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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网版]-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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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小观虽嗜酒,并不像她那样贪杯,对韩天遥送来的美酒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毒酒点滴未沾;杜晨、秦南也是凤卫中屈指可数的高手,方才和他们一桌。
以三人武艺,行军打仗虽不好和忠勇军比,但要从大多只有些蛮力的忠勇军截杀中逃脱,应该不是太困难。
何况,不是心腹之人,闻博不会轻易调动。
韩天遥应该心知肚明,虽然云皇后对十一心存猜忌,楚帝却对她疼爱有加,若她出事绝不可能置之不理,绝不能留下把柄。
如今闻博并未追击,必定另有伏兵。
韩天遥到现在都不曾出现,难道竟是韩天遥在亲自设伏?
齐小观已奔至他们上山时经过的那处平台,顿身向左右和山下观望。
杜晨握紧刀柄,不安地四处张望着,问道:“三公子,还快不走?”
齐小观抿着唇角,寒声道:“韩天遥应该在前面等着咱们吧?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他与十一师出同门,竟早已想到一处。
十一心头芜乱,一时竟再压制不住,“噗”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却比先前愈发黑沉。
“师姐!”
齐小观大惊,连忙将十一放下,扶住她细细察看。
十一连咳出数口黑血,眼前倒是清明了些。她定定神,向齐小观道:“小观,直接从这边下去吧!我带了千秋索。”
齐小观顿时眸光一亮。
此处高陡,大部分崖壁峭立如高墙,根本无法攀援。但如齐小观、杜晨等高手,借助工具并不难攀崖逃下山去。
十一已取出一团细绳,却是以一种特殊蚕丝所编,粗细尚不如麦秸,却柔韧异常,足以负荷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
她担忧前来北境救助韩天遥可能遭遇险阻,事事预备得周全,却万万不曾想到,最终预备的这些东西,竟被用来逃脱韩天遥设下的天罗地网。
齐小观接过细绳时,十一亦将自己的几柄飞刀交出,低沉道:“小观,你带杜晨、秦南走。”
齐小观正飞快将细绳缠上飞刀柄,闻言问道:“你呢?”
十一握住流光剑,缓缓往平台那边踱去,淡然道:“我要去会一会韩天遥。”
他下的毒很烈,服下的解药效用有限。
她甚至感觉得到生命正在流逝。
但她无论如何也要会一会那个她决定托付终身的男子,问一问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利用她最坦荡的信任,替她一步步铺好通向死亡的道路,推她走向最惨淡的结局。
齐小观顿了顿,猛地冲过去,喝道:“你疯了!”
几乎同时,别院处传来尖厉的哨声,下方稍远处的山林间蓦地跃起十余道身影,衣衫竟与藏身的山石或林木颜色相似,且个个身手不凡,飞一般向这边奔来。
想来原是打算在藏于险峻处偷袭,好将逃离别院之人打个措手不及。眼见得齐小观等根本不打算循路下山,这才冲了上来。
弓弦响处,人未至,箭已如飞蝗袭到。齐小观急将十一护到身后,向身后的秦南等喝道:“带郡主走!”
十一勉强扬剑磕开两支利箭,咬牙道:“你们走!我来应付他们!我要问一问韩天遥……”
齐小观忽转头,吼道:“来的是施家的杀手!不是韩天遥!”
十一神智一清,转头细看那些人形容,果然不像韩天遥的人,狠毒利落的手段正与跟凤卫交手多次的施府杀手如出一辙。
“韩天遥,施铭远……”
十一掌中的剑尖在颤抖,眯着眼努力想看清这些人和韩天遥的关系,却怎么也想不出,韩天遥怎会跟有杀父之仇的施家联起了手。
眼见那数倍于己的杀手已冲上前来,齐小观抓过千秋索用力甩了出去,缠住山壁一处老松,那股巧劲更将索上所扣的飞刀扎入树干,也便十分牢固。
转头瞧见十一面色惨白却依然孤峭挺立,他一把拉过他,飞快松着千秋索,取中间的一段绕过十一的腰,然后将绳索掷给秦南,喝道:“快走!”
