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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戒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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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豪的手法利落不逊于林一闪,他很快出手,一掌击在沈沅背心,将之推下矿坑。
莲序绝望崩溃,坐地大哭。
金豪问:“林役长,这个叛徒要一起做掉吗?卑职可以代劳。”
林一闪张了张嘴,但是,麻药的力量发作了,她挣扎抵抗了一下,说:“等等。”
然后便昏了过去。
天空轰然一声狂雷,酝酿了数日的一场暴雨,终在此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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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后,林一闪醒来。
头顶挂着似曾相识的软烟罗帐子,她掀开薄被,检查伤势,光着脚下床走了几步,根据室内的陈设和远远传来的老虎嚎叫声,明白了自己所处之地。
这是东厂衙门。
东厂衙门位于紧贴皇城根正东的保大坊,对着豹房胡同口,豹房是皇帝豢养野兽之所,野兽要经过人工驯养,才能装车送入紫禁城内,供帝王家取乐,故而有嘶鸣声音不断。
这时候门推开了,进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看见她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听说你是督主手下最得力的人,怎么头一回见面就险些失手了?”
这个窈窕女子身长颈直,一双细而瘦的手,骨肉均匀,尤为精美。
连林一闪这样的美人,都觉得她笑起来很夺目。
“是你救的我。”
“答对了,是我,你可以叫我隋凌波,役长隋凌波。”
林一闪:“你也一直在跟着我?”
隋凌波用她纤细的手打了个响指:“也答对了,督主不信任你单独出任务,叫我跟去,于是……”她笑了笑,没说下去,只道,“督主果然神机妙算。”
林一闪:“沈沅死透了吗?”
隋凌波:“又答对了。你放心,金豪的手法不比你差,他死得很平静,就像猝然去世一样,就算是三司会审刑部验尸,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一闪:“原来金豪是你的人。”
隋凌波故作惊喜地拍着手:“呀,又又又答对了呢!他如今是我手下的番役,所以这桩功劳,会归在我的头上,而你,属于任务失败。”
“莲序呢。她还活着吗?”
“唉呀,又答对了呢!你的那个手下,已经被我关起来,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但是,你督导无方,队伍里竟然出了这等叛徒,几乎坏了使命,我会如实向督主禀明。”
林一闪:“随便你,我要带她回去。”说着便去穿鞋。
隋凌波转身一阻,洁白的裙摆飞旋开来:“不行。我要先禀明督主,你现在任务不利,要受到什么处罚,还待督主定夺,不可以轻易离开。”
林一闪:“好,督主什么时候来,我向他当面述职请罪。”
隋凌波娇媚地咬着嘴唇,笑嘻嘻地说:“督主不想见你。我会代为转达的。林役长,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吧。”
林一闪扶床而坐,听东边的虎啸之声不绝传来。
这头老虎应该是格外不驯服,所以才打得狠了,凄厉壮烈,声遏云天。
她听着,起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傍晚时分,隋凌波回来了,脸色阴郁,显然有些气急败坏。
她站在门口,冷冷地对林一闪说:“你可以离开了。”
意料之中。
林一闪问:“我的人我要带走。”
隋凌波:“已经捆在院子里了。”
林一闪说:“给我备轿。”
隋凌波咬了咬牙,死死盯着她,最后发泄似的一扭头,朝院里吼:“备轿子!”
林一闪在东厂的地位,很多人想要撼动,但是撼不动。以前隋凌波不相信,现在她相信了。
林一闪这才起身,把鞋子穿好,整理了一下仪容。
“站住,”隋凌波一脸冷笑地说,“你如此废物,我真是不知道督主为何如此宽赦你。”
林一闪:“督主没别的指令的话,我要走了。”
擦肩而过时,隋凌波低声道:“林一闪,你留神了,咱们走着瞧,你不可能永远得到他的器重。”
林一闪:“哦。”
隋凌波呆在她呆过的房间里,越想越恼怒,将被用过的那套茶具打翻在地,又跟着冲出了院子——
“不要得意的太早,林一闪,之前关于你设置阻碍妨碍小阁老陷害钟明菁的事情,是我放风给钟家妇人的。”
林一闪:“?”
