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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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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已经有别人跟着挪了出来,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
霍皎微微颔首,面上神色平静,仿佛在静静地听着。
前头那宫人就道:“奴婢是茶房里掌水的,前头给娘娘上茶的时候,听听荷姐姐提了一嘴,就凑了个趣儿,奴婢再不敢了。”
“砰砰”地磕头。
听荷眼前一黑。
她就站在霍皎的身边,这时觑着主子面上的神色,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就抱住了霍皎的腿,道:“娘娘,奴婢是一时兴起,想着娘娘镇日闭在宫里头,不如出去散一散心,也看看外头的风光……”
“嗯,我知道。”
霍皎眼睫微垂,视线落在神色惶恐的侍女身上。
她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听荷听在耳中,不由得极轻微地松了口气,却乍然撞上了她不带感情的目光。
侍女顷刻间悚然。
霍皎已经握住了她搭在自己膝头的手腕。
清冷如玉的少女,手足也时常有些握过霜雪似的冷,乍然覆在听荷的腕上,让她从骨子里生出一种森森然的凉意来。
霍皎垂眸注视着她,慢慢地道:“朱姑姑,把这几个的房间都抄捡抄捡,看一看最近都在同什么人走动。”
听荷整个人都愣住了。
朱尚宫面上微微有些复杂,利落地屈了屈膝,道:“是。”
就招手点了几个人,直奔廊下去了。
“不,不。”错杂的脚步声惊醒了听荷,她抓/住了霍皎膝上的衣料,手指有些痉/挛的意味,嘶声道:“娘娘,娘娘,奴婢没有,奴婢待您一心一意。”
光洁的缂丝满宫花裙摆,被扣进手里握得皱了。
霍皎在她紧蜷着不放的手背上拍了拍,声音轻缓地道:“倘若是我冤枉了你,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她掌心除了冷,还有微微的潮/湿,听荷在这恍惚之间,有些荒唐地觉得,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栗,她的主子也在微微地发着抖。
侍女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霍皎像尊冰塑似的,静静地微垂着头坐在椅子里。
殿中殿前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发出声音来。
仿佛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彻耳的声响。
风吹过宫阙间深深的庭户,把中庭梅树的枝丫吹得纷纷摇曳,开过极盛的梅花飘摇地拂落下来。
成行的脚步声去了又返,朱尚宫带着人,脚步稳健、面容冷肃地进了门。
众人手中都空空,独她一人手里端了个木匣子,里头摆着成排的钗簪,新炸过的金饰在日光里闪烁着刺眼的光。
见惯宝器的宫人打眼一扫,就知道里头全都是十成十的足金,短短的发簪有小指头粗细,做工十分的粗糙,是大街上随处一个银楼都能倾出来的模子。
听荷瘫倒在地上。
霍皎目光在木匣子里转了一圈,问道:“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朱尚宫声音微沉,道:“娘娘平日宽和体恤,旁人的房里有的都是咱们宫里的赏赐,只有听荷的屋子里。”
她目光在另一侧跪着的几个人身上剐了一剐,低声道:“奴婢无能,没能找到有款的物件。”
“不会有款的。”霍皎面上沉静,仿佛对此毫不意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道:“背主的弃子,杖毙吧。”
听荷猛然抬起头来,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轻易的处置。
一向最是万事不挂心的德妃娘娘……
她哀声道:“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她们只要您走那条路往贵妃娘娘宫里去。”
她跪在地上,对着霍皎清冷不带情绪的眼,不敢再冒犯地抱她的膝足,就“砰砰砰”地磕头,额上的青紫很快渗出/血迹来:“娘娘,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奴婢愿意在陛下面前作证,您与……”
“还不堵了嘴。”霍皎微微垂着眼,道:“等着她在这里满口地咬,平白坏了朝中重臣的清誉?”