十一还要挣扎时,齐小观咬牙道:“见到韩天遥时问问他,我可曾对不住他?若我能活着回去,定不饶他!”
身后,杀手已经赶来,杜晨奋力相护,身上已被兵刃划破两处。
眼见十一快要被推。送出去,那边杀手连声呼喝,数十道暗器齐齐飞来。
齐小观护住小师姐,双手稳稳推出,十一的身躯便随千秋索荡了出去。
秦南握着绳索下方,眼见重伤的郡主荡了开去,也不敢耽搁,跃身飞下平台,在石壁上用力一蹬,已将千秋索连同十一和他自己一起荡出老远。
失重地向外飘开时,他留意到齐小观向杭都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目光说不出是伤感还是眷恋,却很快收了回来。
背靠着石栏,他跟已经受伤的杜晨一起,奋力挡住团团围上来的杀手。
溯雪剑如雪剑光电闪而过,那边已有杀手惨叫,喉腔间窜出的血光映红了所有人的双眼。
与此同时,齐小观后背烟黄的衣衫上,已经有一团殷。红如牡丹般徐徐绽开,分明是方才送出十一时被人暗器所伤。
十一荡开时距离齐小观更近,看得便更清晰。
她甚至看到齐小观望向杭都的目光里,有少女正吐着舌盈盈地笑。
少女在笑着说道:“小观,等你回来,便可以穿我亲手缝的衣裳了!”
如果齐小观不曾改变主意跟她前来回马岭,此刻应该已经渡过淮水,很快便能见到他心爱的小珑儿了。
——————————小珑儿,我要穿你做的新衣裳————————
齐小观所做的,只是送他们离开杀手的攻击范围,但下方四处皆是嶙峋峭壁,大部分地方连灵猿都难以立足。
秦南虽也握着绳索,离十一却隔了丈余,只得持了宝剑,在绳索垂直荡落时一剑斜砍出去,尽量稳住十一由于惯性撞向山壁的身躯,同时高声叫道:“郡主,小心!”
十一忍着剧痛,亦在山壁上稳了身影,忽听得上方弓弦声响,抬头看时,黑森森多少对准她的利箭里,聂听岚正居高临下,淡漠地看着他。
察觉十一的眼神,她举起了手中的一把剑,缓缓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对他太过心狠手辣!让他向不共戴天的仇人屈膝称臣,你怎么对得起他?”
十一胃部正疼得抽。搐,闻得聂听岚的话,更不由地翻涌,却是又一口鲜血涌上。
她强行压住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聂听岚,看着她手中那把熟悉的龙渊剑,听着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她在山野间救下重伤垂危的韩天遥,是她对不起韩天遥?
她心狠手辣,于是被她曾救过的人逼到重伤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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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最好能愉快!(被打屎……)后天见!
☆、殇青送魂(四)
至于曾经的海誓山盟,终身之约,在看到聂听岚手中的龙渊剑时,她已知那更是笑话。
她甚至无暇去揣测,韩天遥在跟她说笑或亲吻时,在写下那一封看似冷硬却能直击她心扉的信函时,在安排聂听岚取他的龙渊剑代他指挥对她的剿杀时,他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共同弹奏的醉生梦死,原来真的只是一场神智混沌的醉生梦死妲。
箭雨袭下时,秦南在惊呼,十一却扬手,飞刀在距离老松不远处割断千秋索,却尽可能地保持了千秋索的长度。
失去依恃的身躯飞快往下坠去时,十一将秋千索甩向下方另一处树木窀。
秋千索甩中了树干,可惜十一力道远不如平时,竟然不曾缠住,飞快又从树干上滑下。
“郡主!”
