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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娘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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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姨娘姓龙,人都叫龙姨娘。龙姨娘生的娇憨明艳,虽然是三十出头了,看上去依旧是二十许,这也是她能受宠十多年的缘故之一。这时候她和任何一个母亲也没什么不同,殷切地拉着女儿的手,不停地吩咐下人拿来点心——虽然玉湲是她的女儿,但是两人是难得一见的。
她先还问了几句玉湲的近况,后头就直接道:“小姐见今日三小姐的事儿,心里该想着这件事了。虽说三小姐与小姐之间隔着好几位小姐,但是实论起年纪来,也就是两三岁罢了!这会儿不早早谋划,将来可怎么办!”
玉湲平常是娇憨样子,但是她内心其实是个有成算的。这倒不是她两面三刀,只是平常欢欢喜喜,其实只是一面而已。难道每人都把自己全部露了出来?不能够的。大家心里有的样子都是藏着的。
这会儿她不再是团团笑着,而是认真道:“姨娘且放心罢!我心里可有底了。我这个出身,三姐姐那样的好婚事绝轮不上,但是往下数却还能计较。我虽说只是庶出,好歹有你娘能在父亲面前替我说话。这件事如今是在大夫人手里拿捏,可是隔房的侄孙女如何婚配,最要紧的是看父母亲呢!”
龙姨娘点头称是,笑着道:“就是这个道理,到时候我让老爷仔细。到时候与你找个有功名的,或者家里底子薄一些也不打紧。你依着公中出嫁妆也不薄了,到时候日子依旧过得。而等到夫婿出息了,虽没的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做,也有好诰命呢!”
玉湲听到这里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姨娘别这样,我决计不去那些花我嫁妆的人家!”
龙姨娘大为不解。道:“这是为了什么?虽说眼前苦了一些,可是熬过这一遭,以后有的你好呢!”
玉湲却是清清楚楚,一字一句道:“那些有功名的就好么?不见得呢!全天下有多少有功名的,不说封疆大吏权倾朝野,就是中等官员又有多少?我这个出身,虽说是公府小姐,但其实不能与人多少助力,谁知道将来这个有功名的能不能有前程。要是一辈子微末小官,又哪里说。”
龙姨娘听到这里也是恍然大悟,玉湲却不紧不慢接着道:“这是一个,然而还不是要害。若是两个相敬如宾倒还好,只怕是先过去花用我的嫁妆,最后不管一事无成还是功成名就都不再待见我这糟糠之妻。姨娘也不是没见识的,该知道那些花用媳妇嫁妆的男子,心底都有些腌臜。将来想起来不痛快,自然就看不得原配妻子了。”
这话说的更是悚然一惊,其实这时候龙姨娘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打算了,但是玉湲却还有话说,放低了声音:“说句大家心知肚明的,那时候只怕国公府里已经分家了。按着父亲的情形可会与我出头?”
龙姨娘颓唐地摇头,她知道该想其余的法子了。不过经过这一席话她再不是原先的眼光看自己的女儿,便先道:“你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是长大了,比姨娘还看的清楚。若是让你来说,你选什么人家?”
玉湲应该是心里有了主意了,也不迟疑,道:“不论夫婿人品的话,自然最好富贵两个字。于我,富贵双全是没得指望的。若是单单贵重,这样的人家最是看重出身,更加看不上我。所以能求的就是豪富了。”
龙姨娘迟疑了,道:“小姐是说那些豪商人家?是听说为了提高门第,他们会与勋贵人家结亲。因着自身位卑,倒是不能论庶出或者旁支的。只是商户人家到底不好罢!如今还有一些商户仰赖这府里过活。若是嫁到商户,不是要与这样的人家平起平坐。”
玉湲笑了笑道:“商户也有不同,那些小商贩和大豪商是两种人。远的不说,只说扬州的八大盐商,已经煊赫多少年了?还是商人,但是结亲的人家也是顶尖的贵家呢!若是我去这样的人家,人家只怕还看不上呢!”