朱尚宫也知道不好,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去,手中一时没有帕子,就拿手掌卡进了听荷的口齿间去。
侍女“呜呜”地叫着,拼命摇着头,一双眼里都是绝望。
朱尚宫吁了口气,另一只手摸索着掐住听荷的侧脸,用了巧劲一掐,卸了她的下颌,才腾出手来将人缚了。
粗使的宫人上前来,将人扣着肩拖了出去。
霍皎在殿中环顾了一周,道:“今日之事谁露出一言半语,皆同此例。”
她语速轻缓,还是平日里疏离清冷的模样,但趴伏在廊下受杖的侍女虽然被卸了下巴,仍有模糊而惨烈的痛号声传进来。
众人蒙她视线所至,都不由得生出一层冷汗来,齐齐地应“是”。
霍皎就对着朱尚宫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独自往后殿去,把哀嚎声、杖击声和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的沉默都抛在了身后。
…
设在撷芳宫东坞里的佛堂,佛前的香火已经烧到了尽处。
炷头上的红点最后亮了亮,隐进炉中的灰层和粟粒里,一缕淡薄的烟气升腾起来,檀香的气味就散进虚空。
有阵微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堂外的游廊里趋近,霍皎扶着窗格下泥青的砖面,脚下的步伐越走越急,到门口的时候,身形都有些不稳,在高高的红漆门槛上绊了一脚,撑在楹柱上稳住了身子。
她倚着楹柱,微微地闭了闭眼。
帛质的经幡布置上来的时日未久,贴近的时候能依约嗅到一点佛檀香气,浅浅的苦和凛冽,让她的眼睛有片刻的刺痛。
她重新抬足迈进了门。
佛像静静地踞坐在木龛里,沉静而悲悯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霍皎的手在轻轻地颤抖着,落在香盒里的时候,费了许多工夫,才将三支细香握住了,凑到莲灯的火苗上去。
“信女霍皎,愿将此功德,尽数回向容将军婴。”她喃喃地念诵着,香头浸进了油盏,抽/出来的时候就燃起了一团火焰,少女抖着手扇了扇,火苗“呼”地涨大了些,才慢慢缩回去、慢慢地烧灭了,只剩荧红的光点幽幽地继续燃烧。
她将香炷插/进铜炉里,一截暗白的细灰跌下来,掉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点微微的余灼。
“愿以此功德,保佑容将军婴,永安长泰,武运昌隆。”霍皎没有在意那一点香灰,收回双手合掌在胸前,跪坐在佛龛下的蒲团上,眼睫微合,神态虔诚,静静地低吟。
经文冗长而艰涩。她身躯原本始终有些止不住的颤抖,随着闭目轻诵而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香火微微明灭,一束香又要燃到了终焉。
霍皎将一卷早已熟谙的经文诵到了头。
她睁开眼来,怔怔地看着炉中闪烁的红点,忽然轻声道:“菩萨,他不记得我了。”
第52章 殿前欢(1)
时已过了小年,撷芳宫的德妃娘娘却生了一场病。
容晚初知道的时候; 御医的脉案都添过了两遭; 还是阿敏看她终于得了闲; 悄悄地来报她:“……药渣子把撷芳宫的御沟都填满了。”
容晚初微微地睨了她一眼。
阿敏心头一跳,不知道容晚初何以有这样的神色,有些忐忑地道:“可是奴婢说错了话?”
容晚初摇了摇头; 道:“原不与你相干。”
阿敏稍稍松了口气。
她低声道:“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明知道娘娘如今掌持着六宫; 还偏偏上上下下瞒得死死的。”
她有些不忿地道:“知道的是她们瞒着您; 不知道的; 还只当是您同她不睦,为人小气; 连一句话也不问,一点子药都不舍得赏。”
容晚初稍有些出神。
她召来廉尚宫:“德妃娘娘生病的事; 你们可曾知道?”
