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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姑花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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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卉点头道是,“常接了她山上住些日子。”
何氏问这话的时候,薛云卉心里有些不大得劲。她自己也就罢了,以前不靠着薛云沧,以后也也不会让他全全照管,她自去逍遥自在。可是阿荞是薛云沧的女儿错不了,若是何氏为着自己女儿少些烦心事,把阿荞也一并撵了,却是有些过了。
若非是卫慕心地良善,待阿荞细心照看又无芥蒂,她且不放心阿荞跟在卫慕身边。
薛云卉怜惜地摸了摸阿荞的小脑袋,心道事已至此,若是卫家真要撵了阿荞,她便带阿荞离去,也不能让阿荞吃了苦。总归,她是要走的,带着这么个小冤家做伴也好。
不想她心下正替阿荞泛酸,何氏却又开了口,“原来是在道长脸前学礼,难怪这般乖巧可人!”
薛云卉不知她这话是真是假,抬头去看,却见着何氏笑眯着眼睛看着阿荞,那眼光的柔和不似作伪。
何氏招了手让阿荞过去,阿荞看了一眼她姑姑。薛云卉朝她颔首,她便迈着小步子规规矩矩上前去了。
何氏说了声乖,摸摸她头上绒绒的细发,褪了只玉镯子下来,给了阿荞,还道:“可人儿,再过几年就能戴了。”
阿荞不敢收,回头看过来,薛云卉又是颔首。
卫慕性子纯善,何氏自然不会差到哪去,薛云卉觉得自己实在是多想了,人家并没有要撵了阿荞的意思,可能她心里是有那么些有想把阿荞带走做伴的意思吧。
初初她下山最要紧是为了赎回庄子,当然大哥当年衣不解带伺候她七七四十九天的情谊,她也是有心要还。现如今大哥身子已然康复,阿荞也从怀抱中的小娃儿长成了小姑娘,以后有了卫慕,这父女二人想来越来越好了。
而她呢,本也不是真的薛云卉,现下功德圆满,也是时候去了。
……
见到薛云沧的时候,薛云卉第一次瞧见他面上竟有了红光。看来,卫慕这个媳妇儿,跑不掉了。
她凑过去小声问:“哥哥哄了人家小姑娘,连人家老父也哄了去?”
薛云沧斜了她一眼,嘴角微扬,“卫院判本也是爱女之心,见我自然看好。”
他倒淡定,薛云卉笑了一声,道:“那行了,可有提一提何事成亲之事?毕竟卫慕在家招人眼,被叫进宫去便不好了。”
薛云沧笑着摇了摇头,“我且第一次登门,人家意思已是够明显,如何能着急提及提亲之事?只不过……”
他说到此处一顿,薛云卉见他面上笑意盛了些,“卫院判与我诊了一回脉,还替我增添几味药,让我半月后再来给他一瞧。”
“哈!不亏是行医世家!”薛云卉笑出了声,把手边的阿荞抱了起来,“这一来二去的,看样真是快了啊!说不定也有咱们阿荞一份功呢!”
薛云沧含笑点头,揉了揉阿荞的脑袋,阿荞嘻嘻笑,“爹爹,你让姑姑回家给阿荞买小酥鱼吃!”
薛云卉笑着指了她,“小丫头片子,竟想着吃!什么时候短了你的?回头就让你卫姑姑同你缠吧,可算省了我的事了!”
她说着,捏着手指盘算了一下,“那我可得赶紧再挣些银子,我瞧着也就过年前后的事了,咱们得好好办办!”
薛云沧闻言顿了脚步,“穗穗,你不必如此辛苦。这些年,哥哥已是十分过意不去了。”
薛云卉咧嘴一笑,“哥哥这说得什么话?我不挣钱,阿荞怎么吃小酥鱼。我可舍不得小丫头饿着!”
她说笑着绕开这话头,薛云沧一时心下酸楚,反倒是阿荞突然往薛云卉脖颈处蹭了两下,“姑姑歇歇吧,阿荞等爹爹当了官,再吃小酥鱼也是一样的!”
