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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局,美人为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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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连环杀

    “嗖”的一声,那道黑影已扑至眼前,速度之快,迅如闪电!鞫容来不及闪避,被扑了个正着,只觉两肩一沉,一股迅猛的力道推压在肩头,整个人往后直仰,砰然跌倒在地,喉头一凉,一柄锋利的刀刃已抵在了咽喉要害!

    仰面朝上,一瞬间,看清了那道黑影的庐山真貌,鞫容如遭雷噬,登时失了魂!

    那、那、那……那是——狼?!

    “后腿”微曲,蓄着力、隐而不发,“前爪”探出,攥一把利刃,寒光一闪,迅猛而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击奏效!

    如狼般矫捷、迅猛!狠、准、快!

    尤其那四肢着地、威风凛凛的立姿,分明像极了狼!

    但,如若细看,“它”身上并无灰狼般的毛,一头极长、凌乱的黑发半掩着精赤的身躯,蜜色肌肤,完美的线条,将力与美,淋漓尽致地呈现!

    那应该是人类的小孩,浑身散发着野性美的孩子!像狼一般的敏锐矫捷,似狼一般的机警凶猛!

    那是……狼孩?!

    喉头一紧,窒息感迫来,鞫容仍失神地看着狼孩那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乌黑、锐利且燃烧着野性焰芒的眸子……

    小小孩子,竟拥有一双惊心动魄的眼眸,黑亮得似要燃烧起来,充满了野性的美,带着征服的欲望,慑魂夺魄般的,凛凛俯视着他。

    那一瞬的对视,心胆俱裂一般,鞫容感觉自己的整个魂魄似被那狼孩的眼睛生生摄夺!

    飒!

    风过,影动,猝然有无数点利芒,飞射如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大殿上惊呼声、怒喝声,乱成一片时,数十盏灯齐灭!

    青铜像余威犹存,射出牛毛细针,如蝗暗器伤了天机弟子,也将三清殿上长明灯齐齐打灭。

    殿内光线昏昏,鞫容一动不动地仰倒在地,失神地凝视着扑在他身上的刺客,漫天牛毛细雨般激射乱打的暗器,在昏暗的大殿上掠闪出点点锐芒,宛如流星曳空,杀机密布的惊险中,那景象却极美!而最最耀眼的“流星”,都不及鞫容看到的那双眼睛!

    那狼孩的眼睛,在暗处越发亮得惊人,燃烧的黑曜石一般,闪烁的光芒,惊心动魄的美!

    那一瞬,贴得极近的两个人,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切入鞫容颈项时,那剧烈的心跳声,鼓动在胸膛,他浑身的血液,几乎沸腾!

    “羿氏遗孤!”

    一声惊呼,在昏暗而纷乱的大殿上,嗡嗡回响……

    ※※※※※

    同一片夜空下。

    诸暨之境,重建的万籁村中,一点光焰摇曳在一户农家小窗内——李炽夜不能寐,披着布衣素袍,发未束冠,倚窗吹箫。

    缕缕箫声,凄凄恻恻,幽怨之中透着无比的悲愤,李炽想着死因离奇的母妃,想着背叛了他、投入匡宗怀抱的蓥娘,想着耻辱未雪、大仇未报,不由得心中郁郁,夜来吹箫。

    小窗外,一座孤峰高耸入云,时有狼嚎之声,远远地传来,他的后院之中也有一头狼,对月长嚎,与孤狼峰中的狼嚎一应一和,伴着这凄恻箫声,夜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它这又是怎么了?”

    横箫在手,指尖旋过,李炽踱步转回榻前,喃喃自语:狼,天性机警,养于后院的那头狼崽,是不是预感到什么了,今夜竟是如此的焦躁不安!

    “狼王不在,你们竟如此的不安?”

    闭目,聆听这一呼一应的狼嚎声,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初次见到那狼王时的场景——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驯狼子

    五年前。

    三九严寒之季,万籁村周遍的山峦,皆为雪色覆盖,皑皑白雪,滴水成冰,山上连鼠迹都难寻,饿急了的数匹野狼,大着胆子下山来觅食,擅闯万籁村!