廉尚宫犹豫了一下。她见阿敏杵在一旁; 神色十分的不虞; 也不敢把话说满,斟酌着道:“奴婢是知道些影子的; 撷芳宫的朱尚宫曾给奴婢递了个信; 说德妃娘娘身上体弱不胜; 受了些风寒,知道您这些时日事情格外地多,先往奴婢这里打个招呼。”
她磕了个头,道:“自作主张; 是奴婢的不是。”
容晚初没有揪着这桩事不放,只问道:“病的是德妃娘娘?情形究竟是怎样,怎么你说不过是偶感风寒,阿敏却说是吃了许多的药?”
廉尚宫也说不清楚。
撷芳宫行/事一向十分的低调近乎于孤僻,闭了门少与外头往来的,一个月里往容晚初这里走动一、两趟,已经是德妃娘娘罕有的殷勤了。
况且这些日子凤池宫一直在预备除岁和上元的宫宴花乐,林林总总的琐事来往不歇,少有人能把心思放在别处去。
廉尚宫在容晚初面前向来是有一才敢说一,不敢拿话搪塞,这时不免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晚初微微有些忧虑。
她是知道霍皎心里有些心事的。
那日霍皎来见她,宛转地提出想要替平柳王师预备香药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女孩儿藏在底下的小小心思。
大费周章,辗辗转转,不过是为了能给心里的那个人做些什么罢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容婴又回了京。
她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急急地跳了几下。
阿敏和廉尚宫还低眉顺眼地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的交代。
依阿敏的意思,不过是遣个人送些药材到撷芳宫去,顺道将霍氏申斥一二,如此既保全了凤池宫、撷芳宫的体面,也让德妃晓得了事情的轻重,往后必不敢轻易欺瞒贵妃娘娘。
没想到容晚初却站起身来,道:“备下六色礼,我去探视德妃娘娘。”
阿敏下意识地道:“娘娘。”
容晚初看了她一眼,道:“你留在宫里头,小事你看着处置些。”
阿敏听到前半句,见容晚初教她留下来,心里原本有些怏怏的,到得了后半句,知道自家娘娘仍旧器重、倚仗她,又不由得展颜。
她屈膝道:“娘娘但放心。”
容晚初由廉尚宫和青女拥着往里间更衣去了。
阿敏压低了声音提点素娥:“德妃娘娘颇有些嘴甜心苦,说话间总同咱们娘娘/亲近,做的事却把娘娘架在火上烤。你服侍的时候也警醒着些。”
素娥不知底里,就屈膝应是:“谢敏姐姐的教导。”
青天白日里,撷芳宫的宫门都寂寂的,连洒扫粗使的宫人也不见出入。
应门的嬷嬷进退颇为谨慎,叫了小宫女往里头快跑着通传,一面引了一行人转进仪门里,在前殿奉上了茶。
朱尚宫得了信,脚步匆匆地迎出来。
“贵妃娘娘。”她眼底有些青黑之色,面上虽敷了粉,底下却犹显出些黄黄的,显见已熬了些日子,精神头倒还裕盛,衣裳首饰都收拾得齐整,看上去并不显得狼狈。
她给容晚初行了礼,十分负疚地道:“您事务繁忙,偏偏还劳动了您亲驾,实在是奴婢等的失职。”
容晚初专为霍皎来的,无意与女官多做寒暄,只问道:“德妃娘娘如今究竟是如何?”