隋凌波:“没什么,我就是听说你是五年来东厂最好的探子,又深得督主的信任,想试试你究竟有多大本事。”
林一闪:“你也真够无聊的。再见,小隋。”拍了怕她的肩膀,走掉了。
隋凌波:“……!!!”
那极为冷静克制的态度,实在很不把她放在眼里,隋凌波脸色铁青——
林一闪,你等着!
第21章 厂督(上)
风雨如晦,丫鬟莲序跪在林一闪书房门口悔罪。
丫鬟荷香经过,忍不住骂道:“滚啊,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还想背后给主人捅刀子呢?你想留这里,我们还不容你呢!”
书房的门开了,是林一闪。
林一闪经过数日养伤,精神恢复如初,她的站姿永远是那么英姿挺秀,此刻看着莲序道:“我本来一直想栽培你接我的班,可惜你心不在此,我留你无多用。”
莲序听了一愣,僵在那里。
如果离开林一闪,等同背叛东厂,那么就算她不怪罪,以厂督的行事作风,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
她急忙叩头道:“莲序愿意侍奉主人终身,决不离开主人!求主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一闪依旧冷冷道:“既然你喜欢沈徵,那我就把你安排到他身边去,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不至在沈府受人歧视,至于沈徵,你可以放心,他欠着我点人情,拒绝不了我的要求。”
莲序急忙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她这话倒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试探自己:“主人,莲序不走,莲序只想侍奉在您身边。”
然而,每当林一闪提到“沈徵”这个的名字的时候,莲序的眼中就会闪过一道希冀的光,是那么的魂不守舍。
旁边荷香对她投以鄙视的目光。
林一闪装作看不见地微微一笑:“没有谁离不开谁,人都该为自己谋个好出路,去吧,算是你我主仆多年的最后一点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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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酷暑炙烤着京城大地,钱堂胡同的沈府却一片凄凉。
老爷沈沅暴卒的消息从保安州传来已有一段时间,所有的子侄辈亲属都守着大丧。
沈徵孝衣孝服跪在宗祠灵前,头七过去了,他瘦了一圈。
陆四小姐来看他,安慰痛苦的沈徵:“沈徵哥哥,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说出来好受些,可别闷坏了。”
沈徵呆呆地望着父亲的灵柩,仍然跪着一动不动。
陆展眉说:“好,那我带一个人来见你,你看了她一定有话说。”
陆四小姐带来的是林一闪。
陆展眉:“你们说吧,我去外面把着风儿。”
从那次沈府的庆功宴之夜以后,陆小姐就跟林一闪有往来了,而且渐渐对她改观。偶尔有些迷茫困惑之处前去请教,林一闪也知无不答。
林一闪走到一动不动的沈徵面前,俯下身,看见他又干又涩的灰暗的眼珠子。
她取了三炷香,三跪九叩,放入灵前的香炉。
沈徵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决定跟倪孝棠斗到底。”
他心中已然断定,父亲的死,必定和倪党有关。
同时,他也撤销了在通政司的讼状,没有证据之前,先忍辱负重,再图来日。
沈老太爷因为病倒了正在北院休养,在这件事上也没心思坚持了。
宫中倒很是宽容,没有再就此事追究沈家。
倒是倪孝棠那边十分恼恨,没能借此机会一举尽灭沈家。
林一闪沉吟了一小会儿,背过身道——
“倪氏父子把持朝政二十多年,根基并非朝夕可撼,你们攻击倪孝棠的事情,不能根据律法和事实来,要根据皇上的心意来。”
“皇上喜欢什么,他做了,即使律法上错的也不能拿去攻击;皇上不喜什么,即使律法上他做对了,也可以成为你借刀杀人的利器。”
“你要联合赵元春一党,像白蚁噬堤一样,积攒这些小刀片,在他背后,皇上面前,今天割他一刀,明天割他一刀,只要积攒够本了,就算是大象也会死在毒虫的嘴里。”
原本她不该说这些,厂督要他们保持利益上的盈利,和立场上至少表面的中立;但是想起沈沅之死,便不由自主地多说了两句。
哪晓得沈徵道:“这等权术委实阴险,我不能罔顾律法,去罗织罪名,我要堂堂正正的让他伏罪。”
林一闪并不去和他争辩:“随便你。我今日来,是要请你帮个忙。”
沈徵道:“我答应你,只要不违背道德良心。”
“秋声馆最近出了一点事情,我希望你能替我收留莲序。”
沈徵微微一怔,思索了下:“莲序也算是我的朋友,等出了服丧期,我会给她安排个去处。”
林一闪想了想,说:“可以把她收房吗?”