最后一句就是自嘲了,半真半假。嫁入正房正枝是不能的,人家说是商户,和这些贵门又有什么两样。但是那些旁支又有何难?不是说旁支就不值钱了。有些被正枝倚重的旁支也是极体面的。
龙姨娘也舒缓了神色,笑着道:“是这样,我也随着你父亲去过扬州,见识过盐商府里的境况。真个珍珠如土金如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许多钱,该不会那些雪白的盐能变成银子罢!”
玉湲笑道:“正是了,人家的盐就是能变成银子呢。”
龙姨娘立时应了过来,自己可是说了一句错话,不过是错有错着。
如同这对母亲正商议着婚姻大事一般,顾周氏与祯娘也在商议着同样的事情。她们都是不怕女儿羞怯的,这是一辈子实实在在的大事,哪能为了一点子形同虚设的‘礼法规矩’以及不好意思放不开手脚。
不同于龙姨娘只能转圜着来,即使能说几句话也不能自己全然决定终身。顾周氏能对祯娘的亲事十成十地定论,因此她也更加在这上头上心了,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只道:“你只说来将来想要嫁个什么儿郎,母亲绝不委屈你。”
第40章
这时候日子一日日寒冷起来; 今日倒是日头不错,祯娘就坐在廊下逗猫儿——正是那一回病中给送来的临清狮子猫白雪。顾周氏同祯娘说‘你只说来将来想要嫁个什么儿郎; 母亲绝不委屈你’的时候她才放开猫儿。
顾周氏只见女儿今日的打扮; 头上梳了一只垂挂髻; 这是少女娇俏的发式; 用不着大首饰。因此只点缀了白玉嵌珠玲珑小簪一对、银蝶翅滚珠攒珍珠小簪一对,并一朵白玉兰花珠花。耳边一对八宝如意银杏叶坠打秋千,倒是胸口佩着一个攒珠累丝盘螭黄金璎珞圈; 下面结着许多丝络,中间是一枚美玉晶莹。又着一身玫瑰红织金立领斜襟长袄儿; 一条葱黄绫洒线裙,映得肤色越发白皙。这时候放开猫儿; 便露出雪白的腕子,一双小手也是丰盈滑腻。
顾周氏知道,容貌便罢了; 但是手脚这些地方; 没有天生天养的说法; 只能是细心呵护出来。她说自家女儿绝不能委屈也是实情——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 人间略差些的东西都没有使用过的女儿; 她那里肯她委屈呢。
顾周氏不是第一回说到她的亲事上头了,祯娘并不多意外,这时候被说到头上也是坦然的。她伸手抿了抿耳边的散发; 抬头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我并不多说话,只等母亲安排就是了。”
祯娘说这话的时候是微微仰着头的,睫毛纹丝不动,真是一个贞顺柔和。倒像是她本就是这样的人,真没自己主张。可是她不是,她明明是最有主意的一个,这时候这个样子不过是漠不关心罢了。
只是这样说来就越发可笑,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民间还有俗语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扁担抱着走’,差不多是女子第二回投胎了,后半生的喜怒哀乐都是寄托在这件事上的,何以这般满不在乎?