薛云沧缓缓点了头,说了声“是”。
“是什么是?”薛云卉被这父女二人弄得心里又是酸又是甜,左看看,右看看,又笑了出来,“哥哥当官少说还得两三年呢!难道咱们家就不吃饭了?让人家小姑娘嫁进来饿着?再说了,惠山下那个庄子也快到期限了,我还想着赎了以后就省心了呢!怎么能不挣钱呢?!”
她说了这一番,实在不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连忙扯了一句旁的玩笑话,绕过去了。
只她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薛云沧就快能顶起这个家了,阿荞也越发大了,以后卫慕进了门,也有人照看了,用不着自己这个姑姑时时刻刻地抱着了,她是不是真的该走了?
第213章 再好好想想
这一趟进京没人相扰,薛云卉觉得还算放心,要是那人不管不顾地来寻她,她真不知道怎么给薛云沧解释。
只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有些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想白日里琢磨的那些事,一时觉得这几年的想念头儿要实现了,往后她爱去哪去哪甚是自在,一时又有些放心不下阿荞,放心不下薛云沧。
总也睡不下,她起身下床喝水,只这水才喝了半口下去,便瞧见窗外有人影晃过。那人影高大,看似步伐稳健,她心头砰砰跳了两下,向门口看去,果然听到门被敲了两声,有人问了一声“睡了吗”。
薛云卉觉得自己睡了也会被他吵醒,暗叹了口气,过去开了门。
门外星光漫天,门前一人低头看住了她,清眸泛起灼灼光辉,“怎么还不睡?”
倒嫌她还不睡了,薛云卉想问问他,她若是睡了他会不会离开呢,定还要叫醒的。不能因为她素来沾了枕头就能睡着,便这么欺负人吧?
可她还没问,突然瞧见薛云沧房里有人影晃动了一下。
她倒吸气,一把抓了男人的衣裳,将他抓进了黑黢黢的屋里来。
她不敢使劲关门,怕门会发出吱呀一声响,只得推搡着男人把他往门后塞去,可他身量太过高大,还有些不太情愿,塞了半天都塞不完全,倒是她手下不禁动了一下门,门终于得了机会,叫了一声。
“穗穗?没睡吗?”薛云沧问。
薛云卉呛了一声,又把男人使劲往门后掖了一下,“哥哥怎么也没睡?我口渴,喝口水。”
薛云沧说天气干燥,多喝些也是好的,又解释道:“我方才想起一处书中的典故,记不清了,看一眼便睡。”
他这话音一落,薛云卉便觉得自己的腰被人攥了一下,她不敢出声也不敢动,晓得男人这是让她催薛云沧睡下,只好道:“哥哥你这般不行,你眼睛才刚好了几日?”
薛云沧笑,说看一眼而已,没什么。他这便点了灯,从书案上拿起一本翻看起来,还朝着薛云卉道:“你去歇吧。”
薛云卉心道行啊,她这就歇去,门后那个人她也不管了,就让他在那儿掖着,陪她哥哥看书吧。
于是她应了一声,身子极快地转了一下,这便要离了捏她腰的手掌,往床上奔去。
门后之人显然没想到她竟能自顾自地跑路,掌下当真被她滑脱了去,只他眼疾手快根本非薛云卉可比,只伸手一抓,立时又抓着了她的手。
薛云卉被想到还能被他抓住,轻叫了一声。
立时,薛云沧便出声问了过来,“怎么了穗穗?”
薛云卉被门后之人拽着往门后便拖,一分都跑不了,又是急又是气,磨了两下牙,道:“我方才听见有只耗子乱跑,怕被大耗子啃了脚指头,所以惊了一下。没事的,哥哥。”
说完,手被人使劲捏了一下。
她回过头来,瞧见门后有人眸子似是发亮,正盯着她看,一副绝不放她走的架势。
薛云卉没法子了,只得又去催薛云沧,好在薛云沧也不过多磨蹭,立时吹了灯睡去了,薛云卉大大松了口气。
门后的男人箍着她的腰,逼她也在门后站着哪都不能去,她气得想咬他一口。过了约莫半刻钟,那人开了口,“你大哥睡着了。”
她大哥睡着了,她却是要飞檐走壁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薛云卉翻着白眼,又被弄到了客栈。
男人脱了袍子,过来问她:“说谁是大耗子?”