沈徵愕然,变色道:“莫说我正在守孝,就是没有,我也不能轻易答应这个。”
林一闪:“你是嫌弃她的身份了。”
沈徵:“绝无此意。我可以收留她,认她做我的义妹,但是不能娶她。这般对她不负责任,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林一闪:“好像挺有道理的,那就按你说的办。”
沈徵皱了皱眉,越想,越觉得可气:“林一闪!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地给我安排这些事情,我知道你为我好,看到我这样想要派个人来照顾我,可是我不需要……”
林一闪笑道:“我没有为你好啊,我是为了我自己。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我帮帮你,你帮帮我,对不对?”
真是强词夺理。沈徵正要争辩,突然陆展眉在院里大声喊:“爹,您来啦!”
沈徵一时惊讶,倘若陆阁老前来祭拜父亲,看到林役长在这里,只怕要想多……
然而再回头是,林一闪已经拐向偏厅的门,走了出去:“行吧,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再见,朋友。”
走的时候还摇摇手,给身后的他看。
于是陆阁老跨进祠堂门槛时,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人。陆展眉跟在父亲身后,左右张望,才放下心来,朝沈徵使了个眼色。
沈徵想起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林役长,陆阁老,陆小姐……心头涌起一股热流,低下头,擦了擦眼眶的泪。
深宫大内,宫门一重一重合拢,几个小太监在走廊上搬梯子给灯笼续蜡烛。
万寿宫的内殿的一间精舍内,帘幕低垂,皇帝正在闭关打坐。
嘉靖皇帝罢朝二十余年,把军国大事全部交给内阁和司礼监,但在求仙学玄上这一点上,却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他的常服是一件绣着郁罗箫台和日月星辰的紫天仙洞衣,留着长眉长须,看起来不像一个皇帝,更像是一个仙气飘飘的老道。
因为夏季长江下游出现洪涝,皇帝要斋戒一个月祈福诵经,已经过了半月,正是要紧关头,身边伺候的人皆退避至外间的大殿帘幕下面备询。
这时候,三伏末尾的天气,突然吹来一阵冷风,纱帘猎猎舞动,精舍内紫铜香炉的烟雾忽然变得张牙舞爪。
皇帝感觉后心一凉,睁开眼睛,额头冷汗疾出。
“庄伴,庄伴!”他大声疾呼。
风更猛烈了,像盘桓的野兽在大殿内流窜,“呜呜”鸣叫。
“皇上,皇上,老奴在呢!”司礼监掌印太监庄公公疾步奔来,跪倒在皇帝的明黄蒲团边上,稳稳搀扶住他,“皇上,老奴在这。”
“朕,朕看见她了!”皇帝紧抓住他的双手不放,惊魂未定。
庄公公:“皇上看见谁了?”