秦南已勉强在崖上立足,见状连忙握紧千秋索,将十一的身躯拉住,待她勉强觅到立足之处,方将千秋索扣好,向下攀到十一身畔,低声道:“郡主,属下冒犯了!”
他将十一负到背上,才又放开千秋索,猿猴般揉身往山下攀去。
头顶,犹闻聂听岚在喝道:“快射!快射!”
可十一、秦南已经攀下十余丈,虽在弓箭射程内,可峭壁和弓箭手近乎垂直,也无人敢探身到绝壁外搜寻他们掩于山壁间的身影,于是虽不时有羽箭在身前飞过,却再无一支箭能伤到他们。
山下便是青江,水流奔腾激涌,并无道路可通,也不可能有所埋伏,趁着林深草密摆脱敌踪并非难事。
秦南是凤卫中最拔尖的高手之一,在凤卫已久,与路过、齐小观还算相熟,独十一素来尊贵,且男女有别,凤卫对她敬若神明,从不敢心生亲狎之念。如今秦南负着她,第一次与她如此亲近,甚至感觉得到她的心跳和体温,早已紧张得肩背发直,一边尽量平稳地向下攀爬,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郡主放心,他们追不上咱们……咱们一定能离开这里……郡主,郡主你振作些,很快就咱们就能离开这里,找到大夫……嗯,等我们和三公子会合,就能想到法子解去郡主所中之毒……”
三公子,齐小观……
他和杜晨还在山上应付着那些杀手。
三十余凤卫,有战斗力的只剩了他们两个,而且不能逃,只能战,才能阻拦杀手攀下山岩追杀十一。
十一努力压制毒性,尽量仰起头来,抬手搭在额前,挡住对她来说过于炙烈的阳光,希望能看清山上的的打斗情形。
秦南觉出她不安,便道:“郡主别担心,三公子武艺超群,机警多智,必定可以杀出重围……”
他一边说着时,一边不由地也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呆呆地顿住了口。
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坠下,烟黄的颜色里伴着雪样的剑光,如此的眼熟,偏伴着扎目的殷。红……
十一吸气,将自己手中的那截千秋索迅速甩出,却看准了那烟黄色坠。落的位置,居然也能稳稳地缠了过去,轻松地卷了过来。
以她毒伤后的虚弱疼痛,居然能轻易地卷过来……
待得看清卷来的是什么时,十一再也遏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而秦南在震骇之下手一松,连同背上的十一一起往下摔去。
幸亏千秋索的另一端依然缠着一处树木,二人直直坠下两三丈,那树枝虽因他们往下的冲力而摇晃着发出即将断裂的吱嘎声,到底让秦南抓紧机会稳住了身形。他惊魂未定,喘着气侧头看向十一,颤声道:“郡主,对不起……郡主……也别太担心,也未必……”
千秋索依然缠着那物,十一小心地收回,将那物握在手中紧紧盯着,哆嗦着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竟是一截断臂,犹自笼着烟黄的衫子;五指保持着剑客有力蜷曲的姿势,兀自紧握着溯雪剑,竟不曾因手臂与身体分离而松脱,——持着溯雪剑的最后一刻,他到底以怎样的力道在和敌人搏杀?
秦南深知齐小观与朝颜郡主自幼形影不离,情同姐弟,额上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劝道:“郡主,三公子若是不敌,必定……必定会设法逃去……”
话未了,山上有细碎石子纷纷滚落,又有一道烟黄色飞快坠。落。
“小观!”
这次那黄影隔得更远,十一高唤着,再顾不得运气压制毒性,一把抓过千秋索,奋力在山壁上一蹬,用尽力气去抓向黄影。
她抓到了一角,却只听到布料被扯裂的“哧啦”一声,她手中便只余了一小块布料,而那少了一条手臂的身躯已更快地往下摔去。
她甚至看到了齐小观的脸。
虽然苍白异常,却还是那样俊美端正,一双黑眼睛正焦灼苦楚看着山顶,又好像正看着她,似随时能舒展那紧蹙的眉,扬一扬唇,笼着一身阳光冲她朗朗地笑,高声唤她,“师姐,师姐……”
“砰!”