    村中农户,数十余口,座座篱笆院落,修缮一新,阡陌田埂,再现往日小村男耕女织、淳朴之貌。那看似极平常的村落里,落户的耕夫农家,却只是表面的一层伪装。

    能随李炽一道,住入万籁村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由无名氏网罗来的一批死士,乃骁勇悍将之材,平日里下田耕种,自给自足,夜来却在山谷集结操练,布阵列兵,只等有朝一日,离开这隐居之地,大展身手,以一敌百,助李炽重整旗鼓、东山再起,一偿夙愿!

    那一夜,几匹野狼闯入村中,猎食圈养的家禽,闹出声响,惊动了他们,训练有素的死士们,发动了在这村子里埋伏下的机关陷阱,杀了几只狼,网中还诱捕到领头的那匹狼!

    待众人持着火把,围拢过来,照着网兜中的猎物,只瞄了一眼,个个是目瞪口呆——网里头困住了一个形似野狼的……小孩!

    双手双脚撑在地上,浑身精赤,蜜色的肌肤上烙印着无数道与野兽搏斗留下的伤痕,却更添几分无法言喻的魅力!那孩子无论是姿态还是表情,都像极了一匹狼,即使被困在网中,仍目露凶光,喉头滚着声声低嗥,摆着一副头狼的架势,只要他们稍一靠近,狼孩就伸爪来扑咬,竟还伤了不少孔武有力的死士。

    几个彪形大汉,一时竟也拿“它”不下,还险些被这狼孩挣脱网兜!

    无名氏一见那狼孩,顿时想到了什么,慌忙制止射箭手,命人将狼孩连人带网送到李炽面前。

    “公子,当日您离开京城时,曾说过‘如若是三、五年后,那孩子还有命在,再告之本公子’,而今,卑职已将他带来了。”

    无名氏指着网兜里那狼孩,一出此言,竟使得李炽神色大变,手中捻着的一枚棋子,当啷落下,打乱了棋盘之中那一局黑白爻错的棋。

    “他就是那个羿氏遗孤?”

    李炽既惊又奇,绕着那网兜,兜转三圈,目光一触那狼孩的眼神,他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天助我也!”既是天谕,岂可怠慢?李炽听着外面群狼愤怒的狂嗥,盯着诱捕在网兜内的狼王,看那孩子异常凶野的双眸,他心跳加剧,惊喜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本公子麾下,有这天底下一流的刺客,从今日起,就让这一流的刺客,训练这天赋异禀的狼孩,让他成为本公子手中,一等一的绝世利器!为我所用!”

    从五年前的这一个晚上开始,他就在那狼孩身上,倾注了心血,竭尽所能,加以驯化,足足五年的时间,当真将那狼孩,培养成了顶尖的刺客!

    “公子,这孩子身上野性难驯,虽已是举世无双的利器,但不可轻易出鞘!”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虞与诈

    “公子,这孩子身上野性难驯,虽已是举世无双的利器,但不可轻易出鞘!”

    前几日,他说了要“试剑”,在纯火焚炉中千锤百炼,惊世而出的一把“宝剑”,即将饮下第一滴血,他为其选定了一个目标——

    以天机观天师尊上的心头血,来祭剑!

    无名氏却百般阻挠,脸色凝重地劝道:“此‘剑’过利,常人难以驾御,不若再等些时日,强行驯化,否则,出鞘过早,一旦脱离公子掌控,卑职怕……”

    剑有双刃,没有按上剑柄的利器,操之过急徒手去握,反会伤了自己!

    他也明白无名氏心中的隐忧,却觉得他是过分担忧了!后羿嫡亲血脉又如何?“天谕”又怎样?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八岁大的半桩孩子,顶多是根骨奇佳,资质比旁人好了些,仅花了短短的五年光阴,就成了这村子里,箭术无人可敌的强者,既已训练成刺客中的翘楚,不试一试,怎么称得上“出师”二字?