“曹……曹……是她,朕看见她了!”原本回避着说出这个名字的皇帝,呜呜了起来,“是曹妃,她刚刚来了,她怪朕,怪朕冤枉了她。”
庄公公粗粝的手掌稳稳托住皇帝的手,说道:“皇上这是做梦了。”
“不,一定是曹妃的冤魂……是了,曹妃给朕托梦,来找朕算账!可是,朕当年也是遭叛党陷害,险些死于非命,都是那个老妒妇,趁着朕昏迷,将爱妃打成叛党害死,朕也不想这样……她为什么不谅解朕,还要变作鬼魂来吓唬朕呢?”
庄公公道:“皇上,也许是这些天为万民祈福做法,消耗的精气过甚了,老臣今晚就派人去倪府,明儿让小阁老写好青词送来,着张内翰抄写;明天找蓝道人过来做场法事,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驱除了。”
皇帝哽咽着说:“庄伴,今晚你要陪着朕睡,不然朕心里不踏实。”几十岁的老头儿像个小孩子般撒娇。
他求仙问道几十年,内心依然空虚无助。
庄公公柔声哄着他:“哎,老臣守在这陪皇上,哪儿也不去。”
当晚,在府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倪孝棠,就被家丁叫醒,听闻是宫中的旨意,他立刻踢飞玉姨娘,翻身起床,用冰水毛巾敷脸,然后振奋精神,写下了一篇构思精巧行文华丽的青词,天蒙蒙亮就差人快马送入宫。
倪孝棠之所以得到皇帝宠爱,不仅因为他深思远虑,懂得为皇帝分忧解难,也源自这一手精美快捷的好青词。
同样的,这一夜,林一闪接到宫里来的消息:厂督有令,明日午后,进宫述职。
入宫这等大事,不敢怠慢半分,第二天,林一闪穿上飞鱼服,头戴尖帽,腰系小绦,入宫。
从西安门进的时候,刚巧遇到金海桥那头过来一队豪华仪仗,林一闪退至宫墙墙根,下跪避让。
仪仗经过时停了一下,凤辇上面坐着个华贵苍老的妇人,问身边人:“这些是哪里来的人?”
“回皇后娘娘,这是东厂进来禀事的番役,张内翰叫进来的。”
林一闪感到一道威严犀利的目光从头顶掠过:“走罢。”
“起驾~~~~!”
这队人是从紫禁城里出来,护送皇后出宫去西山寺礼佛的仪仗。
等他们过去了,林一闪才去万寿宫。
万寿宫附近的一座偏殿里,却是一番书卷气浓郁的光景,中堂的北墙上,挂着嘉靖皇帝生父兴献帝的画像,两旁有当朝大学士题的联幅,和松竹延年的盆景;东西两侧的墙上,紧贴着联排的高大紫檀木巨型书橱,覆盖了两整面墙。
因为皇帝常年在万寿宫清修,所以司礼监在这里设了一个临时办公的处所,随时传递诏命公文。
靠西侧的紫檀木黑漆长案上,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拉着青藤纸两端,中间一个青年宦官,手持沾满朱砂墨的狼毫笔,正在誊抄倪孝棠的青词,左手食指上戴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发出深邃恢弘的幽幽华光。
有个小太监进来禀报:“张内翰,人到了。”
林一闪奉命进来,先朝北墙上的兴献帝画像叩了个头,然后再转向长案,又叩了个头。
“卑职林一闪,参见督主。”
面白如玉的青年抬起头,他穿着一件大红云雁补子,神态温和高贵。
“起来吧。”张晗道,他的声音柔和娴静,脸庞温润含笑,透出一种很舒服的气质。
第22章 厂督(下)
“起来吧。”张晗道,他的声音柔和娴静,脸庞温润含笑,透出一种很舒服的气质。
“这在宫里,就不要称督主了。”“是,内翰。”
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张晗,宫中人尊称“张内翰”,以书法和温和柔善著名,才思也很敏捷。皇帝偶尔钻研章句时,总喜欢点他侍奉在旁,在灵感枯竭接答不上大臣对句的时候,张内翰奉上盖子下面写着答句的茶盅,皇帝喝茶揭开盖的时候就能对句如流,往往以神来之笔赢得群臣褒赞恭维。
屏退了闲杂人等,林一闪先向张晗禀报了将莲序安插于沈徵身边之事。
张晗说:“这样的人值得留下吗,背叛只有从不和无数次。”他说话温柔款款,和颜悦色。
林一闪对道:“杀了她更加不值得,只会浪费卑职栽培她多年的心血,不如换一种方式加以利用。”
