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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娘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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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点点头,又道:“你挑吧,把你要的东西都挑出来。只是有一样,这些东西不比上一张单子,算是过了明路了,随便你卖出。这些东西该等到明年,到时候再慢慢流出,也别一股脑就出手了。”
  大夫人晓得顾周氏没经手过这样的事情,因此格外叮嘱了一次。顾周氏也很精明,立刻懂得了意思,这是要把东西‘洗白’的意思,于是也不多说话,沉默地应下来。
  就是这样寥寥几句话,一个兴盛了几十年的大家族的全部家财中的一大部分就被处理了。顾周氏心有所感,最大的体会就是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能得意忘形然后做出出格的事情,家业毁于一旦就罢了,只怕自身都保不住。
  这几日大夫人也是忙碌的,匆匆和顾周氏说定,就要去见别的客人了顾周氏回家拿着单子与祯娘、苗延龄等一同商定要哪些东西——四十万两大概足够带走一半儿。这其中要什么不要什么自然要好好斟酌,那些容易出手的才是首选,不然就是再值钱再稀罕,会烂在手上也说不得好货!
  祯娘先不去看那些古董字画,只怕自己想着全要了,而是看地产,特别是一些城里的铺子。这张单子上铺子不多,但都是在金陵的,显然是盛国公‘分赃’的时候特意留的,想着回去发卖也容易。
  这几家铺子有好有坏,先全部圈定下来。苗延龄见祯娘先定下这个也是满心欢喜,道:“这些铺子最好,别的哪有铺子涨得快。就是不卖出去,留着自家使用,或者租出去也好!说到产业,这里还有一些田产,别的便罢了,都是在扬州附近,咱们不方便,况且土地上的生发可比不过做生意。只有这一个溧水县的茶园庄子,小小巧巧二百亩的茶园,离着太太小姐的家近。入了手,自家做一个乡下庄子,想到乡下歇息用得着!”
  顾家并没有田产,这也是新近做生意的人家的样子。好田地早让人分完了不说,就是想着种地来钱不如做生意快也是可惜。不过但凡有了钱,总会有置产的想法。这样的茶园价钱不高,可是拿来建个小庄子,采茶赚钱,以后乡下消暑也有了去处,倒是极好
  祯娘觉得可有可无,顾周氏却是眼前一亮了,立刻拍板定下来。中间又说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后才到了祯娘最爱的古董。其实这样东西本不该选的,古董最是不好出手的。不过想到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为了出手,顾周氏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在顾周氏眼中,古董只是让祯娘喜欢,以及将来陪嫁给祯娘,显得格外有脸面罢了。因此她是当这是给祯娘攒嫁妆买古董,将来出手容易与否自然不予考虑。
  方家是豪门大户,即使是商人也应该是家里上上下下多得是收藏,所以这些古董里是真有一些好东西的。祯娘本就是为了自己赏玩而不是做买卖,因此格外注意去粗存精,只要精品。足足对照着单据挑拣了一个多时辰,才取舍出来。
  之后几日这个生意陆陆续续交割清楚,那些古董也就流入了祯娘的宝瓶轩。她是日日赏玩,颇有些乐不思蜀了,还请了两日的假,就专在家整理这些东西,怕下头的人没个小心,损了毁了,那就太可惜了。
  这一日祯娘正是重新去读书的时候,吩咐将离道:“今日换个样子打扮,这几日打扮随意了,把新作的衣裳和首饰拿出来穿戴,现在不用以后就不时兴了。”