    他坚持要“试剑”,但那鞫容运气委实太好,荒野行刺,竟侥幸未死!不仅如此,竟还被鞫容查到了刺客的来历!

    “天谕”一现,再想藏起来,难!他只得剑走偏锋,来一局“连环杀”,亲自将“天谕”送到鞫容面前,就看鞫容的命够不够硬,接不接得住他送的这份大礼!

    “看时辰,也该回来了……”

    搁下洞箫,坐在榻上,李炽半眯着眼,看向矮桌上铺开的棋盘。

    一局残棋,尚未下完,孰输孰赢,未见分晓,而那案上燃的烛光,“噗”的一下,竟熄灭了。

    一股冷风卷进房中,扑灭了蜡烛,无名氏掀着门帘,疾步入内,单膝点地,跪在公子面前,却一言不发。

    “本公子要的,一颗癫狂脑袋,可有带回?”

    公子一问,无名氏闷声不响,仅是略微的摇一摇头。

    “那……”无名氏的表情,竟是前所未见的凝重,李炽的心,直往下沉,“本公子的‘宝剑’呢?可有将他带回?”

    无名氏僵跪在那里,仍是闷不吭声,却连头也不敢摇一下了。

    砰!一掌拍在棋盘上,震得黑白棋子蹦乱了原有的位置,李炽拍案而起,失声惊问:“怎么会这样?”

    癫狂的脑袋没提来,连割他脑袋的那把“利器”也收不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此时此刻,同样感到大惑不解的人,除了李炽,还有驭刺驭大将军!

    天刚破晓,驭刺就手持屠龙刀,急不可待地杀上天机观!

    原以为,鞫容定是龟缩在观中,不肯出来与他相见,孰料,当驭将军踏尽绵延于灵山之上的层层石阶,提刀杀到天机观山门外时,竟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场景——

    天机观洪钟长鸣,前门大敞,数百弟子衣冠整齐、列队门前,笑脸相迎!

    见驭刺提刀杀上来时,鞫容的这些弟子竟拱手齐呼:

    “大将军,尊上已恭候多时,请将军速速入殿!”

    “请——!”

    不见百般阻挠刁难的场面,反倒见着了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数百弟子欢呼着、请将军入内,是巴不得他赶紧进去与他们的天师尊上决斗一场么?!

    驭刺瞠目结舌,猝然止步不前,心头惴惴:莫非有诈?

正文 第四十章 激将法

    “将军还在犹豫什么?”天机观大弟子焱戎的脸上犹有伤痕,是昨夜里在三清殿上被青铜“神像”中暗藏的牛毛飞针所伤,小小擦伤,并不明显,他踱步到驭将军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泰然之色,出言相激:“莫非……将军是怕了我家尊上,不敢进去了?”

    “本将军怕他?!”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驭刺冷笑一声,提刀,阔步入内。

    纵然这天机观中布下了重重机关、设下了天罗地网,驭刺也绝不退缩,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沿路走来却极是小心,暗自留神提防着迷烟陷阱,终归是吃一堑长一智,前夜里粗心大意栽过一次跟头,眼下小心驶得万年船,断无可能再叫鞫容诡计得逞!

    顺顺当当入了天机观,驭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全当是孤身来闯龙潭虎穴的,走了一段路,没见着机关暗器,也没踩着半个陷阱,将军手中的屠龙刀却寒光大炽。

    在焱戎引领着他抵达三清殿,推开殿门的一瞬,驭刺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着鞫容在这殿内放出最厉害的毒镖暗器!

    “癫狂!你个小人,尽管使出你的小人伎俩,本将军今日就要赏你几分颜色瞧瞧!”

    砰的一声,三清殿前门一敞,驭刺挥舞手中利刃,暴喝一声,以骁勇之姿、孤身奋战千军之态,气如贯虹,凛然扑杀进去!

    岂料,竟扑了个空!

    三清殿内,几个手持鸡毛掸子正在打扫的小弟子,冷不丁瞅见个人,一身盔甲、临阵杀敌般的狂吼着扑杀进来,个个都傻了眼,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驭大将军扑到一半,硬生生刹停住脚步,与殿内这些个忙于洒水打扫的杂役们面面相觑了一番,这情形十分的滑稽可笑,连焱戎也忍不住抽搐着嘴角问:“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呢?”