张晗握着笔,端详了一会儿倪孝棠的章句,又回头看林一闪,笑着说:“你还是心软,也罢,就用这个借口饶她一回,再有下次,就不能容了。”
林一闪连声称是。
张晗又说:“进来宫中有一些流言,皇上心里不悦。你要去一趟福建。”
林一闪意识到这才是今日谈话的重点,专注地听。
张晗:“壬寅之叛发生后,皇上曾给曹端妃的父亲曹察赐金安抚,放归其乡;他带着族人回到福建,你过去调查现在曹氏一族中还有哪些曹察的直系存在。尤其是……”
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突然压低了声音:“曹端妃膝下有两位小公主,壬寅叛乱发生后,推出午门问斩时却不见了一个小的,皇上的心愿是要找到这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一闪神色一震,知道事情机密紧要,立刻点点头。
张晗又道:“你这次打算带谁同赴福建。”莲序已经不能用了。
林一闪:“北镇抚司沈徵。”又道:“卑职想靠沈徵打通赵阁老和顾师秀这条线,从此以后,不管姓倪姓赵,哪边在朝,哪边在野,内翰您皆能立于不败。”
张晗仍然笑着:“你倒见机,近日来顾师秀因弹劾征西侯杨睿之事,同御马监杨潇交恶;如此一来,杨潇势必倒向倪氏寻求结盟,这正是我们拉拢顾师秀的好时机。那就沈徵吧。”
“卑职定不负内翰所托。”
就在沈徵一家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中时,倪府也正在面临巨大危机。
倪首辅紧急召集党羽和幕僚,在内堂秘密商议——
一名心腹道:“小阁老,恕下官直言,你派人杀死沈沅,实乃极大的不智;原本他为救生父打算背水一战,去通政司告御状,这本是一条取死之路。如今沈沅一死,他反而韬光养晦了。”
倪孝棠一双漂亮的眼睛阴冷又刻毒:“有事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没事就纷纷冒出来扮诸葛,请问严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说罢死死盯着对方,气势迫人,那官员垂下头,不说话了。
倪孝棠这才收回目光说:“当务之急,是要把云南的事情铲平了,各位诸葛军师都有什么高见啊?本官洗耳恭听。”
就在上半年,云南地区发生变乱,麓川思氏集结五万象兵攻打入境,朝廷派出征西侯杨睿率十五万明军前去平叛。
杨睿正是倪党的重要成员之一,能够上任也是得到了倪孝棠的举荐。
可谁知道,这个杨睿不但大意轻敌,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过去,结果连番吃败仗。
杨睿因为害怕朝廷追究,谎报军情,说打了胜仗。
更要命的是,他胆大包天,为了坐实打胜仗这件事,杀了当地村落一千二百平民,冒充敌人的首级向朝廷请功。
结果最近突然被人揭发。
兵部顾师秀立刻抓住这这个机会,上奏参征西侯杨睿杀良冒功、欺瞒朝廷;阁臣倪孝棠包庇下属、用人失当。
皇帝本来就因为曹妃鬼魂骚乱后宫的事情心情烦扰,又听到这么个惊天噩耗,龙颜大怒,立刻下旨革职押送杨睿进京候审,并将攻打麓川之事,全权交给了顾师秀。
于是,倪党不仅在西南边陲吃了个大败仗,在内阁也栽了个大跟头。
简直就是输到了裤衩子。
一个心腹官员发愁地说:“中央调兵之权一直在兵部顾师秀和御马监杨潇手里,如果让顾师秀打赢了云南这一仗,那么以后西南外部的人脉,岂不也尽操他手?”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首辅倪宗尧,终于发声了:“两天前,御马监的杨公公捎信来,说愿意由他引荐,让我们在玄都观,与皇后娘娘见面;共同为万岁祈福。”
他白发苍苍,却稳若泰山,端坐在北墙正中左边的太师椅上,头顶挂着玉堂富贵的堂幅。
比起狠辣锐利的儿子来,这位老首辅显得深沉内敛,似重剑隐而无锋。
众心腹互相一交换眼神——这是,要拉拢外戚之力,共同对付顾师秀?