她哼了一声,没应他这问话,“被我哥哥瞧见,看你怎么办!”
男人说那才好,“早日把你领回家去,不好么?反正你大哥也要娶亲了。”
这话可把薛云卉心底那丝情绪挑了起来,她立时闭了嘴,不说话了。男人瞧了她一眼,在她身旁坐了,“怎么?你不喜那卫姑娘做你嫂子?”
薛云卉摇头说不是,男人略略皱眉,又问:“那为何这般模样?”
薛云卉不答,只把转头看向窗外。
她从没发现窗外的星,竟是三五成群的样子,只留着一轮孤月挂在天边。
她看得出了神,窗子却被人关上了。
“天凉了,夜里风大。”他道。
薛云卉转过身去,脱了鞋子上了床,男人又从身后跟了过来,张开臂膀抱住了她。
她觉得自己来都来了,且不是一次了,挣扎什么的实在没意义,随他去了,他却抱得她越发紧了,低声道:“你也该有自己的家。”
薛云卉听了这话,心下有些气。她这心里头本就不舒坦了,他怎么就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她道不,“我本是方外之人,道观才是我的家,道观里有我师父师姐,我要什么旁的家?”
背后的男人一默,随即哼了一声,“可你师父云游迟迟不归,你师姐恐是也快嫁人了。”
薛云卉恨不能一拳捣到他嘴上,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张嘴,怎么这么厉害呢?!把最不开的那一壶提了,提得她真真无言以对了。
无言以对,只剩下沉默了。
男人却又似教徒弟的老师父一般,道:“你再好好想想。”
……
老师父虽让她再好好想想,可又隔了三日来的时候,却没查验她好好想想的功课。她乐得自在。
这个人总是半夜把她绑到客栈去,倒也没做什么旁的,只引着她说些闲话,便搂着她睡了。
她竟然觉得有些安心。
她觉得自己可能快被他折腾疯了,才会出现“安心”这种幻觉。
可她最近脑袋里的事太多了,薛云沧的事、梁星的事,还有青藤提到的压迫和全真教追查的异事,最要紧的,要攒的钱还没攒够,她是没得闲同他扯那些有的没的,反正他如今是个光棍,也没定下哪家姑娘,她同他这么,也不算伤天害理。
只是又过了三日,按着他上一回走之前说的本是要来的时候,她却瞪着眼睛半夜,都没瞧见他的影子,连庄昊他们都没瞧见。
她有些不自在,一时觉得自己真是中了他的邪了,他爱来不来,说不定花天酒地去了,反正她管不着;一时又怕他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心下有些担心。折腾到半夜阿荞都说了两句梦话,她也没见着那个人半分人影,把心一横,后半夜睡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眼下不由有些青。
第214章 污浊的西院
早点是卢婶包的脆藕粉丝包子,馅子多洒了些胡椒,吃上一口内里又脆又香,薛云卉每每吃上一回,便要夸上一遍。卢婶晓得她恐是近日又好上这一口了,并不见怪,每日都备上馅子包给她吃。
只她今日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薛云沧也看了出来。
“怎么了穗穗?昨夜没睡好?”
薛云卉道是,“一夜尽是做梦了,睡得不实在。”
她说着,还有些走神,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昏暗暗的,厚厚的云层铺天盖地,似要下雨了。
阿荞吃掉最后一口包子,喝了口小米糊糊,道:“姑姑有两回天没亮就醒来了,阿荞还睡着迷糊呢,就瞧见姑姑穿好衣服了。姑姑是不是最近睡得都不大好?”