齐小观和那些碎石一起重重砸入青江,溅起大朵的水花,却很快被汹涌奔来的激流掩去,再无半点形迹。
“小……小观……”
十一的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不曾听清。
眼前昏黑着一头栽下时,她满眼都是齐小观阳光般的笑容。
七岁的齐小观跟她在石桥习武,她一头栽下水中,齐小观跳下水去,艰难地将她往上拉着,边呛着水边叫着,“师姐,师姐……”
其后的好多年,他看着他的师姐,都像看着一个笨蛋。
长成后的齐小观看着琼华园人来人往,不屑道:“这么坏脾气居然那么多男人喜欢,都瞎眼了?”
察觉她和宁献太子的感情后,他嘲讽她,“你眼不瞎,心瞎了!你明明喜欢太子!”
宁献太子死后,他不顾云皇后的愤怒和猜忌,调来凤卫守护他的师姐;
师姐失踪后,他领凤卫直冲仁明殿,矛头直指皇后,要为他的师姐讨回公道……
师姐既笨且瞎,还常常欺负他,却是他随时愿意舍命维护的师姐……
————————————你也是师姐愿意舍命维护的师弟———————————
“小观!小观!”
十一终于再度痛哭出声,入耳却细微如蚊吟。
“郡主!郡主!”
有人在耳边唤,焦灼而惊恐。
剧痛已经缓解,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酸麻无力,连手指最细微的动作都困难,肠胃却还在一阵阵地抽。动翻涌,难受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小观……”
十一吃力地转动眼球,想要睁开眼来。
旁边的人顿了顿,才道:“郡主,属下秦南。郡主……我是秦南,你听到吗?”
十一低低地喘息着,心底忽明忽暗,终于慢慢将思维聚拢,已经被毒得麻木的神经便在骤然间被人撕裂般痛不可耐。
“小观!”
她艰难却清晰地吐字,努力握紧拳,逼自己睁开了眼。
秦南正跪坐她跟前,一双黑眼睛正紧紧盯住她,见她醒来,才松了口气,低低道:“郡主,请恕属下冒犯!”
他扶十一坐起,倚在他臂腕间,取水袋喂她水。
十一嗓间灼烧得厉害,困难地吞咽了几口水,却不曾纾解半分。
“小……小观呢?”
她咳着,却无论如何找不回原来的嗓音。
秦南垂下头不敢看她的脸,低低道:“我……我只来得及将郡主救下……”
那样的峭壁上,能将她救下已是不易。
何况,她失去知觉前,齐小观已经坠入青江,——更可能,坠江之前,他便已被敌人斩断手臂,夺去性命。
十一浑身都在哆嗦,肌肤烫得怕人。
毒势已无可阻挡地蔓延。
或许,下一刻,她便不得不跟随她的师弟而去,把师弟用性命换得的逃离化为泡影。
环目四顾,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正处于一片密林间,隐约尚见得远处回马岭的轮廓。
江流声就在近旁,潺。潺而过的声响在夜间居然显出几分悦耳,清澈无辜得好像从不曾吞噬那个一身阳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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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途咫尺黄泉(一)
秦南从背后的包袱中取出用他自己袍角包裹的一物,打开,却是溯雪剑和血迹斑斑的一截烟黄色断袖。
他低低道:“千秋索也失落在山壁间了,我只找回了这个……断臂已经埋了,做了记号。”
十一点头,“嗯,回头,我们带小观回江南。我们……带他回江南……见他的小珑儿。小珑儿在等他,已经为他做好了新衣裳……妲”
冰冷的泪水倾出,簌簌而下窀。
她一点一点地捏紧被毒素盆侵染得失去感觉的五指,慢慢道:“秦南,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带小观回去。”
秦南呜咽道:“是!我会带郡主回去,带三公子回去!”