    “这、这这……”驭刺赧颜,讪讪收起屠龙刀,咬牙问:“鞫容何在?”机关呢?陷阱呢?厉害的杀招呢?还有……鞫容人呢?

    “将军,少安毋躁!”

    焱戎抬手,“啪啪”击掌两声,一名小弟子抱着个八岁大的稚童,转进大殿,走到驭刺将军面前,站定。

    “尊上有命,将军今日若要与他一战,须得先赢过这孩子,倘若将军您输给了这孩子,尊上更不屑与您动手!您就自行去圣上面前,禀一句——您败了!从今往后,再不会与我家尊上为敌,见了我家尊上,也得辟易道侧,拱手施礼!”

    焱戎指着被人抱来的那个八岁稚童,笑嘻嘻说了这番话,直将大将军气得险些一口血喷过去:

    “让本将军跟个小孩子打架?!”开什么玩笑?!

    “怎么?将军不敢?”焱戎跟随天师尊上,也不学好,尽学了些轻狂之态,指着大将军的鼻子问:“你是怕了?”

    “呸!”驭刺怒指着焱戎,“少卖狂!叫鞫容出来!”

    “将军连个孩子都不敌,还找我家尊上做甚?”焱戎挥挥手,“回去、回去吧!”

    驭刺气得不行,冲口来了这么一句:“打也没打,你就说本将军不敌?”焱戎立马接道:“那就打啊!”驭刺怒道:“本将军上阵杀敌,千军之中取主帅头颅!如今你要本将军与个小孩打?”焱戎立马挥手:“不打就回去、回去!”

    “你!”驭刺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活活噎死!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挡箭牌

    回过头来,再瞧瞧这孩子,被那个天机观的小弟子抱来时,孩子还趴睡在他肩头,像是刚喝完奶,睡得正香呢,大殿上吵吵嚷嚷的,都没将他吵醒。

    这孩子睡得未免也太沉了些,恁大的动静都没醒过来,浑身软绵绵地趴睡着,模样瞧来,有几分古怪!

    莫非……

    这孩子被人下了药?

    天机观的人,居然抱出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稚子来,想让他知难而退?

    今日,若不能将癫狂手到擒来,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小小一个稚子,就想难住他?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鞫容!”驭刺怒喊一声,震得大殿内“嗡嗡”作响,却不见鞫容露面,大将军面露杀气,一抖屠龙刀,刀刃指向熟睡中的孩子,“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下不了手?”

    “将军是何许人也?我家尊上怎敢小觑!”焱戎退后一步,心知这位大将军浑身的戾煞之气,心如坚冰,杀人如麻!对万籁村老弱妇孺尚且能赶尽杀绝,何况是对着个半桩孩子!

    “尊上言出必行!只要将军能打赢了这孩子!”焱戎使个眼色,那小弟子心领神会,默默将孩子放下,轻轻搁在地上。

    “实不相瞒,这孩子并非熟睡!而是……”焱戎低头看看卧在地上的那孩子,似醉了酒一般,摇都摇不醒,“而是喝了我家尊上特酿的独门药酒,此酒,只须饮下一小盅,足足能醉倒一头牛!尊上给这孩子灌了半壶酒,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醉酒?!你们当真以为,本将军会因此手软?”驭刺眉宇间浮了冷戾煞气,仍以为这些人是在惺惺作态,抱出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稚子来,就想令他知难而退,“找个稚子当挡箭牌,癫狂出此下策,真是大错特错!”

    “我家尊上只有一句话——只要将军打赢了这孩子,他自会出来,与你一战!”焱戎学得几分轻狂,仅仅是颜面上的,心里头却在打着鼓,委实没有半分把握,只能求祖师爷保佑,让师尊平安渡过此劫!

    “将军,请吧!”