薛云卉心下戚戚,这幸亏阿荞是瞧见了她,若是半夜瞧不见她,再同薛云沧一说,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薛云沧看了薛云卉一眼,道:“我给你开副安神的药,你今晚睡前喝了,再瞧瞧。”
薛云卉点头道是,眼角忽然瞟见阿荞正笑嘻嘻地偷偷打量她,她这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大妙,这个小丫头片子,可鬼机灵得很!
待吃完饭,薛云卉把阿荞拐到了一旁没人的地方,见她还在笑,不由板了脸问她:“小丫头,笑个笑什么?”
“姑姑,你瞒着阿荞做什么了?”阿荞反而问她。
薛云卉照她屁股打了一记,“没大没小!姑姑问你,你还没答,居然还问我?”
阿荞哼哼了两声,又嘿嘿笑了,“姑姑不仅醒的早,半夜还不见人影呢!阿荞见姑姑外头的袍子也没了影,鞋子也没了影,想来不是遭了采花大盗,就没跟爹爹说呢!”
薛云卉心口一颗大石又是悬起又是落下的,这会见着阿荞还在那偷笑,连忙清了一下嗓子,“姑姑是半夜捉鬼去了!怕吓着你和你爹爹,所以没说。你可不要声张!那鬼甚是厉害,得抓……好些日子,若是声张,那鬼就捉不住了!”
阿荞闻言咯咯的笑,薛云卉一瞧她那样子,就是不信自己,正要再说些什么让她信一信,阿荞却道:“姑姑放心,阿荞绝不声张的!”
这话说得薛云卉默默感叹,这小丫头,鬼是鬼了点,还算是有良心了。
只不过,昨晚那人到底为何没来呢?薛云卉还是有些不安。
薛云卉觉得自己管不了了,他一个侯爷,身边这么多人跟着能有什么事,她还是想着赚些钱要紧。只她还没出门往桥头去,西院二婶阮氏身边服侍的小丫鬟小冬跑了来,见着薛云卉和阿荞行了礼,道:“我们太太头疼的厉害,想让大爷过去瞧瞧,大爷可方便?”
小冬说着,有些不大好意思。
阮氏生了病,该是请大夫的,不正经请大夫,倒是请到久病成医的薛云沧这里来了,也是稀奇。
不过阮氏历来对他们兄妹二人多有看顾,这话薛云卉不会问,只朝着院中背书的卢宁道:“去问问大爷。”
薛云沧没什么不方便的,薛云卉觉得自己也该去看看阮氏,兄妹二人便带着阿荞过去了。
西院还隐约残留些薛家当年涿州大户的风貌,只可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污浊之气,到还不如家徒四壁的薛家大房清静淡然,透着些书卷香。
薛云卉问那小丫鬟小冬:“婶娘几时头疼的?可是昨夜着了凉?”
小冬说应该不是,“太太头疼有几日了,一直没当一回事,今日疼得尤为厉害,老爷才让奴婢来请大爷的。”
薛云卉和薛云沧对了个眼神,没想到竟是二叔让小丫鬟来请人的,他们兄妹二人是没瞧见二叔还有待婶娘这般上心的时候。可那又为何不直接请个大夫呢?
一路行过二哥薛云洋夫妻房前,听到房内的吵嚷声和孩子的哭声,兄妹二人都未作理会,倒是阿荞低声说了句:“大哥哥又挨打了。”
薛云洋夫妻有一个儿子薛品,比阿荞大半岁,阿荞自然要叫上一声大哥哥,这孩子自小顽皮,兼之薛云洋夫妻皆没耐心,没少挨打。
很快便到了薛世历夫妇房前,小冬进去通报,房里立时传来薛世历的声音,“大侄儿,快给你婶娘瞧瞧!”
薛云卉撇了撇嘴,她一听那薛世历半尖着嗓子说话,一副虚情假意的模样,胃就往上翻。不过来都来了,又不能走,她抱着阿荞跟在薛云沧身后进了屋子。
薛世历见了她和阿荞朝他行礼犹若未见,只同薛云沧道:“你婶娘这是个什么症?竟还躺床上起不来了!”
那边阮氏正倚在床头,脸色发黄,人也瘦了一圈,薛云卉略吃一惊,也不去管薛世历,走上前去,道:“婶娘怎生瘦成这样,我这才几日没过来?”