顾周氏倒是不意外,这不是女儿第一回对于嫁人了无生趣的样子了,原先她只想着女儿虽然聪慧,却不见得通了男女之情。于是道:“若你内心没个定论也无妨,为娘还不替你打算?到时候挑好的人选必定是个个都好的,你只在其中择中意的就是了,一家女百家求才显得尊贵。”
说到这儿,顾周氏接着道:“原先托付了二奶奶帮着寻摸,咱家在金陵认得的人到底有限,也不清楚人家的底子,有二奶奶帮衬,就是事半功倍了。现在已经有些风声了——可要仔细,除了家里要殷实富贵外,最要紧的就是家风清正,自己也不能淘气,没得是个风流子弟。”
顾周氏本来是不在意钱财上的事情的,自家的情形将来所有都是祯娘的,那么女婿家里没钱又如何呢!不过却不能真找那些小门小户,不说人品不配,就是怕遇到那些别有居心的,为着嫁妆提亲的,那可要糟!凡是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
祯娘本不欲多说,这时候却忍不住开口:“这委实艰难,世间男儿多薄幸的,哪里来的那许多端方君子?或者有的,也不一定遇得上。想着人家有那样的人品家教,娘不如取一个性子软一些的。到时候我家里厉害一些,也能管住了。”
祯娘的话语气是轻描淡写的,但在顾周氏听来就是大为惊讶了,她纳罕道:“你怎么这个想头?女孩子都求好夫婿,只有那些当家好些年的妇人,真个没了法子才做‘悍妇’,只求管住自家老公。这样就是遇到性子软弱的管住了,但是夫妻之间还有什么情谊可言呢?”
顾周氏说这个话倒不是她没经历过世事,所以心思单纯,而是她经历的世事就是这般的呀!她犹记得当年她也是盲婚哑嫁入了顾家门做填房,当时内心何等忐忑?盖着红盖头的时候还在祈祷夫君是个知情识意的,总不辜负自己青春年少。
最后她自然是得偿所愿,夫妇两个琴瑟和鸣。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识字不多,夫君教自己识字的样子——拿了描红册子,把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当时夫君只笑道:“人家说枕边教妻,这也是一桩美事了。”
特别是有了祯娘以后,祯娘是夫君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孩子,却依旧欢喜无限,虽然家里有的是丫鬟奶妈,但他却是没有一日放手的。那些日子,他们一家三口真个是过的神仙日子,每每想起这些,她内心是既甜又苦。
她当初新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说亲,一个是她风韵犹存,也是她手上有钱。其中也不乏不错的,将就着一生也就过去了。但是想到曾经和夫君的日子,就再不能了——女儿是夫君唯一的骨血,肯委屈她做‘拖油瓶’么?
乡下地方打油多用竹筒,难得赶集的时候就把竹筒托付同乡一同带去打油。点灯用的油算是是必需的,要要买油的人家多,受托之人往往要将七八个竹筒捆绑在一起,拖着在地上走,十分累赘。这便是‘拖油瓶’了——后来就拿这个说法说寡妇带去新家的子女,同样是人家,没人心疼么,何等侮辱!
还有那些夫君陪伴的往事,若对着另一个男子体贴用心,实在是做不到了。因此她立志守节,没有答应一桩婚事,只专心打理家业,养育女儿。
她这样的经历,对夫妻之间自然不会想着是搭伙过日子,而是另一种温情脉脉、你侬我侬的关系。这时候,她的女儿,从没经历过风霜雨雪的女孩子,竟然说出这样的结论,她如何不惊!立刻就要驳了回去。
她也坐下,拉着祯娘的手道:“乖女,听娘亲的话,你才多大,可不要这般想了!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也不是人人都是薄幸的。你只看你父亲当年——当初不就是只守着我一个?难道我是不能容人的,怀着你的时候不能打点他身边的琐事,把身边丫鬟派去,他却提都没提过要个妾室,只默默地换了小厮伺候。后来有了你,我们一家三口多和乐呵!”