“太医来看过三、四回,只说是心症,开的都是些养阴益气的太平方。”朱尚宫苦笑道:“娘娘自己也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乏力、心燥,但竟就不大起得来床。”
卧床不起。
竟至于这样的严重。
偏偏太医竟查不出缘故来。这样没有头绪的病症,最是让人心焦。
容晚初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立了片刻,才低声道:“带本宫去看看霍姐姐罢。”
霍皎这病只折磨她自己,并不过人,里里外外的人服侍了这些时日,也并没有一点事。朱尚宫只犹豫了俄顷工夫,就道:“请娘娘随奴婢来。”
霍皎日常起居的内殿格局十分的开阔,屋中装饰简素,少用重彩。大抵因为主人在病中的缘故,炉里并没有燃香,托盘上摆着切开的瓜果,清润的甜香悠悠浮动,南向的窗子都半开着,冬日里清冽的空气释入室内。
虽然有人日日地喝药,却并不大闻得到药材的苦气。
容晚初微微点了点头,嘱道:“虽则换一换空气是好事,也要仔细天冷风吹着人。”
朱尚宫应“是”:“每日里不过断断续续开小半个时辰。”
容晚初点了点头,一面说着话,一面就进了梢间的碧纱橱。
霍皎背后支着迎枕,靠坐在卷起的床帷底下。
她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就是刚刚从榻枕间爬起来,没有来得及拾掇利落的模样,面色有些难以掩饰的苍白,原本清冷皎妍的一张脸,如今眼皮微微地浮肿,双颊清减,唇色也显出失了血色的极浅红,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怜惜的情绪。
看见容晚初进了门,一双眼不由自主地亮了亮,叫了一声“贵妃娘娘”,挣扎着就要下床来。
“霍姐姐不必如此。”容晚初亲眼看见了她,才明白了朱尚宫/口中那些难以说的分明的病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压住了霍皎的肩,阻止了她起身下床行礼的动作,微微地叹了口气,道:“不在这一点虚礼。”
霍皎唇角浅浅地抿着,弯出个笑影子来,道:“果真并不是什么大事,劳了贵妃娘娘来探我。不过是我入了冬,性子懒怠些,寻常不爱挪动。”
容晚初看着她意态沉敛的一张脸,心中不由得微微地痛。
她没有追问病情,也没有把霍皎当作个危墙下的琉璃盏似的小心翼翼,只顺着霍皎的话头,同她温声细语地说着闲话。
霍皎慢慢定下了心。
霍皎也是世间雅逸之士,两个人颇多意气相投之处,说到兴起,平素清冷的女孩儿微微扬着头,一双眼亮晶晶的,腕上空荡荡挂着的虾须金环叮铃作响。
她这样鲜活而生机勃勃的样子,让容晚初都不免生出怜爱之心。
她道:“可惜今年竟错过了霍姐姐这样的妙人,来年必要拉着你陪我一道收拾灯宴。”
霍皎抿着唇笑了起来,道:“我不过是这一点奇技淫巧,哪里能与登得上大雅之堂。”
容晚初不听她自谦,只笑吟吟地道:“霍姐姐珠玉在侧,才觉出我这颗鱼眼睛的形秽来。”
她握了霍皎的手,道:“只盼着霍姐姐元日朝宴的时候能同来。”
“元日朝宴。”霍皎喃喃地道:“凡在京有官身的,循例都要来赴宴吧。”
容晚初知道她心里想的是谁。
人心里倘若有了盼头,精神、身子都自然易生出一股气来。
她神色不变,笑盈盈地道:“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年年都是这个样,听陛下说,今年还有四夷使臣来朝,要在宴上进献贡礼,比往年还热闹些。”
霍皎神色微振。
她刚要说话,朱尚宫得了小宫女的回话,忽而往里来通报:“贤妃娘娘来访。”
霍皎下意识地看了容晚初一眼。
容晚初微微挑了挑眉。
霍皎原以为是容晚初和甄漪澜相约好了,容晚初这样的神态,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赧然地笑了笑,道:“请贤妃娘娘进来。”
容晚初也不知道甄漪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甄漪澜为人周全多思,若说她是不知道撷芳宫有客,容晚初决计是不信的。
她看了霍皎一眼,打趣道:“可见霍姐姐这个身子,引得多少人上心。”
因为客人突如其来的造访,前头关于朝宴的话题就自然而然地断开了,霍皎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