    绝不能有半分心虚或示弱的表现,免得被瞧出破绽来,焱戎撑住笑脸,拱了拱手,而后,唤着殿内的弟子们随他一同退出门外,砰然关闭了殿门。

    殿内再无旁人,只剩驭刺与那孩子,一站一卧。

    看看软绵绵趴卧在地上、昏睡不醒的那个孩子,驭刺冷然一嗤,缓缓提刀,刀光凛凛迫向孩子时,忽又停顿了一下,他眼中三分狐疑,七分警惕,心念忽左忽右地摇摆起来。

    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驭大将军,平生头一回遭遇这种场面,向个稚子下手,虽非英雄所为,但,对于领兵沙场的驭大将军来讲,只以成败论英雄,胜负才是关键!取稚子性命,犹如捏死一只蚂蚁,如此简单罢了!

    怕只怕,越是简单的表象之下,越是藏有不可预知的凶险!

    万万不可中了鞫容的诡计!

    大将军手中的刀,吞吐着寒芒,这一回却没有手起刀落、切西瓜般的干脆利落、迅速了断,反倒犹豫不决。

    错把前夜遇袭中了埋伏的那笔烂帐,记在鞫容头上,驭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李炽惯使诡计,而鞫容,他是当真狂妄!

    鞫容就是要让这孩子来挫一挫大将军的威风,驭刺却显然没将这孩子放在眼里,兀自在那里疑神疑鬼、提防大殿内是否另有陷阱之时,紧握在手中的兵器,无形中散发出的凛凛杀气,那股强烈的敌意与危机感,在无意间唤醒了丛林中狼的野性、狼的敏锐与机警,那最最原始的本能!——睡卧在地上的那个孩子,在刀光霍霍迫来的一瞬,猝然浑身一震,霍地睁开了眼,黑亮的眸中锐芒一闪!

    屠龙刀“嗡”的一响,猝然示警而鸣!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输与赢

    驭刺感觉到手中兵刃嗡颤,犹在紧张兮兮地观察大殿角落里是否有暗器击发时,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到:一抹黑影从地上猛地扑蹿而至!

    浮光掠影,惊鸿一瞥!

    驭刺目光惊闪,多年征战所积累下的临场应变能力,令他在猝不及防之时,仍能迅速作出反应——

    屠龙刀回挑,旋刃抵挡,刀光仅仅穿透了一抹虚影!

    刀快,人更快!

    驭刺震腕回挑刀刃,地上蹿起的那道黑影却已迅猛扑至他面前。

    屠龙刀挥空的一瞬,驭刺肩头一沉,竟被那股迅猛的力道扑倒在地,仰面朝上,脖子上最脆弱的部位暴露无疑。

    电光火石间,扑杀上来的黑影,迅捷如狼般的,张口一咬,狠、准、快的,扼住了他的咽喉要害!

    呼吸一窒,驭刺终于看清了扑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道黑影,竟是原先睡卧在地上的那个孩子!

    小小稚子,怎会有如此惊人的身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他,一招之内,竟将堂堂一个大将军撂倒在地!

    这绝不是一个年仅八岁的稚子所能办到的!

    无论是偷袭时,如野狼扑食的姿势,亦或压肩咬人咽喉的攻击方式,都令驭刺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分明是在与一头野狼搏斗!

    “狼孩?!”

    惊喝声中,驭刺反手旋刃,屠龙刀照着狼孩后项砍去……

    与此同时——

    鞫容终于露了个脸,不急不徐的,来到三清殿的前门。

    守在门外的几名弟子正扒着门、在偷听殿内动静,丝毫没有发觉天师尊上的到来。

    鞫容也不出声,悄然踱步上前,凑到弟子们身边,也将耳朵贴到了门上,屏气凝神,偷听殿内的动静。

    一阵厮杀、搏斗的剧烈响动,由殿内直传出来。

    动静闹得颇大,里面的战况似是异常激烈,乒哩哐啷的,撕打了好一阵子,里头猝然一静!