众人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暗忖倒底是首辅,老成谋国。
严茂卿喜道:“杨睿是杨潇的族弟,顾师秀一本参倒了他,杨潇现在恨他得紧。首辅大人好计谋啊。”
倪孝棠面色不悦,没有发言。
天色向晚,月上蕉窗,倪家父子聚在书房秉烛夜谈。
“要收缩羽翼,以退为进。”“父亲!”倪孝棠不甘心地叫了起来。
“孝棠,你不要怪爹白天在众人前驳了你的面子,事情没有办好,皇上不高兴了,给了你一道警告,但是这不代表今后没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你爹监国几十年了,风风雨雨都经历过,顾师秀能办到的事情爹都能办到,但爹能办的事情,无论是他顾师秀,还是陆文春,都办不成,这就是皇上永远用得着咱爷俩的原因!”
倪首辅语重心长,字字如重锤,敲打在儿子的心上。
“皇上今天不高兴了,你就退一步,退一步才能让皇上想起你的好,让他顾师秀去台面上先蹦跶。”
倪孝棠稍作沉吟,领会了父亲的苦心:“是,父亲。明天孩儿就写辞呈,向内阁请辞。”
“还有,你辞官以后,暂不要在京城露面,听说那个姓沈的小子已盯上你,出京避一避风头。”
倪孝棠眉毛微拧,不屑:“一介莽夫,儿子取他性命只在顷刻。”
“你听我的,暂不要招他,顾师秀才是你我之敌。还有厂督张晗,你要注意;杨潇一直在催促我们在他和张晗之间做选择,先不要过于明朗态度。”
“是,父亲,”倪孝棠笑了笑,抿起极优雅的唇弧,“父亲要儿子出京,去哪里?”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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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林一闪和沈徵日夜兼程,抵达泉州府茶市。
福建是产茶的大省,许多官茶私茶的大户都会在市集设立档口,以招八方主顾。
一家茶庄里,伙计的从林一闪手上接过茶叶,嗅来嗅去,掰开叶子,眼睛忽然发亮了:“铁观音,正宗的安溪铁观音。”
林一闪:“想买这个茶要去哪里?”
——自从曹妃死后,朝廷集结三司调查,查明了曹妃和宫变的叛党并无关联,但是皇帝并没有替她平反,只是安抚了她的族人和父亲曹察。
曹察回到老家以后,每年都会托人向朝廷敬献这种茶叶,以表达对皇帝从始至终的忠心。
除此之外,可能另外还有一种含冤受苦的委屈心情存在。林一闪想。
伙计操着一口当地腔的不标准官话说:“安溪铁观音安溪铁观音,当然去安溪啦,蹦洗捏(方言:笨死啦。)”
林一闪和沈徵对视一眼,又问:“烦请问安溪怎么走?”
“前面倒手有个驿站,先生你最好去问一问喔!”
“多谢。”林一闪撒了把碎银在柜台上。
伙计吓了一跳:“喔唷,惊死人,这么多钱。先生谢谢,您慢行啊!”