阮氏没得开口,薛世历却是挥手赶了她,“没得耽误事,赶紧让开,叫你哥哥给你婶娘看!”
薛云沧说无妨,接过小冬递来的绣墩,坐下给阮氏问诊。
他先诊脉,众人也不扰他,只是薛云卉瞧见薛世历面上有几分急色,颇为惊奇,又想起自进门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一时更觉奇怪。
自二叔从中作梗,把她变成鬼侯爷的妾之后,二叔每每见着她都比往日热情许多,便是她有几回提及还钱之事,他也道等些日子有了钱定然还,前头半月她刚还家的时候,他还对自己和颜悦色,怎么这才多少日不见,怎么这么不待见起来?
薛云卉觉得奇怪,只薛云沧这边诊了脉,又同阮氏问起话来。
“婶娘头疼几日了?怎么个疼法儿?现下这会儿作何感觉?”
阮氏说有三四日了,“那不过是偶尔疼些时候,觉得跟被人砸了一般,我只没当回事。今起……今起又疼了,只觉得头里似有人撕扯拉拽,连带着眼都快睁不开了,身上也乏得紧。”
薛云沧闻言默了一下,倒是薛世历有些不耐烦还有些不尽信,哼了一声,同阮氏道:“头疼就头疼,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只你这身上了没劲,还说下不来床了,倒是少见。”
他说完,又朝薛云沧问道:“大侄子,你看你婶娘这是个什么病症?差不离,你开副方子给她吃吃便行了!”
第215章 没钱还债
薛世历这态度,想给阮氏治病,又不想正经给她治,一副不得已打发打发的样子,也不知是为何。
当下他说了那让薛云沧开个方子的话,薛云沧顿了一下,道:“婶娘这头疼是劳心的缘故,只吃药,怕是没什么用。”
薛世历一听就皱了眉头,薛云卉见阮氏直叹气,薛世历那眉头更皱起来了,又听他道:“就这一点子家业,也至于劳累到卧床,我成日替在衙门操劳,也没得这事!”
阮氏被他这连番的无情话说得终于绷不住了,抖了手,“老爷净说轻巧话,你日日只拿了钱出门,却不管家里饥荒成灾了!往日里还有些进项,如今什么进项都没有,个个只伸手朝我要钱,我怎么不劳心了?!”
阮氏说着,泪也滚了下来,捏了帕子捂了脸。
薛云沧兄妹不由地对看了一眼,二房素来进项多,薛世历在衙门也是混老了的,总有些钱财,不然薛云洋也染不上那赌瘾,如今怎生说只出不进呢?
“你这婆娘!”薛世历被阮氏这两句弄得有些难堪,尤其还当着小辈的面,他让阮氏别哭,“哭个什么!如今只说看病的事,你先好起来再说呀!别让大侄儿白跑一趟!”
阮氏却是哭得来了些精神,“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怎么想!你不就是怕我倒床上起不来,你没得当甩手掌柜了么!我倒问问你,这么些日子,你可成天地拿了钱往哪去?你也晓得家里没钱了,连个大夫不给我请,还让云沧跑着一趟!他自家病也才刚好!”
阮氏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薛世历被她说得一愣,继而老脸有些僵。他嚷了阮氏一句“净想些有的没得”,便朝薛云沧道:“你先给你婶娘开些药吧,让她吃了药好些再说!”
薛云沧自然不好插手叔叔夫妻之间的是,只道好,便跟着小冬开方子去了。倒是薛云卉没走,坐在阮氏床头,看看自哭得伤神的阮氏,又看面色发黄的薛世历,突然想起一桩事来,这二房还打了一张九十两的欠条,没还钱呢!
她想了想,道:“二叔近日都忙些什么?竟日日出门去?难不成得了知州大人青眼了?”