祯娘自然记得父亲,他去世的时候祯娘已经记得事情了。对于父母二人夫妻情深也回想地一些起来,但是她依旧微笑着摇头,道:“母亲好运道呢!只是我自长成以来,或者在太仓,或者在金陵,再没有见过一个类父亲的了。”
顾周氏就要说话,举个例子来,只是喉头一咽,脑中思索一番,真是没有!再三地想了,总算找到一个道:“你看原来太仓时候隔壁张家的大姑娘不是嫁到了松江李家?李家的家训是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一般的爷们都是单夫独妻地过日子。”
祯娘却是比顾周氏还清楚其中的内情,实在是顾周氏不肯往这上头想罢了,轻轻道:“母亲也知道是妾呢!若是连个妾的名分都没有的身边人是不是就随意了?如同这些王公府里的公子一样,说是讲究体面,没得正妻之前不能有妾室,其实房里贴心的丫头好多着。”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了,顾周氏自己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女孩儿了,晓得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只得道:“你多大?就这样想,太苦了一些!事情也没你说的那般不堪,到时候娘自然会仔细查访,最重要的就是看人品了,其余的都靠后,就不信没得一个能够托付的。”
祯娘轻轻咬了咬嘴唇,神色总算不是最初的淡然了。她到底是一个青春少女,因着早慧多思而掐断了对夫妻情爱的想头,可心底里难道就没有难受?偶尔午睡醒来,周遭安安静静,她也会小儿女情怀,想一想将来有没有一个良人——只是后来觉得没有罢了。
她的脸上洒下一片树叶的阴影,似乎是有些苦涩了,但话里依旧是坚决的。她站起身来道:“我还记得当时才十岁的时候,认得的姜家姐姐,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姜伯母如何爱重她?挑选夫婿的时候还不够尽心尽力么。”
“就是为了怕她受婆家委屈,倒不让她高嫁了,挑来选去看中的人物——家财中等、出身中等,就是相貌也是平平。唯一称道的就是老实,人人说的人品好。但是后来如何?倒是没有那些大大的不对,但也和平常男子没什么两样了。该是纳小的时候纳小,该是有庶子的时候有庶子。”
祯娘这时候声音轻轻,似乎是只有一口气的声音:“这世间自然有只守着妻子的男儿,不过也太少了些,谁能遇到呢?就是说的好人品,也不一定就能这样了——再说的难受一些,就是初始能这样的,将来又能么?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凤求凰》,之后还要纳妾呢!世事如此,又能如何?”
仿佛是自问自答的:“娘也信佛的,佛家有八苦,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其中就有放不下呢,与其以后心思百转千回,因有情而放不下,还不若这时候就从来没拿起过,那也就没有放不下了。这不见得最好,但却不是最坏了。”
顾周氏这时候已经明白的女儿的心思,想到女儿聪慧,一旦心思决断了,旁人说什么实在难以动摇,非得自己有所经历才会转变——晓得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了。
但是做母亲的,哪里能这样对儿女放手,认真道:“不是这样的,你这样想是因着见过的听过的让你这样想,但这世间却不一定是这样,至少不全是这样。你也说了是有能夫妻情深的男子的,那么你怎知道自己遇不上?为什么偏偏不能就是你?娘亲有这样的运道,你也有!”
顾周氏话说斩钉截铁,虽然不能够让祯娘这样固执的信服,但在那一刻祯娘确实动容了。她是读过诗词歌赋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的诗句也知道不少,难道她不喜欢温言软语的少年郎将来做她丈夫,百般爱重她?
不过这时候她不愿意再徒增烦扰,只是微微笑着道:“总之不说了,母亲总和我说这些算什么?这样子的话说起来也不该和我说。这是打定主意我不是那些听一句就会羞窘地逃走的了。只是这一回确实是羞的很了,母亲且让我躲一躲罢!”