  祯娘爱精致东西,打扮上也是这样,不过她很少自己说,也是丫鬟们都知道了,用不着说。不过这几日就是整理那些东西,一直打扮朴素,所以她格外说了一句。
  一套墨绿蜂梅纹织金妆花绸立领袄儿,配着葱绿盘金彩绣锦裙。祯娘梳了个垂髫分肖髻,装饰了金厢孔雀牡丹嵌宝首饰——自然不能全套,只不过挑了几件罢了。点唇描眉,虽然看不出多少用妆的意思,但是却更加一丝不苟了。
  这样妥妥当当才待出门——马车行过,至了公府二门。祯娘似往常扶着红豆的手下车,不妨却见眼前多了一个男子。立刻后退了一步,站在马车一侧避过。往常这个时候二门处都是无人进出的,倒是头一回遇见人。
  不过这人身份倒是好猜测,无非就是盛国公府子弟罢了。不然这二门处进出,不是本家子弟断然是不能的。往常这样的人就是遇着玉浣他们也不必避开,不是姐妹就是侄女,哪里用得着避嫌。不过祯娘是不同的,她可是与这附上毫无干系,又是这个年纪了,自然要小心谨慎。
  祯娘却不想今日这一番‘撞见’并非偶然——安应柳是早早在这儿等着了!他似乎是规规矩矩地等在一旁,但其实在偷眼看祯娘。祯娘这时候神色端庄,没有一丝不正的意思,皮肤是冰雪一样颜色。低头敛目的样子,在他只看得见翠色的睫毛纹丝不动。
  两只小手也半掩藏在垂胡袖子里,只露出一点点指尖。上面似乎是用花钿拼出了蔷薇花,明明是那么远的,他却觉得清楚极了。等到祯娘行过礼,自离开去学堂,安应柳还神思不属地想着祯娘衣襟纽扣上宝石是蝴蝶的样子还是蜻蜓的样子。
  安应柳贴身小厮染青便道:“十一爷也忒痴情了些,在这儿不只是守了多少回才遇上一遭,一个字却也没说。说不得顾小姐还不知爷是谁呢!这样有什么意思?爷也该多想想,不然以后顾小姐定亲了别家,这样岂不是可惜?”
  安应柳生的书卷气十足,是四房里头这一辈最小的,排行十一。虽然是玉浣叔叔一辈的人,但是年纪才二十岁不到,也是兄弟里头唯一还没成亲的。
  他是很会读书的一个,如今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人都可惜他是四房出身,又说将来只怕四房他这个庶出的才是最出息的。因此上下见他都有些体面,就是有些心高气傲的大丫鬟们对她也是好言好语,只怕想着将来配给主子他是个好的。
  他本性是个读书人的性子,让他逾礼看祯娘已经很过了,还要说话什么,他再不能够。只是涨红了脸摆手,然后就回了书房。但是这时候读书怎么看的进去,心里只有刚刚的祯娘。想着正好见诗集上一句‘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正是写佳人的。
  他又摇了摇头,顾小姐几时笑过,不恰当了。且顾小姐若是笑了,也不是这一句诗能形容地尽的。他吟道:“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这是有感而发,他吟完诗句才变了脸色,化作苦笑。的的确确是‘不如不遇倾城色’了,原以为这不过是香山居士杜撰,世间哪有这般?相见总好过不遇,到底是人间缘分。但是临到自己头上才知,这正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啊!他正是倾慕祯娘的,但是如何不知自己与祯娘没得缘分。
  染青不解,问道:“十一爷何必这样?爷和顾小姐男未婚女未嫁,难道就不成?爷如今也该成亲了,也就是太太不轻忽这些,这才忘记。不然国公府里的爷们,哪有二十了还没个亲事?爷只管去和太太说话,只说要求娶顾小姐,又有什么不成的。”
  染青事情想的简单,安应柳却不能,犹豫道:“太太,太太定然不愿我娶顾小姐的。”
  事情是极简单的,安应柳是四房的人,不过是四房的一个庶子,这般他与四太太左夫人之间便说不得多亲近了,说了不得意也是。他娶大太太原来贴身丫鬟的女儿,这是做什么,要倒向大房么。虽说四太太不至于蠢到与大太太相争,但也不会全然不管事情。
  大概是主子性子犹豫的关系,染青却更加果断,道:“不管如何,爷总该试一试,成与不成也不是爷想想就能定下的。不管中间多艰难,要是万一成了呢!”