第二天早上,两人快马抵达安溪。
这里气候湿热,丘陵河谷错综复杂,村庄民舍多沿河而建,策马慢行在路上,可以看见沿河顺着山石层层而上的茶园梯田。
“夭寿哦,茶伯都不知道你还买什么铁观音捏?”路边的老茶农搁下背篼,接过林一闪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带着几分快乐地说,“咱们县最好的铁观音就是他茶场里出的,安溪有一半的茶场都是他家的喔。”
“请问,哪里可以见到这位茶伯呢?”
“他家在湖头镇,镇上最大的庄园就是,很好找的,茶伯人很好的,你们买不买他的茶都会请你们喝喔!”
又是半天奔驰,林一闪和沈徵抵达湖头镇。
林沈二人穿着富贵,目标是扮作豪商巨贾前来买茶,以行探听消息之实。小镇风景秀丽,道路修得宽阔,几个采茶女穿着当地服装沿路经过,皆用好奇眼光打量二人。
茶伯的庄园是一座宽敞的排楼四进院。
二人穿过正对大门的下厅,绕过中庭的深井,进入二进院落正中的顶厅。
这里面已经等待了很多慕名前来购茶的客商,天南地北,哪哪都有,每人手里都被发了一个竹牌。
林一闪和沈徵找了个边角位置坐下,也被发了两个。
正堂的落地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人,作揖着说:“各位老爷久等啦,实在是对不起,今年茶叶减产太多,我们东家说不卖给外地人了。”
众人一起:“???”
“这怎么说话呢,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就是要买正宗的铁观音。”“是啊,老爷我在码头赁了条船,还等着运货回湖北的茶庄,你总不能让我们空船回去吧。”
管事:“哎呀没办法呀,七月初开始就三不五时下暴雨,茶叶要么烂在山上,要么运在陆上就发霉,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有人生气了:“那不行,多多少少也得有一点吧。我们主人是个品茗行家,今年要用你们家的茶去参加南直隶的斗茶大会呢。”
管事赔笑着说:“天灾呀,实在没有办法,这样吧,东家说今年所有茶场一共只得一百三十斤铁观音,这样,往年五千两左右一斤,今年物稀为贵,一万两一斤。”
“哎唷我去,这不是坐地起价吗?”“就四刚啦,阿拉杭州府的茶商也不敢这么叫价,侬做生意太不厚道了!”“一比吊糟!”
管家无视眼前乱哄哄的人群,揣着手眯着眼说:“就这个价格了喔,有要的客人就举牌子报数吧,出手晚了就没有了哦。”
众人议论不休,大厅里都是商量的声音,陆陆续续开始有人举牌子。
“我要一斤吧。”“三斤打包带走。”“十斤!”
林一闪举了个牌子,说:“五十斤。”
管事笑逐颜开地过来说:“这位贵客,小的这厢有礼了,请问小相公贵姓?”
林一闪说:“敝人免贵姓林。”
管家笑着说:“原来是位娘子,林娘子您打算是现银付讫,还是银票结啊?我们这里不收外省钱庄的银票哦。”
林一闪说:“都可以,但是敝人想要见茶伯。”
“这……”管事正在犹豫,忽然后面有人说道:
“八十斤。”
满座皆惊。
林一闪也回头看去,只见倪孝棠金刀大马地坐在最后方,手里举着牌子,凤目微眯,面无表情。
第23章 一比吊糟
满堂哗然——
“这样茶叶不是不够分了吗?”“哎呀,你们这些有钱的大户,稍稍匀点儿给我们罢。”“一比吊糟!”
倪孝棠改口说:“九十斤。”一下子又加了十斤。
这下更爆炸了。“哎这人怎么这样啊?”“太过分了!”“一比吊糟!”
倪孝棠:“一百斤。”
他旁边是管家倪亨,倪亨上回的伤好了,但是腿瘸了一条,稍微有点跛地走出来,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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