祯娘轻轻行礼告退,微微躬身低头,姿态婉约轻灵,好个有礼有节的女孩子,好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倒是有些八风不动的意思,但是她这是逃开了,实在狼狈了一回。她原先的话一句也不能信,她怎么会是羞窘了——
祯娘避开了顾周氏回了卧室,神色还好,但是一惯服侍她的几个丫鬟如何不知她如今情绪不高?这样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因此一个个敛声屏气小心谨慎,唯恐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而惹怒了祯娘。祯娘自然不是刻薄主子,但是做丫鬟哪会不看主家脸色行事。
祯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是抽空了力气,只能半躺在榻上。一会儿才道:“我有些饿了,给上些点心果品来。”
底下的丫头如蒙大赦,立刻就去厨房催促。因着是去厨房,去的人自然是丁香了。她晓得今日不同往常,因此让厨房里的妈妈格外用心。回到宝瓶轩的时候,祯娘已经坐到了桌边,似乎就等着用小食了。
她赶忙和身后跟着的两个提着食盒的婆子上前摆开,这是两个什锦小食盒子,每个都有两层,总共就有了三十二样吃食之多。一样样摆上来,先是四样点心点心,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然后有乾果蜜饯八品,是四喜乾果、虎皮花生、怪味大扁、奶白葡萄、雪山梅、四甜蜜饯、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最后是饽饽四样,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这便是一盒子完了。
打开第二个食盒,最先端出的是四样小酱菜,小黄瓜、酱黑菜、糖蒜、腌水芥皮。祯娘不爱酱菜,因此这也就是个陪衬。她爱的是一些细菜,糟鹅胗掌、腊肉丝、木樨银鱼鮓、劈晒雏鸡脯翅儿这些。除了六样应时的水果外,剩下的都是这些了。
这些小食琳琅满目地摆在桌上,样数虽多,其实分量尔尔,小碟子小碗,都是一两口的分量。毕竟是个千金小姐的吃食,厨房里也不会像乡下做堆子菜时一样,越满越好。
祯娘拿过一双象牙箸儿,便手上不停了。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思发闷,只觉得要找些事情做。这时候吃东西了,倒是不觉得有刚才的胡思乱想。
吃到一半祯娘停下箸儿,就是分量再少也有三十多样呢,她人小胃口也小,哪里吃得完。这时候不再动了,正好看见几个小丫头规规矩矩地站着。便对将离道:“以后没事儿就不要让小丫头们站着了,这比做活计还折腾人。”
旁边子夜却笑起来:“这是小姐体贴她们了,不过这也不好全免了的。那些太久的站着可以免了,一般却不要。小姐哪里知道这是文妈妈和刘妈妈排定的,也不是为了折腾小丫鬟们,要紧的是让她们因此学的乖巧、忍耐,有那性子野的,还能杀杀性子。”
祯娘点头,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们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那时候咱们一般大。因着知道你们是要陪伴我长大照顾的,妈妈们训地格外严厉。那时候动了厚竹板来着,如今倒是没见妈妈们用了。”
红豆撇撇嘴道:“自然是这帮子小丫头命好了,当时咱们学规矩学本事,哪有不挨打的?那样的厚竹板,不知道用了多久,看着泛出一层光呢!打下去多疼啊,那时候我不如将离姐姐他们乖顺,最常受罚的就是我,手掌三五日就要红红肿肿一回。”