  被一句‘万一成了’激励,安应柳确实动心了。点点头道:“这件事,这件事,你先不要在外漏了口风。还要仔仔细细谋划,到时候再与太太说话。”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在安应柳想着与四太太说明想要与顾家提亲。大太太王夫人房里,她就正好与顾周氏说起了几个孙女的婚事,中间还捎带了祯娘。
  王夫人笑着道:“如今也是差不多定下来了,剩下的女孩子们玉浣是头一个,她定下来了,以后就一个个的都预备起来——说起来你家的女孩子,就是叫祯娘的那个,本就是和玉浣在一起上学,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婚事可有了什么准备?”
  顾周氏这时候也是苦笑道:“咱们家的情形太太是知道的,实在不必说了。虽说有几两银子,但是又算不得极富贵。然而论到出身就更加尴尬,祯娘没有父亲兄弟扶持,我又是丫头出身——太太身边出身是极好的,比寻常人家娇养的闺秀还好。但是世人的眼色,太太也知,这也足够挑剔了。”
  王夫人也是沉吟着点头,可惜道:“我见过你家女孩子,那可真是难得的,也不知将来被哪个得了去——要我来说,只论人才,配王孙公子也是使得的。只是如今的样子,唉,切莫低嫁了!那才真是明珠暗投!”
  顾周氏却更加失落了,没得一点隐瞒道:“这正是高不成低不就了,我一生只有祯娘一个,最盼着她好了。只愿她日后嫁得高门佳婿,日子富贵荣华。但真个这样说出来,谁不说一句痴心妄想?就是有那等高贵人家,或者见家里这一门绝户财还算入得法眼,结了亲家。但是日后没了恩情又如何?外人只怕也就是一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正是活该,不晓得齐大非偶么!”
  说到这里顾周氏又道:“也不定是要那些顶顶的高门,我也知道攀扯不上,我自然也是乐意门当户对。只是这样的人家,我家这样太难得寻到了。”
  顾周氏叹气半晌,王夫人却是沉思,道:“也不必太过忧心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就是做生意也是掌柜出面,能认得多少人家?你说难得寻到,但是在国公府,不晓得日常能有多少人家相交。就是你说的那样的年轻人也定是有的,我与几个媳妇说一声,让给你看着一些,哪有不成的。”
  顾周氏原先说了那许多为难,难道不是为了等这一句?她正是知道自家力量有限,这才想着让盛国公府帮忙的。于是赶忙应下来,这会儿真是不见一点儿原先的苦笑忧虑了。
  她这个样子王夫人有什么不知的,摇头道:“我说你不常说这些忧心的事情,今日却是说个不停。我还道你是话赶着话了,我说起孙女的婚事,你才开口,原来是正等着我的。算了,不与你计较,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原是在我跟前最老实的一个,如今与我耍一回心眼,也是为了儿女。”
  顾周氏了却心里一桩最大的事情,这个时候好话不用想就说出来。立刻就道:“这原是太太慈悲,不然我哪里敢这样放肆呢!太太让奶奶们留心这样的事儿,别的没有保证。说起如何谢谢,我家有什么?金银这些就是全拿出来,对太太奶奶也不是贵重的。只能到时候记在心里,时刻记着这媒人情,能报答的时候绝没有吝惜的。”
  王夫人听的高兴了,索性让底下人叫来三个儿媳妇,指着顾周氏道:“原来你们一直张罗着几个侄女儿的婚事,一事不烦二主。你们周姐姐家的祯娘也是这个年纪的,你们挑选年轻人的时候找那些与她家相配的好青年,不多费什么心思。你们周姐姐日后却是会心里一直谢你们!”
  小王氏最好揽这些事儿,再有她知道女儿玉浣与祯娘关系要好,她又见过祯娘,心里倒是很爱这个女孩子。当即眼珠一转,道:“这件事只管交给我,我保证给办的妥妥当当,我见祯娘那孩子真是极好的,找个好人家再容易不过。只是一件,媒人鞋可不能少了我的。”
  顾周氏满心欢喜道:“二奶奶说的什么话!这样的事情帮忙,一双媒人鞋算什么!真有这样的事情,到时候我挑着灯,二话也没有,亲自给二奶奶做个十双二十双又有什么?”