薛世历在马知州处一直处于可有可无的境地,马知州自己带来的钱粮师爷自然比他强,要不是他在此混了久了,恐是早就被撸了下来,薛云卉是想不到他还有得了器重的时候。
果然她这么一说,薛世历脸色更难看了。
薛世历转过头来,朝着薛云卉冷笑一声,“我说大侄女,你这性子可不行,二叔奉劝你一句,该管的事管,不该管的事别管。往后你哥哥娶了新人,你这样的性子,人家还不得把你撵出去?!到时候,可别怪二叔没提醒你!”
这话可把薛云卉惊着了,她这二叔既然不跟她装客气,这是可劲地敲打她呢!怎么着,是觉得瑞平侯府迟迟不上门纳她这个妾,没用了是吧,不用巴结着了?
薛云卉呵呵笑了一声,“二叔说的不错,侄女都记下了!可惜侄女这脾性这么多年了,改不了了。往后被人撵出去,也是自作自受。只不过,被人撵出去之前,得先把账给收了!我说二叔,你那九十两什么时候还?!”
薛世历本来见她被自己说得怔住,还有些解气,只她竟把话头转到了九十两银子上,这下薛世历可就跟喉咙上黏了坨面一般,说不出话来了。
阮氏倒是气喘着开了口,“穗穗,还九十两呢!九两都拿不出来了!”
薛云卉挑着眉看薛世历,薛世历嚷了阮氏一句“少说废话”,又转了头对薛云卉,“做侄女的孝敬叔叔本来就是本分。这几年,你婶婶可没少照看你们兄妹,怎么几十两银子,你兄妹二人还得算这么清楚?!”
他说完,颇觉自己占到了道理,又转头朝着案上写方子的薛云沧道:“大侄子,这些年你卧床,我们西院可没少照看你吧!小丫鬟随你们差遣!逢年过节,也送去不少吃食!现如今你好了,那不成这些恩情都忘了?还朝叔叔要账了?”
薛云卉气得笑了,二叔倒是个人物,颠倒起是非黑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什么叫孝敬叔叔的本分?他这个叔叔亲自来探过他侄儿几回?还什么小丫鬟随差遣,不就是她不在家的时候,有几次找小丫鬟去请大夫么?哪回不专门给小丫鬟塞跑腿的铜板?还有逢年过节送吃食,这个倒是错不了,可这些都是阮氏送过去的,他这个当叔叔的见了一回,还把这些吃食全拦了回去,说什么大房都是吃药的,吃不着这些东西!
可真是好叔叔了!
薛云卉正要张口同他对付一番,却听薛云沧说了话,他淡淡道是,“侄儿病卧床榻这几年,叔叔婶婶的情义我都记得,也分得清楚。不过方才穗穗说得九十两的银钱之事,虽当初字据是我立的,可拿给二叔的钱,是穗穗这些年攒的,这钱同侄儿不相干。二叔欠了穗穗的钱,自该还,这个错不了。”
薛世历没想着薛云沧竟把这个事撇清了干系,他想拿捏着这个侄儿说事,竟说不成了。那边她那好侄女却呵呵地笑。
“可不是?二叔欠的是我的钱,可别弄错了,字据可是在的?二叔你可别赖账!只说说什么时候还钱吧!别没完没了地拖下去!”
薛世历可被她说得老脸越发挂不住了,可他此时一两银子都没有,更别说九十两的巨款了,回不了薛云卉的话,只盯着她连说了三声“好”,呼哧呼哧地出了门去了。
薛云卉坐在阮氏床沿冷笑了两声,倒是阮氏看着怪过意不去,拉着她的手道:“但凡有点钱,这些日子也被他都拿了去。穗穗你多跟他要债也好,免得他拿钱出门心里没点数。只是,家里真的没钱了,你这账年前恐是还不上了。”
反过来握了阮氏的手,薛云卉说无妨,“只二叔日日拿钱出去作甚,婶娘也不知道么?”
阮氏只是摇头叹气,“我平日都在家中,他只说出门办事,或会同僚同年,或者打点衙门的人,我如何跟了他去探?只他近来日日如此,家底哪里够他掏的?更不要提你二哥和二嫂还尽是伸手了!”