“倒是臣妾来得不巧了。”甄漪澜人还未至,先在碧纱橱外传进一阵晏晏轻言来。
她穿了件毫不打眼的丁香色褙子,身后的宫人捧了若干个锦盒,随着她进了门,都递在了撷芳宫的宫人手里头。
霍皎倚在床头,浅浅地笑了笑,道:“臣妾生的这一回病,倒把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折腾了。”
甄漪澜看了坐在床边的容晚初一眼,含笑道:“原想着德妃妹妹病了这些时日,必定已是无聊的很了,倒没想到贵妃也在这里。可见这世间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容晚初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笑了笑。
她没有说话,甄漪澜也不觉得扫兴,宫人在床前安置了椅子,她就坐了下来,握着霍皎的手,殷殷地说了许多话。
容晚初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时也颇有些其乐融融之感。
外间的钟响了一回。
容晚初就站起身来,道:“扰了霍姐姐这些时候,我那里还有一摊子事,实该回宫去了。”
霍皎没有留她,就清浅地笑道:“娘娘恕我实不能起身相送了。”
“哪里要你送。”容晚初握了握她的手,甄漪澜却也不动声色地起了身,道:“德妃妹妹病体未安,我也不多叨扰了,就同贵妃一道回去。”
同容晚初一道出了撷芳宫。
凤池宫贵妃的翟首青毂华盖车和解颐宫贤妃的紫帷油壁车肩并肩地停在系马桩前头。
甄漪澜一路都紧紧跟着容晚初,嫣然含笑,一副似有话说的样子,让容晚初回眸打量了她一眼,含笑道:“甄姐姐可要上我的车?”
甄漪澜微微笑了笑,欣然地道:“如此就叨扰贵妃娘娘了。”
容晚初一时摸不清她的来意,与她一道上了辇车,就微微地合了眼养神。
甄漪澜却像是心神还沉在撷芳宫似的,忽而若有所感地长吁口气,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容晚初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道:“冬时气燥,就是有些时症也是常有的事。我瞧着霍姐姐精神还好,想来是那些个太医下些太平方子,为了不担申斥,就全推到心病上头去。”
她笑道:“横竖也不能有人钻进心里头,瞧清楚是不是真个有病!”
甄漪澜被她这样当脸噎了回来,只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她与容晚初在凤池宫门口作别,又上了自己的车辇。
车声辘辘,行走在禁宫的青石甬路上有轻微的颠簸。
侍女琥珀跪坐在车厢的地板上,替她重新染了一回指甲,拿细绢把凤仙花汁密密地包上了。
甄漪澜垂着眼打量着满手的细帛,面上的神情喜怒莫辨。
琥珀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何以没有把那日……她同容大公子……”
甄漪澜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琥珀就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甄漪澜将手搭在了车厢的搁木上,纤细白/皙的手指也随着辇车行走而微微颤动。
她嘴角一深,似乎露出个温柔而模糊的笑容来:“一入宫门深似海,重帏深下莫愁堂。这又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好事,惊动了贵妃娘娘,岂不是反生不美。”
琥珀听得半懂未懂,却难以抑制地生出一点凛冽寒意来,深深地埋下了头去。
…
除岁之夜是宫中的家宴。
升平元年的除岁夜,宫中的人丁比泰安年更简薄许多。泰安皇帝驾崩后,昔日的嫔妃媵妾都被郑太后以雷霆手段送走,进了西山皇陵寺为大行皇帝祈福。
原本在这个时候该已经得了正经封位,进入后宫填补空缺的秀女们,偏偏又都被容贵妃以“天子恩恤”的大义遣回了家。
以至于这一年的宫宴里,与座的女眷竟只有太后郑氏、贵妃容氏、贤妃甄氏、德妃霍氏,加上并没有被乃父牵连而保留了封号的馥宁郡主殷/红绫。
加上天子本人,和十二皇弟、尚在襁褓之中的殷长睿而已。
宽阔轩丽的殿宇中高炉流香,金泥设地,来自西域的舞姬脚踝上缚着红绡和金铃,在芙蓉花饰的犀皮巨鼓上翩翩起舞,鼓声与伶人掌中的丝竹声宛转相和。