  这时候王夫人笑了起来,道:“她如今也是做太太的人了,只怕轻易不做这些针线上的事情,你这一回赚着了!我记得当初她是我屋子里手艺最鲜亮的一个,之后的女孩子是一茬不如一茬。若论聪明机灵或许难得,但是手艺上的事情比不得她们那时候。就是我自己,也好些年没用过那时候的好针线了。”
  这当然是戏谑的话,凭着王夫人的身份,什么样的针线用不到,这就是笑话一般说着。顾周氏有眼色,立刻就跟道:“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倒显得咱们这些人没个心肝,照顾不到太太。只要太太说一句话,我今后日日送来针线又值什么?”
  “只是到时候太太要自打嘴巴——当年的针线还道不错,如今老眼昏花了做,能如何?再有如今屋子里的各位姑娘,说起来哪一个不比当年咱们好?不过是太太心里恋旧,就这样想着罢了。到时候两边针线比较,那真是一下就显出来。到时候太太为难不为难?用我的针线觉得不体面,不用又自觉说话不算话了。”
  小王氏拍手道:“阿弥陀佛!还是周姐姐有胆色,平日里咱们谁敢对着太太实话实说?太太只当自己从来没得错儿的,这一回可是有人戳穿这个了!”
  这样的欢笑在顾周氏的小心谨慎里倒是越发好了,不同往常,这样用心的‘欢笑’之后到了家,脸上是再也笑不出来的,只觉得心里格外累。今日她却是在车上也翘着嘴唇,到了家面上依旧笑盈盈的。对着丫鬟道:“小姐在哪儿?”
  丫鬟红衣见顾周氏脸色格外好,便也讨喜道:“小姐正在花房里,说是新得了几盆子兰花,正打算亲手修剪,到时候要孝顺太太呢!”
  顾周氏笑道:“你们别替她说好话,我哪里可心过这些花儿草儿的,这都是她们读书人的事儿。她如今用心这兰花,只怕也是自己要摆设,我不过是个顺手。”
  说完这些话顾周氏就往花房去了,祯娘果然还在花房。这时候正拿了一把剪子修剪一盆顾周氏不晓得来历的兰花——总归就是一些名品名种,顾周氏再是认不出来的。
  顾周氏看着窗子底下的女儿,光线穿过窗子,只让这个女孩子比兰花洁白的花苞还要秀丽。摆弄花朵,手持剪子,姿态依旧娴雅优美。
  顾周氏这一刻是自豪的,她没得个好出身,就算是如今家里家财万贯,但也不能与那些真正的贵妇人谈论诗词歌赋,就连这一盆兰花也分不清门道。但是她的女儿不一样,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第39章 
  顾周氏这时候堪称志得意满!正如那些农夫; 从年头忙碌到年尾,辛勤做事; 用心培育。眼见得自家田地里的庄稼硬生生地比别个家里丰足了一倍; 面子里子都是有的——这养孩子确实就是和农家耕种有异曲同工之妙。祯娘如今亭亭玉立; 她看在眼里; 甜在心里。
  这样的女儿,在顾周氏满心满眼都是疼爱,她又只有祯娘一个; 有时候真是想到不要祯娘嫁人了。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那可不是爱女儿; 而成了害女儿了。自家的女孩子再好,终归有一日是要送到别人家的。她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挑个好人家; 让祯娘后半生依旧妥帖。
  想到这一处,她不再看祯娘打理花儿,而是嘱咐道:“你伺弄过这些后; 就早些休息; 别为了几盆子花劳神。”
  后又道:“还有一件事儿; 你今岁也及笄了; 也不再做小丫头打扮了。今后要格外小心一些; 但凡有外头男子要与你说话别多说一个字——罢了,我还是与你张妈妈说一句,你出门的时候必得有她陪着; 再不能带几个小丫鬟了事。”
  一般女孩子听到什么‘外头男子’只怕就要脸红,但祯娘不是那样的人; 眼皮也没动一下就应了下来——又不是不让她出门了,只不过是让张妈妈陪着罢了。她自觉没什么要瞒着家里的事情,更不会与外头男子说话见面,有没有张妈妈也没甚分别了。
  说到这里顾周氏还是一通感慨:“说是以前女子哪里有随意走动的,到底还是武宗皇帝恩德大呢!不说他鼓舞妇人出门做事,就说一样废止裹脚就是对咱们有再造之恩!以前大户人家的妇人都是三寸金莲,不说礼教,就是这双脚也不能出门了。如今风气开放,你们带着个小丫头就能去酒楼吃饭、戏园子看戏,以前哪里敢想!”