十一小心收好溯雪剑,在怀中抱了片刻,僵硬的手指牵向衣带,轻轻解开,吃力地脱着自己的外袍。
秦南不解其意,忙侧过身去,不敢看上一眼。
这时,只闻十一道:“秦南,替我更衣。”
秦南一呆,估摸着十一行动不便才叫他帮忙,只得侧过脸去,用眼睛余光瞥着替她褪。下衣袍,小心地不去触碰她的肌肤。
一时外袍除去,十一又去解里面所穿的素纱中衣。
秦南慌忙提醒道:“郡主,咱们临时逃出,并未带更换衣裳。”
何况外袍上虽沾了些血渍,中衣却还干净。
十一却不答,见他为难,便自己强撑着褪。下中衣,然后摸着一把飞刀递给秦南。
“秦南,听我嘱咐,依次用刀扎我穴位,引出毒血。”
秦南一震,连忙将飞刀接过,这才敢看向十一。
十一只着了亵。衣,肩颈胳膊尽裸,眸光却平静如水,缓缓道:“下毒之人存心要我性命,毒性极烈。我所服的解毒之药最多只能拖延两三天,到时还是难逃一死。这样憋屈的死法,我……不甘心!我待会儿用真力尽量将毒素逼往几处要穴,你替我将毒血放出,大约便可将毒素清除一半,或许能让我支持到回京。”
秦南忙坐直身,“对,只要能回京,自然能寻到最好的太医过来救治……”
十一苦涩地咳着,“先别回琼华园,去找济王。”
如今还能完全相信的,好像只有宋与泓了。
纵然他也有心机手段,也曾心狠手辣,但他绝不会对十一不利。
十一危急之际,他必定倾力相救,就像他遭遇危险之际,十一也必会倾力相救一样。
秦南连忙应了,心下却不由恨恨,“万万没想到,南安侯竟是那样的人!听闻郡主曾救他性命,寻常时见他来往琼华园,似乎对郡主倾慕得很,再不料竟是这等豺狼之心,如此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十一本能地竟欲为韩天遥分辩几句,忽想起邀她前来的书信,以及赠她毒酒的书信,以及这回相见后那些仔细留意可以察觉出的试探,顿时心如死灰,只轻轻道:“他未必没他的道理,但终究是我眼瞎心瞎,认错了人,怨不得别人。”
她的目光向杭都的方向飘过,“这法子驱毒后,我难免元气大伤。若一时醒不来,或者再也没能醒过来,你直接带我回京即可,不必传讯给济王。韩天遥把我引往北方动手,自己却始终不曾出现,应该已经离开。京中……很可能已经发生变故。他们会对付济王,不可再令济王分心。”
秦南依然不敢与她直视,却已能镇静地答道:“是!”
十一盘膝而从,阖眼运功片刻,身周便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腾起,而几处要穴之上,果然泛出青黑,甚至微微地隆。起。
她侧头,略显黯淡的眸光凉淡如水,“看清了?动手吧!”
秦南执着飞刀,柄部的流苏已被他掌心的汗水濡。湿,“郡主有没有什么话有交待属下,或者吩咐属下去转达?”