    鞫容听得——

    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往门口挪来。

    靴子与地面摩擦,那声响不似狼孩迅捷蹿动而又点尘不惊的步履,倒像是驭大将军愤然踏靴的步伐,难道说……

    驭刺摆平了那狼孩?

    “大将军打赢了?”

    听到弟子们的嘀咕声,鞫容心头一沉!

    这时,殿内的脚步声也猝然停顿住,紧接着,又传出嘭然声响,夹杂着极短促的一声惊呼,而后,又有刀光霍霍之声,并伴随着驭大将军痛呼之声,紧闭的殿门猝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人影伴着风声,破门而出!

    “驭、驭大将军?!”

    门外偷听的弟子们避让不及,被门里猛然冲出的人撞倒在地,纷纷惊呼出声。

    “癫狂!癫狂——!!”

    驭刺破门而出后,惊怒交加地大喊几声。闪在角落里的鞫容,这才笑嘻嘻踱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候将军是否安好,驭刺已“嗖”一下蹿至他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气急败坏地吼吼:“癫狂,你安的什么心?!”

    颈项被掐扼住,鞫容脸色涨红,憋着气地瞅了瞅驭将军,又瞄了瞄殿内——

    大将军颈项上被咬去了一小块肉,血染盔甲;三清殿内则一片狼藉,那狼孩浑身浴血地蹲在大殿角落,紧盯殿门外的那些人,保持着扑杀的姿势。

    “将军也被他伤了?”

    鞫容的脖子上也负了伤,缠裹着白布条,遭将军粗鲁一掐,便有血色渗透出来,他闷哼一声,用一根手指头,戳在驭刺颈侧伤口上,令驭将军吃痛松了手,这才顺了一口气,能开口发问了。

    “若不是本将军疏忽大意,怎会被这小儿所伤?”驭刺捂着脖子,瞪着鞫容,“小小年纪,他居然会使诈!”

    狼孩虽经人驯化,习得防御攻击之术,偷袭刺杀,令人防不胜防,却只是徒手而攻,少了弓箭等武器在手,在屠龙刀横扫千军的威力下,渐渐落了下风。

    然而,驭刺万万没有料到:狼孩打不过了,居然装死,趁他疏于防范一时大意,又猝起偷袭,咬掉了他脖子上一块肉!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过墙梯

    “他若不能使诈,本仙倒觉奇怪了!”鞫容笑了笑,“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示弱使诈,不过是李炽扮乌龟诈降的精髓之一!”

    更叫人心惊的,是这狼孩百折不挠的耐心及毅力,好似一头野狼,选定了一只羚羊当作猎物,会不眠不休长时间的跟踪、潜伏,等待最佳的捕猎时机,不仅消耗了猎物的体能、令其疲于奔命,更是昼夜担惊受怕、在心理上也扛不住,猎物最终会被逼到绝境,裹入狼腹。

    看了看殿内蜷伏的狼孩,鞫容心知:不等这孩子失血晕厥,谁都无法靠近这殿内。他只得吩咐弟子们,等狼孩失去意识后,再入殿施救,置一铁笼、拴一铁链,将其困锁于天机观。

    “断不能叫李炽夺回这孩子!”

    “李炽?!”从见到这狼孩起,驭刺就心惊肉跳起来,“难道这孩子就是……”

    “不错!此子,正是将军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众多弟子在场,隔墙有耳,鞫容只得与将军打了个哑谜,彼此心知肚明!

    驭刺瞪着他,“前日,你才说他在李炽手中,今日就换了个说辞?本将军还得再受你愚弄?”

    “将军有所不知,那夜是李炽的人截了将军的去路,却将这狼孩藏在青铜像中,送到天机观来,行刺本仙!”鞫容又指了指那些个弟子,“昨日,李炽派人送礼来时,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这些人都是你的座下弟子,串通一气并不难!本将军凭什么就得信你?”

    驭刺面露狐疑之色,思忖:这狼孩偷袭人的功夫不简单,连他都险些着了道,倘若真如鞫容所讲,是李炽送来这一记杀招,鞫容怎么还有命在?

    “不信?那咱们也来打一架!”