  祯娘只在书上看过有‘三寸金莲’的典故,但是实在没见过这回事,便多问了一句:“早听说如今裹脚几乎断绝,娘亲说的这样切肤,难道见过。”
  顾周氏真真地点了点头,道:“你哪里知道厉害!这裹脚的风气原是一班读书人兴起的,到了本朝成了大风尚,贵人家里莫不以一双小脚为荣耀。这不是皇上一句话就能禁绝的,还是武宗皇帝主意正,想了法子写进祖训,这才有了如今。”
  武宗皇帝要禁绝裹脚,只是这成了风尚的,上头说的厉害,下头也不会照做,反正法不责众么。因此武宗皇帝只说了一条,那就是凡是朱家子孙不许娶裹脚媳妇,凡是在朝为官者和有爵位者,现在的不算,以后的也不许有裹脚妻子。但凡有的,朱家子孙休妻,为官的去官,有爵位的削爵。
  他是管不着外头小民,但是朱家人、百官勋贵都得服他。而这些人就是帝国的尖子,若是他们家里都不许有裹脚的正妻,那么养了小脚女儿的人家嫁到哪里去?最好也就是一些地方土豪了。因此打击很大,最高门的人家立刻就禁绝裹脚,渐渐上百年过去,从上到下不见踪影。
  但是世事总有意外,顾周氏就回忆道:“听说最北边有些守旧的人家还一直给家里女孩子裹脚,也不管外头如何变化,他们不变。还说这是礼仪规矩——这又是哪门子礼仪规矩,我读书少,也知道他们至圣先师孔老夫子的时候可没得裹脚,也就是一帮‘孝子贤孙’杜撰的!”
  顾周氏愤愤不平了一回,才接着道:“那时候还在大夫人身边,国公爷有个买来的小星儿就是小脚。当时出入的多了就见过一两回——咱们的脚也不让旁人看,她们防的只能更严。不过当时我做丫鬟,跟着几个姐妹因着好奇看新鲜躲在她屋檐底下真见过一回。唉!见过一回再不敢看!那还是人的脚?丑陋得不晓得怎么说,像是把个脚碾碎了,然后拿布条子绑出弯月形状。”
  说到这里顾周氏不再说话了似乎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挥挥手道:“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总归你只记着以后该更小心一些。唉,若是可行,我还宁愿你不在府里读书。为了这个每日你要出门,总怕你撞见府里的男子!”
  顾周氏倒是真敢说话,这也是因着她和祯娘两个是母女相依为命。与其讲究一些虚的体面规矩,她宁愿把这些事情全然摊开在祯娘眼前,好过以后吃亏。不然别家谁会大剌剌与姑娘说些‘男子’。
  祯娘想起才在早间遇到过盛国公府里男子,虽然不晓得是谁。不过看着顾周氏的样子,她默默咽下这话,她只觉得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顾周氏见祯娘颜色淡淡的,以为她不放在心上,于是正色道:“你如今大了,定得格外小心一些!数着日子就要说亲了,可别等闲视之!说早不早的,三小姐只比你大一两岁的,这不是就要定亲,等到三小姐订下了,后头的小姐也就好说话了。”
  祯娘这时候怔了一下,才道:“玉浣姐姐?她要定亲?——并没有听过这个消息。”
  顾周氏点点祯娘的额头,道:“这些事情不到尘埃落定,哪里会透出一丝风声。若是有个万一,中间波折不成,你们这些女孩子虽不至于似以前的女子寻死觅活,那也是面上无光罢!之前瞒地紧紧的,不要说你,就是三小姐自个儿住在府里,也没有个讯息呢!这一回我去府里正赶上了,倒是提前了一日知道。”
  这样的消息可谓是石破天惊了——在学堂里!女孩子整日读书多无聊!都是十三岁左右,大一岁小一岁的,正是晓得一点儿事儿的时候。平常未必不会想想将来嫁个怎样夫婿,这时候玉浣起了个头儿要定亲了,哪一个不议论!
