有。

    还远远没有。

    竺幽是被马车的颠簸惊醒的。有了上次的经历,她睡觉的警醒度高了许多。只是看着车内完全陌生的装饰,她仍是有些迷茫。

    难道昨夜又有贼?

    头脑有些发涨,试着挪动了一下身子,全身都软绵绵的。她这才惊觉出不对来。

    气沉丹田,试了很多次,内力竟然一点都提不上来。她费力挪到车前,掀起帘子,车辕上坐着个黑衣男子,玄色的布料上,隐隐能看到暗红色的纹路。

    她立时想起那张阴沉的笑脸来。

    转头看向四周,还有几个相同衣着的人骑着马走在前头,仿佛感知到她的视线,最前方的一个突然转过头来,朝她阴冷一笑。

    竺幽顿时觉得头很疼。

    骑着马走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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