阮氏说着又是落泪。
第216章 对我上心些
在西院遇了一程子污糟事,薛云卉回去的时候,禁不住想,二叔定是有什么瞒着人了,不然从前没见得他往外掏钱,还是知道要攒些钱财养老云云,毕竟眼下就薛云洋和薛云洋的儿子薛品是依靠,这两个看似都不如何靠谱,还不如攒钱来得踏实。
薛云卉琢磨着,下晌跑了一趟桥头,找老关几个说了些闲话,问了一程。
老关朝她招手,同她小声道:“你叔叔的事,我晓得,他是看上可翠楼的姑娘了!”
薛云卉差点惊得跌了下巴,“二叔都年逾不惑了,从前没迷这些,现下如何迷了起来?可瞧见他日日去啊?”
老关瞥她一眼,“日日去?你觉得他那身子受得了吗?不是,我就见过几回,头两个月你不在家的时候,后来没见着去过了。”
薛云卉说那不大对,“我是婶娘说他现下也日日拿钱出门。”
老刘听着哼了一声,“不去那楼子,那是把人家包了!”
这下薛云卉更震惊了,“他竟这么被迷成这样?什么样的人物啊?我不记得二叔还有这毛病啊!”
老关呵呵笑,“是男人都有这毛病!咱们这清心寡欲的,年轻的时候,也荒唐过!况你二叔年岁也不大。”
一旁,刚送走来算命小伙子的老邓啐了他一口,“不似人人都似你一半。薛道长莫要听他的。忠于家室的男人还是有的。”
老关哈哈大笑,“你就说是你自己不就得了!除了你,我还真没见过旁的!就连老刘他,不是差点跟人跑了一回!”
老刘就手扔了个枣子过去砸他,“赶紧闭嘴吧你!”
薛云卉却被这三个老头儿引得哈哈大笑,“今日这事可是打听对了,竟还挖出来这么大个陈年旧事啊!”
“还不算旧事呢,也没几年……”
老关还没说完,嘴上又被砸了一颗枣子,他咬着吃了,呵呵地笑,不继续说了,只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薛云卉这才想起她是来打听二叔的事的,不想扯得实在是太远,于是又把话头扭了回来,问:“那二叔包养的哪个姑娘?在哪养着的?我可得去瞧瞧!”
三个老头儿说不知道,“也就是猜猜,不过你二叔前一阵子老往可翠楼去,却是不假。”
薛云卉揣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消息,想去可翠楼打听打听,不想天公不作美,天阴起来,风里已是夹着雨丝了。
几人不好再扯闲话,收了摊各奔各家,薛云卉到了家的时候,雨丝已是变成雨滴砸在脸上了。
只是这雨越下越大,薛云卉倒是又皱了眉头。看样子,鬼侯爷今日也不会来了吧。也是呢,本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来不来的,都是他说了算。没谁要他信守什么承诺。
没见着连老关老刘,还有放浪的时候吗?更不要提炙手可热的京城新贵瑞平侯爷了。到底似老邓这般一辈子只守着一位老妻的,满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
且他同她,本也只有一张纸的干系而已!
她晃了晃脑袋,抛开这些有的没得,反思了一番近日的行径,觉得自己近些日子越发地多愁善感了,这个也想想,那个也想想,一点都没有从前在涿州城步罡踏斗的薛道长形象。这样真是不好,睡觉都睡不香了!
她劝自己要少思少虑那些不相干的事,多把心思放在赚钱上要紧一些,毕竟二叔这九十两,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要回来。
到了晚间,薛云卉把小丫头收拾干净拍进了帐子里,拿了昨日卢婶很有先见之明晒的厚一些的被子出来。一场秋雨一场凉,这场雨还没下完,夜已是凉了。
小丫头正值长个子的时候,撅了屁股就呼呼地睡了,薛云卉看着窗外的雨幕,只觉得一股秋凉冲进心间,她暗道自己恐是又要多想了,赶紧摇着脑袋要去关上窗户,只是突然一阵不同于雨声的响动传来,窗前突然从天而降了一个人。
冲进窗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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