拨弦子的乐工停了手,用玉片打了两节拍子,就撮起唇来,喉带震动着发出起伏的歌吟。
酒过三巡,郑太后手中执着高觞,将殿中寥寥的几桌席案环顾一周,面上忽然显出颓意。
她举尊向殷长阑,规诫式地道:“皇帝崇简崇孝,哀家心中宽慰。只是我殷氏皇族,受天之命二百载,如今竟显出如此凋零之态,皇帝不可不以为诫。”
年轻的皇帝穿着玄色的衮服,山川星辰和蟠龙黼黻的章纹在他襟领肩背蔓延而下,因为宴饮的缘故除去了冕旒,露出一张俊美而凛冽的脸。
这张脸正微微地垂着,修长的指掌握着双牙镶银筷,在碟中一段鱼腹里仔细地翻动,箸尖碰上一截晶莹透白的细刺,就搛住了丢在一旁。
他神色专注,以至于郑太后说话的时候,只得到了他微微的一个抬首。
郑太后等了片刻,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酒樽。
金木相击,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轻响。
馥宁郡主殷/红绫附郑太后席案而坐,这时膝行两步靠了过去,握住了郑太后的手臂,娇/声笑道:“姑母,您这里的山桃糕还吃不吃?我品着今儿做的实在是好,您赏了我吧。”
郑太后看了她一眼,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殷长阑将那一碟鱼肉里头的刺都剔掉了,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内监道:“给贵妃娘娘送去。”
一面放下了筷子,拿过托盘里的软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道:“母后说得甚是。朕受命于天,牧天下生灵,自然要以百姓之疾苦,为朕之疾苦。”
他语气徐缓,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教郑太后满意。
郑太后原本已经舒展的眉头重新浅浅地凝了起来。
殷长阑视如不见。
小太监已经将那碟天子亲自剔出的鱼腹肉放在了容贵妃的桌案上。
殷长阑侧过头去,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了容晚初身上,对上少女浅浅噙笑的面庞,嗓音温和地道:“旧岁既除,万象应新,朕即易年号‘天赐’……”
“以示朕上顺天意,不折此心。”
天赐,天赐。
谁是皇天之赐?
郑太后面色微青。
她深深地看了容晚初一眼。
容晚初面上从殷长阑说出那句话开始,就毫不避讳地挂上了笑意。
她迎上郑太后的视线,嘴角犹自高高地挑着,甚至稍稍擎起杯来,道:“太后娘娘恩泽仁爱,是臣妾等的表率。”
她笑盈盈地道:“臣妾贺太后娘娘松鹤遐龄,福寿无疆。”
郑太后看了她半晌,她就只是含/着笑,姿态十分的温柔欢喜。
殷/红绫抱起酒罍来,替郑太后斟酒。
郁金色的酒浆倾入碧玉缠枝的夜光杯里,色香俱美,连声音都低沉清越。
郑太后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哀家承贵妃的福。”
气氛重新松弛了下来,仿佛这一段言笑完全不曾出现过。
打过三更鼓,宴中众人白日里都各有要事,殿中就撤了席。
殷长阑原本要回九宸宫去准备大朝会的,容晚初与他在阶前作了别,就独自上了凤池宫的辇车。
她不胜酒力,在席上只浅浅喝了一小杯,这时就觉得头都有些晕晕的,从上了车就靠在围子上昏昏欲睡,螓首一点一点的,让跟车的侍女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阿讷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又加了两个迎枕,把她连身子带头颈夹在了当中。
身边的阿敏就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阿讷有些莫名地看她,阿敏却牵着琉璃窗上的帘子,示意她过来看:“陛下不是回九宸宫去了么?怎么车子却跟在咱们后头。”
她忧心忡忡地道:“如此失了尊卑,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娘娘又遭了那些个无事生非的言官弹劾。”
阿讷被她说得吓了一跳,忙道:“可要与御夫说一声,给陛下让了路?”