  之前顾周氏虽说与祯娘说来这个事情,但是到底如何并没有透露。等到祯娘去了学塾里大家都笑嘻嘻地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玉浣却红红脸儿坐地远了正襟危坐地看书——祯娘知道定然是在议论玉浣的亲事了。
  这时候大家见祯娘来了,赶紧招手,让她坐到一起。玉淳笑嘻嘻地挽住祯娘的手道:“祯娘你还不知罢!三姐姐要定亲了!你道是什么人家?”
  也不要祯娘回答,她自个儿就一秃噜个说了个干干净净:“是魏国公徐家呢!原来她就说要嫁个有爵位的人家,这一回可算是称心如意了。还是人家的嫡长孙,哎哟哟,了不得了,以后的国公夫人就是咱们玉浣小姐了!这可多威风!”
  祯娘心细,立刻察觉到其中有可问的:“是一门两国公的徐家?若是成国公倒是真好了,就在金陵。不只是遂了玉浣姐姐的心意。还有一个好儿,不必与家里分别,将来回家探亲再容易不过了。”
  当初徐家有两脉,一脉跟着建文帝,一脉跟着文成祖,于是都成了国公,在金陵的就是魏国公。魏国公在金陵传承可比盛国公家久,当之无愧的坐地虎、土皇帝。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国公爷,说的就是他家。就是在勋贵人家,他家也是极尽煊赫了。
  玉润把祯娘话里没说完的意思说出:“就是呢!以后回家就是前后脚的功夫,这才隔了几条街?好处可说不完,除了回家便宜外还有一样,今后可有家里人撑腰!到时候三姐夫但凡有个不好,招呼一声,家里兄弟还不是同去同去!”
  大概是一个‘三姐夫’说的大声,玉浣再也忍不住了,要去拧玉润的嘴巴,气急败坏道:“你个小冤家,张口姐夫闭口姐夫的,这是哪里听来的,你去叫,人家可不应。这个没有的事情,你们也好这样说!”
  这时候玉润可不怕这个纸老虎,姐姐妹妹都是她的帮手,只往祯娘背后一躲。依旧笑嘻嘻道:“三姐姐可别嘴犟,这会儿高声!事情的确没定下来,但是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三姐姐敢说不是?到时候定亲了就是自己打了嘴巴呢!”
  祯娘就在两人之间,也忍不住笑了,帮着玉润拦着玉浣。不过她也不是一味偏帮这玉润她们,她的玩兴也起来了,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就与玉浣道:“你只管记着今日,说起来她们哪个不结亲的!以后要一样样还给你的。”
  还不待祯娘说什么,几个姐妹之间先炸了锅了,大声道:“祯娘!你到底是哪边的!这时候与咱们一同取笑三姐姐就好了么,怎个给她提这个醒儿?你现下讨好她可没用,她记着你就是和咱们一起的,以后笑起来算你一个呢!”