十一抬头再看一眼黑杳的夜空。
淡烟笼月,林风萧索,明明是牡丹芍药竞芳夺艳的暮春时节,莫名便有了深秋的萧杀凄冷。
她道:“没有。”
路过离开,小观死去,宋与泓算来是自作孽,她想帮也已有心无力;云皇后有自己的打算,朝颜这个义女对她来说不会比凤卫更重要;楚帝虽真心疼惜,但可能已经疼惜不了几天了……
至于韩天遥,她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
秦南正要动手时,十一忽然又说话了。
很轻的声音,若非这夜间深林委实太过清寂,他几乎听不清晰。
但他终究听到向来骄傲疏离的朝颜郡主,用那样快要碎掉般的脆弱声音说道:“噩梦醒来还是噩梦,我到底辜负了宁献太子那份心意。早知如此,不如当日……生同生,死同死,免得……免得……”
她苍白泛青的唇颤抖着,没能再说下去。
她的眼眶里泛着泪光,却在堪堪欲落之际浓睫一霎,关住了所有的泪水和伤心。
“辛苦你了,秦南。”
最后她只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说道。
秦南稳住手,小心地一处接一处刺破那本该如雪如玉的莹洁肌肤,看着黑血泉。涌而出,而他的郡主却一点一点地越发孱弱下去,最后无声无息地倒在冰凉的地间。
他丢下刀,拿自己的宽大衣袍轻轻将十一覆住,跪在一旁失声痛哭。
晨间尚是一大群人策马同行,一路说笑,一路打闹,仿佛会永永远远将这快乐延续下去。
一夕之间,除了他和奄奄一息的郡主,什么都没有了。
那样刚硬要强的郡主,清杳的眸底竟只剩了绝望二字。
“韩天遥!韩天遥!”
他在山林里压着嗓子低声嗥叫,如野地里一匹重伤的孤狼。
——————————恨,酝酿,蔓延—————————
回马岭,别院依旧在。
一切平静如昨。
施浩初从那简洁却不失雅致的床帷间起身,清秀的面庞尚带着纵。情后的餍足。细长的眸子含情流转,便落在窗边那女子身上。
她正支着下颔,用剪子挑着烛芯。那烛光随着她的动作明明暗暗,泛着红晕的晶莹面庞便越发温婉妍媚。忽而轻轻一叹,竟似愁肠百结,郁郁难欢。
施浩初走过去,不悦道:“阿岚,你想来枣阳,如今也来过了;你想我帮忙对付云朝颜,我也帮你对付了,你还这样唉声叹气,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聂听岚站起身来,却向他盈盈一笑,“我何尝有什么不满?论起这回我私下离家,原是我一千个一万个不对,你肯谅我,我已知足。只是想着云朝颜武艺高强,多半已顺利逃走,只怕终是大患。”
施浩初见她媚眼含嗔,忆起这两日重逢后她曲意承欢,指不定瞧着韩天遥待她冷落,真的已经死心,遂缓和了声调,说道:“不用担心,听闻云朝颜所中的毒是全立从均州唐家弄来的蝮蛇毒,极厉害,遇酒更是剧烈十倍,你没见她中毒后几乎连握剑都没了力气?那样的峭壁,未必能逃走,指不定已经跌入青江和齐小观做伴去了……便是一时没死又能怎样?仗着武艺比人强些,最多支持一两日,也便没用了。退一万步说,便是能强撑住在几日内赶回杭都,解药却在千里之外的唐家,哪里来得及寻药救人?何况她如今回了杭都又能找谁?信得过的无非只剩下一个济王而已!”
他的鼻子里忽哼出一声笑来,“无非,又是另一条死路!”
聂听岚听得他言语间似有言外之意,眉尖便微微蹙起,觑着他面色问道:“京中……当真有把握将济王压下?皇后虽不大喜欢他,但到底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何况她必会依从皇上旨意行。事。”
施浩初道:“皇上在数日前便已昏愦,神智不清已久,到底会颁下怎样的圣旨,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云朝颜和凤卫出事,济王等于折掉一只臂膀;他扶植的南安侯倒戈,则是折掉另一只臂膀,如今可依恃的,无非就是他皇子的身份和皇后的支持而已!”
聂听岚忐忑良久,问道:“韩天遥这次秘密回京,真的会和我们施家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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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有些虐,不过也不算虐。后续会更精彩,后天见!