不过片刻,外头的小内监却禀报道:“陛下说直管这样走,不要反扰了娘娘。”
容晚初倦倦地倚在迎枕当中,里外说话的声音传到她耳旁,像是一阵朦胧的风声。
她有些恍惚地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湘中的时候,殷扬与贺将军白日里切磋用兵、谋略之术,晚上教她换了少年的打扮,带着她出去跑马。
他好像天生就在血管里流着扬刀跃马的血,一般的士卒每日出操,做着比他少上一半还多的训练,都时常一片叫苦之声,偶尔营中休一日假,往往要往城里狠狠地纵情享乐一次。
他却永远精神奕奕。
她看着他的时候,经常在想,即使他高踞庙堂,大概也永远不须担忧自己“髀肉复生”吧。
他的那匹乌云踏雪在面对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性情总是十分的温驯,只有在得了他的指令之后,才会负着背上的两个人,扬蹄纵意奔驰在连绵的丘陵之间。
乌骓即使在这样的奔跑里也是又快又稳的,只极偶尔地有一点颠簸,她坐在殷扬的身前,就会感觉到男人握在腰间的手忽然收紧——他与乌骓是性命相托的伙伴,却依然会在这个时候下意识地护住了她。
耳畔的风声呼啸着吹过。
她束起来吊在头顶的长发被风吹着,柔软的鬓发散落下来,吹进她的耳廓里,有些轻微的痒意。她忍不住侧过头去,在他襟领上磨蹭着,将那一缕调皮的头发拂开,然而男人却忽然笑了起来,胸腔跟着微微震动,让她贴附的耳廓感受到无端的酥/麻。
什么人嘛!
容晚初不由得高高地撅起了嘴。
风不知何时停歇了,跑累了的乌骓马停下来,迈起了闲散的碎步,她的腿弯忽然被什么折了一下,跨/坐变成了侧坐,坚硬的马鞍也忽然变得柔软,还有了暖热的温度。
她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男人流畅而峻刻的下颌线条。
第53章 殿前欢(2)
男人没有低头,他呼吸间有细微的酒气; 并不熏人; 却让容晚初觉得自己的醉意更深了一层。
冬夜的风并没有刮得凛冽; 只有微微的冷意拂动领口的风毛,男人肩头金线纹绣的日月光轮随着步伐微微的顿挫,不自觉地刮擦着脸颊柔细的肌肤; 说不清这两种触感哪一个更瘙/痒。
容晚初软软搭在他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拢紧了。
近在咫尺的喉结微微滚动; 胸廓的震动也染了笑意:“醒了?”
容晚初摇了摇头。
她神色困顿; 到这一刻也并没有觉得清醒; 反而更从骨子里生出些倦意; 让她喃喃地道:“我没有醒,我还要去陪着七哥。”
殷长阑勾在她膝弯的手臂扣得更紧。
他声音低柔; 像是哄着小孩儿入睡似的,哑声问道:“为什么要去陪他?”
“他看到我没有醒; 他会担心的。”女孩儿音调已经渐于呓语。
殷长阑抱着她从辇车里下来; 一路穿过仪门; 又绕过门后隔断的照壁,除年夜里; 满庭都升满了高低的灯火; 明光璀璨; 将宫阙都照得宛如白昼。
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刺到了女孩儿的眸子。
她闭着眼,侧头向他肩窝里拱了拱,殷长阑探出手来遮住了她的眼角。
男人的手掌干燥温热,容晚初在熟悉的黑暗里重新安静下来。
她轻声道:“七哥; 我没有事呀。”
“嗯,哥知道。”殷长阑眉眼微敛,温柔地回应她:“你只是累了,多睡一会。”
女孩儿在他手掌的遮掩底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殷长阑回过头去,对女官和内侍稍稍地示意,就有人轻手轻脚地退出人群,不多时,靠近后殿的灯火就静悄悄地暗了许多。
宫人点亮了寝殿的壁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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