祯娘想到她们几个和自己是一般大的,或者大了一两岁。这样的丫鬟常常是能陪伴一生——到了自己成亲的时候只怕她们还未嫁娶,一般而言,丫鬟们配人是在二十岁上下。有主子恩典了早些出门的,也有主子格外舍不得留到二十五六的,不过大抵都是二十岁了。
按着这个年纪算,将离她们几个自然陪着自己去到夫家,可不是就是一辈子了。想到这里,她倒是问了:“今日玉浣姐姐大喜呢,将离,我记得你是和玉浣姐姐一个属相的——你们的婚事心里有没有些影子?若是你们家里有做主的,只管和我说,我提前放你们出去,也不耽搁你们的年华。”
几个丫鬟一时都惊住了,倒是想起了底下有传闻的太太正给大小姐寻摸亲事的事情,猜测这就是这番话的源头了。将离神色没有回复过来,只是呐呐道:“小姐这是说什么?我们才多大?没得说这些事情的。”
说起来他们比祯娘还大呢,这时候说起这些事情倒是比祯娘无措,竟是避之不及的样子。就是最爽朗大方的红豆品过味儿来也是立时羞红了脸,不去看祯娘,道:“小姐别这样说话,奴婢宁愿陪着小姐一辈子呢!再不愿意出嫁的。”
祯娘默念了一句,才是自问自答般地道:“不愿意出嫁么,若是真可以,那倒是好了。我也想着可以一辈子出嫁,出嫁有什么好的?忧心的事情太多了。”
在场的丫鬟听到这一句,即使是大家都会在七夕节求姻缘,这时候也会觉得左右为难了。她们自然也盼着一辈子的幸福美满,不然哪有那许多话同织女娘娘说?但是嫁人真个说不好是怎样的事情。
如今她们是祯娘身边的大丫鬟,出去进来都是金尊玉贵,多的是人奉承。就是那些十分有脸面的管家、管家媳妇、妈妈。遇到了她们也要客客气气地叫一句‘姑娘’,到了家里爹娘兄弟姐妹倒是以自己为尊了,至于别的一起子人的尊敬就更不要提了。
虽说是个丫鬟身份,但是她们吃的什么,穿的什么,用的什么,比起小姐也不差什么的。真个做事也是一些细致活儿,那些粗活自有粗使丫鬟、婆子来做。就是她们自己的屋子也有人来专门收拾,衣裳也是一齐送到洗衣处浆洗。
这样享福的日子自然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完——将来出去配人了嫁个小子,人品如何也不论。只说家境,她们这些奴婢自然大都嫁给家生的小子,在太太跟前得力的几家倒是还好,要是去别家怎么说?只怕就是苦日子了。
不是这些女孩子只想着好吃好穿,人人都想过好日子。水往低处流,人却是要往高处走的。这些女孩子想着荣华富贵难道不是应当?也没得人会放着好吃好喝不要,非要去吃糠咽菜罢!
特别是这些女孩子在祯娘身边已经再习惯不过这样的日子了——身上穿着最舒服的织物,舌头品着极精妙的滋味,就连鼻子嗅着的也是几两银子才能来一盒的熏香。受用了这些再去过不如这些的日子,谁受得了?
只说她们自己有时回家住一两日,家里都让不自在了。睡的褥子不松软,不舒适,也不要说吃饭了,她们的舌头被美好的食物养的灵敏,稍稍粗糙一些的就让她们难以下咽了。这样的事她们不会说,只是忍着,说出来岂不就是嫌弃家里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了,她们过不惯贫寒日子的。
这时候因着左右为难,倒是不说话了。只有红豆,这个最常犯错,又是最不能定下来的坚定道:“我早就想好了,方才也不是说笑来的,我情愿跟着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不嫁人的时候只要一心待小姐就好,生活多自在。若是嫁人了,上头公公婆婆,下头叔叔小姑,中间妯娌等等,个个都要应对。何况还有一个老公,谁知道是不是个好的?”