☆、途咫尺黄泉(二)
施浩初听她那句“我们施家”竟是说不出的受用,神色越发和缓,见她立于窗边,腰。肢盈盈一握,高挑却说不出的柔弱含情,遂将肩上的外袍解了,披到她肩上,说道:“合作未必,但目标一致。他更不会甘心济王继位,否则他不得不一世向仇人叩首称臣,且永不能报仇,不然就得担上谋逆的罪名。若非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他大约也不会把云朝颜给算计进去……”
“朝颜郡主,呵……多少男人做梦都想娶的女子!”
施浩初想起小隐园的折辱,忍不住快意地笑,“除了一副好皮相,又有什么?等她死去,不是一样会腐烂生蛆,臭不可闻?妲”
聂听岚微有恍惚,“是,除了生得格外好些,她有什么让人特别记挂的?男人是需要她的武艺,还是才气,又或者,是她恨不能将天下人都踩到脚底的傲气?窀”
正说话时,那边敲门声忽然急促。
聂听岚看向施浩初。
施浩初顿了顿,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闪到床帷后。
韩家和施家的恩怨,知道的人太多。
他的确不方便在忠勇军的地盘公然露面,让人知道他已暗中和闻博等人联手。
或者,也不算联手。
因着共同的目标,因着某个人的缘故,各司其职完成了同一个任务而已。
闻博等人负责诱十一和凤卫上山并下毒,而施家杀手则负责在路上伏击,好让他们死在“山匪”手中,而不是死在韩天遥的忠勇军手中。
毕竟朝颜郡主身份特殊,不论成败,总得事先安排好能让所有人得到可以脱身的后路才好。
聂听岚打开门,便见闻博紫棠色的面庞尽是汗水,匆匆问道:“施公子在不在?”
聂听岚道:“正在休息。闻大哥有急事?”
闻博道:“刚有不明身份的人闯入施家部属的帐篷,自称是施相所派,却和公子的人起了争执。我这边远远看着,也辨不出真假。”
施浩初这才步出,皱眉道:“京城近来正是多事之秋,父亲怎会这时派人过来?莫非不放心这边的事?”
他转头向外唤道:“大武,随我走一遭;小武,你在这边保护少夫人!”
到底不在自己营地,何况此处地势委实陡险,他早让亲随里身手最高的两人跟在自己身边贴身保护,若有不妥便会发出暗号,以便驻在附近的部属也能即刻相援。
举步待走时,聂听岚忙将他牵住,柔声笑道:“浩初,夜间山路陡峭,看着委实惊心。不如你就叫大武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若是咱们相府的人,其他人不认识,长年跟在你身边的大武必定是认识的,过去说明白便是。”
施浩初听她说得殷切,目光里不掩担忧,不觉伸手抚向她蹙起的眉眼,又替她扯了扯肩上滑落的外袍,笑道:“也好。我在这边伴着你便是。”
聂听岚便松了口气,看他遣出大武,便邀他至琴案边听她抚琴。
闻博犹不放心,却走到窗外和小武说话。隐约听得是在跟小武述起人大致相貌,想来还是不大放心,希望能问出些眉目。
施浩初颇有文采,琴棋诗词都有涉猎,听聂听岚奏琴时便以指叩桌,低眉轻轻相和。
这时忽闻窗外小武一声惨叫,聂听岚一惊,指下一根琴弦已然绷断。
施浩初忙道:“别怕,我去瞧瞧。”
他拍拍聂听岚的手以示安抚,自己却已飞快起身,冲向窗前察看。
聂听岚略顿了顿,便已站起身来,提起裙裾急急奔向他,“浩初,小心!”
施浩初一眼看到窗外闻博正徐徐将沾着血的长剑自小武胸前拔。出,惊骇之下,一把抓过走到近前的聂听岚,边往门外奔去,边叫道:“阿岚快走,有陷阱!”
这时,他后背猛地一凉。
那种冰凉的触感陌生而可怕,正如他一回头见到的聂听岚那张恐惧却决绝的脸。
他始终不敢相信捅入后背的那一刀是她在动手,艰难地转过身,努力地想看清他这个同床共枕五年之久的妻子。
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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