  姐妹和乐笑闹,祯娘也被感染其中,倒是与她们追追赶赶玩了一通。坐下歇息的时候还拿了大红汗巾子擦额头,果然是有一层薄汗的。她也就没注意到,除了姐妹们欢欢喜喜,也有偶尔静默时候,几个女孩子会晃神一下。
  姐妹有了好亲事,大家跟着可喜,但是心里免不得想到自身——自身将来又是个什么光景呢?能不能有玉浣的福气?人家是顶级豪门,端是富贵双全。这便罢了,还能就近嫁娶,算是一声不离故土,不离娘家了。
  就是夫婿人品,大家本是不晓得的,今日也听一些消息灵通的说过:是青年才俊,温文尔雅、守礼规矩。同是金陵豪门,之间谁不知道谁呢!这位魏国公家的嫡长孙早就在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金陵贵妇心里留了名字,恨不得直接拉到自家做了女婿!
  又过了些日子就有定亲的大礼,因着两家都身份尊贵,到底办得格外体面热闹。也是因着有这样一件喜事,当日女孩子们是没有上学的。玉滟就在自己的凝翠馆里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懵懵懂懂的就罢了,她身边的奶娘却晓得为什么。
  玉滟的虽说是个国公府里的小姐,但也是托没分家的福罢了,论起来她的出身是这些嫡亲姐妹里最低的一个了。三层庶出出来的小姐,又有这么多差不多大的姐妹,什么好亲事轮得着她?虽说她不是一个偏狭的,这时候也忧心了。
  在家的时候姐妹相亲,虽说因着出身,也有不同对待,但是明面上她们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女孩子要娇养的道理——姑娘是娇客,无论嫡庶,都是一样对待。没有一个压倒另一个的道理。
  但是随着嫁人就会显出不同来了,她忍不住对奶娘道:“三姐姐结亲的是国公府里的嫡长孙,就是比起大姐姐二姐姐也要强了——大姐姐二姐姐虽然居长,但是出身是不如三姐姐的,这就是缘故了。咱们将来又会如何?”
  奶娘自然是和玉滟一条心,柔声道:“小姐别急,只有等前头几位小姐有了人家才是小姐出头的时候。”
  玉滟苦笑道:“有什么用?咱们几个都是一般年纪,有多少好人家挑选?比我小的只有玉湲了,她也和我一样出身。但是她到底有个好姨娘,有人在父亲面前说话,似我这般,真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奶娘却是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小姐也不必这样急,不然我私下让几个姐妹探听探听,看看大夫人那里是个什么主张。如今大夫人正为小姐们寻摸亲事,满天下的青年才俊都在大夫人的袖子里藏着了。大夫人最是爱小姐们,小姐也一惯小心谨慎,要是这时候大夫人肯疼顾小姐一些,小姐还发愁什么呢。”
  玉滟苦笑着摇头,却不说话,这些话不能说。大夫人真是爱她们这些孙女?玉浣是嫡亲孙女自然爱,但是其余的就不是,隔房的侄孙女还有多少情意?算起来许嘉言是亲外孙女,比她们这些还强呢。
  至于平常说话和蔼亲切,那就是对着小猫小狗一样。逗乐的时候孙女们团团围住,真个多少用心,玉滟并不信。
  玉滟平常虽然活泼娇俏,但是性子上来说不见得强硬。或者是真的无法可想,总归她话里话外是认命了的意思,只看最后有个什么发落。她还能苦中作乐地想:总归是给公府小姐找亲事,不能难看呢!
  想想一起说要嫁什么夫婿,大家兴致勃勃,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其实不过是去岁。当时无忧,只觉得还远着呢,远到不会到来,大家能在园子里舒舒服服地做着大小姐一辈子。才不过一年,再不能这么想了。
  玉滟是这样,和她一样三层庶出,被她还提了一句的玉湲却是全然不同的。这时候她就是到了自己姨娘房里——这是她姨娘叫她来的。玉湲在一起读书的女孩子里头年纪最小,又是娇憨的样子,她姨娘怕她不明白,特意在这一日叫她来,要与她说话。
  她姨娘姓龙,人都叫龙姨娘。龙姨娘生的娇憨明艳,虽然是三十出头了,看上去依旧是二十许,这也是她能受宠十多年的缘故之一。这时候她和任何一个母亲也没什么不同,殷切地拉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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