她本有一个大哥,自己没得本事,在府里也没有活计的。只会喝酒耍钱,另外就是打老婆,她是见着嫂子挨打的,只觉得可怖。觉得这世间只有祯娘的院子里才是安身之所,那些做丈夫的男子都不是好的。
祯娘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倒是听母亲说完自己挑选丈夫的事儿,又和丫鬟们将姻缘的经,一时觉得没个所以然。她倒是不知,事情都是赶着事情的,她就是避开来不去想,也有人正想要与她结成姻缘。
第41章
差不多的时候; 安应柳也不知迟疑了多少次了。他还记得第一回见祯娘是远远在园子里见几个侄女儿玩耍时是一起的,祯娘就在其中; 明明都是繁花嫩柳一样的女孩子; 却只看得见祯娘一个。
当时他没上前; 上前了又能说什么呢?但是偏偏挂在了心里; 自此后日也思夜也念。这时候他才觉得柳三变‘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个什么情状了。
心腹小厮染青看不得,暗暗打听祯娘每日行踪; 到底晓得了她常常下马车的时候的地方。守了几日果然遇得一回——也就是那一日了。只是这法子可一不可二,日日撞见; 不要说顾小姐如何觉得,就是底下人; 哪一个不是人精?立刻就能察觉。
见过顾小姐,安应柳只觉得解过相思,更害相思; 心心念念地越厉害。这时候他正在画个小象; 这是一幅仕女图。仔细看来; 其中做贵妇打扮的仕女分明是祯娘的样子。就连指甲上的蔷薇花花钿也是安应柳在那日见到的样子; 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画画本是为了静心; 但是画出来,心里反倒更加乱了。安应柳画到一半丢开笔去,坐下来长叹一口气; 还是为着如何与嫡母左夫人说话而迟疑。这样的迟疑旁人都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只有明白前后的染青知道。
这时候他不让旁人处置这张还差着一半的笔墨; 虽说见过祯娘的小子没有几个。他实在不能下笔了,也不能就丢弃了这张画儿——既然画了她的影子,那就是不同的了。同样只是纸张、墨迹、颜料,但是这张画儿在安应柳就如同佛经之于信众,其中之味,不说也明。
然而世间情意就没得一个对等,祯娘甚至不知有个安应柳安公子对她格外不同。或者知道了也不会动一下眉毛,不是她太过绝情。毕竟说来安应柳温和文弱,倒是和祯娘的打算不谋而合了。只是她晓得两个人无有缘分。
安应柳却看不透,或者他心里还存着一个’万一‘,只希望真能玉成良缘,那岂不是一声乐事?
染青妥帖归置好那画到一半的画儿,道:“少爷也别这样难为自己了,这样担忧着并不是个事儿,况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少爷与顾小姐正是戏文里唱的张生与崔莺莺呢,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是郎才女貌!正是相配的。”
这也是染青一直出谋划策的原因之一罢,虽说最多是为了和少爷从小到大的情分,自然不能旁观自家少爷平白黯然神伤。但是那要是个三不着六的,他哪里敢撺掇着自家少爷往婚姻大事上来。
安应柳却晓得他的婚姻大事说简单那就是简单,不过是一个庶出庶出的子弟罢了,将就过得去就是了。但是说复杂也是复杂,他毕竟是个国公府里的子弟,家里一大家子长辈,各有考量,他自己的意愿是一句话也不算的。至于相配与否,也不见得重要了。
不过郎才女貌到底是真,他也想给自己鼓气,便勉强打起精神笑着道:“张生和崔莺莺?真个想说你没读过书了!那里头可没说什么才子佳人,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两个罢了!男的不过是心怀不轨,女的不过是污糟佳人——哪有那般见了个外男就放肆起来的。”
说到这个他又想起祯娘冷冰冰的神色,遇到他就退开了,不见一丝慌乱,步子之间甚至就连她绣鞋尖尖也没窥见,真个好规矩的大家闺秀!反倒是自己不成,这样去私窥佳人,与那张生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他也是有些气短,只得匆匆道:“罢了,这些外头的才子佳人话本大都是穷酸文人杜撰的,哪里晓得真正的大家小姐是什么样子,又哪里明白真正的才子从来也没那般下作。况且这出《西厢记》还算其中好的了,至少其中文字大有才气。”
开头染青还道自家少爷是生气了,听到后面知道没事,这时候就敢接着玩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西乡东乡的,只知道里头还有一个叫‘红娘’的,正是她一个凑成了张生和崔莺莺呢!如今顾小姐身边的丫鬟做不上‘红娘’,也只有我来做了,只是少爷不能嫌弃我这里不是美娇娥。”
安应柳晓得染青看戏绝看不成全套的,只怕不晓得‘红娘’也不只是凑成这才子佳人的媒人这样,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欲解释,只是没什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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