    鞫容挽了挽袖子,袖子里头暗藏的一物,显出了冰山一角。

    驭刺目光一凝,脱口惊呼:“袖里乾坤?!”

    倘若不是他眼花看错,鞫容的袖子里藏着的,正是名扬天下的“袖里乾坤”,此物在见血封喉的暗器之中,号称天下第一,能在极近的距离击发肉眼数不清的淬毒飞针,能将活生生的一个人,顷刻化作一滩污浊的血水!

    “将军莫惊,不过是个机巧小玩意,一个溜须拍马的五品大员,送给本仙的防身之物!”

    鞫容正是用这“袖里乾坤”克制住了李炽的“连环杀”!虽然颈项被匕首割出了一道血口子,却仍被他逃过一劫——

    昨日,青铜像裂开,狼孩扑杀而至,鞫容命悬一线时,就曾轻轻击发了“袖里乾坤”,孰料,这狼孩天性机警,见鞫容不惊反笑时,竟然收起匕首,闪身避开了,号称天下第一的暗器,竟也落了空!

    饶是轻功称绝的高手,也未必躲得开“袖里乾坤”的杀招,这狼孩避开的方式十分特别,不往远处逃,反而往鞫容背后躲,与暗器击发的方向恰恰相反,以至于“袖里乾坤”也没能将他射伤!

    好在鞫容反应也不慢,原地旋身,就将后背贴靠到了一堵墙面上,举着“袖里乾坤”,与这狼孩僵持在那里,谁都不敢先动一下。

    僵持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透亮,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鞫容再也忍不住,高声唤弟子入内。

    那些个胆怯落跑的弟子,硬着头皮来了,还带了鞭炮来,用香烛点燃了,“噼里啪啦”炸响鞭炮,吓阻了狼孩,他们才敢小心翼翼摸进殿内,在尊上眼神暗示下,心领神会地端来好酒好菜,一边上菜一边放鞭炮,此情此景,十分有趣。

    当着狼孩的面,鞫容就着餐盘席地而坐,风卷残云地吃下一顿早膳,他越是笑容张扬、毫不惧怕,狼孩就越是警惕、不敢妄动。

    直到——

    鞫容吃完早膳,留下半壶未饮尽的酒,在炸完了十箱鞭炮的浓浓硝烟中,悄然开溜,拍拍屁股走人了,狼孩才卸下戒心,抵挡不住酒香的诱惑,委实是饿极了,竟将那半壶药酒灌下了肚,而后,软绵绵地趴睡在了地上。

    李炽思虑万千,自以为此事办得滴水不漏,连送来的青铜像也尽毁,只要顺利取得癫狂脑袋,让无名氏带回狼孩,抹杀一切痕迹,就死无对证了。

    只可惜,张良计遇上了过墙梯,鞫容胆色极佳,运气也极佳,不仅死里逃生,还将李炽所派的刺客,也一并收了去。

    “宝剑”出鞘,却易了主,鞫容爽歪歪地想着:“李乌龟”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藏有‘袖里乾坤’又如何?”蹲在三清殿内的狼孩,惧怕鞫容袖里暗藏之物,驭刺却不怕,屠龙刀一横,冷叱道:“癫狂,休要罗嗦!本将军今日定要将你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且慢!将军不怕这‘袖里乾坤’,”鞫容哈哈一笑,指着殿内的狼孩,“难道也不怕这天……”

    “天谕”二字尚未脱口而出,驭将军神色猝变,大喝一声:“住口!”屠龙刀横扫过去,先将凑在一旁瞧热闹的天机门徒逐一扫清。

    刀光一现,焱戎他们惊叫着,丢下师尊,扭头就跑。

    鞫容瞠乎其后,气极腹诽:一群窝囊废,贪生怕死,学不得为师半点精髓!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谣言起

    肃清了场子,再无闲杂人等,大将军这才冷声哼哼:“癫狂,你休想在本将军面前打诳语!你说这孩子是李炽送来的,本将军就得信你?”还不知这孩子是何来历,上过一次当的他,怎可再被人忽悠了去?

    “好好好!”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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